Cater06(7)
「陈璿，我们是在三年前失去联络。」
许耀哲吐一口气，说起当年的往事：「那年寒假我跟朋友遇见了小威。他随便坐在我朋友的重机上，被我们赶走，隔天，我在一间超商门口碰到浑身狼狈的他，好奇跟他聊了一下，得知他离家出走、无处可去，已经饿了一天，我就请他吃饭，刚好陈璿打给我，我便顺势告诉他这件事，他不忍小威在寒流中四处游荡，愿意收留他一晚，於是我帮小威叫车，送他去陈璿家。这件事我後来有告诉高海珹。」
我屏息聆听，「然後呢？」
「然後，我就再也没见过陈璿了。把小威交给陈璿的隔天，他打给我，说已经帮小威找到安全的落脚处，叫我别担心，还说他临时要搬家，安顿好再跟我联络，但我再也没等到他的电话。」
他用没有起伏的声音继续说：「一年後，我在路边被人叫住，对方正是小威。他身上有了刺青，变得神采奕奕，完全没有当初凄惨落魄的样子。直到那时，他才告诉我他的名字，还让我叫他小威。我们寒暄了一番，他说他过得很好，很感谢我把他交给陈璿。当我问起陈璿将他安置在何处、知不知道陈璿在哪里？他竟说不能告诉我，叫我不必担心，随後就跳上他朋友的机车迅速离开，我完全来不及多问。」
「这件事，你也跟学长说了？」
「没有。」
我看着他，猜到一个可能。
「你选择隐瞒学长，是不是因为你觉得陈璿有问题？毕竟小威那时说的是不能告诉你，而非我不知道，这表示他清楚陈璿的下落，还可能一直有跟对方联络。」
许耀哲颔首，「我就是这麽想的，但後来我就没能再见到小威，所以无法向他确认，只能一直记挂着这件事。那天在美术教室，高海珹问我是否认识小威，我吓了一大跳，由於不确定他知道了多少，当下只能先装傻。後来我才从你口中知道发生什麽事。高海珹的记x好，必然还记得我曾经将某个无家可归的男孩交给陈璿，也从你的话推测出那男孩就是小威，才会那样试探我。」
言及此，他重新迎上我的目光，认真地说：「高海珹知道我一直在找陈璿，假如他怀疑小威跟陈璿是一伙的，绝不会让我继续找他。为了阻止我，高海珹说不定会b你跟他合作，我现在告诉你这些，就是希望你不要被他动摇。只要找到小威，你跟我的目的都能达成，你可以为颜泊岳讨回公道，我也有机会厘清他跟陈璿发生的事，所以必须要隐瞒高海珹。」
我呆愣住，不发一语，半晌之後钝钝点头。
「我明白了，但我还有一个问题。既然你跟陈璿没在联络了，那你打算怎麽透过他找出小威呢？」
「陈璿的叔叔就住在附近。我和陈璿失联时，我去找过对方，邻居说他叔叔欠债跑路，下落不明。一年前我再打电话过去，是陈璿的婶婶接的，她说陈璿的叔叔已经过世，陈璿有回去为他上香，还约定好隔年叔叔的忌日，会再去看婶婶。陈璿叔叔的忌日就在两个月後，我已经拜托他婶婶，假如陈璿那时真的出现，务必跟我联络，所以运气好的话，两个月後我不仅就能见到陈璿，还可以藉由他找出小威，希望你能耐心等到那个时候。」
我攥紧放在大腿上的拳头。
「好，我知道了。」
「谢了。」一抹浅淡笑意重回他的脸上，「你刚才的分析很正确，其实，听到我的朋友是帮派份子，你不信任我很正常。现在误会解开了，希望你别再对我抱有戒心，可以对我跟侑芬阿姨更坦率一点。」
「你胡说什麽？我很坦率啊。」我下意识反驳。
「少来了，你对侑芬阿姨的态度明明超假，哪有小孩会一直在自己的母亲面前装乖？你真以为她什麽也没察觉？」
我愣住，「难道我妈跟你说了什麽？」
「是啊！昨天晚上，侑芬阿姨偷偷告诉我，你其实是因为在老家遭遇到伤心的事，才会想换个环境生活。但从你住进来到现在，都不曾在她面前表现出悲伤，也不曾主动跟她分享心事，更不会对她撒娇和闹脾气，所以她为此深深烦恼，不晓得怎麽做才能让你重新对她敞开心房。不过就我看来，你应该不是真的不在乎侑芬阿姨，不然也不会吃醋。」
「吃什麽醋？」
「今早我跟侑芬阿姨聊天时，有发现你看着我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敌意，你其实会嫉妒我跟侑芬阿姨的好感情吧？既然介意，何必要装不在乎呢？」
「我、我才没有！」我急着反驳，导致不小心结巴，听起来更像是心虚。
「没关系啦，如果你真的对你妈妈有埋怨，就和她说开吧。ga0不好侑芬阿姨一直在等你开口，不管好话、坏话，她一定会认真回应。我知道你是个善良t贴的好nv孩，所以我是真心想跟你好好相处，也希望你和阿姨能回到以前的亲近。」
他突如其来的赞美，令我起了一身j皮疙瘩。
「你又知道我是怎样的人？」
「我知道，如果你真的完全不在乎阿姨的心情，也不在乎我们家会变得如何，一开始其实可以威胁我，要把一切告诉阿姨跟我爸，但你没有这麽做，所以我能确定你没有想伤害阿姨跟我们，这一点我很感谢你。」
我愣了一会才别开视线，倔强地说：「如果你故意装傻不理，我就会这麽做。而且你凭什麽管我要怎麽跟我妈相处，只是暂时住在一起，你就真的当自己是我哥哥了吗？」
「你觉得我没资格当你的哥哥吗？」
「我的哥哥只有泊岳哥！」我没好气地道。
许耀哲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好吧！那我们这样相处就好，突然间多了一个妹妹，我也不晓得该怎麽做。这一年里若遇上什麽困难，你就跟我说，我会尽力帮你。」
我没有回话。
此时玄关处传来开门声，下班回来的母亲见我们坐在客厅享用茶点，眼中有着惊喜，似乎以为我们已经变得亲近，由衷感到高兴。
後来母亲也坐下加入谈话，等到茶壶的茶都喝光，饼乾也吃完了，时间已经九点半了。
回到房间後，我拿出手机，发现高海珹已经回覆我了。
他传来一个距离颇远的陌生地址，要我明天前往，明天刚好没什麽事，我便回传同意的讯息。
考虑到最後，我还是打算等听完高海珹要说的话，再决定要不要告诉许耀哲。
今晚许耀哲说的每一个字，彻底占据我的心思，我不小心又失眠，过了十二点才睡去。
许耀哲接到一通电话後，以同学约打球为由跟母亲说了一声，便离开了屋子。
大门的响动使我确定许耀哲已经出门，我对着在流理台切水果的母亲说：「妈，我一小时後也要出门，去书店买些参考书，顺便逛逛。」
「要不要妈妈开车载你去？」
「我自己搭公车去就好，因为还想逛街，所以不会太快回来。」
「这样啊，那……」母亲停顿了下，「那好，妈妈就趁着今天打扫家里，好迎接你叔叔回来。中午吃了耀哲喜欢的义大利面，晚餐就煮你想吃的吧！你有没有想吃什麽呢？」
平时母亲这麽问，我的心里只觉得无所谓，每次都敷衍地回「都可以」，但今天不知怎麽，一察觉母亲的yu言又止，我说出跟平时截然不同的答覆：「我有点想吃咖哩饭。」
即使没有看母亲的脸，我也能从她的声音里听出喜悦，「好，妈妈晚上就煮咖哩饭给你吃。」
「嗯。」我仍没抬头，快速清洗手上的盘子。
一小时後，我背着包包出门，一出巷弄，就看见一辆黑se高级轿车停在马路边。
瞄了一眼车牌上的号码，是高海珹安排的车。
昨晚答应赴约後，今早高海珹又传简讯来，说会让人来接我。幸好许耀哲临时要出门，否则知道我有约，他也许会起疑而多问几句。
上车後，我看着窗外的景se，心情越发忐忑。高海珹如此慎重其事地找我，代表他想跟我商量的事非同小可。
半小时後，车子停在坐落於都市近郊的一间双层别墅前。
别墅约莫五十几坪，以黑、灰、白三se构筑，给人低调奢华的高级感，四周景se一片绿意盎然，环境清幽，是很适合暂时远离尘嚣，放松歇息的住处。
司机在我下车後就驱车离开。
我在大门前站了半分钟，正要摁下门铃，大门却在这时打开。
一张清俊的面孔出现在门後，我吓了一跳，对方也同样错愕。
「你为什麽会来这里？」男孩眼神流露出警戒。
「是、是你哥哥找我来的。我们约好今天见面，他请人载我过来。」我匆忙解释，深怕他以为我是可疑人物。
高伟杰专注打量我，表情微妙，像是在怀疑这句话的真实x。
见他气se红润，jg神也不错，我开口关心：「你的身t好些了吗？」
「嗯。」他点头，侧过身让我进屋，「请进。」
别墅一楼是开放式空间，客厅跟厨房的景se一览无遗。
我环顾四周，不见高海珹的人影。
「我哥哥在二楼书房，既然是他让你来的，那你可以上去找他。」高伟杰说。
「喔，好的。」观察着这间一尘不染的美丽屋子，我忍不住问：「这里是你们家吗？」
「不是，这是我三叔的别墅。他在国外定居，让我跟我哥使用这间房子，我们周末偶尔会过来。」
高伟杰详细地为我说明，话锋一转，「你喜欢红茶还是n茶？」
「n茶。」我反sx回答。
「好。你上楼吧！右手边第一个房间就是书房。」
「谢谢你。」
我轻手轻脚踏上一旁的黑se楼梯。
一上楼，整片落地窗映入眼帘，yan光从外洒进，照亮了整个空间。
望向右边的第一扇玻璃门，里头的门帘全部拉上，看不见室内的光景。
我在玻璃门前站定，正要敲门，玻璃门霍然开启，吓得我发出惊呼。
高海珹走了出来，视线不偏不倚地对上我。
他身着黑se高领毛衣和蓝se牛仔k，闲适轻便的装扮，和穿制服的感觉截然不同，让他看上去少了几分锐利，多了点少年感。
「学长，我在楼下遇到你弟弟，他让我上来找你。」我紧张地说明。
「我想说你差不多该到了，正要去接你。进来吧！」高海珹转身回书房。
书房的风格文青简约，走「无印良品风」，两侧的书墙高至天花板，至少有上千本藏书。
坐在柔软的深灰se布沙发上，我望着对面的高海珹，谨慎探问：「学长为什麽要约在这里呢？」
「学校的旧校舍周末要施工，不好谈话。」
他言简意赅，一点时间都不浪费，立刻进入正题，「许耀哲怎麽跟你说的？」
我清清喉咙，将昨夜想好的说词，快速向他述说一遍。
「许耀哲确实向我承认他认识小威。他说，他在三年前偶然帮助无家可归的小威，并把他托付给信任的朋友，让他在对方家里留宿。一年後，许耀哲在路边意外跟小威重逢，但当时小威急着离开，许耀哲来不及问到联系方式和他现在居住的地方，小威就离开了，至今也都没再见到他。」
「许耀哲有没有说他把小威托付给哪位朋友？」
「有，他说那个人叫陈璿。陈璿跟小威几乎是同时下落不明，许耀哲也很惊讶小威会那样告诉吴尤明，更不明白陈璿为何会跟帮派扯上关系，很想知道对方究竟发生什麽事。我也有问许耀哲为何决定对你说谎，但是他没告诉我。」
昨天听完许耀哲的话，我就料到高海珹很有可能会问及陈璿，因此我决定坦白告诉他。一来，是想看看能否问出更多内幕，二来，是为了加深高海珹对我的信任。
然而，在确定高海珹的打算前，我不打算供出许耀哲隐瞒他的真正原因。
「所以，许耀哲亲口告诉你，这两年他都没有跟陈璿和小威联系，也没说会怎麽帮你找小威？」
「对，他只说会想办法找到他。」
见高海珹安静下来，我接着探询，「那学长要跟我商量的事是什麽？」
他拿起放在桌上的一份牛皮纸袋，面无表情开口：「罗靖威的所有照片，以及他的身家资料，通通在这里，包括他这一年经常出没的地方，我都已经帮你调查出来，有了这些，相信你可以更快找到他。」
我倒ch0u一口气，「这是真的吗？」
「真的。」
我内心激动，迫不及待接过那份纸袋，一伸手，高海珹就拿得离我远远的。
「想要这些资料，就答应我两个条件。第一，不许再跟许耀哲提出任何关於小威的要求；第二，这个月内搬出许耀哲的家，从今往後不许再拿这件事找上他。只要你同意，我就在你离开的那天，将这份资料交给你。」
我惊慌失措，「为什麽？」
「你说，你是为了找小威才来到这里，那我将找出小威的线索交给你，你自然没必要继续待在许耀哲身边了。你回到家人身边，就能取得这份资料，我认为这对你没有损失。」
他的一番话，让我不禁猜测着高海珹的动机。
「你这麽做，是为了不让许耀哲见到小威？」
「这不g你的事，看在颜泊岳的分上，我愿意帮你到这里。接下来你要自己找出小威，还是把资料交给警方，都随你高兴，只要别说出是我提供的就好。既然你的目的只是找出小威，就照我说的做，别节外生枝。避免夜长梦多，我只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发现高海珹是认真的，我心中一阵混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学长，可是我──」
他b出噤声的手势，我的话y生生地打住。
高海珹起身开启书房的门，高伟杰就站在门外。他端着托盘，上头放着一组jg致茶具，和一块新鲜的n油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