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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虽说是假扮闵大公子,但是闵二公子的衣柜里压根儿没有衬得上闵大公子的身分的上等蜀锦衣裳。阿玉上回开过闵二公子的衣柜要洗衣服,发现衣柜里春夏秋冬的衣裳都有,甚至将左手的袖子给加长了。

具闵二公子说,是崔婆在过世前,给他赶制的。说起崔婆,没有灵魂的闵二公子眸框里偶会绽放令人为之一亮的灿烂,也只有在那时,阿玉才觉得闵二公子像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数着日子等待尽头的活屍。

崔婆坟旁的那坑,闵二公子说是给自己留的,估计也是怕自己在西院si得不知不觉,连个给他挖坑的人都没有吧。

阿玉领着闵二公子出闵宅,未避开人被认出来,他们走的是偏门,幸亏闵大公子平时流氓惯了,时常对丫头小厮打骂,就是有人撞见被罚闭门思过的闵大公子偷跑出来,也无人敢出声,就这麽眼睁睁的让阿玉带着闵二公子出了闵宅。

闵二公子第一次出闵宅,对外面的繁华世界感到新奇,但一有人抬头与之相视,他又会立刻低下头,全然不敢再将自己的新奇心透露出半分,耸着肩跟在阿玉身後,看起来反倒像是阿玉是主子,领着小厮在逛街。

他这张脸太过招摇,京城认得闵家小霸王的脸,难免对他多看几眼,四面八方的目光让闵二公子又开始抖起来,一度咬紧牙根打颤起来,看着要走到东十三街还有段距离,阿玉怕闵二公子还没有到书坊便撑不下去,只得忍痛花钱买了一个帽帏。

她颠起脚尖替闵二公子带上,嘴里说道:「虽然帽帏都是nv子在戴,不过有些江湖高人怕被人追杀也会戴,虽然奴婢没有亲眼见过江湖高人,但是说书人说的肯定不会错,所以公子不必担心。」

戴上了帽帏,眼前视线隔了薄纱,看不清了,阿玉索x拉着闵二公子的右手袖子领在前方。

遮蔽了容颜,周围不再有人对他们感到关注,一路畅通的终於走到了东十三街的书坊。

只是都还没走进书坊,便遇上了一群凶神恶煞的大汉,他们抱着大刀,见到闵二公子便冷笑,「终於逮到你了吧,闵大公子!躲了几天,欠的一百万两,怎麽也得在今天全部还了吧?」

阿玉心立刻提了起来,「他不是闵大公子。」

「不是闵大公子又是谁?我们可是跟了你一路!一百万两不还,今天就休想这麽简单让你走!」大汉来势汹汹,步步b近,手中的大刀更像是嗜血无数,散发着寒气。

不是闵大公子,是闵二公子!阿玉当然不能这麽说,她急得口乾舌燥,护在闵二公子身前踉跄後退。

大汉挥刀,阿玉吓得b眼,却没有想像中的疼痛,是帽帏掉落的声音,再一睁开眼,听见大汉笑得面容狰狞,「还说不是闵大公子,这脸除了闵大公子,难道还有第二个人?」

对於磨刀霍霍的大刀,闵二公子却没有任何害怕的神情,眉眼淡淡的,他双目凝视大汉,彷佛还有些释然的自嘲。

若是si在外边,西院那好不容易挖好的坑,也用不到了吧?当大汉伸手揪住他的衣领,将他高高举起,呼x1窒息感时,他心底竟是隐隐有些兴奋。

阿玉一见闵二公子被像小j般提起,白皙的脸逐渐转红,呼x1急促,而闵二公子一点挣扎也没有,她一下子脑袋就空白一片,扑过去,一大口就咬在大汉手上,又踢又打,「都说不是闵大公子了!」

阿玉这一口,牙齿利得让大汉的手臂渗出血来,大汉疼痛的甩开闵二公子,「你这臭丫头,找si!」

正要挥拳阿玉,身後的人突然喊道:「大哥!你快看!他左手只有一指!」

闵二公子的左手袖子被g破了,左手露了出来,他慌张地用右手遮住,脸se惨白得毫无血se,像是怕被世界吞没的微尘,卑微如cha0水将他卷入绝望里,任溺任si。

「只有一指!是那个怪物闵二公子!老子还是第一次看到怪物!哈哈哈!」

一群大汉围着闵二公子,这声怪物也引得其他过路人的注意,纷纷上前想看看怪物究竟长什麽样,闵二公子无路可退,白着脸,整个人抖得快站不住。

「不是怪物!」阿玉闯入人群,握住闵二公子因碎了袖子而露出的左手,她一边ch0u着肩膀,一边龇牙裂嘴,凶狠得像护着小j的母j。

闵二公子的手太凉了,凉得她都要落下泪来。

七嘴八舌,纷乱得像是毫无止尽,指指点点,苛责得也像是这个世界只剩下利刃,一遍一遍,cha进了闵二公子柔软的内心,撕扯、咬碎,掏空了所有,t无完肤。

「走开!你这臭丫头,咬了老子一口,老子还没跟你算!」

大汉一掌毫不留情地拍开阿玉,阿玉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撞上了书坊门框,额头裂出一个口子,再後脑杓着地,她忽然就倒在地上不动了。

只剩在身下的血散漫开来。

「si人了!si人了!」本想围着看热闹,却没想到闹出了人命,人群尖叫起来。

闵二公子扑过去,再也顾不得周围目光,他浑身颤抖,抱住阿玉瘫软的身t,鲜血也染了他全身,「阿玉?阿玉?你怎麽样?阿玉!」话音急促又破碎。

阿玉头上的血不止,闭着双眼歪头在闵二公子的肩窝,就连呼x1也有一下没一下,让人胆战心惊,闵二公子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横报起阿玉,就往闵宅的方向狂奔。

孰不知在他抱着阿玉狂奔之後,有一华服男子策马走到大汉的身前,「在下乃中书令崔明礼,以蓄意杀人之罪名将你捉拿。」

阿玉昏睡了两天两夜,再醒来时,闵二公子就坐在她床边,鼻青脸肿,身上的衣裳也还是那日他们出闵宅的那件,上下全是凌乱的脚印与血w,分不清是阿玉的还是他自己的。

他双目布满可怕的血丝,看起来是没睡过觉,就一直守在阿玉身边,见了阿玉睁开眼,他终於能卸下一直悬着的心,整个人又累又困又痛,一直憋着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

「阿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没用了!对不起!阿玉,你别si!对不起!」反反覆覆就是对不起三个字,闵二公子哭得压抑又愧疚,声音嘶哑得像是夜里的暗鸦。

泪珠落到了阿玉的脸上,凉凉的,阿玉想安慰闵二公子,但是才开口,喉咙疼得像是火烧过。

「对不起,是我太没用了,我没保护好你!下次不会了!下次我一定保护你!对不起……」

他用双手摀住眼睛,泪水去还是从他的指缝间滑落,阿玉看见他只有一指的左手又红又肿,似被人狠狠踩过,指甲掉了一块摇摇yu坠,血丝乾涸成黑se。

阿玉在心里叹了口气,闵二公子才是需要人保护的那个,看看她不在,就让闵二公子被人给欺负了去,像是有小针扎在她心脏上,说不出的感受,她只知道闵二公子令她也开始感觉到心痛了。

她说不出话,只能从被子伸出手,握住闵二公子的左手,使出全身之力按了按,像是在说她很好,又像是在说没事的。

她在呢。

闵二公子哭得没有力气,他挤上了阿玉的床,侧头与阿玉面对面,随即闭上眼,沉沉睡去,一滴未来得及落下的泪就沾在他漂亮的睫毛,像是了镶了一颗宝石。

同床共眠其实不怎麽好,尤其闵二公子还是她主子,阿玉想推推闵二公子,可是他实在累极了,即便睡着,被沾了血的眉毛也紧紧皱着,梦里也不安稳,她用手缕一缕,却怎麽也缕不平。

後来,她也睡过去了,牵着闵二公子的手没有放开过。

睡醒的时候,闵二公子已经不在她身旁了,榻上冰凉凉的,也不知道他走多久了,只是阿玉身上的被子盖得掩实,想来是闵二公子离开时不忘替她盖上的。

00额头,已经被包扎过,也不怎麽疼了,阿玉起身换过一身乾净衣服,她的房门被敲了几下,阿y端着汤药走了进来,看她已经能自己起身,脸上露出欣慰的微笑。

b着阿玉喝下又苦又涩的汤药,阿y才说道:「你这臭丫头,一连睡了两天,都不知道外面乱了翻天。」她特地带了缓解苦药的酸梅。

阿玉赶紧塞了酸梅入口里,口齿不清问:「外面怎麽了?」

「你被二公子浑身是血抱回来,夜里发起高烧,二公子慌得跑去前厅找夫人求她找大夫,结果老夫人一见二公子直接昏过去,夫人更是又哭又吼,直嚷怪物怪物,命人把二公子往si里打。」其实那时阿y在灶房,只隐约听到动静还有闵夫人的嚎啕,具t也是事後才听别的丫头说的。

据说当时场面简直叫惊滔骇浪。

後来在面壁思过的闵大公子也闻声来了,见了闵二公子,更是si命的把闵二公子的左手指狠踩。

阿玉差点被酸梅核噎到,难怪她睁开眼时,闵二公子是那副模样,憔悴得像是提早老了几十年。

生他的母亲与他同胞所出的哥哥皆视他为怪物,这世间还有真心可言?

「不过也亏得你没白对闵二公子好,我当时见闵二公子跑来灶房时都吓得魂快飞了,他见我便是跪,磕头磕得响彻,求我救救你。」

他是得对闵家人多心si,才会去跪阿y。阿玉心都揪了起来,不敢想,不愿想,那样清透又小心翼翼的人。

「经过这事,我才觉得闵二公子根本不是怪物,夫人和大公子才更像怪物。」阿y小声地说。

她当阿玉是妹妹,即便毫无血缘,听到阿玉又伤又病,就立刻带着药赶过来了。闵二公子是闵夫人与闵大公子的至亲,留着同样的血,说弃便弃,还不如她们这些做下人的真情。

「知道便好。下次就别苛刻闵二公子的饭菜了。」阿玉说。

阿y气极反笑,拧了阿玉一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地里给闵二公子偷偷加菜,当我眼瞎吗?」

阿玉疼得倒ch0u一口气,连忙亡羊补牢的狗腿,「没眼瞎。阿y姐姐人最好了,都装没看见呢。」接着说:「不过都是一家人,夫人与大公子也舍得这样下手……」

「别说是一家人,我听说啊,闵家祖谱上根本也没闵二公子的名字,当时也没压根儿没替闵二公子取名字,所以大家到现在也只是二公子二公子的叫。」阿y说。

阿玉惊讶的张大嘴,像是有什麽梗在她喉咙里,又紧又涨。

「你也别想多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造化的。」阿y是偷从灶房跑出来的,不能久留,把从怀里拿出一瓶金创药放在桌上,「我家祖传的,对跌打损伤最好不过了,你给闵二公子用吧!别说是我给的!就说是捡的,知道不!」

刀子口豆腐心,祖传的金创药还能随便捡。阿玉没敢说出来,站起身郑重替闵二公子向阿y道谢,送她出门。

阿y走後,西院又安静下来了。

原来闵二公子没有被取名字,阿玉没有读过书,识得字不多,不过她也知道,人这一生,最起码要有一个字得记得,那便是自己的名字。

闵二公子识百字读百书,却连最基本的自己名字都不知道。

阿玉用手指沾了水在桌上笔划她的名字,一撇一g,写得有些歪七扭八。沈玉。

虽经闵二公子跑出西院的一段cha曲,但很快就平息了,具阿y说闵家最近不太平,到处风声鹤唳的,下人们都不敢大声喘息。

不过反正是跟西院没有关系。

阿玉的伤大好了,反倒是闵二公子的脸因被揍了一顿,开始发青发紫,即便涂了阿y的祖传秘方也好得慢。

时间也就这麽过,说一切没变好像又有些变了。

b如阿y不再苛刻闵二公子的饭菜,偷0着加菜,阿玉在闵二公子面前夸了许多阿y的好话,虽然阿玉觉得阿y一点也不在乎闵二公子的评价,不过阿玉还是喜欢说。

因为闵二公子更沉默了,所以阿玉只好拼命说,连同闵二公子的分儿一起补齐。

腊冬里,闵府的红梅开得奔放,一夜大雪,屋瓦积起了厚雪,小北风像刀子似的刮得人浑身疼,阿玉第一次在西院过冬,这是她第一次觉得不喜欢西院。

实在太冷了,西院更是被苛扣了木炭,她去领木炭时,王管事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甩了一批受cha0的木炭给她。

她把所有受cha0的木炭都给了闵二公子,结果夜里的偏房时在冷得她睡不着,隔日一起便喷嚏连连,g活儿都jg神不济,闵二公子见了她这副病态,快速的低头抹掉眼泪,小声说道:「你来我房睡吧。」

阿玉想着反正她的榻闵二公子也睡了,所以她也就无所顾忌地抱了被子跑去闵二公子的屋里睡了,不过这次她没有再和闵二公子同枕共眠,她睡打了地舖,而且还是距离火盆最靠近的地方。

暖得她都舍不得出闵二公子的屋了。

一日,雪刚停了一阵,阿玉趁着雪停,去把又灭了的红灯笼挂上,即将过年了,闵府到处喜气洋洋,反正也是与西院无关。

「我要考科举。」送上午饭时,闵二公子忽然郑重说。

阿玉愣了愣,闵二公子的表情不像玩笑,他也一向不开玩笑的,他俊逸出尘的眉眼闪着聂人的光芒,好似有道柔光垄罩着他。

「你是不是觉得不妥吗?」兴许阿玉是没有给他反应,闵二公子用右手摀住左手,飞快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似乎想看出个花来,如玉般的容颜上表情低落寂寥。

回过神的阿玉说道:「奴婢自然是觉得妥的,公子读百书,若无用一处,想来也是可惜,若考举能一举得状元,那便能帮助更多人,奴婢听说前三甲还能骑马游街,威风得很。」

闵二公子抬起头,眸光清浅有了斑斑柔意,「好,那便考个状元给阿玉。」

其实阿玉没把闵二公子的话太当真,因为闵二公子虽读百书,却对西院以外的事一窍不通,更别说考举要考些什麽了。

因此科举的制度流程与书册采买的重责大任就交给阿玉了。继上回带着闵二公子离开西院闹出轩然大波之後,这次闵二公子无法再出门了,阿玉只能单枪匹马上阵。

京城的年节气氛更加浓厚了,家家户户换上新的春联,就连街上叫卖的饼子都做成了喜气的红印。

阿玉拿着闵二公子要的书单来到东十三街的书坊,书坊门口拴着两匹马,朝着她嘶嘶叫刨蹄子,很是不友善,阿玉看看左右没人,也没见马的主人,她朝那两匹马龇牙咧嘴了一翻,才进了书坊。

她按照书单,因她不太认得字,便将看着相似的书名都全买了,顺便打探了若想考来年开春的科举要准备什麽,老板也是个热心的人,将三试的流程与报名方法全告诉阿玉,恰巧书坊也有报名表。

一切都是行云流水,就是在掏钱时,阿玉与老板争得脸红脖子粗。

「老板,你看看我额头这的伤口,就是在你这书坊撞的,怎麽说也得再折个三文钱吧?」阿玉捏着钱袋不轻易松手,b划着自己额头上的伤疤。

「这位姑娘,你可别赖我这小店,小本经营,再折个三文钱真的就亏了。」老板无奈。

「怎麽能说我赖呢!不信你去对b看看,看看我这伤疤是不是你这书坊门槛的形状。」阿玉撒野起来,也是汉nv子一名,雄赳赳着挺x。

「不买就拉倒呗。」

「老板,你怎麽能这样呢?不只不卖我书,还想赖我这伤不是你们家门槛撞的,我都说了,你去对b看看是不是你们家门槛,要不是你家门槛摆在那儿我能撞到吗?怎麽算,那门槛也有责任吧?难道不用对我负责……」

阿玉话都还没说完,一银两放在了桌上,头顶上传来陌生男子的冷酷声音,「你们吵到我家公子看书了,这银两就当是替这位姑娘付书钱,不必找了。」

老板自然是乐得接受,伸手要拿银两,阿玉把钱袋收回怀里,指着银两说道「老板,记得把银两的找钱给我,别忘了那三文钱也要折喔,我这额头的伤总不能白受。」

「这位公子都说不必找了。」老板还从未见过这麽胡搅蛮缠的姑娘。

「不必找了,说的是不必找给这位公子了,可这银两是买得我的书,银两自然就是我的了,当然还是得找我了。」阿玉振振有词。

老板被阿玉气得差点过去。

最後,阿玉捧着书与银两找的钱小人得志的走到门口,想起还未与替她付钱的公子道谢,又把头探了进去,只在最末书柜看见了一角白衣飘飘,想来就是那位善心的公子了。

她朝着那位公子鞠躬,诚恳说:「多谢公子的大恩大德。」这态度b刚刚和老板讨价还价的嚣张大相迳庭。

捧着书回到西院,阿玉将科举报名表交给闵二公子,可报名表第一条,闵二公子便遇到了难题。

闵二公子没有名字。阿玉看着闵二公子发愣望着要写着名字那题许久,直到砚台墨乾了,也没办法写上一个字,不觉有些心酸,但她没有说话,安静地替闵二公子再次磨墨。

良久,闵二公子问:「大公子叫什麽名字?」他喊的是大公子,还不是哥哥。

「闵从雁。」阿玉答。

鸿雁的雁,寄托了家族的期望。闵二公子垂了头,一缕发丝如柳絮落在颊边,提笔写下,「他是鸿雁,那我便是落燕。」

闵从燕。闵二公子给自己取了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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