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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袅袅烟雾如同薄纱一般轻盈的从上好的四足鎏金铜炉中缓缓腾升而去,带着琥珀混着果木甜香的龙涎香也慢慢延展开来。

从前觉得闻着这味道格外安神的魏勤今日却越闻心里越焦躁不安。

算着日子,这西凉老领主也不过这三日就要一命呜呼,奈何元初那头除了那封写着藏头诗的信再无音讯,而这头的魏长思也不知道这些日子发什么疯,一直在找人,连魏勤为了复仇大计不得已先低头去找他想谈谈之前所说的约见西凉三皇子的事情都被这人拒之门外。

他心里有气,谁知道这个魏长思为何要格外执拗这么个无中生有的人,真是疯得很。

“王胜!”

门口的老奴才急忙手里的东西往袖子里塞了塞,只露出一小截儿彩线似的穗子,他连声应着就进了屋,抬眼就看到魏勤阴沉着脸一副心情不好的样子,“圣上,可是要传膳?温公子刚刚派人送来了参汤,听圣上还在忙这人还在外头候着呢。”

温情?

魏勤压在心里的那处无处宣泄的情绪如同突然被太阳照射了驱散了阴霾一般,虽然早就知道温情不得宠时得人人刁难,所以做饭洗衣都是亲力亲为,但是自魏勤重生后,便再也舍不得让他过从前那般生活了。

温情生的皮肤白皙,一双妙手十指尖尖,偏偏就因为常年做了那些粗活导致手心都磨出一层茧子来,实在叫魏勤心疼,这几日他被魏长思搅合的无心分神都没能好好去瞧瞧少年,竟没想到少年还亲自做了参汤送来。

“让人进来吧。”

说着王胜便领着一个手提着食盒身着太监服侍的人进来了。

同样是送参汤,魏勤对于宁霜儿和温情的态度可太微妙了。他刚刚心里还带了些欣喜,虽说明白少年那性子低调又安静,能亲自做汤已然让魏勤心底甜滋滋的,但是真的只看到一个小太监提着食盒时他心里又生了些不满的怨怼,他舔了舔唇,对着那弓着身子看不见样貌的小太监发难道:“怎么你家主子不能亲自送来啊?”

连一旁的王胜都听出魏勤那话里酸的不行的味道,赶紧低头遮掩着自己不小心露出的笑。

那一直低着头的小太监倒是不卑不亢,“回禀圣上,主子许久未下厨房了,手生,今个儿做的时候不小心伤了手,他担心那血腥味会冲撞了圣上,这才派奴才过来。”

“伤了手?可还严重?”几乎是听到的瞬间,魏勤一听温情受了伤,便一刻也坐不住了,招了招王胜便要去碧凉殿看温情。

没想到这小太监又补了句,“圣上,主子说了您去他也不会见您,主子说等伤口好了自然会见圣上,还请圣上体谅。”

一旁的王胜隐隐有了怒意,“谁教你的敢这般对圣上讲话的?!”

这奴才这才弯下腰不疾不徐将手里的食盒放在地上,匍匐在地上,“请圣上饶命。”

饶是如此那声音也不似寻常人颤颤巍巍,换一般人这样早就抖的跟什么似的,这小奴才倒是颇有些胆量,嘴里吐着饶命,那语气倒一点害怕都没有。

魏勤这才眯起眼睛开始细细打量起来,一般宫人因为净身的原因发育的骨架都纤细孱弱,面白无须,而这个小太监虽然纤细,但是体态挺拔,再看着那太监跪趴露出一小截白皙的皮肤却又说不上哪里对不上,之前去碧凉殿多次也没怎么见过这个太监。

“你下去吧。”

就在王胜以为魏勤要治罪的时候,没想到魏勤竟摆摆手将人放走了。魏勤早就不是从前那个跋扈的暴君,再说这人还是温情身边的人,也挑不出个错来,没理由压着人不放。

不肖宁霜儿那笨手笨脚的,捯饬半天只弄出来个黑咕隆咚的东西,这温情手艺是相当不错,一碗沙参玉竹猪骨汤竟让他做的格外鲜美,魏勤拿着勺子轻轻搅动着那汤面却迟迟未动嘴,这汤熬的清爽不油腻,没有一点油沫,魏勤便这样看着汤面上的油圈被他搅散了再圈拢。

参汤味道香浓,只是闻着便清新润燥的感觉,偏偏魏勤却出了神,看着那汤就像是想到了温情被伤了手指还为他下厨的模样。

“哐当”一声,把一旁的王胜都吓了一跳,魏勤把那勺子一搁,一双浓眉皱的不像话,他沉声道:“去碧凉殿。”

王胜也估计着看那个小太监不太痛快,似早有预料,痛痛快快的就吩咐下去,俨然也没把那小太监的话放在眼里,这什么地方啊?这儿可是皇宫,这小子以为榜上个皇上眼前的红人便敢分不清主次敢在圣上面前大放厥词,真是分不清是谁才是当家做主的,可他又觉得蹊跷的很,按道理来说,这宫里的大大小小的太监他也该是有点印象的,偏偏对这个人却脸生的很。

魏勤正站起身,低头又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参汤,想了想便端起来一饮而尽,分明清甜鲜美味道却让魏勤在牙关回味了淡淡的苦涩的味道。

他的温情,当真是温柔细致,柔心弱骨。

约莫也是怕人多阵势太大,魏勤到了碧凉殿门口便挥退了众人,连王胜都没让跟进去,跪在一旁原本想通报却被魏勤拦下的小太监急忙弓着腰给魏勤领路,待将人领到一扇门面前,魏勤摆了摆手,那小太监便弯着腰退了下去。

这会子天也算不得冷,温情这门却是大白天关的紧紧的,魏勤心中生疑?莫非这伤严重的很,已经到了需要卧床休息的地步了?想到这里,他转了转大拇指上带着刻着万字纹的青玉扳指,便不假思索的就推开了门。

从前就知道温情素来节俭不喜奢华,所以在魏勤重生后他拒绝了魏勤要给他换到离魏勤最近的一处豪华宫殿,魏勤最后也顺着他,最后也只是将这碧凉殿好生修缮了一番才算罢了。

他这屋内挡眼看过去都是极普通的摆件,叫一般的妃子来瞧着都觉得寒碜,偏偏温情却是不以为意,魏勤一开始也觉得委屈了些他,可惜送来的好东西都被温情收了起来也不见摆出来,这日子一长,魏勤也觉得看顺眼了些,亦如少年那身上那股子和光同尘的气息一般叫人安逸。

可是此刻的魏勤却颇为觉得有些不顺眼了些。

屋子的正中央正站着两个人,平日里总是穿着浅色朴素衣料的少年穿着暗花云纹的海棠红织锦正欲一旁的小太监相谈甚欢。

许是听到开门的动静,这才让二人注目过来。

寻常人若是穿如此艳丽的衣物倒显得几分俗气来,不过也怪这温情生的极好,这桃红色的颜色极为抬他的肤色,更显得少年笑靥如花。

“圣上,怎得来了……”这温情见到魏勤便柔着嘴角欲走上前来,又突兀想起什么似的停了下来,将那手悄然藏匿与背后,方才还一副喜笑盈腮的脸上正透露出几分不自然。

起初魏勤见到两人相谈甚欢的模样而心生不快的情绪被温情丝毫没有撞破的慌张而大大方方的模样给抹的干干净净,他见着少年避着他又藏着手,急忙走上前将少年藏的紧紧的手指好生的打开,再锐利如刀锋的眼睛也翻出一片柔海来,那伤口不浅,连那包扎都裹了好几层,看的魏勤心疼极了,“伤的这般重?朕传章太医过来。”

谁都知道章太医是太医院翘首,也是圣上御用的太医,不过正因为年事已高除了皇上和皇后寻常妃子都请不动章太医,如今魏勤发话显然是心疼极了,瞧他那神情比自己受伤了还要在意,到像个痴情种。

“圣上,章太医德高望重,温情这点小伤不必麻烦他老人家。”少年不动声色的将手从魏勤手心里抽出,难为魏勤这宽大粗糙的铁掌此时如同捧着什么易碎的物品般小心翼翼,这才让少年轻而易举便收回了手,然后对着魏勤有些泛红的眼眶柔柔一笑,“这不已经包扎好了嘛,圣上不必担忧。”

他一向是知道少年面皮薄,对于这番动作也不曾置气,还觉得格外可怜可爱,便低着声儿哄着,“论医术无人能及章太医,还是喊他过来瞧瞧妥当些,可好?”

也就是重生之前那几人也没得魏勤此等上心,可是饶是见着魏勤如此,少年还是浅笑着拒绝了。

对于少年这个态度魏勤也不是头一天知道,魏勤想要补偿或是送的珠宝少年也都是收了后也从不带出来,一天到晚就带着手腕上一个琉璃手串,那琉璃手串看着就是极次的品种,绳带都磨白了,魏勤看着就心疼,从前他苛待了他,如今他醒悟了合该让少年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便让王胜从国库里挑了顶级的手串送来给少年摘选。

谁料少年看都没看,右手不自觉便盖上了左手腕上的手串,一副保护的姿态,少见的面无表情的回绝道:“多谢圣上美意,这手串是我自幼带着的,与我而言是比生命还要珍贵之物,还请圣上体谅。”

当时魏勤就在猜测估计是传家宝之类的物件,的确年数也长了,都磨白了,看着寒酸极了,但是少年看着性格温柔但其实内里极为坚韧固执,魏勤劝说无果便也就随之任之。

他瞧着少年今日如那春日桃花般桃腮柳眼,更衬的那点漆如墨的杏眼格外勾人了些,光是看着就让魏勤喉头微动,心底痒的不行,伸出手就想去搂少年的肩头。

谁料,少年竟微微侧开了身子躲了过去。

魏勤这手还尴尬的落在半空中,他那浓眉也微微不悦地皱了起来。

倒不是对温情置气,他向来对喜欢的人格外有耐心,从前对那三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更甚,只是……他视线微微一扫,果然在一旁看到还站着一个低着头被帽子遮住看不见长相的小太监。

“哪里来的不长眼的东西……”魏勤将温情的不好意思都算在这个碍眼至极的小太监身上,再一细瞧,越发觉得这小太监眼熟,好似今天给送参汤来的那个,正欲发火,谁料一旁的温情却出言解围道:“圣上莫气坏了龙体,这小太监是碧凉殿新招来的新人,许多事情还未通窍,温情必定私底下好生管教。”

魏勤是知道少年心善的,但是他看着这小太监就莫名有点气,刚刚看着他们谈笑风生时便有些醋意,此时见着这蠢人竟然还不知进退坏他好事就更加可恶,“朕知道你心软,你若喜欢在让内务府给你挑几个伶俐的便是了。”

“圣上。”少年将手柔柔往魏勤手心一搁,见魏勤面色果真好转了些,笑着转移话题,“前些日子听说有刺客欲对圣上不利?”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魏勤摆了摆手,“只是一个被林尧陌治伤了脑子的少年罢了,已经被收押了。”

也不知是几日未见的缘故,魏勤见着少年老觉得小腹热胀,尤其头一次见着少年穿如此艳丽的衣服,那心底的邪火就有些压不住了。

那小太监退下去了,这屋子里只有他们二人,此时魏勤正用着衣摆微微遮掩着小腹,以免在少年面前失了态,他喝了少年泡的茶,分明是一杯甜醇带甘的雨前龙井,偏偏他是一点滋味都尝无。

其实他该是要回去的,可是他今日一点也不想,想起之前被魏长思那般侮辱,他像是要急着在温情身上寻求感情的归宿一般难得的起了想要和少年再尝翻云覆雨的滋味来。

可是相比魏勤的汹涌爱意,前几日老爱劝着魏勤酒的少年今日倒是沉默极了,待那个小太监出去后,少年便魂不守舍的坐在一旁,从前那双总是害羞带怯的圆溜溜小鹿眼却也是海不扬波一般安静极了。

魏勤将茶水放在一旁,轻咳了下嗓子,“今日天色也不早了,朕便宿在你这了吧。”

“嗯?”没成想,这温情如同被吓到了一般满脸惊骇,“圣上,不回养心殿了么?”

“朕许久未见你了,想与你多聊聊。”魏勤那老脸都撇到一边,若不是那脖子都红透了还真瞧不出他那别扭至极的模样,他只觉得这少年今日倒是拖沓至极,前几日那意图明显至极的拼命想要留魏勤喝酒不就是为了那档子事儿吗,怎么现在他话都说这个分上了,这人还一副一知半解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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