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内外昭告长安二百里
浅兮不解道:“可你方才不是说,佛道相争,只争一口气,若是得了请帖便去,无疑就被那佛家掌握了主动,到时候再和他争……”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不是争谁先谁后,而是看谁在前面去直面陈氏!”渡练子露出一抹笑容,“估计那老和尚也没有料到,陈氏会这么早就抵达长安吧?毕竟,这各家的探子给出的信息,还都在描述北地异变,甚至还猜测着,突厥南下之事,要与陈氏牵扯在一切,分散其精力,拖延其时间!”
这般说着,他原本沉重的情绪,竟舒缓了不少。
这倒霉的事,果然要其他人顶上去,才能念头通达。
跟在后面的浅兮见着师兄脸上的那一抹淡然笑容,不由也放松下来,觉得自家师兄,果然是胸有成竹。
与此同时。
“祖师,怎么的突然之间,先前那些个回绝的宗门,突然都派人过来通报,说是会准时赴会?”
匆匆忙忙赶来的小沙弥,擦去额头上因为匆匆赶来而渗出的汗水,略显焦急的说着。
“唉……”
老僧幽幽叹息,苦笑道:“人算不如天算,法明,速速准备迎接各宗来人,不要怠慢了他们。”
“可是……”小沙弥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先前师祖说,来的人不会太多,所以后厨没有备太多饭菜,若是各家都来,咱们寺中的饭食怕是要不够了。”
“……”
老僧闻言一愣,忽然摇头失笑:“不错,人多饭少,自是免不了一番纷争,也罢……”他一挥手,伸手自虚空中抓出一根麦穗来,“去将此物种在后院,待一盏茶的时间后,命后厨的火工头陀收割下饭。”
“弟子遵命。”小沙弥满脸好奇的结果麦穗,转身离去。
“师弟来的这么快,今日这城中人怕是没有一个能安稳的了。”
李家老宅,南冥子坐于长廊之上,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陈错,微微诧异,跟着便笑道:“你可能还不知道,长安有名的高僧法琳和尚,已然给各家送去了请帖,邀请他们参与法会,恐怕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我在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陈错摇摇头,“但这些人所图谋的,无非还是一家一派的名号,想要攀附李唐王朝,所以他们有什么谋划,很容易就能猜到,就算不去刻意应对,只管等着,早晚也会找上门来,到时候杀鸡儆猴即可。”
“听你这意思,莫非不在意那李唐国教之说?”南冥子说着,轻叹一声,“也是,咱们修行之人,过去几时将凡俗王朝放在眼里?但如今情况不同,王朝一统,占据神州,帝王登基,执掌气运,甚至能废立神祇,更能干涉宗门气运!气运之说,虽然虚无缥缈,但你如今通彻兴衰,应该很清楚,往往一见微小、不起眼的事,经过不断发展、放大,牵一发而动全身,可能在几年、十几年后,便会影响一个宗门的存亡!”
“不错,咱们云霄宗对此深有体会。”陈错点点头,毫不避讳,“按照原本的轨迹来看,太华山理应衰亡,却因当年杨坚惊鸿一瞥,所以心存敬畏,就是这么一点念头,催生出了如今的山门兴旺。”
“但时过境迁,新朝一立,过去的尊崇,就有可能变成催命符,”南冥子坦然道:“我虽有李氏血脉,但与李虎一支并不亲近,最多能维持当前局面,但太华山根基太浅,又在上升途中,不进则退!他李唐纵然没有本事以凡俗王朝位格,而扑灭太华宗门,但只要起个头,则衰败的趋势便会连绵不绝!”
陈错略感诧异的看了一眼自家师兄。
南冥子已明其意,笑道:“莫意外,自家师弟既是立道之贤,为兄又怎么会对兴衰之法无动于衷?这几十年来,时常参研,略有心得,待得今后,还要向师弟你好生请教。”
“原来如此,难怪师兄会放下门中之事,来到此处,所谓突厥威胁,根本就不会促使你踏足长安,既然如此,我当助你一臂之力,也好令山门再有五十年安稳。”说话间,他转身便要走。
“师弟这是要去往何处?”南冥子出言叫他,“师弟刚来,对局势尚不清楚,不如为兄与你先分说清楚,也好让你知道这城中来了那些宗门。”
“是佛是道,是新兴还是老宗,其实皆不是关键,就是他们论道说法,说出一朵花来,也无非是微末枝节,在别人打好了的台子上起舞,为人操弄还自鸣得意。我既然要出手,自然要撇开繁琐,直指源头。”陈错停步摇头。
南冥子脸色微变,道:“师弟所说的源头,何在?”
陈错没有回答,而是朝着皇宫看了过去。
“吾既来之,当昭告于此。”
皇宫之中,
“咱们父子三人,有些时候没有向今日这般坐在一起说话了。”
宫中华殿,鬓角斑白,但是面色红润的李渊,看着端坐于阶下的两子,淡淡说道:“朕听说了,前些日子,你们兄弟二人在太华山中大打出手,可有此事?”
台阶之下,李建成与李世民并排而坐,都是昂首挺胸,腰杆挺得笔直,各有一番英武气息。
这时听得李渊询问,李建成就道:“父皇,太华山与咱们李氏关系亲密,掌教南冥道人,更是吾等同宗,我素来敬仰,从来供奉不绝。结果那一日,二弟无故上门闹腾,恶了太华诸君,儿臣多年的耕耘差点因此毁于一旦!”
李世民眯起眼睛,并未多说。
反倒是李渊摇了摇头,满脸失望的道:“将一山间宗门看得这般亲近,实在是本末倒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