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月九匙 荒谬
陆沿瓷顺道回了趟窄巷,车开到居民楼下,正好在阳台晾衣服的老板娘冲他打了声招呼,“小陆,车还回来啦?”
陆沿瓷抬头招了招手,“嗯,拿回来了。谢谢吴姐。”
吴芸眼神好,定睛一瞧,“呦,怎么还撞了个坑?是不是要拿去修一下嘞?这自行车你要不再借两天?”
陆沿瓷说,“不用了吴姐,这几天我住疗养院,就不回来了。”
吴芸眼皮一跳,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陆沿瓷上楼,去阳台取了晒好的干花,用路上买的丝带缠了个漂亮的结。简单收拾了点东西,他回到车上将干花和后座新买的水仙百合放在一起,走之前对还站在阳台上的吴芸挥手,“我走了,吴姐,外面太阳大,快回屋子里歇着。”
吴芸笑着应下,看着车开出视线以外,无声地叹了口气。
到医院时正好两点五十八分,陆沿瓷踩着点在前台销了假,他换好衣服上楼,将收拾的东西放到临时休息室,拿着花回了709。
陆沿瓷没想到白任栩也在病房里,对方穿着一身白大褂,戴了副银丝无框眼镜。他脸小,很适合这种斯文败类的方框眼镜,而且眼镜的下边缘正好是那颗痣,二者说不清是谁衬托了谁,总之看起来多了几分颓丧美。
戴上眼镜的白任栩仿佛反应迟缓了不少,他很少这么直勾勾地盯着陆沿瓷看,足足看了好几秒,才慢吞吞地把视线转移到他手里的东西上。
陆沿瓷将那捧包装好的水仙百合放在床头,在白任栩还有些懵的眼神中解释,“回来的路上买的,看到了就想送给你。”
“六出花?”白任栩远远地盯着床头那抹橙粉,像南城晚霞的颜色。
不知想到什么,他抿着唇,陆沿瓷看到那对纤长的睫毛在余晖中振了振,像一只无措的蝴蝶,“……谢谢。”
陆沿瓷看着他,等到那只蝴蝶再度叠翼时,他说,“白医生,我们之前认识。”
白任栩没什么表情,但因为眼镜的反光部分遮住了他的下半张脸,只露出那对薄雾般朦胧的眼睛,导致他看起来像是愣了愣。
“嗯。”
陆沿瓷轻声问,“那白医生有听说过,我在高中有谈过恋爱吗?”
白任栩应对如流,和周则与一样的说辞,“陆先生的私事我不太清楚。”
陆沿瓷点头,又问,“那白医生有谈过恋爱吗?”
问题转换的太突然,白任栩转过头看他,对方脸上依然是漫不经心的笑容,好像只是随口问了这么一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答这个问题,但他还是说了,“没有。”
公共活动时间结束,两人一同来到701,蔺寻见他们是一起来的,大大的眼睛眨了又眨,他不好意思看陆沿瓷,只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白任栩。
白任栩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问了她一些诸如“有没有好好吃饭”“故事书读到哪了”“晚上会不会做噩梦”之类的问题,蔺寻很乖巧地一一答了。
过程中她时不时瞥一眼陆沿瓷手里的东西,白任栩也注意到了,问了几个问题后就止了话。
陆沿瓷见两人聊完,才将手里的干花送给蔺寻,耐心地弯下腰解释道,“这是栀子花,把它放在太阳底下晒干,就不会枯萎了。”
蔺寻第一次见干花,觉得很新奇,她捏了捏脆脆的花瓣,听到响声猛地收回手,像是怕将花弄碎了。她放在鼻子边闻了闻,很香,还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暖烘烘的。
见病床上的女孩露出笑容,白任栩的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他揉了揉蔺寻的头发,“要对哥哥说什么?”
蔺寻将干花抱在怀里,很不好意思地往白任栩身边靠了靠,祖母绿的眼睛睁的圆圆的,“谢谢哥哥。”
陆沿瓷温柔地笑了,“不客气。”
蔺寻的脸红了红,干脆直接把脸埋在白任栩怀里,毛茸茸的卷发扫在白任栩的下巴上,惹的他有点痒。他难得笑的很开心,转头对陆沿瓷说,“你别对她笑了,你太好看了。”
因为蔺寻在,他的语气没有平时那么冷淡,音色柔软下来听的人耳朵酥,陆沿瓷明显顿了一下,没有说话。
这时护士来敲门,说705病情发作,需要陆沿瓷过去一下。陆沿瓷对二人说,“我先走了,小寻,下次见。”
蔺寻从白任栩怀里探出头来,小声地道,“哥哥再见。”
直到陆沿瓷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病房门即将被关上的时候,白任栩开口叫住了护士,“应雯。”
蔺寻抬头,在看到白任栩脸上的表情时,她拽住对方衣袖的手紧了一下,随即彻底松了手。
705的情况比之前还要严重,从陆沿瓷踏进病房那一刻起,对方就像找到了发泄对象一样用不堪入耳的词汇攻击着他。但陆沿瓷很平静,他像以往一样拿出耳塞,正准备要戴上的时候,对方突然静了下来,看着他说,“陆沿瓷,你装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