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狩
秦佑咳嗽两下清嗓,装模作样地再次解释:“令宜爷之前,邑京的巡防原本没有南北两衙之说。当时,禁军受兵部管辖,一应的训练、补给、军器以及调拨都可谓是公之于众的。令宜爷就觉得,禁军既然巡防邑京,这些事情倘若都公之于众,难免会让人有机可乘。外加当时,禁军一支独大,闹出了不少风波。”
赵瑾猜道:“所以令宜爷设立了南北两衙,让他们互相牵制?而北衙的这些人,则由他亲自调令?”
“没错。”秦佑赞赏地看着她,继续道:“当时的禁军,就变更成了南衙,至于新设立的北衙,令宜爷为了作以区分,便用羽林军充当,后来又接连从南衙和贵勋之族调派人手,逐渐填充羽林军,将整座宫城的巡防都交给他们。这些人不再受兵部管辖,所以那些补给和配置的军器,外人一概不知。”
赵瑾问:“既然这样,南衙禁军如今为何会有一营和二营之分?”
“这世上什么没个三六九等之分?这些兵当然也不在其外。华将军还是武举出身呢,想想也是可惜。”秦佑“啧啧”两声,像是在惋叹,“儿子们都死在了战场上,他自己半辈子守疆卫土,没能马革裹尸也就算了,现在还要帮皇帝教一个不能上战场的女儿学骑射,这不是埋汰人嘛。”
他一个人自言自语,赵瑾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目光些微放远,定格在前方的一辆马车上。
那是秦惜珩的车架。
东寰猎场在邑京北郊,一路过去尘土飞扬,仪安公主纵然骑术尚佳,也不想弄脏了衣裙。
赵瑾收回目光,用下巴点了点禁军中的一个背影,问秦佑:“那位就是华展节华将军?”
秦佑摇头,“不是,他是二营的指挥使陈参。”
赵瑾又问:“不是说狩猎向来只由一营负责吗?”
南衙禁军中,一营是吃皇粮的正规军,里头仍有不少名门望族的世家子弟。二营虽然也领皇粮,但却是一支杂牌军,这里头有被恩赦的囚犯,有浪迹街头巷尾的混混,有家里揭不开锅的贫户,也有因为犯了事而从一营罚下来的小卒。
陈参便是这最后一种。
六年前,他因喝酒误了差事,还很不走运地撞到了太后的枪尖上,挨了板子又罚俸,最后被降到了二营。后来他痛改前非,再也不敢玩忽职守,好不容易才坐到了二营指挥使这个位置上。
秦佑道:“南衙一营虽然比不得羽林军的地位,但也是这京中的霸王。二营就是用来开路探路的,他们哪有一营的那帮大爷金贵?向来就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干些脏活重活,任人当狗使唤。我看呐,又是一营的那群爷想偷懒,所以才唆使他们去探查猎场。陈参说来也是惨,这些年的考绩下来,样样都是上等,按理早就可以调回一营了,可傅玄柄在南衙有些关系,命人一直将他压着不给动,反倒将名额私拿去卖,再者便做人情送出去。所以说这人呐,没点背景靠山就是难,再怎么熬也难出天日。”
没有背景靠山的陈参正在那边吩咐手底下的人做事,赵瑾看了他一会儿,才收回目光,颇为赞同地对秦佑道:“可不是嘛,还是有靠山好,混吃等死谁不愿意?”
午后才行,至东寰行宫时,天色已是近暮。赵瑾下了马,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跟着秦惜珩走。
总有人考虑的更多,她还在心里盘算今夜的去处,凝香便替秦惜珩来传话:“侯爷,公主请侯爷歇在盛芳殿的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