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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帮工

 

胖子?阿毓脱口而出。没想到还能见到老同学。眼前这个皮肤黝黑,身材壮实的男人是阿毓的初中同学,他开着辆电动三轮停在店门前的马路牙子上,车上装了几箱货物。

我给你姨婆送菜!胖子憨厚地笑了,不好意思地摸摸汗津津的脖子。

张老板来啦!阿毓,我和小张说起你来着。你同学现在在农贸市场开了家批发肉菜的超市,还为我们这种店家送货上门,服务不要太周到!姨婆夸奖道。

鄂毓知道胖子的父母以前在农贸市场经营菜摊,没想到胖子大学毕业回来子承父业,而且还做得更大更好了,打心眼里还是很佩服这个吃苦耐劳的小伙子。

喝个水!鄂毓递过去一瓶冰饮料。胖子没接,推辞道:不用啦,不用啦,我媳妇儿给我带了。谢谢!说着从车后座的保冷箱里取出了一个保温杯。

鄂毓惊喜地说:你都结婚啦!

儿子都会打酱油了呢!胖子谈起自家小子乐开了花。

哪些是我们店里的,我来搬!鄂毓走到胖子的车旁,按照他指示的,一下拎起一大箱子,朝着厨房搬去,照理说这箱菜也不算特别重,但是刚才这么一阵忙活,鄂毓忽然觉得腰酸得厉害。难道是最近锻炼少了,或者是南和谦不让他搬重物。胖子没能多聊,忙着去下一家送货。鄂毓就帮着姨婆一起备菜。

姨婆,以后这些搬重物的活,您可千万不要自己做,您都几岁的人啦?您就叫我来,我不在就叫嘉俊来。鄂毓说。

嘉俊是姨婆的亲孙子。姨婆家的人际关系有点复杂。早年,她嫁去外地,与丈夫育有两子。中年时,丈夫不幸早逝。后来,姨婆才改嫁给现任老伴。老伴也有子女。这个重组家庭过得艰难,有一阵子,姨婆忍痛将长子送到家乡姐姐姐夫家寄养了几年。而嘉俊就是姨婆长子的独生子。几年前嘉俊大学毕业回到奶奶的家乡考编制,终于在这里落地生根。姨婆和大儿子一家卖了房产举家迁回老家。本来生活向着欣欣向荣的方向发展,谁知道,去年大儿子在一次骑行中意外缺氧暴毙,一个浑身腱子肉的壮年,从被发现晕倒,没多久人都凉了。老母亲,妻子,儿子连夜坐车去给他收尸。

姨婆对于阿毓的提议欲言又止,妈妈才说出了其中原委:唉你那时候不在家,我没跟你说起。那天在火车上,嘉俊妈就逼你姨婆签字,要她放弃继承权。那时候,他们给嘉俊买房还从你姨婆那借了20万,嘉俊妈的意思是不签这20万就不还了。你姨婆被逼急了签了,对方就乘人之危要求她再签一个以后嘉俊和姨婆没有任何赡养义务的合约。他们娘俩就是欺负她一个刚刚痛失爱子,又被吓破胆的老太太!

您说什么!那怎么能就算了!我帮您和他们理论!鄂毓拍案而起,内心愤愤不平,这嘉俊也是个名校毕业的,那女人也不像是蛮不讲理的,可这做的事情怎么那么不是东西!

妈妈安抚他坐下,后来不是有你舅舅去交涉的,这怎么能把事情做这么绝!最后,嘉俊妈把20万归还给你姨婆,那之后,他们家就再也没和咱家来往。所以,你姨婆这么大年纪才出来做生意谋生。

也怪我自己,当年嘉俊妈要上班让我帮忙看孩子,可我老伴说家里四个孩子,如果带了一个孙子就没理由不带第二个,所以干脆都拒绝。结果,人家怨恨我了!姨婆说。

看来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如果是鄂毓遭遇了什么不幸了,南和谦会不会这么对老妈?鄂毓其实问过这个问题。那天在手术前,他突然有一种怕这一合眼,以后再也醒不过来的恐惧。其实别人都还好,唯一担心的人就是自己的妈妈。她已经遭受了那么大的打击,如果自己还出点事,那她还怎么活得了?

那时,他突然问南和谦:要是有什么意外,能不能麻烦你劝我妈妈别想不开......

南和谦揉着他的头发,替他说了:你不会有事的。我答应你,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给她打电话,过节带礼物拜访,我肯定比你回去得勤快!放心吧!我早就说过我也算她半个儿子。

听完这些话,鄂毓悬着的心才落下。南和谦多好啊,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猜透他的心思,以恰到好处的方式安抚他的不安。

一整天忙忙碌碌,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到了下晚自习时间。记忆中,鄂毓还是高中生的时候,一天到晚在教室里待得快长蘑菇了。每当晚上10点40分下自习铃声一响,学生们解放一般冲出校门,一天才真正开始。当然,高中生的夜生活并没有那么绚烂多姿。鄂毓有时候会和其他走读的同学们一起去吃碗牛肉面,吃个炸鸡、匹萨,就算是肚子不饿,也要在学校附近的小书摊逗留一会儿,仿佛早回家一分钟都是巨大损失。

鄂毓搬了个板凳坐到门口看从后门放学的学生,一个,两个,三个......数人头。姨婆的店最忙碌的时间集中在午餐晚餐,下晚自习基本没什么客人。他让姨婆妈妈先回去休息,独自留下来做一些收尾打扫的工作。

小吃街的店家基本也关了。街上剩下点惨淡的灯光。鄂毓无聊地等大部队离开,差不多也该收店了。他检查了水电煤气,关掉了灯,最后锁大门。一转身,他猝不及防地看到街对面站着个人。也许是因为在黑暗中呆久了眼睛适应了,才看清那人手里推着辆老式的凤凰牌自行车,就是鄂毓小时候家里常用的款式,前面有一条横杠挡着。那个人穿着件长风衣,在晦暗的灯光下,颜色看不真切,大概是白色。也看不清那人的脸。

鄂毓心里感觉古怪,如果是来接孩子的家长,已经离下课过去了几十分钟,应该没有拖堂到这么晚的班级。街上又空空荡荡的,那个男人就纹丝不动地伫立在街对面,阴影刚好笼罩了他的面庞。鄂毓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竟然下意识地又拉开了店门,一股脑钻了进去,然后飞速从内反锁上大门。他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店内缩成一团,透过门缝盯着街对面奇怪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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