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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闵二公子在屋里练字,听闻阿玉的乍呼,以为出了什麽事,书册也没收,便打开了房门,阿玉发梢上还沾着枯h的落叶,左脸颊上也脏兮兮,闻她又快又急说道:「公子!出事啦!奴婢刚刚在挖草,结果挖到了两个坑,一个坑里埋着si人骨,另一个坑空落落的,啥都没有,糟糕了!肯定诈屍了!」

她不由分说,扭头就拉着闵二公子的右手袖子,急忙忙要领他去看诈屍的坑洞。

偏西的骄yan正对视着房前门口,闵二公子许久不见yan光了,晒得头晕眼花,白玉般的额头也沁出薄汗,他被拉着走,脚步跌跌撞撞。

指着墙边角落空荡荡的坑,阿玉怕得双脚打颤,想着这两日她睡的偏房离这两坑最近,那岂不是她伴屍而眠?

「公子,你看!太可怕了!肯定是诈屍了!难怪那帮丫头都说西院有鬼,是奴婢错怪她们了!那诈屍的殭屍不知道是不是还待在西院没走,要去了外头那就好了!」

阿玉拉着闵二公子的袖子不放,感觉背後凉飕飕的。

闵二公子有些不想让她拉着,动了动手,却不敢太大力,所以阿玉也没察觉到闵二公子不喜她拉他的袖子。

「一个是崔婆的,一个是我的。」闵二公子声音轻轻的,像时随时要被风吹走,他低下头,如天鹅般的脖子被太yan晒得有些发红。

崔婆就是当初救了闵二公子一命的灶房婆婆,若阿玉没记错的话,崔婆是在五年前过世的,彼时她还没进来闵府当丫头。

「原来奴婢挖到的是崔婆的骨头,另一个坑是公子的。」阿玉点点头,好像了解什麽,好像又不了解,猛地大惊失se,「这麽说诈屍的是公子?」她立即松开了闵二公子的袖子,吞咽了一口口水。

闵二公子不想解释太多,他转头抿嘴就走,许久不晒yan光了,一阵头晕目眩使他绊着石头踉跄,阿玉及时扶助他,却是扶到了闵二公子只有一根指的左手。

当冰凉的一指扣在她手腕上时,阿玉懵了懵,以至於来不及做任何表情反应。

闵二公子也如被蛇咬般迅速缩回手,脸整脸刷成了惨白,大口大口喘着气,快要呼x1不过来,逃命似的奔回自己房间,然後重重关上门。

直到碰地一声,阿玉才缓过来,她望着自己的手腕,传闻只有六指的闵二公子是真的,像是碰了冰霜,至今那凉意仍残留在她手腕上。

「我也不是故意要碰的,至於这麽嫌弃吗?」阿玉不满的自喃,她跺了跺脚,将两坑的事给抛诸脑後,继续g活儿。

清理完池子,那些臭轰轰的si鱼阿玉就地掩埋当作肥料,被她伐了一圈,整个西院不再杂草凌乱,却反而光秃秃的。

夜晚明月高悬,阿玉来到灶房要领闵二公子的晚饭,今日闵二公子的晚饭是一碗白饭配一盘酱炒香菇,那香菇小得跟她的小拇指差不多大,看起来不怎麽可口,却也b蔫掉的h菜好上许多了。

瞅瞅其他屋里的饭菜,有红烧鱼、糯米珍珠丸、烫青江菜还有鲫鱼玉米汤。阿玉撇了撇嘴。

「闵二公子nve待你了?瞧你身上又臭又脏。」阿y嚐了一口汤确认咸淡,将最肥美的那块鱼r0u舀进老夫人那锅里。

「臭吗?」阿玉嗅了嗅衣服,的确有一gu难闻的酸臭味,「一天都见不上闵二公子一面,哪能被nve待。我今天把整个西院的草给拔了,腐木给劈了,还有池子里的si鱼都给捞了,你都不知道那si鱼多臭,还有小虫子在肠子里躜呀躜,害得我差点把午饭吃的大饼给吐了出来,结果在墙角挖到了两个坑,吓得我……」

阿y还是一如既往的打断她,「又是拔草又是劈木又是捞鱼,你这傻丫头是准备在西院待一辈子了是吧?」

阿玉哼哼两声,漫不经心说道:「哪能呢,我都没准备在闵府待一辈子了。」

「哟,阿玉,你在呢。」夏荷yyan怪气的声音又传来。

「在的呢,夏荷姐姐。」阿玉在心里嘀咕怎麽到哪儿都遇上这讨厌鬼。

夏荷瞅了一眼闵二公子的饭菜,寒酸寒酸,眉眼有几分掩不住的得意,「可怜哟,阿玉,所以才说要跟对主子才有好果子吃。」说完,端着五娘子屋里的佳肴便离去了。

待夏荷一走,阿y悠悠道:「夏荷可骄傲了,五娘子来年开春要嫁去中书侍郎府,依夫人的意思,是要让夏荷陪着去。」

「你是说中书侍郎府上的乔四公子?什麽时候进度这麽快了?上个月不是才游花湖吗?」阿玉一懵。

五娘子是闵夫人所出的嫡nv,也是闵二公子的妹妹,配庶出的乔四公子,未免太委屈了些。

阿y呵了一声,彷佛是在笑阿玉的资讯没更新透彻,「什麽花湖,都私定终身了。」接着压低声音,附在阿玉耳边,神神秘秘道:「我听说床都滚了,有肌肤之亲,要不然夫人哪舍得。」

床都滚了,估计是乔四哄骗的,庶出要出人头地,取个家世强大的嫡nv是最快的捷径。

阿玉没在五娘子的屋里当过职,但也知道五娘子是最受宠的姑娘,脾气最傲,天真不谙俗世,耳根子最软,用甜言蜜语即可拿捏在手里。

「乔四公子为了讨好五娘子,昨天还送了许多桃花树苗,把五娘子乐得,让人来灶房嚷嚷等桃树开花要做桃花馅饼。」阿y又哼了一声,不以为然,「等桃树开花,五娘子都嫁出去了,哪还轮得到她吃。」

由此可知,在所有主子之中,阿y最讨厌的是五娘子,五娘子仗着自己身分,总是嫌弃灶房的饭菜,惹得灶房经常乌烟瘴气的。五娘子要出嫁了,最高兴肯定也是灶房,终於不用再受气了。

阿玉胡乱点点头,小八卦到一个段落,她领着闵二公子屋里的饭菜要走,突然灵光一闪,又回头问:「你是说乔四公子送的是桃花树苗吗?」

「是呀?怎麽了。」

阿玉怕被看出异样,「没呢,就问问。」她脚下生烟跑得飞快,一路唱着小曲儿走回闵二公子的西院。

阿玉来送晚饭时,闵二公子打开房门,脸上已经看不出午後的慌张失se,却刻意将自己的左手往後藏了藏,廊下的那颗红灯笼已是崭新的了,簇在他眸底,红红火火的闪烁,而原本郁郁丛生的鬼院子也被一乾二净,只剩凌乱的草堆还搁着。

阿玉根本没注意到闵二公子这小动作,端了饭菜走进屋里,喜孜孜地自顾自说:「公子,奴婢还愁着这院子实在太秃了,都快赶上刘总管的顶上无毛了,结果没想到天上掉下来了馅饼,哈哈哈!」

她却没有解释这馅饼是什麽,自得其乐地又小声碎碎念着什麽,闵二公子听得不真切,从她的表情能看出来她心情很愉悦,一点也没有为午後他不小心用左手碰了她的事而生气。

他揣着心事,一语不发准备用饭,没吃几口心不在焉,又放下了筷子。

闵二公子脸se不寻常,阿玉心里一咯噔,连忙问:「公子,是饭y了,还是香菇咸了?」

抿了下唇,闵二公子把头快埋进碗里,不敢正眼瞧阿玉,最後在饭粒中闷声着说:「碰了你,对不起。」有些忍着鼻音,似乎快哭了。

阿玉不明白闵二公子为什麽要跟她道歉,想着下午她碰了闵二公子,闵二公子那副嫌弃她的模样,好像应该是她来道歉才对?

闵二公子真是小心眼,犯得着用这种方式b她道歉吗?阿玉努努嘴,「碰了公子,对不起。」她替自己辩解,「奴婢也不是故意的,就是看公子跌了一下,所以才搀扶,虽然当时奴婢刚挖完土,手不乾净,情急之下,人之常情嘛!公子要是这麽嫌弃奴婢,奴婢以後就不用手碰公子了!」

她觉得有些委屈,但还是从怀里拿了一根玉米,掰了一半放在闵二公子的碗上,正要退出闵二公子的屋子,身後便听见闵二公子脱口而出:「不是!」

闵二公子看起来有些无措,如白玉般的脸急出薄汗来,桌上烛台摇晃,打在剪纸上,印出他连绵起伏完美的侧颜,长睫毛颤抖得像蝴蝶飞舞。

他用右手使劲sisi盖住左手,想止住左手的颤抖,憋着气低声说:「是我的错。」像个做错事的幼童。

阿玉回头,闵二公子看起来特别萧瑟,想着外头人都道闵二公子是怪物,但哪有因为爪子碰了人一下就一副快哭了急着找人道歉的怪物。

她一向话多,这会儿看着闵二公子却一个字也蹦不出来,只觉得闵二公子实在可怜。

但最後她什麽话也没有说,她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一下闵二公子的肩膀,全是骨头,戳不到几两r0u。她眨眨眼说:「那咱们扯平了。」

闵二公子的左手忽就不再抖了。

啪─啪─啪─,西院传来响脆的拍打声。

闵二公子极其难得的自己主动打开了房门,屋外yan光正好,斜照在西院里,几只麻雀在砖瓦上蹦跳乐活,而阿玉正忙忙碌碌的拍着被褥,她支起了高架,披上白被褥,白单被在yan光照耀下,暖得透出飘渺光芒,随风飘摇。

阿玉袖子撩到手臂上,露出纤细的双臂,见了闵二公子站在房门外,她立刻跑了过去,垂在双肩上的小辫子也跟着上上下下。

闵二公子留意到院子墙角原本光秃秃一片,现下种上了小树苗,这一分神,阿玉已经跑到了他的面前,她的额头满是汗水。

阿玉随手擦了擦汗,开口说道:「正想着要敲公子的房门呢,今天趁着yan光正好,奴婢就把偏房都被褥都洗了,不然都快长霉了,晚上睡着感觉恶心,感觉和霉同枕共眠了一样,公子屋里的被褥也许久未洗了吧?奴婢今日一起洗了晒了。公子放心,洗衣也是在奴婢技术范围内,保证洗得乾净的!若拿去洗衣房给翠薇洗,不只要收钱,还洗不乾净,翠薇最抠门了,同是丫头相煎何太急。」

闵二公子嗯一声还未完全落下,阿玉便迳自进屋了,收拾了屋子里的被褥,见到床枕旁放着许多书册,有的已经被翻得破破烂烂了,闵二公子注意到她的目光,这次却没有急着将书册给藏起。

「崔婆给我的。」不等阿玉问,闵二公子说,藏在袖下的双手捏了捏。

阿玉喔了一声,抱着被褥就出去了,彷佛对闵二公子有这些书册并不感兴趣。

崔婆以前是大户人家,据说祖辈还有当到大学士的,但後来遭逢家难,nv眷们多入了达官贵人府里当奴婢了,族子也多是奴仆,让人不胜唏嘘。

阿玉过去灶房拿午饭时,被阿y拉到角落说道:「你知道吗?五娘子屋里遭贼了。」

阿玉惊讶道:「遭贼?丢了什麽没有?是哪个不长眼的贼人敢进来闵府偷东西。怎麽听着闵府都没什麽动静呢?还是因为闵二公子的西院太远,听不见动静,不过想是贼人对西院也不会有兴趣,阿y,你都不知道,西院实在太穷了,穷得我……」

「说来也奇怪,金饰银饰什麽也没丢,就丢了几棵刚新来桃花树苗。」阿y冷笑一声,「你平常和夏荷不对付是大家都知道的,这回是夏荷没守好院子让贼人有机可趁,夏荷竟还辩说那偷苗的人是你。」

阿玉心下一惊,眼皮跳了几下,试探的问:「五娘子怎麽说?」

「能怎麽说,当然是不信的!夏荷非要嚷嚷去闵二公子的西院找被窃的桃花树苗,结果五娘子听了气急,就打了夏荷巴掌,说道:阿玉没事偷桃花树苗去西院做什麽!难不成还要把西院种成桃树林,摘果子给闵二那个怪物吃吗!,夏荷被打了,也不敢再说是你偷的了。」

阿y绘声绘影地说着,颇具演戏天分,当时听闻夏荷诬赖阿玉被五娘子打了之後,她高兴得手舞足蹈。

一旁的阿玉偷偷呼了口气,在阿y看不见处偷偷按了按还是突突跳的眼皮,随口胡说八道:「五娘子慧眼识英雄。」

灶房外传来哀号逃窜声,阿玉好奇探头一看,便见一人迎头撞上,双双哎哟一声,那人一身绦红se长袍松松垮垮披着肩上,竖着高高的翡翠玉冠,唇红齿白,眉眼像是藏着天上明月,他被撞疼了额头,却立刻爬起身,朝跌坐在地上的阿玉嘘了一声,慌慌张张地躲入灶房空的米缸里。

这麽大的一个人,自然是躲不进去,他捏着嗓子b手画脚,「快!快帮爷把盖子盖起来!来不及了!快!说你呢!臭呆子!」

他便是府里的闵大公子。五官轮廓皆与闵二公子神似,却又b闵二公子多了份淘气与顽劣,相b之下,闵二公子更为出尘,不染俗世尘埃的空灵脱俗感。

阿玉慢吞吞地站起身,才刚要将盖子盖好,拿着长棍的闵夫人已经追了进来,一棍就打在了阿玉正要盖盖子的手上,阿玉疼地一缩,闵大公子立刻从米缸跳起来,扯着嗓如杀猪般大喊:「行了!我的娘!别打了!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赌钱了!我发誓!真的!我发誓!」

闵夫人哪肯听,长棍所到之处就是一片狼藉,灶房桌上所有盘碗全落了地上,摔成四分五裂。

「又发誓!你都发多少誓了!有哪一次做到!赌坊的人都追到府前了!你还有理!咱们闵府都是被你败光的!」闵夫人一边打一边骂,但毕竟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她也没敢下重手,也只有打在桌上碗盘时才真的发狠,做做样子。

闵大公子抱着头哎哟哎哟的鬼吼鬼叫,东跳西窜,依旧不知悔改辩道:「是他们联手坑的我!不然以我的手气,哪能一夜输一百万两!我的手气一向是顶顶好!」

「顶顶好!好你个顶顶好!看我今天不打si你这个逆子!」

闵大公子与闵夫人在灶房闹了好一会儿,闵大公子趁隙又逃跑,闵夫人追了出去,这才结束了一场灶房的无妄之灾。

灶房宛如被大pa0打了一样,乱七八糟,t无完肤,就连装满米的米缸也被闵大公子踢破了个洞,撒了一地的米,看得让人心痛。更别说阿y辛苦做好了各主子的午饭,也被闵夫人一棍打下全翻了。

闵府家族人口偌大,这下子,阿y得重作十几家院子的午饭,她苦着脸yu哭无泪,见阿玉被闵夫人打了的手又红又肿,关心问道:「你的手没事吧?」

阿玉摀了摀,其实闵夫人打在了她手背的骨头上,疼得紧,但她还是说道:「没事。」

「臭丫头,就知道嘴y。」阿y看着那棍子打下去自己都感觉疼,阿玉还骗她不疼,她没好气的从柜子里拿出金创药帮阿玉敷上。

阿y急急忙忙又重新做了个院子的午饭,因为赶时间,可不能让主子们饿肚子,统一做了相同菜se,就连闵二公子也终於不再是看起来难以下咽的饭菜了,而是葱爆牛r0u。

阿玉怕阿y反悔,看着阿y将葱爆牛r0u舀入闵二公子屋里的盘子里,她便急急的装入食篮里,一溜烟跑出灶房。

当葱爆牛r0u被送上闵二公子的桌子时,闵二公子凝视着葱爆牛r0u,好半会儿没办法下口,他抬眸看阿玉,琥珀se的瞳孔沉静,听着阿玉欢天喜地介绍葱爆牛r0u的来历。

「大公子一夜输掉了一百万两,夫人气得拿棍子追着打,那棍子这麽大又这麽粗,大公子就躲在空的米缸里,结果还是被夫人给发现了,他们两人就在灶房里闹起来,弄坏了好多东西,大公子一脚还踢了满的米缸,结果米都洒出来了。哎哟!奴婢当时应该告诉阿y别浪费那些米,洗洗给奴婢的,失策了!」

阿玉懊恼的敲自己脑袋,看闵二公子还是没动筷,她叨叨念念这麽多,也还没说到葱爆牛r0u哪儿来的,於是清了清喉咙,接着说道:「原先做好的晚饭全都打翻了,阿y只得又重新做,赶着饭点,所以这次都是葱爆牛r0u!公子放心吃,奴婢绝对没有偷j0狗。」她拍x脯保证。

闵二公子终於动筷,吃了一口,喉结滚动,他顿了顿,问道:「你的晚饭呢?」

阿玉不明白闵二公子为何要问她晚饭,莫不是吃不饱,想让她分着他?她老实地从怀中拿出y大饼,「y大饼虽然也摔在地上了,不过不担心,拍拍灰也能继续吃,公子若是想吃,奴婢便分公子一半,奴婢最近立志瘦成京城最流行的柳燕腰。」

她说完,掰了一半y大饼递给闵二公子,谁知闵二公子竟是夹了牛r0u放在了y大饼上,「吃吧。」他扭头继续吃着饭。

阿玉愣了愣,直到那牛r0u的鲜汁渗入大饼里,发出引人垂涎的香味,她想说些什麽,但闵二公子单手举止缓慢的吃着饭,一缕柳条般的发丝落在他白皙的耳廓,像是白宣纸上一笔画过的墨字,她喉咙一紧,又不知道该说什麽。

「想拜托你帮忙一件事。」

阿玉回神,胡乱将有牛r0u的y大饼塞入嘴巴里,也不知道嚼出什麽味来,「什麽事?」

「想请你去趟书坊买这些书。」闵二公子拿出一张纸,上头写着一些字,似乎是书名,旁边还附上了一钱袋。

阿玉小脸垮了下来,别扭说道:「公子,奴婢什麽事都会一点儿,就连识字也只会一点儿,奴婢没读过书,认字认得不多,怕是去书坊也找不着公子要的。」她转了转灵动的眼珠子,「要不公子自己去买吧?京城的书坊,奴婢还是知道的,东十三街的街角就有一间,经常半价优惠,好多文人墨客都喜欢去那里,奴婢可以带公子去。」

闵二公子不只没出过闵宅,更是西院都没出过,他用右手覆盖在袖下发抖的左手,垂下头,低声说:「我觉得不妥。」

那些来西院当值过的丫头们的恐惧嫌恶目光犹如历历在目,即便此刻窗外只有蛙鸣蝉声,他却还是能听见那些声音,大喊着他是怪物,即便奔跑,也跑不到躲藏处。

闵二公子按住颤抖的左手都被阿玉看在眼里,她撇撇嘴,又再心里暗道,看看!都是闵二公子是怪物,有哪个怪物会害怕光芒而不敢走出院子。在她看来,一夜输了一百万两还踢破米缸的闵大公子更像怪物。

她灵光一闪,兴奋说:「有了!公子!你与大公子为同胞,外貌也几无异,不会有人认出来的。再说,大公子挨了闵夫人一顿打,这会儿肯定在闭门思过,不会出来的。」

虽为同胞,境遇却是大不同,被ai浇灌长大的闵大公子被宠得无法无天,恶劣至极,被人遗忘在西院的闵二公子却连门都不敢出,让人格外唏嘘。

闵二公子抬起头,他还是抖着左手,却不说一句话,彷佛只有沉默是他最後保有的自制。

「公子放心,奴婢会保护你的!」阿玉却笑了,笑得跟春花开了似的。

西院那池乾涸许久的池水,在阿玉将si鱼捞起之後,又注入了新的池水,正缓慢的,缓慢的,新生。

虽说是假扮闵大公子,但是闵二公子的衣柜里压根儿没有衬得上闵大公子的身分的上等蜀锦衣裳。阿玉上回开过闵二公子的衣柜要洗衣服,发现衣柜里春夏秋冬的衣裳都有,甚至将左手的袖子给加长了。

具闵二公子说,是崔婆在过世前,给他赶制的。说起崔婆,没有灵魂的闵二公子眸框里偶会绽放令人为之一亮的灿烂,也只有在那时,阿玉才觉得闵二公子像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数着日子等待尽头的活屍。

崔婆坟旁的那坑,闵二公子说是给自己留的,估计也是怕自己在西院si得不知不觉,连个给他挖坑的人都没有吧。

阿玉领着闵二公子出闵宅,未避开人被认出来,他们走的是偏门,幸亏闵大公子平时流氓惯了,时常对丫头小厮打骂,就是有人撞见被罚闭门思过的闵大公子偷跑出来,也无人敢出声,就这麽眼睁睁的让阿玉带着闵二公子出了闵宅。

闵二公子第一次出闵宅,对外面的繁华世界感到新奇,但一有人抬头与之相视,他又会立刻低下头,全然不敢再将自己的新奇心透露出半分,耸着肩跟在阿玉身後,看起来反倒像是阿玉是主子,领着小厮在逛街。

他这张脸太过招摇,京城认得闵家小霸王的脸,难免对他多看几眼,四面八方的目光让闵二公子又开始抖起来,一度咬紧牙根打颤起来,看着要走到东十三街还有段距离,阿玉怕闵二公子还没有到书坊便撑不下去,只得忍痛花钱买了一个帽帏。

她颠起脚尖替闵二公子带上,嘴里说道:「虽然帽帏都是nv子在戴,不过有些江湖高人怕被人追杀也会戴,虽然奴婢没有亲眼见过江湖高人,但是说书人说的肯定不会错,所以公子不必担心。」

戴上了帽帏,眼前视线隔了薄纱,看不清了,阿玉索x拉着闵二公子的右手袖子领在前方。

遮蔽了容颜,周围不再有人对他们感到关注,一路畅通的终於走到了东十三街的书坊。

只是都还没走进书坊,便遇上了一群凶神恶煞的大汉,他们抱着大刀,见到闵二公子便冷笑,「终於逮到你了吧,闵大公子!躲了几天,欠的一百万两,怎麽也得在今天全部还了吧?」

阿玉心立刻提了起来,「他不是闵大公子。」

「不是闵大公子又是谁?我们可是跟了你一路!一百万两不还,今天就休想这麽简单让你走!」大汉来势汹汹,步步b近,手中的大刀更像是嗜血无数,散发着寒气。

不是闵大公子,是闵二公子!阿玉当然不能这麽说,她急得口乾舌燥,护在闵二公子身前踉跄後退。

大汉挥刀,阿玉吓得b眼,却没有想像中的疼痛,是帽帏掉落的声音,再一睁开眼,听见大汉笑得面容狰狞,「还说不是闵大公子,这脸除了闵大公子,难道还有第二个人?」

对於磨刀霍霍的大刀,闵二公子却没有任何害怕的神情,眉眼淡淡的,他双目凝视大汉,彷佛还有些释然的自嘲。

若是si在外边,西院那好不容易挖好的坑,也用不到了吧?当大汉伸手揪住他的衣领,将他高高举起,呼x1窒息感时,他心底竟是隐隐有些兴奋。

阿玉一见闵二公子被像小j般提起,白皙的脸逐渐转红,呼x1急促,而闵二公子一点挣扎也没有,她一下子脑袋就空白一片,扑过去,一大口就咬在大汉手上,又踢又打,「都说不是闵大公子了!」

阿玉这一口,牙齿利得让大汉的手臂渗出血来,大汉疼痛的甩开闵二公子,「你这臭丫头,找si!」

正要挥拳阿玉,身後的人突然喊道:「大哥!你快看!他左手只有一指!」

闵二公子的左手袖子被g破了,左手露了出来,他慌张地用右手遮住,脸se惨白得毫无血se,像是怕被世界吞没的微尘,卑微如cha0水将他卷入绝望里,任溺任si。

「只有一指!是那个怪物闵二公子!老子还是第一次看到怪物!哈哈哈!」

一群大汉围着闵二公子,这声怪物也引得其他过路人的注意,纷纷上前想看看怪物究竟长什麽样,闵二公子无路可退,白着脸,整个人抖得快站不住。

「不是怪物!」阿玉闯入人群,握住闵二公子因碎了袖子而露出的左手,她一边ch0u着肩膀,一边龇牙裂嘴,凶狠得像护着小j的母j。

闵二公子的手太凉了,凉得她都要落下泪来。

七嘴八舌,纷乱得像是毫无止尽,指指点点,苛责得也像是这个世界只剩下利刃,一遍一遍,cha进了闵二公子柔软的内心,撕扯、咬碎,掏空了所有,t无完肤。

「走开!你这臭丫头,咬了老子一口,老子还没跟你算!」

大汉一掌毫不留情地拍开阿玉,阿玉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撞上了书坊门框,额头裂出一个口子,再後脑杓着地,她忽然就倒在地上不动了。

只剩在身下的血散漫开来。

「si人了!si人了!」本想围着看热闹,却没想到闹出了人命,人群尖叫起来。

闵二公子扑过去,再也顾不得周围目光,他浑身颤抖,抱住阿玉瘫软的身t,鲜血也染了他全身,「阿玉?阿玉?你怎麽样?阿玉!」话音急促又破碎。

阿玉头上的血不止,闭着双眼歪头在闵二公子的肩窝,就连呼x1也有一下没一下,让人胆战心惊,闵二公子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横报起阿玉,就往闵宅的方向狂奔。

孰不知在他抱着阿玉狂奔之後,有一华服男子策马走到大汉的身前,「在下乃中书令崔明礼,以蓄意杀人之罪名将你捉拿。」

阿玉昏睡了两天两夜,再醒来时,闵二公子就坐在她床边,鼻青脸肿,身上的衣裳也还是那日他们出闵宅的那件,上下全是凌乱的脚印与血w,分不清是阿玉的还是他自己的。

他双目布满可怕的血丝,看起来是没睡过觉,就一直守在阿玉身边,见了阿玉睁开眼,他终於能卸下一直悬着的心,整个人又累又困又痛,一直憋着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

「阿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没用了!对不起!阿玉,你别si!对不起!」反反覆覆就是对不起三个字,闵二公子哭得压抑又愧疚,声音嘶哑得像是夜里的暗鸦。

泪珠落到了阿玉的脸上,凉凉的,阿玉想安慰闵二公子,但是才开口,喉咙疼得像是火烧过。

「对不起,是我太没用了,我没保护好你!下次不会了!下次我一定保护你!对不起……」

他用双手摀住眼睛,泪水去还是从他的指缝间滑落,阿玉看见他只有一指的左手又红又肿,似被人狠狠踩过,指甲掉了一块摇摇yu坠,血丝乾涸成黑se。

阿玉在心里叹了口气,闵二公子才是需要人保护的那个,看看她不在,就让闵二公子被人给欺负了去,像是有小针扎在她心脏上,说不出的感受,她只知道闵二公子令她也开始感觉到心痛了。

她说不出话,只能从被子伸出手,握住闵二公子的左手,使出全身之力按了按,像是在说她很好,又像是在说没事的。

她在呢。

闵二公子哭得没有力气,他挤上了阿玉的床,侧头与阿玉面对面,随即闭上眼,沉沉睡去,一滴未来得及落下的泪就沾在他漂亮的睫毛,像是了镶了一颗宝石。

同床共眠其实不怎麽好,尤其闵二公子还是她主子,阿玉想推推闵二公子,可是他实在累极了,即便睡着,被沾了血的眉毛也紧紧皱着,梦里也不安稳,她用手缕一缕,却怎麽也缕不平。

後来,她也睡过去了,牵着闵二公子的手没有放开过。

睡醒的时候,闵二公子已经不在她身旁了,榻上冰凉凉的,也不知道他走多久了,只是阿玉身上的被子盖得掩实,想来是闵二公子离开时不忘替她盖上的。

00额头,已经被包扎过,也不怎麽疼了,阿玉起身换过一身乾净衣服,她的房门被敲了几下,阿y端着汤药走了进来,看她已经能自己起身,脸上露出欣慰的微笑。

b着阿玉喝下又苦又涩的汤药,阿y才说道:「你这臭丫头,一连睡了两天,都不知道外面乱了翻天。」她特地带了缓解苦药的酸梅。

阿玉赶紧塞了酸梅入口里,口齿不清问:「外面怎麽了?」

「你被二公子浑身是血抱回来,夜里发起高烧,二公子慌得跑去前厅找夫人求她找大夫,结果老夫人一见二公子直接昏过去,夫人更是又哭又吼,直嚷怪物怪物,命人把二公子往si里打。」其实那时阿y在灶房,只隐约听到动静还有闵夫人的嚎啕,具t也是事後才听别的丫头说的。

据说当时场面简直叫惊滔骇浪。

後来在面壁思过的闵大公子也闻声来了,见了闵二公子,更是si命的把闵二公子的左手指狠踩。

阿玉差点被酸梅核噎到,难怪她睁开眼时,闵二公子是那副模样,憔悴得像是提早老了几十年。

生他的母亲与他同胞所出的哥哥皆视他为怪物,这世间还有真心可言?

「不过也亏得你没白对闵二公子好,我当时见闵二公子跑来灶房时都吓得魂快飞了,他见我便是跪,磕头磕得响彻,求我救救你。」

他是得对闵家人多心si,才会去跪阿y。阿玉心都揪了起来,不敢想,不愿想,那样清透又小心翼翼的人。

「经过这事,我才觉得闵二公子根本不是怪物,夫人和大公子才更像怪物。」阿y小声地说。

她当阿玉是妹妹,即便毫无血缘,听到阿玉又伤又病,就立刻带着药赶过来了。闵二公子是闵夫人与闵大公子的至亲,留着同样的血,说弃便弃,还不如她们这些做下人的真情。

「知道便好。下次就别苛刻闵二公子的饭菜了。」阿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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