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律师
客厅里一下又变得安静。
沈千帆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茫然站在原地，好像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又在做什么。
三名律师像是看多了这样的客户，都眼观鼻鼻观心，一句不多言语，默默整理自己带来的资料，用小心翼翼、偷偷摸摸地动作翻阅着那些文件合同。
陆鸣什么也没有说，就只是站在沈千帆的身边，陪他站着，看着他的侧脸。
等到脖子发酸，脚下发软趔趄地时候，沈千帆才终于颓然的坐下来。他把脸埋在自己的手掌里，好一会儿没出声。
客厅里的四个人都默契的一言不发，像是在等着他整理心情。大概又过了有半个小时，余律师的声音响起来了，带着一点显而易见的同情。
“沈先生，您的心情我们理解。但还是希望您为了孩子也要多考虑一下，还是尽早把手续办了为好。令公子现在已经过了哺乳期，只要我们速度快，他们来不及做好准备，我们争取到抚养权的概率还是很大的。如果迟了，他们那边准备好相应的说辞和材料，那恐怕就不好处理令公子的抚养权了。”
“您如果还有顾虑的话，可以委托我们全权出面协调。您只需要和我们沟通就好，全程可以不必再和他们见面。”不知有意或是无意，余律师加重了“他们”两个字。
一叠文件和一支签字笔被对方放到茶几上，顺着桌面推到沈千帆面前。从手指的缝隙中，沈千帆看见那是授权委托书。
“人生难免有变故。索性沈先生还年轻，为了令郎，也要果决些。”他说。
沈千帆埋头不语。
余律师又劝，“父母爱子，则为其计深远。沈公子还小，快刀斩乱麻，对他的影响也小。不然，时间拖长了，闹得难看不说，孩子大了记事了，难免留下些阴影。”
沈千帆还是不说话。
对面的律师还要再开口，被陆鸣眼神制止了，只好悻悻坐回沙发上，一起看着沈千帆，陪着他沉默。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那两个助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都忍不住互相频频眼神示意，恨不得赶快离开这里好好八卦一番。可是大名鼎鼎的陆鸣就坐在眼前，他们也不敢放肆，一个个如坐针毡。
等过了午饭的时间了，吴嫂从二楼的走廊往客厅看的时候，陆鸣才对沈千帆开口，“老师，您过去总说，不应该专注在人生的悲剧上，否则喜剧就无法开始。现在，应该结束它了，不要让它伤害了小睿。”
陆鸣从沙发上离开，单膝在沈千帆身前跪下，从他手指的缝隙中注视着他。
沈千帆看着身前的少年，对方的脸上还没有褪去少年人的稚嫩，可是那双眼睛却饱含沉静地世故。沈千帆看着他，已经快要找不到六年前那个少年的影子。
那个时候的陆鸣，永远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优秀，但带刺，像一个刺猬，急着戳伤自己和周围的人。
沈千帆终于放下了捂着脸的双手，他看着陆鸣，“她是你的师母！”几乎咬牙切齿。
陆鸣沉默了很久。他和沈千帆彼此对视，盯着对方脸上每一个表情的细节。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沈千帆才仿佛败下阵来。他用颤抖的语气、仿佛恳求般地又说了一次，“她是你的师母啊，陆鸣。”
客厅中的三名律师都屏住了呼吸。
“……老师，只有你的爱人才是我的师母。”陆鸣的脸上没有了表情。
沈千帆最终还是签了授权书，他被三名律师引导着在一份份文件上签名，整个人浑浑噩噩，再也没有了思考的力气。他的手握着那支签字笔，反复在文件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脑子里只剩下妻子梦萍的脸。
沈千帆眼圈发红。
在这个瞬间，他直白的了解到，自己人生的悲剧即将开场。而他比那些实验课上的小白鼠更加无力，甚至对这场悲剧的成因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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