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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

 

「您的餐点到齐罗~」

店员恰好在此时将餐点送来,跟救世主似的,颜子妍在心里感谢了一百遍。

颜子妍一边假装认真吃冰,一边偷看尹见之的行为举止,只见尹见之也拿起汤匙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好像灵魂不在这里的样子。

「你今天好奇怪,是发生什麽事了吗?」最终颜子妍还是没忍住。

尹见之被突然这麽一问,一时没反应过来

「因为你今天跟平常不太一样,遇到什麽事了?」

「啊。」

听到这句尹见之才反应过来自己表现的跟这个时间的「自己」太不同了。

由於上大学以後她发现不用过度的社交,同学们也是各过各的,尹见之便乾脆直接把社交量放到最低,当了四年透明人。

如今一朝回到解放前,她都忘了自己曾经是个会社交的人。

「没什麽,我今天都在想我家的事,有点分心…抱歉。」尹见之选择了诚实攻势,颜子妍对她家的情况是有了解的,她知道她不会太追问这些。

或者说也许就是因为面对颜子妍,才让尹见之无意识地过於松懈了。

在尹见之的记忆中,

颜子妍与自己不同,她是个共情能力很强的、包容的、温暖细腻的一个人。

也许是受家庭影响,尹见之还是小学生时连伪装自己都不擅长,一直到小学毕业时都没有称得上朋友的同学,做小组作业时也是等到最後被老师随机分配的那个人。

但上了中学以後她很快地发现,本来群t生活对内向的人便包容度极低,於是更擅长交际的孩子们掌握着这个年龄段最大的权力,而成长这个年龄以後他们更加意识到这点——这样的他们彷佛天生拥有最纯粹的恶意和最恶劣的手段。

多亏如此,尹见之升上高中时已经把「如何在群t中混一个不算太好也不糟的位置」这个技巧训练的炉火纯青。

为什麽不去成为团t中心的人呢?除了她还是讨厌跟太多人互动以外,这件事永远是有天赋的人更胜於後天努力的人。

颜子妍就是那天选之人。

除了第一眼便能x1引所有人目光的外表,她还有相当圆滑的交际手腕,她如果想要就可以轻松待在人群的中心,良好的共情能力也使她跟所有人都能成为朋友。

所以当开学第一天他们成为同桌的时候,颜子妍就在她身边叽哩呱啦个不停,而尹见之也乐於主动和这样的人来往。

多亏颜子妍完美的社交能力,只要在她被同学们包围的时候坐在旁边保持微笑、搭话几句,尹见之就可以待在一个「跟每个人都还不错,但也跟每个人都不熟」的超级安全区。

本来只到这里对尹见之来说就够了。

但颜子妍是个例外,她虽然可以轻松加入群t中心——只要她把握住机会。

但她仍然每次都选择跟在尹见之後面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分组、下课去福利社、甚至放学以後回家也要约她。

有次尹见之忍不住问颜子妍:「为什麽你总是跟着我呢?」不是挑衅或厌恶,这是尹见之发自内心的不理解而单纯的疑问。

也许是已经变得太熟悉,尹见之在不知不觉中和她说话时也卸下了大部分的伪装。

颜子妍被这个问题噎了一下,又安静了一会,最後直视着尹见之的眼睛,很认真地说:「因为你是一个很好的人啊。」

而当时尹见之不以为然。

「即使我们没有很了解彼此吗?」说不清什麽理由,尹见之莫名地想追根究柢的问下去,也许是想知道颜子妍从何而来的底气说这样的话吧,她心想。

颜子颜先是对她难得的执着感到惊讶,随後又露出了那招牌的温和笑容:「对我来说你是一个b你自己想得更真诚的人。」

「也许我对你说了谎,而你不知道呢?」尹见之反驳。

「我不认为你如果想要找个好骗的人,还会选择和我做朋友。」颜子颜眼睛弯弯地,翠绿的眼眸恍若闪着细碎的光「你似乎常常没有发现,你在帮助别人这件事。」

颜子颜不是迷之自信,她确实有那样的底气。

她的能力拥有类似於催眠,也类似吐真剂的功能,使用条件也相当简单,只要和施术对象对视就能使用。

虽然根据教育部的规定,为了防范冲突、霸凌、作弊等学生上学必须配戴限制器,但即使如此,颜子妍想使用也还是有的是机会,所以她才会认为尹见之骗谁都没必要特别来骗她,何况最开始尹见之就知道她的能力是甚麽了。

尹见之定定地看着颜子妍,没有再追问,她已经知道颜子妍对这个答案十分肯定了,但却也不像被说服,只是嗯了一声往下一堂课的教室走去,全然没有注意到後头的颜子妍轻声地说了句:「也因为我们很像。」

颜子妍不知道在想什麽,低头沈默了一下後意料之外的接了话:「那你愿意告诉我发生了什麽事吗?」说完又好像觉得有些冒犯,又立刻补充道:「不想说也没关系。」

尹见之怔愣了一下,她好像现在才发现,她似乎从来没有和颜子妍深入交流过,不论是有关她自己亦或是颜子妍,两人一直都是对彼此一知半解、却又神奇的相处到了现在。

其实倒不是尹见之不想说,只是她没什麽向别人说太多那些无聊的事的兴致,多数的时候都是刚好不得不提而说一些。

但今天尹见之也不晓得是哪里说不上来的不对劲,觉得讲给颜子妍听也没什麽关系了。

而且这是颜子妍第一次没有选择回避而是追问,让尹见之心中微微一动。

「就是徐国勇…嗯,我舅舅已经住在我家一个学期了,你也知道他之前有来找过我一次,他一直在找我家住在哪里。」尹见之垂下眼眸,看不清情绪:「我为了阻止我妈得知他的消息,想办法把她的手机号码换了,但我舅舅想尽办法还是找到她的联络方式了。」

颜子妍微微皱眉,虽然对尹见之的家庭状况了解不算太多,但多少知道她家里都有些怎样的人,包括她的母亲。

「总之我的舅舅不是一个好人或者可以直接说很烂,算是见谁打谁吧,不能打也要骂几句那种很经典的垃圾,酗酒又ch0u菸。现在生了病我妈又非要照顾他,但我不是很想见到他。」尹见之还是用了一个较为简略且轻松的方式说了原因。

不知是简化以後还是有些沉重又或是在思考点别的甚麽,颜子妍若有所思地晃动着手上的汤匙,接着有些迟疑的开口:

「他生的是什麽病?」

「是肾病,他需要洗肾。」

「这样啊,要我说的话」颜子妍用手绕着发尾「我想他应该是过得太舒服了,你让他痛苦他就安分了,毕竟幸福是b较出来的。」

尹见之的汤匙匡当一声掉在桌上,抬头对上颜子妍认真的目光,良久才确定了这是她说出口的话。

「你的意思是?」其实尹见之知道她在说什麽,但想详细听听她的说法。

「就是给他点颜se看看的意思呀,虽然在家里很会逞凶斗狠,但其实身无分文又有病很难有人b他更好处理了。」颜子妍仍然是那样笑笑的,说着「如果无法阻止事情发生,就想办法把它变成好事试试看。」

尹见之一边听着颜子妍的初步计画,一边分神思考着

她说的话确实没错,对於一个年近六十还在当巨婴的成年人,尝试感化或对他好让他感恩戴德转换态度

——实际上是最笨也最难成功的办法,或者说只会不断助长他的气焰。

尹见之在她真正的十七岁时,其实不是没想过暴力一点的方式解决问题,但为了某些理由又无法真的那麽做。

但二十二岁的她会觉得未尝不可,因为当年那些阻碍已经无法影响她了。

如今听着颜子妍的想法,尹见之笑着答应了。

人总是要在真正重新面对记忆深处的创伤的时候,才会真正意识到自己成长与否,想像终归是想像。

尹见之重新站在那个家的门口时,才发现她早已不是那麽弱小。

也许她只是一直没有足够的勇气面对创伤,才让创伤肆意生长、长到让她误以为那是巨大而不可越过的高山。

当你真正的面对这座所谓的大山时才会发现,也许这只是一座纸板搭建的、虚张声势的假山。

就b如,在她眼前这座生锈褪se的红se铁门在记忆中明明是鲜yan无b的红,如同随时要张开血盆大口将她吞噬的野兽,是那麽令她想要立刻转身逃跑。

现在却只是一扇无b普通,甚至有些脆弱的破旧的门。

尹见之推门而入,发现狭小的车库中唯一的机车已经被骑走了。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如果不是徐国勇又骑着车出去鬼混,就是妈妈—徐翠芳出门买菜了。

当然尹见之希望是前者,因为她有些事还要办。

默默扫了一眼门口那些菸蒂以後,尹见之抬脚走进玄关看了一眼鞋柜,满意地笑了,接着又转移视线看向客厅。

一团乱七八糟的客厅里除了一些被扔在桌上的盘子和厨余,地上和沙发上都堆积着空着的瓶瓶罐罐。

再抬眼一看,还能看到墙上有被扔过啤酒罐而喷溅的水渍。

除了徐国勇也没人能制造这麽多脏乱了,但刚刚已经确认了他的鞋子不在,看样子徐国勇刚吃过饭还发了一通脾气,然後跑出门悠哉了,徐翠芳不在客厅大概是躲回房间了吧。

记忆中徐翠芳一向如此,不敢拒绝也不敢反抗,总是麻木且安静的乖乖听话,常常一整天下来不是暗自啜泣一句话也不说就是喃喃自语着抱怨却又不敢太大声,甚至鲜少与人对视。

——但当你同情她的痛苦,想要去帮助她、想办法带着她脱离困境的时候,她就会开始帮加害者寻找一些藉口,甚至向加害者出卖你。

尹见之对於这个现状丝毫不意外,只是回房间把书包放下,又观察起这间已经四年没见的房间,不论是书桌、衣柜、书柜、床铺…都和记忆中毫无差异。

目前为止她的心情都b想像中平淡许多。

也许是因为在心中想像过无数遍,又或者在梦里一次又一次地回到这个地方,她甚至没忘记过这个家的任何一个角落。

但每一个角落都没有她记忆中那样可怕了。

颜子妍没错,如果没办法改变事情的发生,那就想办法让它顺着自己的心意发展不就好了。

尹见之把外套脱下来往床上一扔,转身回去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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