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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一核镇千邪

 

鲁冰乔只道:“算了。”转身就走了。

秦盼回到房间里,趴回床上前往窗外望了望,外面还是一片灼人的暑气。天气预报说今年的第一个台风要来了,但现在还丝毫不见踪影。

天气太热了,虽然空调能隔绝高温,但在这种人造的凉爽环境里待久了,多少也不太舒服。他倒在床上看手机,点开那个永远不会再发来信息的对话框,一张张翻看苏武夷上回去环湖景区玩时发来的照片。

早知道那时候就答应和他一起去玩了。

秦盼锁上手机。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听见外面有了些风声,而雨不知何时才来。

快下雨吧,他期待一场能够洗去一切的、痛痛快快的雨。

傍晚时,老妈打电话来说她和老爸要忙到晚上,不回来吃饭了,让兄弟两个自己解决。秦盼躺了半天也感觉肚子饿了,出了房间看见哥哥的房门是打开的,里面并没有人。

还没回来吗,整天就在外面鬼混。秦盼考虑着要点外卖还是出去吃,隐隐约约听见从楼下传来说话声,好像是哥哥的声音。

他沿着楼梯往下走,听见外面打了雷,窗户也被风吹得作响,是台风来了。

随着脚步越来越靠近一楼,他听见正在说话的确实是哥哥,同时也有祝赫的声音。那两人说话的音量不算大,他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聊些什么,只偶尔捕捉到了几个词句,祝赫提到了“乔乔”,而秦炎则说了“关你什么事”、“你那点心思”之类。

秦盼听出来他们是在谈论关于鲁冰乔的事,不由想起上回祝赫透露和鲁冰乔疑似分手,想向哥哥求证又被他糊弄过去。现在碰巧撞到他们私下聊起这些,秦盼又是好奇又是疑惑,还有点做贼心虚,脚步停在了楼梯的拐角处,想要偷听他们的对话。

外面风声很大,又打了几个雷。那两人不知又说了些什么,秦盼还是听不清。突然间秦炎抬高了音量,语气也很不好:“我说了让你别打她的主意!”

秦盼被吓了一跳,同时一个更加吓人的猜想在他心里浮现——

哥哥为什么要对祝赫说这种话?多像一个正牌男友在警告觊觎恋人的情敌。该不会,该不会他和鲁冰乔……

他又想起下午鲁冰乔到家里来找秦炎。大家认识了那么多年,印象中她还从没有过单独上门仅为找他一人。

所以……是哥哥横刀夺爱了吗?是因为他的介入,所以祝赫才和鲁冰乔分手了吗?

所以自己去向哥哥询问时,他才拒绝正面回答,只是敷衍了一句“你少掺和这些”。因为连他自己也知道,抢了好朋友的女友,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秦盼因为意外撞破了这个秘密而震惊不已。他摸到挂在脖子上的桃核,那时祝赫亲近他,甚至给了他令人浮想联翩的示好,又是为什么呢?

自己对他的那点心思会不会早就被看穿了?

祝赫是不喜欢男生的,那他这么做,是出于看穿一切的逗弄吗?甚至可能是……报复,一种对秦炎横刀夺爱的报复。

秦盼不愿意相信这个假设。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带着任何恶意去揣测祝赫。

他想回房间了,就当作今天什么都没有听到,什么都没有知道吧。他转身想上楼去,却不小心碰掉了堆在楼道的纸箱。

祝赫闻声看去,发现了他,意外道:“盼盼?”

秦炎也回过头来:“哟,你终于舍得醒了?”

秦盼有些慌张,一边把纸箱放回原处一边说:“我、我没在睡觉……”然后就要溜。

秦炎叫住他:“你去哪?”

“回房间……”

“别啊。”秦炎笑嘻嘻地说,“你不是最喜欢祝赫嘛,整天都想着人家,现在人就在这呢,你跑什么跑?”

秦盼羞恼道:“我没有,你不要开这种玩笑了。”

秦炎却继续嬉皮笑脸道:“别不承认嘛,喜欢人家就大胆告白呗,我又不拦着你。”

在接连不断的雷鸣中,大雨终于落下了。

就到这个夏天为止,就到今天为止吧。

秦盼用余光看到了祝赫正在望着自己。

“我没有喜欢他!”他用力吼道,像是在向谁证明,又像是在告诫自己,“没有!”

雨比那天和祝赫一起遇上的还要大,风吹得人快要站立不住,但秦盼还是又来到了顶楼天台。

他的衣服湿透了,雨点像密集而坚硬的石子,落在身上甚至很疼。在呼啸的风中,他第一次没有望向西边祝赫的房间窗口。

有锋利的闪电划过天际。他仰头面向漆黑的夜空,在大雨中睁不开双眼。他想自己或许已经等待很久了,等一阵能带走所有痛楚的风,一场滂沱得能掩盖一切声音,即使宣泄出所有情绪也不会被发现的雨。

泪水融进了雨滴之中,他的哭声在这场咆哮的台风里显得那么不值一提。

允许自己大哭一次吧,为了生死相隔的好友,为了那个爱慕已久,但今天决心忘记的人。

闪电点亮夜空,他抹了把脸,喊道:“阿夷,再见!”

然后下定了决心,又喊:“祝赫,再见!”

就把一切都留在今夜,等雨过天晴时,阳光和高温会带走地面所有的水滴,而那些纠结的、苦闷的、刻骨铭心或痛彻心扉的,也都将了然无痕。

高考分数在几天之后公布。秦炎的突击努力成果喜人,拿到了一个对他来说相当不错的成绩——尽管仍是不足以进入一本院校。

那几天他把填报志愿的参考书都翻烂了,秦父秦母不太了解这些,还找了比较懂行的亲戚来咨询,最后五湖四海的选了几所学校。秦炎仔仔细细地填满了志愿表。

其实秦盼也有些好奇祝赫的成绩,但并没有去打听。无论他最后会去武汉或者南京,还是真跑去北京泡大澡堂子,都与自己无关了。

至于挂在脖子上的桃核,当然也是不会给他的。

期末考试如期而至,考完了最后一门,暑假开始了。

那天傍晚秦盼骑车回家,带着一身考完试的如释重负,耳朵里塞着耳机,快乐地哼着歌。

路过祝赫家时,看到祝老太还是坐在门口喝茶听戏,祝赫也在她旁边,祖孙俩一副悠哉模样。

祝赫看见了他,站起身朝他说了什么,但秦盼戴着耳机听不清,看口型似乎是在叫“盼盼”。

他没有停下,朝祝赫笑着点了点头,然后骑车从祝家门前飞驰而过。

七月份了,一年进入最炎热的时候。秦炎被昆明的一所大学录取,专业是广告学,不是志愿表上的第一选择,但也还算满意。

秦盼也很满意,那不是一个太遥远的城市,而且能在四季如春的地方上学,应该会很惬意吧,以后说不定还能趁着放假去昆明找哥哥玩几天呢。

与此同时,雅海花园的房子已经完成硬装。暑假里秦盼跟老妈去了好几次家具市场,挑了合意的床、书桌和窗帘之类,还有一些装饰品。眼看新家渐渐被布置成理想中的样子,秦盼终于喜欢上了这里。搬离春井巷看来也是一件为期不远的事。

这回的暑假远不如去年那样轻松漫长,秦盼八月份就要返校上课,正式开始自己的高二学年。他找到了新的午饭搭子,吃饭不吧唧嘴,讲话也不结巴,有时候还会请他喝点饮料。他对此很满意。

八月份秦炎跟几个狐朋狗友出去旅游了一个多星期,回来时买了些特产,还给弟弟带了纪念品。秦盼发现他好像不再跟祝赫一起玩了,想来也是,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他竟然撬走了人家青梅竹马的恋人。友谊的巨轮撞上冰山,哪能不沉船。

虽说这事确实做得太不地道,但秦盼也没法像唾弃其他男小三一样唾弃秦炎,再怎么说,那都是他哥哥啊,而且出去玩还给他带礼物。

升上高二后秦盼读书比以前更用功了些,他脑袋不算聪明,没法像那些尖子生一样一学就会,还能举一反三,但只要老老实实跟着老师的节奏走,多看勤练,也能拿到不错的成绩。c9是不敢高攀了,但是考个211还是有希望的。

有一天晚上他又来到顶楼天台,没忍住往西边望去,看到祝赫的房间并没有开灯。算起来离大学开学还有些日子呢,他是出去玩了吗?哦对了,他说过暑假里要去省城祝阿姨那里住一阵子的。

九月初,秦盼在已经上了快一个月课的时候,终于迎来了正式的开学典礼。他站在下面心不在焉地听校长讲话,脑袋里想的是跟苏武夷重逢正好满一年了,然而距离他们的下一次重逢还有很久很久呢。

这天晚上秦炎打包好了行李,明天就要揣上录取通知书去大学报到。爸妈觉得他都十八岁了,一个人奔赴昆明也没什么问题,便不打算像其他宠溺孩子的家长那样千里迢迢地陪他去学校。秦炎哼哼地说:“要换了是秦盼去上大学,你们肯定一路陪着哄着送他去。”

秦盼不以为然。

秦炎搭明天早上的高铁走,秦盼还要上课,不能去送他了,心里其实有些不舍,但也不好直白地表达,便到哥哥的房间里对着行李这里摸摸那里看看,问他东西带够没,千万别把证件落了。

秦炎打发他道:“东西不够到了那边再买呗,这有什么。你明天得上课呢,还不回去睡觉。”

“那我去睡了。”秦盼走到了房间门口,忍不住又再回过头来,“哥,你明天一路顺风。”

“知道。”灯光下的秦炎神情柔和,“国庆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回来。”

“嗯。”

在秦盼要离开房间的时候,秦炎突然走上来抱了抱他。秦盼惊讶地看着哥哥,听见他说:“有时候感觉也挺对不住你的,可能我确实不算什么好哥哥,可我不想做个乖孩子,因为乖孩子是没有糖吃的。”

秦盼的表情变得困惑,秦炎又对他说:“有些事,你别怪我。”

秦盼不能明白这些话的意思,而秦炎似乎也没有解释的意图。他拍了拍弟弟的后背,说:“好了,去睡觉吧。”

“哥?”秦盼还是想再问点什么。

秦炎开始赶人:“我明天还得赶火车呢,你不睡我可要睡了。”

秦盼无法,于是也抱了抱哥哥,说:“晚安。”

“以后好好照顾自己。”

“嗯。”

不知不觉的时候,兄弟俩已经长得一样高了。或许再过几个月,秦盼就会比哥哥更高了。

秦炎去上大学以后,秦盼并没有想象中的失落。他大多数时间都在学校上课,待在家里的时间不多,家里多个人少个人其实影响也没那么大。只是现在没有了秦炎的搞怪笑闹,家里安静了不少,有时候也会感觉有一点孤单。

不过人长大了总要离开家的,有一天也会轮到自己。

中秋节那天,秦盼被老妈指使出去买熟菜,他去到附近熟悉的铺子买了叉烧和烧肠,拎着袋子慢慢走回春井巷。路过祝赫家时,看见祝老太悠闲地坐在门口。他朝她打招呼,叫了一声:“婆婆好。”

祝老太没戴助听器,听不到他的声音,不过倒是看见了他,冲他笑了笑。

秦盼往门里瞄了一眼,里面传出一些动静。算起来祝赫应该早就去上大学了,是祝阿姨回来跟母亲一起过中秋节了吧。

“盼盼。”祝老太做了个召唤的手势。秦盼走过去,祝老太塞给他一小包饼干,包装很精巧,估计是祝阿姨从省城带回来的小零食。

“谢谢婆婆。”

眼看时间还早,而祝赫也已经不在了,秦盼便挨着祝老太坐了下来,低头拆开饼干的包装。他一边吃一边自言自语:“祝赫哥应该去学校了吧,也不知道他最后到底考去了哪里?”

他知道祝老太听不到,自己也不可能得到她的回答。

而这让他突然有了倾诉欲,也有了决定倾诉的勇气,第一次把心里的秘密说了出来。

“他说想去武汉或者南京,我还想过以后要跟他考去同一个地方呢。就算不能真的怎么样,只是离他近一点也好。”秦盼垂头盯着自己的鞋面,“以前我看着他天天跟乔乔姐一起上下学,两个人那么般配,虽然心里不是滋味,但其实也挺为他们高兴的。我还以为他们将来会结婚呢,谁知道我哥那么混蛋。”

“虽然知道没有可能,可我还是,真的很喜欢他。”秦盼红了眼眶,喉咙酸涩,轻声说道,“从来没有那么喜欢过一个人。”

他把最后一片饼干塞进嘴里,揉了揉眼睛,又笑着说:“不过我会把他忘记的。”

祝老太看得出他难过,安慰地摸了摸他的头。

吃完饼干,秦盼站起身来,拎着手里的熟菜要回家了,大声说:“婆婆,中秋节快乐!”

这回祝老太听到了,点点头,笑道:“盼盼乖。”

回家后,秦盼把脖子上的桃核取了下来。把它挂在窗前,风一吹来就会轻轻摇晃。像一个风铃,像一颗坚硬的心。

他想起一首歌,那是在跨年那天晚上跟祝赫一起在路边听到的民谣:

可是你去了哪里,哪里都没有你的痕迹

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哪里都没有我的空隙

岛歌,乘着风啊,随飞鸟到海的那一边

岛歌,随风飘吧,把我的爱也带走吧

他在长大,而他的伙伴们都已不在。

每天一个人骑着单车在春井巷穿行,经常会在祝赫家门口见到祝老太,偶尔被她叫进家里喝糖水。

日复一日,夏天结束,秋去冬来。

这年年底,秦盼随父母搬至城南的雅海花园,住进了带电梯的大房子。

此后多年,再未回过春井巷。

—上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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