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艾01
明昭听言掀眸,侧身望去,仅仅对上一双温瞳。见他只手撑伞,笑意轻漾。
哦。原来是许听羡。
明昭未曾想过这般的相遇场景,上次见他是在何时?她已然遗忘。遥遥之间仿若已逝数载枯荣。
陷入回忆的只他一人,明昭莞尔:“好久不见。”
许听羡是她父亲多年战友的儿子。
“我来澳门旅游,没想到在这能碰见你。”许听羡为她撑伞,软风缠绵,匿在绵雨之下。
明昭厌烦客套的寒暄,但无法避免:“嗯,我来拍个杂志,你最近……过得好吗?”
过得好吗?似乎该说的与不能说的,都已经含在其中了。
“最近我在处理公司的事,对了明昭,我听说你离开凤沅楼了,好决定,祝福你。”他话音惬意。
似乎她离开,于他是天大的喜事一般。
“你消息真灵通,谢了。”
“一起吃顿便饭吗?我司机在等。”
“不用了,我还有点事。”明昭婉拒。
“那你知道明枫也去凤沅楼了吗?”许听羡眸光暗澹,从皮夹取出张照片递她手中。
里内一张银行卡随之掉了。
明昭俯身捡卡,反问:“你怎么知道的?”
许听羡垂眸,低声解释:“对不起明昭,我私下一直偷偷留意你们……我担心你……”
苹风飘起她蕾丝裙尾,吹得她思绪乱透。明昭侧目,笑得轻,似冷嘲:“担心我什么?我十九了,有自理能力。许听羡,你父亲是觉得愧对我吗?这么多年了,他该放下了。已经发生的事无法挽回,谢谢你护着我的这几年,但我对你别无他意,我们只是朋友。”
“那你和沈归宴呢?”黑伞之下,他淡然望她。轻撩丝光,细细瞧她妖冶眉眼,他却瞧不清。
他太渴求一个准确的答案,以此了结他数年的痴心。
她却不愿告知:“这我就不透露了。”
明昭从来不ai与他多交流,每每见他,都似戳中心窝似的,令她泪洒而落。往日她念在钱财面上会与他调笑,而今她已上岸,怎会再多有交流?
何况每次相见,她都只留有忧伤的回忆。许听羡的每一次出现,好似都在提及她,切勿忘掉她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那般的不堪记忆,谁愿记起呢?如今许听羡是在演孝子吗?也对啊。
如若当初她父亲没舍身护人,也未必会是他牺牲。若非如此,他父亲怎会如此惦念她,多是他心亏吧。
独舞的蝶g起迢迢往事,舞止于泛h书页前。许听羡的日记内页,道尽春夜冬寒,字字关乎明昭。他于泥潭挣扎,枪火擦肩;濒临窒息的瞬间,支撑他的信念皆是明昭。
许听羡是怀揣着父辈厚望而生的,作为将门之后的他,身许家国似乎是他生来的宿命。他麻木地遵从父辈教诲,悉力为他们争权夺势。父辈的安排,他没有违抗之意。他的人生看似荣光万丈,但他已然忘了,当军官究竟是谁的梦。
他没得选,也不会选。
自明昭入凤沅楼起,最尊贵的客人非他莫属,有他点明昭的钟,谁都不敢吭声。简清延提过他,明昭非自愿不出台。
他这话是多余的,许听羡真就是个翩翩公子。每回在包厢只喊明昭一人陪他,他喝酒,但不许她喝,他怕她伤身。
许听羡清楚她身世,他父亲许靳曾与他说,如非明昭父亲那般舍身救他,或许他已成了葬在冰雪的尸t。许靳心怀歉意,将明昭视为亲生nv儿,而她却认定他虚与委蛇。
明昭十七那年,许听羡献给她一幅刺绣,由金丝线绣出的浴火凤凰,针针灿yan,煌荣至极。
许听羡平素循规守矩,未曾见明昭这般傲气的人,他属实被g了去。他初入部队时,形单影只,怅惘无援,身后无人相依。似乎男子生来便丧失软弱的权利,他怎敢道一句惧怕?世俗的目光会压得他直不起身。
那时仅有明昭撑着他,她说尽世间柔情话,以最清白的眼神惑他心弦。
:这几天我状态不太好,卡了好几天文,因为我太苛刻了太追求完美,太想把他们写好又太怕写不好了,怕对不起他们也对不起每一个在看的你们。
“我不太会安慰人,所以都是真心话。你刚到新的环境,有生疏是难免的。但人的一生要面对无数挫折,如果一遇到事情就退缩的话,哪到底要躲躲藏藏逃避多少次才是头呢?为什么我们不能坦然面对呢?去勇敢接受它,并且战胜它吧。”
许听羡就凭这段话,撑过了在部队的年月。
明昭却不曾想过,自己随口而出的话语,仅为他有如此大的力量。那仅是她哄男人练的招数罢了。
许靳得知明昭深陷风尘,气愤难耐,却只能ch0u烟泄愤。他有何权利叱责她?许靳太想拉她入正道,但不知以何方法。许听羡哀求父亲别亲自找她,若在众目睽睽下,让她失了尊严,恐是今后双方仅能冷眼相待了。
她与沈归宴的传言入他耳中时,许听羡彻夜酣酒,醉玉颓山。他明明心有不甘地流泪,却哄慰自己无ai一身轻。他待她那般小心翼翼,那般温柔似水,终是让她遇见了ai人。
他这位配角,是否该躲在锦幕之后了呢。
许听羡纯良吗?好像也不。
他自退伍继承家业后,g的缺德事样样不少。电影洗钱,酒店非法经营,泄露对家伪造数据的机密,上头早有人盯着他了。
与许听羡告别后,明昭停在路边发微信,不时抱怨信号差。
sansuci:「宴哥,你在哪?」
bruretour:「位置」
那家酒吧离她不远,但明昭估0着他多有酒友作陪,她还是不打搅为妙,「我回雍华府等你吧。」
「不用,到了说声,我在门口等你。」
明昭决定步行,当减肥了。缕缕黔丝落她玉肤,雾深,她瞧得不仔细。沈归宴怀抱衬衫,直挺挺站在门前。他放眼瞧去,撞入一抹yanse。他上前,只手揽她入怀进包厢,“刚才下雨了?”
“刚拍完杂志,淋了一点。”
沈归宴听言,将衬衫披她薄肩,轻抚过她发尾。明昭愣神数秒,少顷间她染红了脸,“宴哥。”
沈归宴许是醉了,自制力崩塌,不顾他人还在,就捻她下巴吻上唇。预料之中的,他的吻并不炙热,如他人一般,泛着苦艾的浓涩。几许辛辣泛心尖,苦意流泄,幽幽引她。
沈归宴衣领落了唇印,明昭贪恋他那gu儿苦艾味,那闻得她心安。
“……不是,我们还在呢,你俩差不多得了啊。”陈敬迟受不了,打破了僵局。
简清延摇头,“你不想想,他这小子进门后有看过咱们一眼吗?变了,沈归宴眼里没咱们兄弟了。”
沈归宴移开唇,搂她细腰,“介绍一下,她是明昭。”
陈敬迟朝她挥手,“嗨明昭,我陈敬迟,我是他俩半个爹。哎,你俩啥关系你怎么不说?”
简清延白眼,“你认为他们是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明昭别见怪,我们仨平时就这么相处,以后你的事就是咱们的事。”
明昭笑着举杯:“那如果我真有什么事要麻烦两位,你们可不许推脱哦。”
“绝不。”
她眉梢含笑,他面se黯湛。沈归宴真是怪扫兴的。俩人虽是相依,心却隔得太远。闯荡于名利场的人,还剩几分真情?他没将眸光收回,因为他太想知道,她会如何演戏,如何表演哄骗他的桥段。
“延哥,听说凤沅楼来了新人是吗?是不是有个叫明枫的呀?”明昭顺着说。
“是啊,有个叫明枫的,怎么,你认识啊?”
明枫的人生,明昭没有替她决定的权利,她自寻的路,没人会拉她一把。明昭思索几秒,说:“不重要的关系,随口问问。”
明昭运气极好,她的杂志火遍大江南北,临时救场却有如此成绩,完全超乎杂志那边的预期,对方有意长期合作。但她相信物极必反,好运是不会连续砸她身上的。
京圈那片传得也广,她近来在圈内势头大,都传她和沈归宴那点事。瞧上她的公子哥不少,但有那心没那胆,谁敢与沈归宴争?
许听羡虽敢,可明昭心有所属,他又能如何?他只能默默接受,祝福他俩。b起想要明昭ai他,他不如渴求明昭别恨他,他甘愿在她身后守护。一直,一直守护。
明昭私下没少受到公子哥的示好,但她都礼貌回绝,不得罪任何人,给她自己留退路。
等她哪天离开沈归宴了,还指着这些人脉呢。
后面几百字漏发了……
父子间相似也属常事,若沈南知是诡诈,那沈归宴就只得狠戾二字。沈归宴ai耍y招,在对家安cha眼线,伪造会计报表,放了一个多亿现金在简清延那。他身边不从政且信得过的,也就他一个。
沈南知处理完美国的琐事后,的几率大点。
刚来宴会时,沈归宴让她四处转转,能认识点新朋友也是好的。他慷慨地带她见世面,将她带到他的交际圈,他是想将她拉入自己的圈子吗?明昭竟冒出了这种诡异的想法。
明昭举了杯酒,停在他旁边。今夜的风轻柔,从他们脸上轻拂过,连风也眷恋他们相依的场景,这样一对璧人,自然能与这海天景se融为一t。
“宴哥,陪我喝一杯啊。”明昭笑着将杯递过。
“刚才在打电话?”沈归宴碰了碰杯,抿口酒。
“嗯,邱赫给我打电话了,让我回去。”她点头,笑得娇俏。
“哦,着急吗?”
明昭像是听出他几分不悦,解释说:“不急的,明天回去也可以。”
他抬眸望她,平静地问:“明昭,想拍电影吗?”
明昭坐他大腿上,她摇起酒杯,“我目前还是想在模特圈先发展,而且我没有学过,我觉得自己的演技未必过关。还是不上去了,也免得宴哥亏钱是不是?”
“这么贴心啊。”她三两句话,竟能逗得他笑。
“当然。”
沈归宴搂她腰,她手中杯没握稳,红酒浸sh他丝绸衬衫,他垂眸吻她,含入她两瓣红唇。蜜唇间葡萄酒味渐浓渐淡,泛出津津甜意。
“你和许听羡认识啊?”他移开唇问她。
“旧友而已。”她只能如此回答。
沈归宴瞧了她一会,本想说些什么,却也问不出来。他的直觉无疑虑,那他选择信她。
“走吧,回家。”沈归宴起身,牵着她手往前走。
回家?回家……他竟然说带她回家,明昭不由愣住了。
她与他并肩的一路,她受到太多炙热眼神,羡慕,打量,以及仇视。他似乎习以为常,而这b明昭平日里在聚光灯下受到的还多。
做沈归宴的nv人,她还需要点时间去适应,这三年还会有无数个这样的时刻。
在他身边的时刻。
沈归宴随手送了她俩鳄鱼皮的birk,一喜马拉雅一黑房子。真是随手,先是简清延提了一嘴她喜欢ai马仕,再是他好面子,她不能给他丢份,陪他出席宴会时,还是需要这些华而不实的奢侈品撑场面的。
明昭显然是领教过他的阔绰,每月他打来卡上的钱,那串数字长得她眼花。包包她喜欢,只是她平日里拍摄多,没机会背。
作为回礼,她也送上一盒雪茄两瓶酒,拿的她自个私房钱,b起他送的称不上回礼,但他也礼貌道谢。
沈归宴和许听羡是今夜的主导者,全场皆得看他俩脸se,neng模也识趣,没往跟前钻。他身边站了位明昭,谁搁那儿站,都是会被b下去,何苦自讨无趣?
可他这块玉啊,身旁总有蝶群围绕。他是玉,是冰,哪怕什么都没做,往那一站便是g引。
凤沅楼不强制x出台倒是句真话,不像有的场子,各种花里胡哨谎话连篇,哄着姑娘过去,实际各种花招。是允许不出台,但说定的价钱也成了空话,愿意出台的钞票数得手软,最好别眼红。否则,久而久之,盯着别人荷包鼓鼓,自然也就下海了。
许听羡是几近三点钟到的别墅,他唇se泛白,缓缓推开大门,刚入客厅躺下沙发的一秒,竟听一声怒斥:“你又去见明昭了?”
“是,我去见她了。”
什么都瞒不住他父亲的眼睛,他在父亲的面前毫无ygsi,毫无权利,许听羡心想。
“听羡!我说了很多次,明昭她不适合你,我让你不要喜欢她,你都听了吗?你听哪去了?”许靳叹气,他不希望许听羡和她有过多纠缠。哪怕他有愧于她,也不必搭上他儿子赎罪。
许靳总归是闻名商界的狠角,明昭早已不是他记忆中的懵懂少nv了。如今又搭上沈归宴,他不难看出她的贪心,他儿子还真未必是她对手。所以他还是得拦,在他儿子做出什么荒谬事之前,断了他的念想。
“父亲,我喜欢她,我ai她,我请求你,不要用这些话来说我的ai人,好吗?您抚养我长大,但你同样没有资格来决定我的人生。”许听羡声音诚恳,他不愿与他过多争吵,话说完,便转头走上楼梯。
许听羡联系了圈内朋友照顾着明昭,他希望有人能够护着她,资源他也没少给。沈归宴能做到的,他同样也能。
明昭的个x,并非本就圆滑世故的,起因要从她高一说起。青少年的恶意总来得没缘由,在y暗角落里,总有人被当成出气筒供霸凌者消遣。
而她便是其中之一。
明昭入学时因外貌受到极大关注,却也因家世受到诸多冷眼,她所在学校高官富商子nv居多,她美貌且家贫,可太是个话题了。只需稍微调查,便清楚她是孤儿的身世,再几句添油加醋,她真的百口莫辩。
明昭那时清贫日子过惯了,x子内向不说,还总下意识讨好他人。而她偏偏生得yan丽,顶着如此美貌,x子却冰冷到傲然。自会有人传她是装清高,她不愿辩解,便就落得个堕落的狐狸jg名声。
既然如此,那她不如真堕落,反正名声早都烂透了。
那时的明昭,指望不了任何人,唯有许听羡,像童话书中的白马王子,手挥长剑,披荆斩棘地出现在她面前。即便是被她视为亲人的林慎姒与明枫,却也在那时对她冷言嘲讽,林慎姒让她忍,她不愿给明昭收拾烂摊子,明枫和她保持距离,她不想也被牵扯进去。
是许听羡彻夜的低声细语,是一句又一句的低喃哄声,是他这般温柔的人,为了她失控发怒。他找人彻查此事,b着他们给明昭认错,他为她撑腰出气,成为她的底气。
至少那时,明昭是真的感激过他的。
夜se明yan,她跌入白玉的怀中,他诱她咬钩。纤细素指从他脖颈,一点一点抚过他后背,他低吻她眉尾的痣,蜜意从软唇间悄然泄出,吻得她轻喘。
风吹熄摇动的烛火,那是夜唯一的一点红,朱砂红帐披散而落,匿起这满床旖旎韫se。醉酒的他对她的贪yu更浓,当星夜与绵云交融,日光流泻于她yutu1时,才真正是天亮了。
明昭身疲,她累得足足多躺了两个钟,且在心底感叹他的t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