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诚
似乎意有所指,唐言章别过脸,眉心有些发涨。她累极了,实在提不起精力应付女孩的每句话。下一秒,她的额间贴上了冰凉的手背,洛珩离她不近不远,拿捏着分寸,只碰了一瞬便将手收回。
“您发烧了。”
“没事,吃过药了,回学校去吧。”唐言章的语气有些冷淡,想到洛珩是特地过来看自己,又不自觉地放软了些,”不要耽误学习。“
“让我留下来吧,您的作业还没改完不是吗?”洛珩低下头,声音很轻,“不会叨扰您,也不会耽误我学习的。”
唐言章攥紧了外套,脑海里忽然想起前两日那个旖旎而背德的梦,女孩也是这般乖巧站她身前,眼眸波澜无惊,与此刻的洛珩别无二致。她忽地有些呼吸急促,高烧带来的极度不适混着心理上巨大的惊骇,她近乎失态地将洛珩赶出家门。
她说,不要闹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任性?
唐言章烧得眼眶通红,声音又急又哑,指骨分明的手拽着本来就薄的外套,将瘦削的肩膀勾勒得更为锐利。洛珩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唐老师是不是要哭了。
她愣在了原地,心脏蓦然有些酸涩,她不懂这是什么情绪,也不懂唐言章为何忽然这样吼自己,只好将声音放得更轻。
“……不要赶我走。”
唐言章闭上眼,细长的睫毛止不住颤抖,她艰难转过身,只留一个纤瘦孱弱的背影。
那天之后,唐言章对她寡言了许多,除了必要的一些作业布置外,极少让她再进办公室。洛珩也再猜不出唐言章数次沉默后含着的意思。
……
心脏缓慢攀爬上后知后觉的痛意,她已经很少想起这些往事了,于她而言,倘若没有这次阴差阳错的相遇,她或许会永远将这些往事封存在记忆的某个角落,等到将来某天油灯尽枯时,再重新试探揣摩年长女人的心思。
她们都不是坦诚的人。
在循环往复的岁月当中,总有一些事只能兜在心里,无法言说。
“我曾经以为,自己是最懂您的人。”
洛珩换上了敬称,她轻抚唐言章的后背,似乎在说一个故事。
“我是一个病人,没有什么感情,无论是课本上说的那些喜悦、悲伤、还是更复杂一层的心疼,嫉妒、与有荣焉,我都感受不到。”
唐言章动了动身子,将她揽得更紧了些。
“虽然我并不觉得对生活造成了什么影响,但是长此以往…还是有些孤独,像一个玻璃牢笼中的困兽,永远面对着相同的画面。”洛珩的眼眸停在她脸上,笑意散漫,“直到遇见了您。”
“我原以为老师跟我一样,天生淡漠,所以起了接近您的心思。我能解构您每个动作背后的想法,能理解您每次沉默时不言而喻的抗拒。”
“在我往前十几年,往后那些无望的日子里,您是我唯一想要接近和了解的人。”
洛珩偏过头,轻轻地用薄唇蹭过唐言章的掌心。
“可是,唐老师,我好像高估了自己。我是不是从来没有理解过您。”
……傻孩子。
唐言章长长叹了口气,那些曾经的猜测与保留都得到了解释,她心绪涌动。
“为什么要理解我呢。”唐言章捧住洛珩的脸,“即使你什么都不做,我也依然会注意到你。”
“可是我想了解。”洛珩捉住她的掌心,眸光灼灼,“唐老师,你可以回答我一直以来都想不懂的一个问题吗?”
她蓦然觉得洛珩的视线很危险。
“什么?”
“为什么当年,您忽然疏远了我。”洛珩敛下眼皮,“是我做错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