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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亲事

 

显贵们尚且如此,皇子们就更不敢打沈妙的主意了。太子还好些,毕竟是正统,其他皇子谁要是娶了沈妙,几乎是明晃晃的在述说自己夺嫡的野心,这样一枚沉重的砝码,看着是福,其实是祸。

眼下夺嫡中,风头最显得其实是周王一派。周王静王的母妃得宠,本身也有些本事。眼看着势力越来越大,追随者越来越多,要是和沈妙挂上干係,得,周王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文惠帝必然不悦忌惮,其余皇子必然眼红,周王只怕会被打压的很惨。至于沈家就更不必说了,这样大张旗鼓的站队,只怕秦国和大凉的人一走,沈家就会死的很惨。

一石二鸟,端的用的是炉火纯青。沈万心中突然生起了对傅修仪的胆怯,此人心思太沉太狠,倒是有些可怕了。

傅修仪却彷佛没有看到沈万的神情,笑的温和,道:「此事就全交给沈大人了。」竟是没说要如何做,也没说要做到什么地步。周王是已经有了周王妃的,若是沈妙嫁过去,也只能做侧妃。

沈万心中一点儿底也没有,却不好表露出来,对着傅修仪拱手道:「臣定当竭尽全力。」

接下来便是二人互相客套了几句话,傅修仪的态度算不上热络也说不上冷淡,若是在两年前,傅修仪大约还会对沈万态度更好些,可是今非昔比,沈家不如从前,沈万自己也是一脑门子官司,傅修仪自然不必如从前一般看重他。

等沈万离开定王府后,裴琅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裴琅走到傅修仪下首位置,瞧着沈万喝过茶留下来的茶盏,道:「殿下打算启用沈万了?」

傅修仪看向裴琅:「先生以为沈万如何?」

裴琅摇了摇头:「虽隐忍亦有手段,可狠劲不足,家事混乱,若是启用,日后难免招惹麻烦,小用即可,不堪大用。」

傅修仪笑起来,看向裴琅的目光充满欣赏,道:「先生与我想的一样。」说罢又嘆了口气,道:「自从谢家兄弟死了之后,有些事情也不好交代旁人去办。谢家兄弟养好了本也是个有用的子,如今却被人全毁了。虽然不是重要棋子,却也到底添了麻烦。」

裴琅皱了皱眉:「殿下是不打算重用沈万?」

「墙头草。」傅修仪笑的有些虚浮:「从前能摇摆不定,如今情势所逼才投奔于我,这等心志不定之人,我可不敢用。不过是要他做些小事而已。」

裴琅又道:「让沈万想法子撮合四皇子与沈妙,殿下以为可行?」

「可不可行不知道。只是此事既然是沈万唯一的机会,他必然会不顾一切代价促成。沈家功高,周王独大,如今也到了足够的地步,再不出手,只怕真的就来不及了。」

裴琅不再说话了。却见傅修仪突然道:「若是我娶了沈妙,先生以为如何?」

裴琅心中狠狠一跳,面上却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分析道:「只怕不善,会引来陛下猜疑,也会让其余皇子心生忌惮。」

傅修仪点了点头,神情竟是有几分惋惜,话语中分不清是何语气,道:「可惜了。」

裴琅不明白傅修仪究竟在可惜什么,于情之上,傅修仪对沈妙似乎并未有什么别的情愫。若是有,当初在沈妙追他追的满定京都知道的时候也不会如此冷淡了,若是那时候傅修仪有半分袒护沈妙的做法,当初的流言就不会如此肆无忌惮。

那傅修仪究竟是在可惜什么?可惜沈家的兵权无缘收到手中?

裴琅不知道这个答案究竟是什么,傅修仪离开后,他也回到了自己的屋中,眼见着再无一人的时候,才开始提笔写信。

……

今夜的睿王府很是有几分肃杀。

下人们俱是一派凝重的神情,各个大气也不敢出。今儿个睿王殿下回来的时候神情十分冷漠,跟在他身边的高阳和季羽书二人也是难得罕见的面色肃然,而铁衣和南旗带着一个侍卫打扮模样的人,一同与睿王进了屋。

便是个人的书房亦是修缮的十分宽敞,加上一些富丽堂皇的摆设,倒不像是书房了,有些宫殿一隅之感。那正座上坐着一人,正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中的扳指。他身着暗紫色绣金的华丽衣袍,衣裳慢慢的铺了宽大的座椅,彷佛一道紫色流云自天边流泻下来。

跪在地上的人匍匐着身子,只看得到面前的靴子,青黑色的鹿皮靴,走线也是最工整的,细细密密的缝的纹丝不动,那丝线似乎也是滚银边。而只是一隻靴子,似乎也能窥见这主人嚣张又华贵的气度。

谢景行一隻脚榻上软榻,半倚在座中,垂眸看向底下人。他的眉眼英俊的不像话,微笑的时候风流溢的满园春色挡也挡不住,然而冷起脸来的时候,却是让人看一眼都觉得胆寒。那漂亮的桃花眼中彷佛春水都在瞬间变成了高山之巅的冰泉,他淡淡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说吧,主子是谁?」

那人咬着牙不言。

高阳和季羽书亦是皱紧眉头。

谢景行懒洋洋一笑,道:「不说也行,扔到塔牢。」他忽而弯腰,凑近那侍卫,压低声音道:「反正我也知道是谁。」

侍卫面色不动,身上亦是伤痕纍纍,显然在这之前已经受了不少折磨,谢景行微微一笑,只是笑意却并未到底眼底,道:「收了他的令牌。」

季羽书和高阳同时一愣,不由自主的看向那侍卫。

侍卫一怔,随即面上闪过一丝挣扎之色。一句令牌,显然谢景行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谁都知道大凉的睿王心狠手辣行事又肆无忌惮,而塔牢更是听着便让人胆寒的存在。饶是他也会心中颤抖。

侍卫心一横,索性跪下来朝着谢景行磕了几个头,道:「殿下开恩!」

谢景行扫了对方一眼,嗤笑道:「皇兄派来的人就是这个德行,」他的语气中带着深深地嘲讽:「还以为骨头有多硬,没意思。」

季羽书忍不住开口道:「陛下要你对沈五小姐做什么?」

这人是在沈宅门口捉到的。也亏得谢景行整日派自己人盯紧沈宅免得又意外发生,此人武功极为高强,又颇为警觉,谢景行的人蹲着守了好几日才逮着他。现在想来倒也不足为奇了,毕竟是永乐帝身边的密探,若是这点本事都没有,那大凉皇室才岌岌可危。

那侍卫本想说什么,却对上谢景行似笑非笑的目光,不由得觉得脊背发寒,要知道整个凉朝皇室,这位总是挂着漫不经心笑意,慵懒又俊美的睿王才是最不好惹的一个。两年前他回大凉,朝中多少势力在其中暗暗博弈,却被谢渊一一摆平,那些个和他作对的大臣,也被剷除的连根都没留一个。手腕狠辣,心机深沉,做事却又让人抓不到把柄。然而除了朝斗之外,他也办了好几件漂亮事儿,让那些守旧的老臣也无话可说,所谓令人又爱又恨,就是这个道理。

如今在他洞悉一切的锐利目光下,侍卫也再不敢隐瞒,隻得全盘托出,道:「陛下知道沈五小姐之事,恐殿下逗留明齐是因为沈五小姐,派属下前来查探……并未要属下伤害沈五小姐,全是查探……」

高阳和季羽书都不约而同的脸色有些不好,永乐帝虽然身在大凉,可在明齐定京未必就没有眼线。发现沈妙和谢景行的关係,最后会怎样还真不好说。可是以永乐帝的性子,是决不允许计划之外的事情发生。沈妙到底是明齐人,这个身份会带来诸多变数。从季羽书和高阳看来,不见得永乐帝会同意谢景行的心思。

可是最让人头疼的是,这兄弟二人都是一样固执,认定的事情绝不会改变。永乐帝若是阻拦,谢景行又岂会乖乖就范。加之比起永乐帝来,谢景行这些年在明齐遭遇的暗杀亦不在少数,性情更加桀骜乖张,兄弟俩真的动起仗来,只怕是腥风血雨,天昏地暗了。

果然,谢景行闻言,便笑了一声,道:「哦?既然只是查探消息,那就不必关塔牢了,送你回大凉吧。」

侍卫微微一怔,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头上谢景行的声音传来:「你知道怎么说?」

侍卫犹豫了一下,睿王和永乐帝都是一样令人恐惧的存在,他的心中很有几分绝望,试探的问:「殿下和沈五小姐并无关联?」

谢景行饶有兴緻的瞧着他,漂亮的眸中似乎含着某种深意,他慢慢道:「皇兄的人怎么能说谎呢?」

高阳捏紧了手中的摺扇,季羽书咽了咽口水。

「回去告诉皇兄,他想的没错,本王就是因为沈妙留下来的。」青年勾唇笑的柔和,眉眼间却桀骜不逊,淡淡道:「不要妄想改变什么,因为本王不许。」

「对了,记得提醒皇兄,」他打了个呵欠:「别忘了和本王的约定。」

……

静谧的夜色掩盖了一切,掩盖了睿王府的暗流,掩盖了定王府中的算计,亦是掩盖了将军府中的私语。

秋水苑中已经被人登堂入室,原先的女主人一怒之下回了娘家,还同夫家打起了官司,这样的水火不容,众人都知道陈若秋是不可能再有从前风光的了。而这个新来的姨娘,眉眼温和大气,肚里甚至还有了孩子,日后只怕是要登天了。下人踩低捧高不在少数,立刻就调转了头去奉承这位新的主子。

常在青坐在屋中,摸着肚子,面上挂起了一抹温和的笑意。

西院毕竟离得太远,又素日有些冷旷,沈老夫人找人算了一次,常在青肚里的是个儿子。当即就将常在青好好的供起来,沈万更是将常在青接到了秋水苑方便照顾。

常在青俨然已经是秋水苑新的女主子,她自己也对眼前的境遇十分满意。陈若秋固然道行深厚,可到底年老色衰,又没生齣儿子,这场争斗便落了下乘。

沈万进屋来,将手中的补品放下,就走到常在青身边,摸了摸她的肚子,笑道:「真好。」

常在青微笑以对,忽而一怔,柔声道:「老爷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沈万愣了愣,苦笑一声,道:「还真有一件烦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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