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乡遇故知3
第二天的录制内容偏常规。
宋开景说要给他安排助理,第二天人就到了,叫小周,看年龄,大概大学刚毕业的样子,人热情活泼,谦卑地一直鞠躬。
林渊没问宋开景怎么找的人,他给小周预开了一个月的工资,垫付的机酒钱也顺便清了。社保暂时没办法缴纳——没挂靠公司,也是这个时候,他才看了眼他银行卡的余额。
长长一串零,大概价值一套四合院,够他原地退休还带买套别墅的。
……嫁入豪门就是不一样。
林渊对钱少有概念,有钱也不留着,转头给林以宣网购了个一米八的巨型仿真变形金刚,现货,让人搬到家里去。
他早看别墅二楼有点儿空,不如全拿去堆玩具。
小孩儿压力太大不好,多玩一会儿补补脑子,鸡娃不如鸡自己。
第二天,综艺的整体播放数据就好看很多,节目组甚至特意把隔壁院子的鸡鸭鹅给清走了,腾出地方简单收拾了收拾,留作专门的化妆间和休息室。
气味儿总算好闻了些。
“遇见过养成系艺人,没遇见过养成系节目组。”徐言做造型的时候,特意来吐槽,“你说多租一个院子能多贵啊,感情我们之前就不值得专门的化妆间是吗。”
他意有所指。
节目组这样赶工,显然是为了某位重量级嘉宾造访的舒适度。
真要是按照昨天那样灰都不扫的粗糙程度,第二天就被粉丝日没了,送一个黑热搜包月套餐。
徐言指责节目组故意慢待。
他的化妆师是自己的团队,不过显然审美也不是多好,造型挺流水线工程。
捧高踩低是娱乐圈的常态,徐言估计日后就习惯了。林渊望了他一眼,道:“眼线画太重了,擦一擦。”
“真的假的?”徐言立刻紧张起来。
“尾部描淡一点,拿刀锋刷晕一下。”林渊站起身,“走吧。”
晚上,林渊接到意料之外的电话。
是《满分生活》的导演谢令,问他方便出来吗,有一位娱乐公司的大佬想要和他见一面。
“小聚。”谢令道,“不用太正式,没什么套路,你来就行。”
林渊抬头看了眼天色,语气玩味:“谢导,有人和您说过,您有点儿自来熟吗。”
“没有。”
“那说明您周围缺少诤友。”
谢令:“哥们儿还能骗你不成?”
“您这三寸不烂之舌,能把我卖了,我满地给您数钱。”
“捧我了,你卖我还差不多。”两人就这么打完一轮太极,互相吹捧完,谢令被夸得显然挺开心,终于道出一点真实的来意,“主要是那个大佬认识你,特意点名让你来,不来真不好交代。”
听到这话,林渊微怔,他把手机拿近了些,语气稍稍认真起来:“认识我?是哪条道上的大佬啊?”
“你是真不见兔子不撒鹰。”谢令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好吧,是沈家的二公子,也是昌乐娱乐的ceo。”
“……”林宣顿了顿,搜索枯肠,有些莫名,“他想要见我,为什么?”
活到八年以后,不仅寿命少了八年,知识库也变窄了。
林渊还真不知道这位“沈氏二少”是何方神圣,对方口中所说的认识,到底是单方面的,还是在记忆空白处,多出来的一个人。
不过他倒还真想见见。
谢令问:“地方不远,附近一个民宿,我找个代驾去接你?”
节目组的选址在村里,依山傍水,离最近的市区大概十公里左右,不算远,附近有湖和山,已经商业化完成,周边有不少度假酒店和民宿。
“不用这么麻烦。”林渊道,“院子里有个皮卡。”
他晚上刚好出门兜个风。
“不是,哎,林渊,人家二公子什么身份……”谢令语气都变快了,道,“你开个皮卡过来,多跌份。”
一想到那俩报废皮卡要停在沈林洲价值八百万的豪车旁边,他就想晕过去。
那车二手市场淘的,快报废了,价格还不如节目组的一台摄影机贵,昨天竟然还能开,他都惊讶了半天。
这破车也能上路啊?
“跌份”两字还没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去的路上,林渊从脑海中扒拉出来所剩无几的一点儿记忆。
他大概知道沈家是何方神圣。
也是位不可言说的贵公子,沈家底蕴丰厚,做生物医药领域研究,他嫁进门的夫家宋氏似乎和沈家关系挺好,是世交。
宋开景这些年愈发低调,很多产业都浮在冰面之下,反倒是沈氏那位二少,因为开了家娱乐公司,加上花边新闻多,被媒体多有关注。
而之所以对他有印象,是因为印象里,宋开景不喜欢“这位晚辈”的行事作风。
很明确的反感和厌恶。
宋开景年龄和沈林洲几乎相差无几,不过一个是还等着家里打钱的二世祖,一个早已经大权在握、生杀予夺,孩子都打酱油了,用晚辈来称呼沈林洲,也不算夸张。
林渊自己有限的记忆里,他和沈林洲纯粹是陌生人。
记忆留的空白太多,追溯、填补起来都满目疮痍,他也无从知晓和这人关系如何,仅有一个大概的轮廓。
早春,旅游淡季。晚上星子稀疏,乌黑的天,映得北斗星更亮,民宿的灯却驱散了夜里的黑暗。
这里很不好找。
来的地方很雅。
穿过竹柏林,树影婆娑,一个颀长的人影在远处等候。
“林渊!”隔着很远,他便听见热情的招呼,“好久不见。”
那个人影从光影里露出脸,是完全陌生的面容,表情和语气却熟稔极了,朝着他举起双臂,想要一个拥抱。
林渊挑了挑眉。
沈林洲的衣服浪浪荡荡,都是松散的条纹和坠下来的金属链子,他叠穿了短袖、两件衬衫,外面套了个红绿双拼卫衣,远看色彩饱和度很高,大晚上依然戴着个墨镜,打眼一望,像是搞行为艺术的。
或者一边吸毒一边失恋一边骗炮开房一边创作的朋克乐队鼓手。
鼻子上还有个鼻钉,锁骨纹了串英文字母,看不清楚具体是什么。
“……”看到沈林洲第一眼,林渊便理解宋开景为什么不喜欢这种人了。
显而易见,他老婆接受不了这样的。
这多少有点儿太超出宋开景的认知底线。
沈林洲倒是挺开心,林渊没让他抱,他也不在乎,熟稔地走到他身边:“我才看到你综艺,最近身体状态怎么样?可以长时间出门了?”
林渊一时也摸不清他和这位大少爷是什么关系。
他神色不明。
“还可以。”他模棱两可的回应道,“你什么时候打得鼻钉?”
“很早之前啊。”
林渊脚步一顿:“我的意思是,这是新换的款吗?”
“啊,那在最近。”沈林洲笑嘻嘻的,带着林渊穿过竹林,“也就几天前,好看吗?”
他凑近,放大了一张脸,给林渊看。
沈林洲是浓颜系长相,轮廓分明,很有特点的张扬面相,摘下墨镜,露出来的眼睛神采飞扬。
他和宋开景是同龄人,不过这么看确实像差辈儿了。
“嗯。”林渊含笑,“帅。”
“哎呀。”沈林洲说,“我也觉得,不过说起来,两个月前咱俩见面那次,那会儿有点发炎,我就没戴。”
林渊不置可否:“是吗。”
“林渊。”等他转过头,沈林洲突然道,“今晚做吗?”
“……”
那一瞬间,林渊脑子“嗡”了一声。
他停住脚步,审视地望着沈林洲,那双眼睛玩世不恭,“做”这个字似乎回归于汉语的正常使用秩序,而不用来表达特殊含义。
单蹦出来个宋开景他倒还能理解,您又是哪位?
这个世界全成男同了是吗?
他笑了下,道:“做什么?我们做过吗?”
他不信“他”喜欢婚内出轨。
却看见沈林洲已经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样子,在盯着他看。
眼神复杂。
“你不对劲,林渊。”他喃喃道,“我们两个月前根本没见过面,而且……”
他顿了顿:“你是不是失忆了?”
眼前的场景除了布景,多么像三流的烂俗情景剧。
林渊其实也不是一定要不失忆,维持正常状态只是他面对人生地不熟的境况时一种自保的手段,但沈林洲的敏锐有点超乎认知。
正常的人,不会把“失忆”纳入考虑范畴。
一般来说,和朋友见面,朋友说“两个月前曾经见一面”,哪怕时间错了,大部分人第一反应也是“他把这件事记错了”,而不是失忆。
这是超出常识的事情。
而沈林洲像是早有预料。
民宿的走廊是新中式的风格,长长的廊道暗影如蜉蝣,纱灯如一盏雾,只有他和沈林洲两人。
春寒料峭。
“确实有些记忆紊乱,听起来您像是知情人。”林渊向后退了一步,靠在墙上,客套的笑容消失,“所以,可以告诉我,你是谁吗?”
“……我是沈林洲。”他说,“你的朋友。我很意外,宋开景知道你失忆了吗?”
林渊曲起手臂,不紧不慢地道:“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儿。”
沈林洲笑得有点儿讽刺:“他要是知道你失忆,怎么会放你出来,你看,你提起他的时候,你的语气也变了。”
“这么聪明啊。”林渊挑挑眉。
沈林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你知道为什么我会知道吗?我是你的心理医生。”
“……”这确实是一个很稀奇又出乎意料的答案,望着这身装潢,林渊忍不住笑了一下,“执业医师资格证允许带鼻钉的医生吗?我们看谁心理有问题拿身上的链子勒他。”
沈林洲没想到他是这样的反应。
或者说,眼前的林渊对他而言,有些陌生。
不是性格和容貌的陌生,而是行为。
至少在他眼里,林渊听到这件事的反应,不会如此无动于衷,甚至还出言调侃。
他愣了一会儿,才说:“我没考执业医师资格证,考的是心理咨询师的证。”
“沈大夫,那我之前是有什么心理问题呀?”
沈林洲问:“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失忆了?是最近一段时间吗?”
林渊没有否认。
他大概能猜到,他最近参加综艺的事儿,本身就让了解他近况的人怀疑。沈林洲想要见他,却要通过谢令的口把他喊过来,显而易见,从进门起就是试探。
他们的关系比他想象中的似乎要亲密一些,沈林洲似乎挺了解八年后的他。
——只是他如今寥寥的好友列表里,压根儿就没这号人,所以开场实在没什么印象。
“你还记得宋开景?”
林渊沉默了一瞬。
“记得。”良久,他吐出一口浊气,道,“沈林洲,或者沈公子,沈二少,沈医生……我之前怎么称呼你的来着,你知道些什么呢?”
沈林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其实失忆对你来说,也许是件好事儿。”
林渊笑了起来。
冷空气包围着他,他并不急着给沈林洲反馈,不急不缓地吊着他,转过头,对上男人的眼睛。
暖灯下,那双乌黑的瞳孔凝望着他,眼尾下有一颗小小的黑痣。
睫毛很长,像是女人的眼睛,又挺像猫,精致得有点儿过分。
林渊摸了摸他的脸颊,是冰的,触感柔软:“我之前还不信我和你有一腿,不过现在觉得,也不是不可能。”
实在不是他自恋,或者想要婚内出轨、道德败坏,而是……
他有一种奇怪的笃定,道:“你之前是不是喜欢我?非法行医的沈大夫。”
他摸上去的瞬间,沈林洲瞬间如同猫被摸了尾巴,动作瞬间僵住了。
“你——”沈林洲嘴巴动了动,发出细小的抽气声,语气拖长了半天,林渊也没听出来他要蹦什么话。
林渊不轻不重地掐了把他脸上的软肉,又放开。
这是他这两天才养成的一个习惯,rua林以宣rua习惯了,小朋友脸颊的软肉最嫩。
“我俩之前只是单纯的炮友关系。”沈林洲一本正经地说,“你越界了。”
“我们是怎么成为炮友的?”
沈林洲瞪大了眼睛:“你强奸我,我有什么办法。”
林渊靠着墙,有点儿累,换了条腿撑着:“没报警把我抓起来?”
“看你可怜。”沈林洲嘟嘟囔囔地摸了摸林渊刚刚掐的位置,“……而且当时你不让我报警。”
这不是废话。
林渊心想。
他要是以强奸罪或者猥亵罪进去了,林以宣十几年以后怎么考公考编。
现在就业压力多大。
他也懒得兜圈子,问:“所以我和你当初是怎么认识的?你提到的心理医生的身份,是什么情况,可以告诉我吗?”
“你结婚的第二年认识的。”沈林洲道,“当时,你是一名患者。”
林渊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我有精神病?”
他是“患者”?
沈林洲突然笑嘻嘻地凑近林渊:“我可没这么说,这是你自己理解的,不过我还真没见过你现在这一面,很有趣哎。”
他比林渊低两厘米,一凑近,林渊便看见他光洁的额头和笔挺的鼻子,眼尾有一颗小痣,那双眼睛抬起来的时候,瞳色很浅,暴露在林渊眼里,从浅棕色瞳孔里的倒影能看出自己的面容。
林渊没有拒绝,虚扶了沈林洲一把:“我之前是什么样的?”
“你第一次来的时候,甚至没和我说上一句话。”沈林洲笑了笑,“真的,特别高冷,或者说特别沉默,宋开景介绍你说你有抑郁症。”
林渊没有贸然接话。
他有点儿分不清沈林洲说的是真是假,再问下去容易被牵着鼻子走,更何况,沈林洲口中那个沉默寡言的人,是他吗?
林渊想起宋宅二楼的书房,那一整张房间的游戏光碟和手办。
他确实游离于家庭事务之外,更拒绝维持家庭表面的和谐。如果说之前林渊以为是这具身体对这桩婚姻不满意,或者觉得限制自由,那如今显然有了更加深层次的理由。
而宋开景对这些漠视采取的是默许和容忍的态度。
“我的变化这么大吗?”林渊语气意味不明。
沈林洲凑得很近,离他几乎一掌的距离,再近一些,便要相拥到怀里,林渊的身体向后捎了捎,卡住沈林洲的距离:“沈医生这么照顾病人的?”
凑得近了,他能感受到沈林洲的温度,脸对着脸,他应该喷了香水,味道很淡的山茶青,刚好摸到对方亚麻灰的修身衬衫,领口有些皱,下摆抻到腰里,小腹的肌肉紧实诱人。
——这的确是个不错的一夜情对象。
内心有些意动,不过与之浮上心头的,是防范和警惕。
天空暗沉,几多云在飘,这个季节依然多风多雨,要等到真正的春暖花开,还有一段距离。
沈林洲道:“我开了民宿的房间。”他的手已经摸索到林渊的腰上,如同一条蛇一般灵活地绕着他,轻微的凉意带来一些痒意,林渊却没有动。
他的脸色终于冷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潜意识里,他对眼前这个人有一些隐约的抗拒。
“可以放手了,沈林洲。”他推开怀里的人,掸了掸衣服上的褶皱,抬起眼,似笑非笑,“既然都失忆了,那我们之前的床伴关系作废吧。”
他没时间应付这么多人。
回到录制的小院时,已经接近凌晨。
走廊却亮着灯。
林渊本来以为没有人,望着这点儿光源,稍稍愣了下。
是斐嘉玉。
斐嘉玉住的卧室在林渊的东侧,不大不小,一般很少发出声响,如今已经接近凌晨一点,他却穿着白天的衣服,妆还没有卸掉,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在摸索什么。
看见人,他瞬间顿住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来人,眼神里残留些许迷茫,过了片刻,才露出一个笑。
这是他第二次大晚上碰见斐嘉玉。
“还没睡吗?”林渊问。
“稍微有些失眠。”斐嘉玉抿了抿唇,道,“下楼煮点东西吃。”
林渊“嗯”了一声,掏出钥匙,旋了旋房门的把。
“林哥吃吗?”斐嘉玉问,“我多煮一份。”
林渊转过头:“你晚上吃什么啊?”
“泡面,牛腩味儿的。”斐嘉玉语气轻轻,道。
林渊还真有点儿饿,听到泡面,他眼睛亮了亮。
30岁的年龄20岁的胃,米其林也比不过油耗大的垃圾食品。
“吃。”他道,“一起去厨房。”
灶上终于开了火。
斐嘉玉走路蹑手蹑脚的,和做贼一样,估计是怕打扰到别人,林渊揣着个兜慢悠悠地跟在他后面,觉得有意思。
两人这才是隔着镜头,第一次私下里交流。
斐嘉玉问:“哥这么晚才回来?”
“嗯。”林渊笑了下,侧过头,“你呢?睡不着觉吗?”
斐嘉玉在他这印象里昼伏夜出的,能在各个古怪的犄角旮旯的偏僻地儿见到,一款夜猫子。
“嗯……”斐嘉玉过了一会儿,才说,“也不是睡不着觉,就是感觉晚上自由一点,白天全是摄像头,让人不舒服。”
林渊侧眼望了望斐嘉玉,道:“这样。”
艺人在直播镜头下,很多举动确实容易变形。
摄像师扛着长枪大炮对着人,只是录制还好,直播确实有点儿吃不消。
斐嘉玉收拾厨房的速度很流畅,洗锅、煮菜,他的长相看样子不像是精通这些的,林渊一时竟然找不到打下手的机会,他干脆靠在门边,低头思考自己的事情。
和沈林洲的对话实在有些玄乎,林渊信了一半,剩下都持保留态度。
他自己也不是个爱写日记,记录美好生活的人,冤没头债无主,也就大概翻翻相册和通讯录,能找到点儿过去生活的痕迹。
林渊低下头,点开手机相册。
几乎没几张照片,不知道是被谁清干净了,仅有的几张,几乎都是意味不明的风景照。
没有游戏截图,没有亲子照片,倒是前两天他陪着林以宣出去吃汉堡,给小孩儿现场照了一张。
林以宣捏着汉堡,对着镜头傻乎乎的笑,脸上都是胶原蛋白,一戳一个小梨涡。
挺可爱。
按照他自己的习惯,他会把照片和重要的文件放在哪里……
一个专用的u盘?
另外,他这些年身体不好,不可能没有病例报告单。
他不会记复杂的位置,这些东西估计会被他放在一起。
方便面下了锅,金黄的色泽配着翠绿新鲜的葱花,汤味新鲜浓郁,斐嘉玉将第一碗面递给林渊。
方便面上还打了一枚鸡蛋。
林渊道:“谢谢。”
斐嘉玉抿嘴笑了笑:“没事。”
多煮一包面而已,举手之劳。
第二期节目播出之后,《满分生活》在网络突然爆火。
再加上一向不接综艺、闭门谢客的楚一清作飞行嘉宾的热度,这档名不见经传的综艺仿佛成了时尚热门。
饶是宋开景平常一向不关注短视频消息,但他一点开手机,消息便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耳朵里。
林以宣晚上睡觉的时候兴高采烈,说同学今天刷到他爸爸了。
宋开景不语,只是笑着哄他睡着,眼神淡淡。
有一种无法掌控的无力感在心里生根,他并不为之欣喜,但也无法阻止倦鸟飞离巢穴。
望着林以宣的睡颜,宋开景有些迟疑。
他不确定林渊喜不喜欢林以宣——这个孩子来路不正,而且,他似乎更喜欢女孩儿。
直播间里的年轻面孔一茬又一茬,让人眼花缭乱,哪怕知道他应该更信任一点自己的枕边人,但依然会忍不住拿他自己和那些戏子作比较。
再生一个。
再生一个女孩儿给林渊,凑成一个好字,他那么有责任感,怎么可能弃家庭于不顾?
宋开景想。
他摸了摸林以宣的脸颊,小孩儿的眉眼和林渊很像,睫毛浓郁,脸颊的肉确实很软。
独生子女总是会孤单一点儿的吧?
言婷今日闭门谢客,她有一尊大客户要来。
这里地处郊区,旁边是摩肩接踵的高楼大厦,是城市新中产的聚集地,医疗设备齐全,医院、学校和新建的商场摩肩接踵。
私人医院里,瓷砖和花卉是最不稀缺的装饰品,一间病房便是天价,更遑论医院的停摆,言婷照例对三楼的院区做了全方位的消毒,一大早便到办公室里准备。
宋开景来的时候,正是中午。来人穿一整套的淡蓝格纹西装,容貌出挑,言子婷连忙上前迎接:“宋先生。”
“你好,言大夫。”
宋开景大步流星地进入院区,言婷在身后追赶,她道:“您今日预约的项目确认是私处祛皱美白、紧致提拉、丰胸这三项吗?”
“对。”宋开景道,“有什么问题吗?”
“暂时没有。”言婷道,“这边已经安排好了,您请。”
全程由言婷把控。
她今年五十二岁,已经到了将近退休的年龄,一生投身于妇科研究,在业内地位崇高,是泰山北斗级别的人,但对于宋氏董事长是双性这件事儿,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给一个社会性别为男性,甚至还是金字塔顶尖的成功人士接生,挺具有挑战性的。
这件事儿捂得严严实实,作为宋董的私人医生,言婷过了一会儿,才问:“宋先生,冒昧问一下,您最近是在备孕吗?”
“对。”
言婷笑了笑:“宋先生家庭幸福,小林这次不来吗?”
她对林渊的印象有限。
很沉稳寡言的一个小伙子,做人做事淡淡的,看不出和宋开景有很深厚的感情,偶尔的几次接送,两人之间也并不亲昵,保持在疏离有余、相敬如宾的状态。
唯一一次近距离接触,是林渊在医院三区的休息室和其他病人聊天,笑容难得和煦,很投缘的样子,言婷例行检查,倒是颇为惊讶。
小伙子长相周正、仪表堂堂,难得的容貌,笑起来的时候自带痞气,让人目光向他那里集中。
自那次之后,但凡宋开景来院区做定期身体检查,必定需要清场。
以一个女人和过来人的角度,言婷不觉得林渊很爱宋开景,但这样的话她不会说出口。
家庭幸福就完事儿了。
“谢谢。”宋开景弯了弯眼睛,“他去录综艺节目了。”
言婷不自觉地皱了皱眉,谨慎地问:“小林吗?”
林渊的性格……录综艺节目?
“嗯,他应该不想让我跟着。”宋开景揉了揉太阳穴,呼出一口浊气,他望着自己的手掌心,“……我和他意见不太一致,那个地方偏远,而且工作辛苦,每天十几个小时对着镜头,他大病初愈,身体不可能吃得消。”
但林渊最近对他的态度好不容易转变了一点儿。
愿意甜言蜜语地哄他,一家人出去郊游,已经给足了脸面,宋开景不知道如果自己驳掉他突如其来的想法,林渊会不会重新用冷漠的表情看他。
短暂的尝过甜意之后,他就不敢再重新吃一遍苦头。
要不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言婷冷眼看着,她其实不想掺和这些顶级豪门里的事儿,为宋开景服务六年,其他方面也捉摸不透雇主的想法,唯独对雇主的家庭地位和观念还是有两三分把握的。
宋先生拗不过小林,又不敢来硬的,来这抱怨几句,其实也就只敢发发牢骚,回头照样无怨无悔地回家伺候老公,一句重话都不敢说。
她道:“您放任他去折腾,松紧要有度,不要把人拴在身边拴死了,是人被管着都不可能开心,到头来反而有了裂缝。”
这种话狗听了都摇头。
偏偏宋开景还真吃这一套。
“我懂您的意思。”宋开景脸色稍霁,眼睛抖了抖,手握紧,沉默了很久,才慢慢地说,“言大夫,我丈夫很久不愿意和我同床共枕了,我有各方面的顾虑。”
言婷不敢说话。
她宁愿自己一开始没猜到宋开景想要干什么。
宋开景也没有多和言婷交流的意思。
顺产生完林以宣之后,他就敏感地察觉到了身体的问题,特意保养的女穴不再紧实,乳房小幅度下垂,没有特意托垫的胸罩,上体并不如之前好看。
他清楚地记得林渊之前爱操弄他的一口女穴,几乎把这块地方当作宝藏地,他是双性,发育得其实并不完善,第一次发生关系是在酒后,捅进去的时候,他只感受到了下体撕裂般的痛意。
疼得他直流泪,又忍不住想要抱紧他,有一种得偿所愿的快慰。
后面他咨询了医生,特意注射雌激素,做了一些手术处理之后,才拥有了完整的子宫和女阴,特意催了乳,但穴被操着就成了天天流水儿的熟妇逼,林渊只是偶尔例行公事地操一下,对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
尤其是年龄稍长之后,焦虑如影随形。
林渊更喜欢紧紧的小穴,他希望爱人托着他操干的时候腹部更紧实平坦,没有多余的褶皱和赘肉,哪怕彼此亲昵的机会并不多。
平台算法推荐,总会有一些明明婚姻平稳,但伴侣追求新鲜感,打小三之类的内容,宋开景最开始并不点开,他不觉得林渊会出轨。
更何况,林渊一直乖乖地待在他的视野之内。
但林渊仅离开了两天,那些想法便不由自主地不断冒出来,逼得他辗转反侧。
那么多新鲜面孔,比他年轻太多,哪怕丈夫并不喜欢某一款,但年轻的肉体总是更值钱的,便是妓女,年轻时候卖也比老了更高价。
万一,哪怕只是万一……
林渊是个狗肚子。
如果说二十岁,他或许觉得面不错,但他现在三十岁……
他会觉得这是国宴。
这具身体在豪门待腻了几年,按理说多少也该是入乡随俗的道理,偏偏还是吃不惯上流的餐点,尚且不如一碗普通泡面暖胃。
谁能拒绝一碗加了蛋的面?
斐嘉玉吃得不多,小口小口抿,他已经卸掉直播里稍显厚重的妆面,露出属于这个年纪里瓷白无暇的肌肤,拿一个小镜子,在观察自己的黑眼圈。
然后发出很小声的叹气。
这种动作但凡换个人都显得女气,偏偏他做得自然,有一种单纯的可爱。
林渊这才发现,斐嘉玉的骨相底子很不错,他镜头前妆浓,肉眼看着很不服帖,让人觉得各方面都下手重,如今素颜的打扮反而更出挑。
“嘉玉,你的化妆师之前是给女艺人化妆比较多吗?”他咬了一口蛋,以闲聊的语气问。
斐嘉玉慢慢抬起头,先“嗯”了一声,才反应过来:“对,林哥怎么知道?”
“看眼妆的画法看出来的。”泡面热气腾腾,林渊笑了下,道,“我退圈之前也做过偶像,那会儿找好的化妆师难,所以稍微会有一些知识面。”
何止是找化妆师难。
最初还没有出道的时候,他和楚一清被公司放养,偶尔需要化妆出镜的时候,基本需要自己动手。
他道:“感觉你可以多强调唇妆。”
斐嘉玉山根长,再强调眉眼,容易比例失调。
斐嘉玉望着林渊,有点紧张地抿了抿唇,露出一个笑。
他道:“我知道了。”
林渊总觉得斐嘉玉不自在。
这份局促在节目里尚不明显,如今两个人私下里聊天,便被展露的淋漓尽致,他不知道斐嘉玉在紧张什么,但也尽量充分理解。
毕竟他也是没话找话的类型。
吃完面,斐嘉玉说帮他洗碗,林渊抢先一步提碗进了厨房。
回到房间里,他对着洗漱池的镜子刷了牙,望了望自己镜子里的容貌,是印象里的同一张脸,状态比这具身体的实际年龄年轻很多,但依然能感受到一些不明显的,岁月流逝的痕迹。
这种感受很奇妙。
他的灵魂似乎都因为这一具身体的存在,一言一行变得更合乎实际年龄。
一种无名的、矛盾的契合。
今天接受的信息量到现在还没接受完全,抑郁的可能性林渊从来没想过,原来他不止身体有病,精神也是欠佳。
任何困难都能打倒他。
但他其实也不至于抑郁。林渊心态一向很稳,他和楚一清都糊得很稳定,没后台没资源没前景,偶像行业当时是一款舶来的三无产品,还没有过了明路,市场是纯粹的蛮荒,他们是第一批试验品,前路不明,也有过一些事业的起色,但甚至还没有去酒吧驻唱赚得多。
理由也简单,倒不是他生活多乐观积极,睡一觉醒来充满明媚阳光,而是那种情况下他尚不抑郁,没道理后面当豪门赘婿的时候抑郁起来。
楚一清后面似乎是成功了,未来证明他大红大紫,但是同样的,市场大浪淘沙,留下的不是爱豆楚一清,而是影帝楚一清。
谁也不知道,影帝曾经拍戏连哭都不会哭,抗拒面对很近的镜头,演过公司年会很烂的情景剧。
当然,他记得那场舞台事故前夕,罕见都有过一次机会。那次机会促成了他和楚一清的演出,然而站在十年后的角度,也间接促成了双人组合的解散。
具体发生什么,当事人之一知道的甚至没网友知道的多。
楚一清过两天要来当嘉宾,再装不认识可能也装不下去,林渊火速关注了几个营销号,搜索微博的事件关键词。
他正襟危坐,表情严肃,打算做一些赛前准备。
这会儿因为他接了个综艺,勉强算是在娱乐圈仰卧起坐、原地复活了,因此几年前那些八年前过期的瓜又反刍起来,论坛隐约又有了讨论热度。
【初恋回归,谁还记得你组八年前的组红小爱豆。。。。】
【电子小狗会梦见仿生主人吗:
刚刚看了新鲜热乎的直播综艺,本来打算审判审判,没想到死去的记忆突然诈尸了,一下子年轻十岁,何尝不是另一种淡淡的幸福。
写这个帖子需要一点勇气做前摇,众所周知,阿拉楚老师唯粉的战斗力,诛邪退避、血溅三尺,五星上将麦克阿瑟惊呼不可战胜。所以我打算长话短说,有冒犯的部分那可能是我真的无意中想要冒犯一下。
本帖又名:楚影帝的素人前夫,建议心脏病、高血压、孕妇及哺乳期唯粉跳过。
话休絮烦,给组内列位新人科普一下,俺们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楚神,当年其实也是卖过腐的,那段时候楚老师还是纯粹的新人,和退圈素人林渊组了个双人组合,卖得风生水起、藕断丝连,这对的cp粉甚至比唯粉多的多,当时楚老师还没有拿到金棕榈,成为内娱唯一真神,荣登t0尊位,从此统治五个赛年,横断万古。。。性格还是比较ipone手机,蛮内敛的,当时舞的还是人妻小媳妇人设,特别夫唱妇随的一款新时代娇妻。
举例:演出的时候衣服要穿素人老公的,水杯和素人老公是同款,老公走到哪里跟到哪里,老公录制单人专辑我们作为娇妻的基本素养,晚上不睡觉,熬大夜陪他录,然后在微博发老公的单人背影照片,配eoji“月亮”。
[配图]
黑漆漆的录音室,月亮在哪里啊小哥哥。
同样,作为一款听话的人妻,三日入厨下,洗手作羹汤,素人老公的茶我们亲手泡,中午吃的盒饭我们亲手做,碗怎么能让老公洗,都是我顺手的事,而且两人是一起住公司双人宿舍的,估计就差给老公手搓内裤了。
其实我觉得以当时小情侣的热恋期,楚老师真的愿意做这种事
糖太多了,放现在都是蒙古战犯,被清粉追着举报。。。你们爱看等我继续建设一下主楼,很多图还在我的网盘里存着,没想到还有可以见光的一天,臣妾也算瞑目了。
话说好景不长,后面素人哥因伤退圈了,据说是舞台事故伤到腰椎,没有办法再进行剧烈活动,不能久站,所以做不成爱豆。
当然,我朋友说素人老公早生五年,要不然可以搞直播带货,丰富一下退休生活。。。至少对比那些需要爆改的稠人,对我们的眼睛很友好。。。
这款产品从此被埋到泥土里,成为时代的眼泪之一。。。今天楚老师破天荒要去综艺,吓得我回看三遍,今夕是何年。
只能说依照楚老师目下无尘的性格,他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会有这个综艺,也懒得了解,除了旧爱,我想不到第二种可能性。】
【点进来又出去,怎么还有人推过期产品。。。49年入。。。】
【抬头看看组名,今夕是何年】
【我们组有自己的康熙来了。】
【let’s文艺复兴。】
【楼主速速更新,虽然理智上我觉得是一款过世产品,再炒有点昧良心,现在应该是纯陌生人关系,但cp脑告诉我,他们曾经爱过。】
【妈呀。。。谁?这个楚老师是我想象的那个楚老师?是拉郎吗。】
【笑翻了,喜报:他超爱。】
【从未听闻,非常稀奇的一款仰韶文化远古遗址,蹲蹲。】
【当时跟风磕过,依稀记得cp名还叫元青花,很昂贵很好的一款cp名,听起来要发财了;逆cp叫一元,听起来要上交给警察叔叔手里面,所以我被迫选择了前者。】
【我正在砍元青花cp一刀,砍掉了一元,你也来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