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人
“你们养蚕本就是为了生活,为何不卖?方才我听你们村长,这两年你们收成一般,蚕丝可以养活你们村子。”
“原来你们和那个管事是一伙的啊,我还以为你们又是来给文哥做法事的,都是欺负我们这些乡下人,走,都走。”
壮子催促程郁离开,此时也顾不上什么村长带来的人,用力推了一把,本来站在台阶上的程郁猝不及防的被这力道一推,右脚一滑,听到那一声脆响,直接跌到在地。
“程公子,你没事吧。”
戊方也没料到对方有这么一手,一时间没拉住瞧见,程郁脸色苍白抱着腿,一时间也顾不得程郁不让惹事的交代,直言道,“阿弥陀佛,贫僧已经许久没见到这么蛮不讲理的人了。”
话音刚落,戊方卷着衣袖,一拳头往壮子脸上挥,壮子身上颇有些功夫,一见这和尚朝他挥拳连连后退,只是他脚不方便,连连后退差点摔了一跤,索性黄勇武出手搭了一把。
等程郁回过神,两人已经正大光明过了几招,本来摇摇欲坠的大门因为两人过招更加破烂,上面留的脚印明晃晃的,好似提醒他人,它所受的苦难。
程郁一脸懵逼的看着两人大打出手,不是,他就是一个晃神,怎么人就打起来了。他们是来带话的,不是来打架的。忽然想起昨晚莫睿芩给的纸张,他赶紧伸手翻找,“等等,等等,我找找……怎么没有?不会没带出门吧。”
程郁此处翻找,终于在胸前口位置寻到那单薄的纸,刚准备打开,一抬头见黄勇武腿高抬,程郁哪里还顾得上纸张,拽着纸就往边上爬,被重力激起的扬尘糊了他一脸。程郁张着口,看被人踢出的坑,这力道要是落在他脑袋上,多半得开花。
震惊之余,他不忘打开那张纸道,“是莫睿芩让我来找你的。”
拳头的劲风戛然而止,离程郁的脸仅一指的距离,吓得程郁脸色苍白,从对方的拳头之下连滚带爬的往戊方身边退,“吓死我了。”
抱上熟悉人的大腿,程郁莫名觉得安心,心里没少问候莫睿芩全家,早知道这么危险,他肯定不帮忙。原定的那一箱金子,就算莫睿芩去抢都得给他,不然如何安慰他受伤的心灵。
“你是说公子在这里?”
打下的阴影将程郁遮得密不透风,他抬头看了眼凶神恶煞的人,故作镇定的拉了把褶皱的衣服,“自然是在这里。”还是他一路背过来的。
“他就在城中客栈,让我带着这东西来找你,说你看了一定明白这是何物。”
手上的东西程郁也没认真看,递到黄勇武手中才撇了那么一眼,是一副图,东西画得倒是精美,能瞧出莫睿芩画功不错,似乎是一条鱼,至于是什么鱼,程郁暂时没琢磨出来,因为黄勇武已经将这张纸恭恭敬敬折好,差点没用双手捧起。
“你带我去。”
“就是说,好好说话,动刀动枪作甚?”程郁见对方温和,顺势爬了起来,反倒一时间忘记受伤的脚,一个用力,杀猪的叫唤声响遍全场。
回到城中正好过了午时,比起早上出门时,此时的程郁颇为狼狈,在掌柜关怀的目光下一瘸一拐领着人上了楼,还没到门口,便听见黄勇武紧张说道,“等等,我瞧瞧衣服有没有乱。”
也不是个姑娘,有必要如此吗?
程郁看着人磨磨蹭蹭折腾衣服,最后受不了,直接推开紧闭的房门大喊,“莫睿芩,你让我找的人给你找来了。”
今日莫睿芩精神不错,此时也不知道在桌上写写画画什么,抬头见到程郁一瘸一拐的走来,疑惑问道,“你出去不过一早上怎么就受伤了?”
“你还敢说。”一说到这个,程郁就来气,“这一个个的都是年轻气盛,一言不合就开打,苦了我这个老人家。我和你说,等你找到家人,一定要给我赔偿。”
说完,程郁回头,见黄勇武进门,刚准备说话,哪知这人一进门‘噗通’一声直接跪地,吓得程郁往边上一躲,“也不必行如此大礼……”
“公子。”
眼睛在两人之间晃悠,原来不是跪他啊。见两人有话要说的样子,程郁干脆出了门。一下楼瞧见戊方正在吃饭,一屁股坐了过去,“戊方不是我说,你一个和尚不好好清心寡欲就算了,怎么别人一挑衅就跟着火似的。”
“程公子觉得贫僧为何要远游?”
“因为想见识?”
“错。”戊方放下手中的筷子,“主持说贫僧留恋凡尘,心性未定,所以让入世修炼。”
话听得高级,程郁撇了撇嘴,偷偷问道,“在寺里没少打架吧?”
戊方默不作声,只装作一副没听见的模样,程郁端坐在一旁偷笑,反倒忘记受伤的那只脚。
黄勇武没停留很久,下楼时正碰上程郁叫老板炖鸡,说是要大补一场。他见状朝程郁行了一礼,说明日便会来接莫睿芩,态度诚恳客气,完全没有方才在村子时冷漠的模样,把他惊得目瞪口呆。
晚上,程郁借了掌柜的药酒,准备将受伤的腿揉开之际,门外多了一道敲门声,待人进门时,他忽然一愣,没想到莫睿芩会亲自来他房间。
肿得跟猪蹄似的脚被架在椅子上,许是刚泡过脚,白皙的脚背上泛着红,拉高的裤子露出匀称纤细的小腿。莫睿芩瞧见如此景色忽然一愣,下意识偏头。
“你来找我,不会又是让我帮你找什么人吧?”
“自然不是。”莫睿芩立即反驳,“我听戊方说你在找人。”
正拔塞子的程郁动作一顿,“你有办法?”
烛光摇曳,也比不得那双眼睛迸射出的光芒,这许是莫睿芩见过最耀眼夺目的眼睛,好似年幼时在海上见到那颗北辰星,心脏莫名一颤,直到程郁着急催促,他才道,“有,平和镇有莫家独立的情报来源,你的人只要在这里出现过,很快就会有消息。”
“你是想报我救你的恩情吧?没想到你这人还挺怕欠人情的。”突然上门,程郁还觉得奇怪,毕竟这人瞧着不像是什么和善的人,尤其是上回还掐了他的脖子。
“……”莫睿芩默不作声,的确他不想欠他人人情,尤其是程郁,不止为何,他总觉得若是欠了他的人情,以后便会还不清,“如何?”
“嗯……”程郁思考了片刻,表情认真道,“说实话,我救你不止一次吧。第一回从寨子里把你弄出来,第二次你非要自己离开,结果晕倒在路上,要不是我背你,你现在说不定已经落入水寇手中。”
抿着唇的莫睿芩想了想,的确如此,“你还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黄勇武,他手上有蚕丝,若你与他相熟,能不能帮我说句好话,他愿意卖,我可以出合理的价格。我可以先交一部分定金,等我找到同伴后再付款。”
这几日逃亡,程郁也没忘记生意上的事,本来今日是打算与黄勇武说,没想到戊方会跟人家打起来,他连话都说不上。
“你是商人?”
“怎么,看不起商人?”
程郁没抬头,而是闻了闻掌柜给的药酒,不是很好闻,伸手往肿得跟猪蹄似的脚上抹时,便听到不远处的莫睿芩道,“自然不是,我只是……”
“你只是觉得商人重利,为何会救你?或者是为了其他目的对吧?”
“我并无此意……”
程郁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不必解释,等你做完我刚刚说的事,我们就算扯平了,后续我们之前也不会有接触。”
莫睿芩一愣,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确信程郁救他或许真是因为心善,若是知道他的身份,岂会如此轻易放过他?这次他看向程郁的眼睛不再那般防备,好心提醒,“你的伤要用药酒揉开才行。”
程郁动作一顿,看了眼沾着药酒的手,没想到对方这么好心。想想他们两个除了救与被救的关系,似乎没有任何关系,当然那天晚上的事情除外。这么一想,也能理解那天莫睿芩为何要掐他,本来还带着几分怨气的程郁此时终于消散,难得好心的说道,“我认识一个大夫,他或许能解你的毒,你要是愿意,可以等等我找到同伴一起去云浙。”
“……云浙?”正准备离去的莫睿芩停下脚步,说着这个地方,他立即将一人的名字联系起来。
你我之间,今日之后,再无任何瓜葛。下次再见面,或敌人或路人皆可,我不是再手下留情。
转身离开的人就像是虚无缥缈的风,任他怎么伸手都抓不住。他们之间已然是失控的风筝,细细的线在他拒绝的那刻开始,已经收不回来了。
站在门口的人沉默许久,程郁好奇张望,忽然听到对方冷漠说道,“不必了。”
“不必就不必,冲我发什么火,这人是不是更年期啊?比夏天的天气还多变。”
越说越生气,揉着脚的力道加重几分,随后房间内便出现程郁嚎叫声,吓得住在周边的客人纷纷探头观望。
莫睿芩的速度极快,第三日下午,程郁就得到老胡等人的消息,说是临出发的前一天,他们收到什么消息去了立县,距离平和县大约百里的距离,坐马车几日便能到。
而黄勇武那边的事情也变得简单起来,他听说黄勇武之所以不卖给云浙的商人,是因为前几日云浙来了个管事的。这人程郁还挺熟悉,正好他与黄勇武签契之时,此人登门拜访,两人打了个罩面立即认出对方,是万绣阁的吴管事,吴娘子的侄子。他一向趾高气昂,仗着自家在云浙不小的名气,故意欺压供货的百姓,瞧黄勇武与壮子的态度,这人多半把在云浙的风气都带到这里,外来的人居然在当地作威作福。
程郁忍不住感叹的同时,也在对方面前炫耀了刚签的契,在对方咬牙切齿,即将飞升上扑之际,抽身离开。这万绣阁的人真是他的快乐源泉,都跑到百里之外还能给他乐趣。
有了老胡的消息,又定了蚕丝,程郁没多停留,阎家的婚服生意本来就着急,所以当天程郁就同戊方和莫睿芩告别。马车上路前,程郁还觉得不习惯,毕竟身边少了一人。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他只能收起这点异样的情绪上路。远行的马车出了城门,正好与奔驰而来的队伍擦肩而过,消失在嘈杂的官道上。
……
“公子!”
粗狂的声音在客栈走廊传递,精准的落在房间内,莫睿芩停下手中的笔,抬头正好瞧见那人一脚踹开门,焦急的目光锁定自己,他道,“刘湛,门不是用脚踢的。”
本来欣喜若狂的人表情僵硬在原地,颇为尴尬的转头扶着摇摇欲坠的门,尴尬道,“属下也是一时心急,自上回在寨子中失了公子的消息,属下日日夜夜担心公子是否被王井带走,没想到公子居然在平和县,可是勇武兄弟帮忙的?”
“不是。”莫睿芩忽然想起已经离去的人,平和县周围还算安定,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有人救了我,正好他的目的地是平和县而已。”
“原来如此,不知那人是谁,属下去好好感谢一番。”
“人已经走了。”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熟悉的声音,“我是军医又不是寻常大夫,你们这群小崽子活得不耐烦了,一天天使唤我。”
“邱老,我们这也算是行军打仗,没有你,我们心里多没底啊。”
“就是就是。”
“哼!”说话的老者冷哼一声,颇为傲娇的说道,“老夫医术高超不用你们这群小崽子说。”
说着话,两个身穿灰色衣服的男子架着一干瘦的小老头进了门,见到坐在椅子上的人眼前一亮,“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