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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家暴现场旁观者

 

“不用,不抽了。”我扔掉烟,双手插回口袋里,“你怎么在这里?”

“我本来就是在场内四处协调帮忙的。”林思见状,收回打火机,“您需要帮助吗?”

我摇头,继续往前走,林思却跟上来,问我:“您要去哪里呢?”

他这就殷勤得过分,我对他还存有怀疑,忽然对他伸出手:“右手。”

林思不解,不过还是立刻将右手交给我。

他的手也比较粗糙,右手背上也有一道长长的疤,看着像刀疤,从指根延伸到手腕那里,狰狞可怖。

我多看了会,林思局促地蜷起手指:“不太好看,您别看了吧。”

除了刀疤外,没有其他伤痕。我想到云思当时烫伤的手,神思不属。

当年的事简直是一个谜团接一个谜团,可惜我的手伸不进镜城里面,并且我有种直觉,那就是云思没死。但他没死,谁又能这么神通广大帮他假死,他现在又能躲在哪里呢?还有他最初接触我的时候,是不是故意的?

抑或就像那本虚幻的书中虚幻的情节一样,所谓的“虐恋”并没有发生,于是云思也就随之消失了么?

“宁音,你在这里啊,让我好找。”

我一怔,云慕站在前方不远处,背对着光,脸上照旧笑意盈盈,打量着我,拉长声音哦一声:“我是不是打扰了?”

我还握着林思的手,赶紧放开,云慕对我耸耸肩,使个眼色:“白懿姐找你,去吧。”

我走出几步,莫名回过头,林思站在原地,垂着头,表情看不清楚。

白懿暂时离开父母的视线,穿着白色的蓬蓬短裙,举着帽子遮阳,看到我抱怨说:“你跑去哪里了?找你半天。”

我开口道歉,她没真生气,笑着上来抱着我吻了吻,对我身后说:“帅哥,帮忙端两杯果汁。”

林思竟然不声不响跟过来,听到白懿的话,微笑着欠身,很快就举着托盘走来。

白懿仰头就喝,用手毫无风度地扇风:“热死,我妈怎么都不让我喝冰的。拜托这个天,怎么可能有人喝热水啊。”

我不想喝,拿在手里当个摆设。白懿喝完自己的还能继续喝我的,咬着杯边的樱桃,靠进我怀里,数落那些交际有多无聊。

我一边附和她一边走神,按亮手机看时间时,短信又来了。

【跟你女朋友接吻舒服,还是当时我吻你更舒服?】

【吃了药也四次就不行了,当时射得特别快你还记得吗?你能满足你女朋友?】

白懿讲着讲着,望向我,“哥,你怎么了?身上哪里难受吗,脸色好难看。”

我对她微笑,说没事,心里却想把这个疯子揪出来,按在泳池里淹死。

“宁音,真的要走了?”云慕恋恋不舍地在我身后问,“晚上还有很多安排呢。”

我去意已决,不打算多留。大概看出我心情不好,他体贴地说:“好吧,不过你喝酒了,不能开车,我找人送你回去。”

没想到给我开车的司机,又是林思。

我多看了林思几眼,云慕问:“不满意?再给你换个人。”

“不用换,就他吧。”我懒得再换,坐进车后座,“我衣服还在你这里,过两天给我送回去啊。”

云慕表示一切放心。

林思的车技很稳,尽管我喝了些酒,也没觉得头晕。窗外景色倒退着,只有导航时不时响起的电子提示音。

甚至我都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林思叫醒我时,车已经停在公寓楼下。

我明明没睡很久,肩颈那里却一阵阵发酸,看来楚苍劝我多去健身房这个建议还是很有远见的。

“先生,”林思似乎有些犹豫的样子,“之前红灯停车的时候,有人过来给我一个东西,说要转交给您,他短信和您说过了。”

我现在对短信两个字过敏,瞬间清醒,拿出手机看:“给我什么?”

“不知道,是一个信封。”

【我看过很多次的东西,给你也欣赏一下吧。】

我沉着脸接过黑色的信封,粗暴拆开,里面整齐放着几张照片。照片叠放得很整齐,我随便抽出一张——

昏暗的背景,凌乱的床铺,雪白的床单上一双腿向两侧张开,露出被另一个男人握在手中的性器,再往上是平坦的小腹,肚脐下一滩白色的精液和粉红色的润滑油。

我的脸藏在半明半暗的光影中,那种难堪的表情我茴,我要把他的相机都塞进他肚子里。

出租车司机很热情,和林思聊了一路,倾情推荐那家馄饨店的云吞面,看起来恨不得帮我们把菜点好。

林思听后颇为心动,进店后拿着菜单问我:“我们点一份馄饨一份云吞面可以吗?用小碗分着吃。”

这家店不大,里面热腾腾的,看着有些年头,菜单就是一张粗制滥造的纸。我低头擦着桌椅,随意地答应。

林思看起来却好像很高兴,帮我把桌椅擦好,又烫了餐具,旁边桌离开的女人在经过我们时转头抽了自己男友一下:“你看看人家!”

我没忍住捂着脸笑出声,林思无奈:“我是想你应该没做过这种事。”

“还好,”我安慰他,“我之前上学时候经常跟我朋友出去吃饭,大学附近这种小饭馆很多的,擦一擦洗一洗就能坐下来吃饭。不至于像那些娇贵的少爷公主,吃个馆子回去就肠胃炎了。”

林思将筷子摆在我面前:“那你的大学生活肯定很有意思。”

“也就那样吧,谁大学不是这样。”我闻着店里鲜香的空气,还真的有点饿了,“这家店好吃的话,等我朋友放假回来,我带他也来吃吃。”

林思安静几秒,问道:“他不在本地?”

“出国深造,前途远大,跟我这种混日子的不可同日而语。”我随便说着,正好馄饨端上来,“好饿,勺子呢?”

洗干净的勺子送到我手里,还带着热水的温度。我将几个馄饨舀进面前的小碗,现在跟林思的交情也“不可同日而语”了,又说到大学,因此我道:“你还是去考个学校比较好,有学历的证明,我可以帮你安排一个稳定的工作,总比你到处打工强。”

相似的面容,相似的话语,总是让我有种错觉。

林思低下头,回避似的捞起馄饨,轻笑说:“还是很麻烦的,我已经离开学校很久了,再考虑吧。”

他跟云思完全不一样。云思的那种向上的野心很明显,尽管之前我没有很在意,但他实实在在地想要获得成功。

对比起来,林思更像一名彻底的不学无术的年轻人,打着工得过且过,对未来毫无想法。

尊重他人选择,这个准则我现在已经很明白了。况且他怎样和我没什么关系,只是看在他帮过我的情分上,想劝一劝他罢了。

“我们加下联系方式吧。”

云吞面我没吃多少,毕竟心情影响了胃口。林思看起来根本不嫌弃,将我没吃完的也吃下去,拿出手机,心情不错地说:“好啊。”

加上好友后,我就直接给他转了一笔款。

林思表情一敛,放下手机问我:“为什么给我钱?”

“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啊。”我说,起身准备走,“今天多亏你。下次再给你补一份礼物。”

林思:“我帮你不是为这个。”

我不知道他又有什么追求:“是,我知道你人好,但是我总得感谢一下。钱不多,我可以明天……”

林思打断我:“不用,谢谢,但是不用。我需要的不是这个。”

真有意思。

恰好我吃饱了,心情愉悦,就问他:“那你想要什么?”

林思看我一眼,有些高深莫测的样子,过了会他说:“一个月后我生日,可以到时再提要求吗?”

要生日礼物?还挺有仪式感。

我不介意,点头答应。林思看上去很高兴,试探性地握住我的手:“你回去后注意伤口不要沾水,明天再观察观察,如果疼的话要去医院。”

我笑他像老妈子,抽回手的时候林思手上却一紧,并不放开。我疑惑地看向他,他眼睛垂下,还是放手:“你不喜欢牵手吗?”

“哪有两个男人走在街上牵手的。楚……我跟我最好的朋友都不这样。”

这倒不完全对,高中的时候冬天晚上下晚自习,楚苍身上温度高,我经常把手伸进他口袋里取暖。这时楚苍会嘴上嫌弃我,但手也插回棉服宽大的口袋里,算得上是某种另类的牵手。

林思面上闪过失望的神色,默默跟着我的步伐,沿着人行道向前走。

馄饨店离公寓不远,我打算走回去。林思则坚持要送我回家,之后他还要回酒吧去上晚班。

时间已经不早了,可酒吧是通宵营业,他今天陪我折腾这一遭,我不由道:“今天还是请个假吧。”

“再请假我会被老板开除的啊。”林思笑着说,“等我能开起自己的酒吧,就可以自由上下班了。”

“开的话通知我一声,我来投资,当一下你的头号股东。”

林思眼睛很明亮,他偏头看向我,问道:“真的吗?”

“真的。”我说。

林思突然停下,我一头雾水也跟着停住,随后他展开手臂,将我一把抱住。我猝不及防,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推开他,还是就这样抱回去。

按理来说,没认识多久的人这样抱我是会被我甩开的,不过他占着一张和云思长相相似的脸,总是让我有些心情复杂。

最终我把这归结为独自出来打拼的年轻人的脆弱,生疏地拍拍他的肩膀:“好了,祝你的愿望早日成真。”

“……我也这么希望。”他的下巴搁在我肩上,说话时胸腔微微震动。

“哥,你看下手机!”

我是睡到半夜被白懿的电话吵醒的。正是凌晨时最黑的时候,窗帘缝隙里,隐约透进一点幽暗的灯光。

我怀疑自己还在做梦,茫然地啊了一声,白懿催促说,“快点快点,看下。”

她发来一条新闻链接,才发布两小时,配了一段模糊摇晃的视频,但文字已经足够清楚:青年摄影师章茴因服用过量安眠药死于家中,被发现时已经死亡三天,具体情况还在调查中。

我坐起身,拿着手机又看一眼,不可置信:“我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他,他就死在自己家里?”

“是啊,太奇怪了。”白懿说,压低声音,“哥,真的,你要不回家里去住,或者请个保镖吧,我感觉章茴不是正常死亡。”

我也赞同她的意见,并且想起之前那个蹲守在我公寓门口的男人。这件事我瞒住了家里人,公安那边通报警情也对我的信息做了模糊处理,知道的人不多。

那么章茴呢?他是自杀,还是他杀?

我断断续续地睡到天亮,坐在床上翻着手机,心想如果楚苍在,那就直接住他那儿,方便多了。家里平时也都是佣人留下,若真的有冲着我来的威胁,回去并没有什么作用。

总之……这人不能胆大包天到拿着枪直接上门杀我的程度吧?

我下床用微波炉热了个三明治,同时漫不经心翻了翻新闻相关的讨论。毕竟过了一段时间,热度已经褪去,还在讨论的人并不多,有些人还揣测是不是得罪富二代所以被灭口,还得到不少附和。

就算真的打算灭口,也不可能是因为这种小事吧?

我放下手机,这时门铃响了。

两名警察站在门口,神情严肃地对我出示证件:“谢先生,关于章茴的死亡,有些问题需要询问您,麻烦和我们走一趟。”

我被这个开门惊喜砸得沉默,这下倒是有灭口的理由了,可惜章茴不能死茴的卧室里发现了遗书,他声称是你逼迫他自杀。”

警局明亮的灯光下,我只觉得不可思议:“他是这么说的?但我也今天凌晨才知道他的死讯。况且前段时间网上被攻击的不是我吗?我哪里有……”

章茴遗书的复印件放在我面前,笔迹清晰,生动控诉我是怎样欺压他、威胁他、打骂他,最后他不堪受辱,受制于富二代的强权和社会不公,只能选择自杀。

我要不是当事人,还能夸他一句写得好,真是富有感情,字字泣血。

但仅有遗书,证明力自然不够,警方只能根据流程做个笔录,再多的还要等他们侦查。

“还请您这段时间不要离开本市。”他们送我出来时说,“有需要的时候,我们会通知您。”

我接过手机,和他们客套几句,走出警局。

刚刚被信号屏蔽的手机卡了一秒,跳出数不清的信息和未接电话。消息太多,我慢慢向下滑着屏幕,没来得及看路,撞到一个人身上。

“不好意……”我抬头,刚要道歉,后面的话被吞了回去。

楚苍手插在口袋里,拧着眉心看我,嘴唇抿得很紧。

我差点以为是认错了人,盯着他看了好久,直到楚苍失去耐心,面无表情问我:“好看吗?”

“还行,没变丑。”我说,在他手臂上捏了捏,确认是本人,“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不上课吗?”

“请假。”楚苍简短地说,“刚下飞机就收到消息,你真能干。是你哥让我来接你的,他现在回不来。”

我已经看到来自我哥的未接电话,在一团乱麻的问题里抓住一个问楚苍:“家里有事,让你请假?”

楚苍说:“早就想回来,正好这两天课不多,连着休息日,想回来看看你活得怎么样,结果一落地就是来警局接人。”

总不会是为了我请假的吧?我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问,最后还是吞下这个问题。

他语气冷冷的,我倒不在乎,跟着楚苍上了车,坐在副驾,偏头问他:“我哥怎么知道的?”不等他回答,我又自言自语,“算了,他神通广大,我肯定瞒不过他的眼睛。”

“等你哥得空回家抽你吧。”楚苍嗤笑,“我刚看到新闻,具体怎么回事?”

我诚恳地说:“我也不知道。我还没找到他,他就自杀了,遗书里还污蔑我,说我逼死他。”

楚苍发动车子:“你跟白懿分手了?”他很突然地问。

那天在电话里不欢而散后,我就没怎么跟楚苍聊天,现在才记起来这件事没跟他讲:“嗯,对,她现在麻烦事一堆,我不好烦她。”

“你麻烦事也不少。”楚苍评价,“真是惊喜大礼包。你都跟白懿分手了,她的仇家怎么还抓着你不放?”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我这些日子的怀疑整理好,对楚苍道:“其实我觉得,想搞我的跟搞白家的不是一伙人,有个莫名其妙跟我过不去的人,我怀疑他跟镜城那边有关系。”

之前那些短信我做了备份存在电脑里,负责追踪号码的人告诉我,自从那个男人被抓走后,那条号码就彻底作废,查不出任何信息。这条线索目前是断了,我不得不处于被动的位置,等待着时间未知的下一次袭击。

“什么东西?”楚苍有点疑惑,扫了我一眼,“音音,发生什么了?你不要……”

他竟然有些犹豫,“你有事就告诉我,不要瞒着,我会尽力帮你的。”

我想那些事不适合在车上说,就转换话题:“对了,之前云慕还说,你家里想让你和白懿——”

我没说完,楚苍就打断我:“他说什么?”

大约是意识到自己语气太冲,楚苍表情僵硬地踩下刹车,过了几秒钟,继续说,“都是乱七八糟的流言,你不要信,我肯定不会答应那种事,都是我爸妈瞎谋划。现在他们暂时也放弃让我订婚这件事,说到底就是想用联姻换好处,我不会做的。”

我不是不信任他,楚苍肯定做不出来这种事,我只是好奇,他家里竟然这么早就催促他结婚。

“没什么,一点小问题罢了。”楚苍说,他开了音乐,使车内的氛围变得轻松,“先去吃饭?”

“不,去你那住两天,回我公寓拿东西。”

楚苍既然回来,我就没必要回家去吃我哥的教训了,再说他比保镖靠谱许多。

他不再开口,专心开车。我翻着手机,除去一些无关紧要的人,云慕和林思也都来问我的情况。

我先回复云慕,给林思打字打到一半时,车停下,楚苍说:“到了。”

音乐声戛然而止,我去推车门,却发现不动。而楚苍沉默地偏头,他看着车窗外,等在公寓楼下的林思。

我愣住了,楚苍在一旁声音沉沉地问:“那是谁?看起来怎么那么像……”

他顿住,不知想起什么,忽然解开车门的锁,推开车门走下去。

“不是,楚苍,你等等!”

我叫了一声,楚苍充耳不闻,大步走过去,一把扯过站在那里的林思的领子。

林思茫然地看着他,又转向我,疑惑地问:“这是……宁音?”

我赶紧拽了一下楚苍的手,他没动,瞥我一眼:“他是谁?”

“不是云思,你认错了,他们就是长得像!”我低声快速地说,“放手放手。”

楚苍紧绷着脸,还是松开手。林思整理好衣领,笑道:“先生您是认错人了吗?”他看我一眼,补充,“之前谢宁音也说我像他认识的什么人。”

“我还以为他没死,倒有脸来找你。”楚苍不再看他,冷笑对我说,“这算什么,上次你对我提起的那个替代品?”

说话时语气中的轻蔑和傲慢毫不掩饰。

我不知道他又犯什么病,忙推他一把:“你快闭嘴吧,什么跟什么。”

林思目光似乎变了变,不过我来不及看他,见楚苍仍旧不服的模样,嘴唇动了动,我抬手一把捂住他的嘴,他安静了。

“不好意思,我朋友有点冲动。”我转头对林思道歉,“你怎么过来了?”

“我看到章茴的新闻,就想问问你,结果你一直联系不上,担心出事,我就跑过来了。”林思温声告诉我,他看了看被我捂住嘴的楚苍,“现在看来,是不是我来的不是时候?”

他问法莫名暧昧,这要我怎么回答,不能说不是时候,也不能说正是时候吧?

楚苍的嘴唇贴上我的手心,温热潮湿的气息全呼在里面。我手被他吹得有点痒,放开他,拍一下他的肩:“你先上楼去。”

他却不配合:“你们要说什么我不能听的?”

我没办法,示意他别插话,将今天进局子半日游的事简短给林思讲了一遍。

林思眉心拧着,忧虑地说:“怎么会这样?这完全是冤枉你。”

“没事,光凭一封信而已,总不能把我定罪。”我耸肩,“他自己吞的安眠药,找不到我头上。”

林思叹口气,郑重表示:“需要的话,我可以做你的证人。”

“真的?”我开玩笑,“做伪证也是犯罪啊。”

林思皱着眉对我笑笑,瞥了一眼楚苍,后退两步:“这肯定不算伪证。你没事就好,那我不打扰了,再见。”

我还没说什么,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步履匆匆,很仓促的样子。

与此同时,楚苍在后面扣住我的肩,阴森森地问:“你又从什么地方找出来这么一个人,看着比你当初的学弟还寒碜啊。”

“他不是……”我本想反驳楚苍,但是毕竟在云思身上我就看走眼了,只好转移话题,“他都不要我的好处,我们也是偶然认识,你别只想着找我的茬。”

楚苍看起来颇为不屑:“不要你的好处?因为他想要的不是你给他的那些东西,只怕他想从你这得到的,你给不起。”不过他的话被铃声打断,只好满脸不耐地拿出手机。

他看了眼来电人的信息,莫名抬头向我望了望,接着侧身走开,我只能听到他低低的说话声。

这人真是,刚刚对林思的存在十分不满,现在又躲着我接电话。

我打了个呵欠,楚苍的声音忽然提高:“……不可能!”

他脸色很差,竟是直接挂断电话,看向我的时候,流露出罕见的失态模样。

“出什么事了?”我问他。

楚苍冷着脸,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急促地说:“不用再上楼了,直接走,去我那里。”

我被他拽着,茫然地走了几步,奇怪道:“发生什么了?”

楚苍回身看着我时,突然抬手,在我脸上摸了摸。

“这里怎么有道疤?”他拧眉问我,“我才离开几天,你脸上就伤着了?是不是因为那个……”

他表情有些控制不住的焦虑和烦躁,我一怔,随后他再次抓住我的手,硬是带我上车。

“小伤,我等下跟你解释。你好像那种拐卖人口的你知道吗?”我一边调整安全带一边说,“绑到我是你赚大发了,知道我身价多少……”

楚苍刚回头看我,就在这个瞬间,砰一声,整个车身震了一下,被硬生生别到路边,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两辆陌生的漆黑轿车一前一后别住楚苍的车,前面车上下来一个带着墨镜的男人,弯腰敲敲车窗,却是很恭敬的态度。

楚苍整张脸紧绷着,我看到他握着方向盘的手背迸出青筋,牙关紧咬,匆匆又瞥我一眼。

他没动作,紧接着前面车上下来一位妆容华美的中年女人,提着手包,矜持地抬手,叩了叩车门。

这女人我认得,是楚苍的母亲,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小谢也在啊。”车门打开后,她先对我打声招呼,笑容温柔,“楚苍天天想着你,待你比亲兄弟都亲,刚下飞机就来找你了。”

我客气地回了几句,楚母微笑,不再对我说话,转向楚苍:“下车吧,家里有事,你都不知道回家看看。”

“我不回去。”

过了好一会,楚苍冷漠地说。

我察觉出他们之间的氛围不对,试图打岔,叫了声“阿姨”。

楚母用饱含忧虑的眼睛望向我,皱眉叹气:“你这孩子,看看小谢多让家里省心?楚苍,听话,现在就走。”

她说:“这是在外面,还有小谢,你要闹得很难看么?”

我理智上明白,当下这个状况,我先离开比较好。不过看着楚苍的样子,我有点担心他会直接开车撞死几个人。

“和谢宁音没关系,你不要张嘴闭嘴扯上他。”楚苍目不斜视地说,“音音,抱歉,你先回公寓吧……我会再来接你的。”

我犹豫地看向他,想了想,还是抬手按住他的肩膀,低声说:“你忙完你的事再说吧,我没关系。”

下车时楚苍忽然拽了一下我的袖子,我还没回头,手心里就被他塞进一个小盒子,楚苍说:“路上小心。等我去找你。”

他的母亲站在旁边,忽而抬起眼,以某种奇特的目光注视我,转瞬又偏头,拧眉默默打量起楚苍。

“阿姨。”我捏着盒子,在车前站住,尽量礼貌地问,“是因为催楚苍结婚的事吗?我知道不该多管闲事,不过白懿她……”

楚苍母亲依然挂着那种忧心的、宽容长辈注视晚辈的笑容,轻轻打断我:“小谢,你们小孩子,心不定,都可以理解。不过楚苍他爸爸这两年体检结果也不好,人年纪大了,问题就是多。他得尽快帮家里分担啊,先成家后立业,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毕竟不是我自己的父母,我不好怎么反驳。这时楚苍以疲惫的声音说:“妈妈,不要再讲了,我们走吧。”

她最后以一个表面礼貌的微笑结束这场对话,对我颔首。留下一位保镖开走楚苍的车,消失在道路另一端。

我站在原地,有些头疼,又说不明白情绪从何而起。不想回去,我去便利店买了瓶水,在花园里坐着点了根烟,手机提示音响起。

【你被你的好朋友抛弃了吗?】

我慢慢咬住滤嘴,用牙齿磨了磨。

果然那个男人就是挡箭牌。

他又出现了,简直按捺不住一样,在某个角落看见我过得不好,他好像就很开心。

我问他:【你是连被我抛弃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嫉妒吗?】

短信石沉大海,我莫名感知到他很生气,于是又发过去一条:【怎么不回复我了?】

然而短信发出去,后面却是一个鲜红的感叹号,告诉我,我被他拉黑了。

我把烟掐灭,在花园的长椅上没忍住笑出声,心情总算舒服了些。

虽说我跟楚苍这么多年的交情,但我和他的家人并不熟悉。我们茴在合同中承诺曝光有关我和白懿的丑闻,合同另一方有些眼熟,我看了会想起来,是之前坑了白家的工作室。

白家的竞争对手,滴水不漏,全方位对付任何与白家有牵扯的人。制造丑闻的目的,就如合同中所言,避免我与白懿结婚,进而使白家获得资金支持。

不得不说,他们有点想太多了。

我将边缘还沾着血迹的合同折好放进文件袋,云慕一直看着我,还补充:“u盘里是录音。”

“给我哥处理就行。”我回过神,对他再道一次谢,“你怎么拿到这些的?”

云慕托着脸,很开心地笑笑:“哎呀,有认识的熟人,巧了。不过真正指使这件事的主谋已经逃跑了,不一定能找到。”

我沉默片刻:“先把我身上的嫌疑洗清吧,其他的我暂时都不想管。对了,我哥说你……”后面的话有些难以启齿,我说不下去。

云慕表情不变,他笑着说:“啊,你哥哥已经和你说了?我愿意做上门女婿哦,只要宁音你同意。”

“怎么可能?”我甚至不知从何反驳他,“你在说什么?我根本不可能和你结婚!”

云慕漂亮的脸上出现伤感的神情:“怎么这样啊,我一直在向你示好,你都没感觉吗?”

“云慕走了?”我哥问我。

我稀里糊涂地和他点头,整个人一团乱,上楼梯时差点把自己绊倒。

就在五分钟以前,在我的房间,云慕诚恳地告诉我,在认识我之后,他一直在追求我。而我对他的好意都采取了不同意不拒绝的暧昧态度,因此他想借这次的契机,正式向我表白。

我不知道他脑子里是什么,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在对我示好,我又怎么渣男一样不拒绝不负责——他那样也叫追人的话,我跟楚苍岂不是金婚?

云慕不仅带了有关章茴的证据,还带来了另一份合同,别名大概可以叫《假如我们结婚我可以获得的好处》。不恰当地说确实很像倒贴协议,但是他不是傻子,他图什么?

我也不是傻子,最起码我不相信他是真情实意要这么做。

可云慕刚刚送来解决章茴问题的关键证据,我总不好直接让他滚,只能尽量委婉地拒绝。

云慕被我拒绝后并没有多挫败的样子,只是惋惜地说:“好吧,那我们可以再考虑,时间还早呢。我先走了,宁音,假期愉快。”

我一点也不愉快,躺回床上,给楚苍打电话。

他接得很快,看来并没有被父母限制通讯:“怎么?”

“你还好吧。”我翻了个身,抱着枕头问。

楚苍在那边很烦闷地叹了口气,明显不太高兴:“先跟他们敷衍着吧,反正不能把我按头去结婚。”他想了想又说,“我妈今天对你那样,我代她道歉。大马路上别车,幸好没出事。”

这个我倒不介意,但是想问的太多,堵在喉咙里,不知从何说起。

我不开口,楚苍也不说话。他那边静静的,只能听到隐约的呼吸声。

最终我下定决心,抱着枕头坐起来,问他:“你给我的戒指是怎么回事?”

“嗯……”楚苍似乎笑了一声,他问我,“你觉得怎么样,好看吗?”

“戒指不都那样。”我其实没细看,“够贵就可以了吧。”

楚苍又开始笑,我不理他,追问:“所以给我是什么意思?”

“你猜?”

“猜你大爷啊。”

楚苍这才说:“我妈又看中一位大家闺秀,让我请假回来买戒指去订婚,我不想听她的,干脆定了我们的款式,气她一下。”

我忍不住靠了一声:“你搞什么,万一你妈误会我们……怎么办啊。”

楚苍声音变得平淡:“不用管她。明天我去找你。”

“那你妈再来追杀你怎么办?”

虽然我觉得楚苍的理由很奇怪,不过勉强放过他,这不是眼下的急事。

“我还要问你一件事,我哥说我妈曾经问过你家里,要不要让我们结婚?”

当着楚苍的面说这种话实在羞耻,我把句尾的几个字含糊地吐出来,说得很快,生怕他听清似的:“你知不知道啊?”

楚苍没有立刻回我,大概过了几秒,他很平静地说:“知道。”

他意外镇定,我却很不自在:“你怎么不跟我说?”

“说了你又闹别扭,反正成不了,说这个做什么?还是说你挺想嫁给我的,觉得错过一次大好机会?”

我立马让他滚:“胡说!”

楚苍这么一打岔,我也不那么尴尬了,小声跟他说:“都是我妈胡闹,你别听她的。”

楚苍没接话,他问我:“明天我去你家接你?”

“那个再说吧,你先安抚好你爸妈。”我想了想,跟他说,“刚刚云慕来我家了,他想跟我结婚,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楚苍没出声,我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一遍,询问他:“云慕是不是有病?”

“是有病。”楚苍很迅速地告诉我,“你别理他,他是没有继承权的小儿子,争不过他姐的,找上你肯定不安好心。”

“这我知道。”坐了一会,我仰面躺下,“不过他说话也挺好笑的,还说一直在对我示好……当我是瞎子啊?”

楚苍哼笑一声:“或许吧。”

我和他扯了几句,挂断电话。本来我是想将那些短信的事也告诉楚苍,不过既然他明天就能挣脱牢笼来找我,那还是当面说比较好。

然而没两秒,又一通电话打进来。我看到屏幕显示的号码,猛地起身站在地上,等了一会才接通。

依旧是变声器处理过的男声,开门见山对我说:“你不是想知道云思在哪里吗?”

我没说话,走到露台,不远处的湖面吹来微凉的夜风。

“他要死了,你救不救他?”

过了会,我问他:“你是不是该去医院看看?”

男人笑起来,他的声音被变声器扭曲,以至于笑声听起来十分难听:“我以为你会管他死活。”

我冷静地反问:“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

“呵呵……我看你对你身边那个山寨货那么上心,还以为你会看重他一些。原来小谢总对云思根本没有真心啊。”

“够了吧。”我打断他,“你根本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事,少在这犯病。你想怎么样?用他来威胁我?”

“怎么能算威胁,他哪里够威胁到你。”男人语气又变了,透出古怪的轻柔,“只是请求啊。”

“所以你想做什么,一直缠着我不放也该有个理由吧,总不会我是你摸过的第一个男人你他妈还念念不忘上了?”我说完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太烦躁,耐下性子,很想抽根烟,手指无意识点着围栏。

男人低声道:“或许是吧。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是这有视频,我发给你,你可以去鉴定是不是假的。”

没两分钟,他传过来一段五分钟左右的视频。

我通着电话打开,开头是一段摇晃的影像,灯光发黄,杂音也很多。终于镜头固定住了,这是一间不大的房子,没有窗户,只有光秃秃的水泥地和水泥墙。

墙面和地上有着许多暗色的痕迹,不知道是不是陈年血迹。角落里有个坐着的人,低垂着头,发出不规律的、急促的喘息声。

他穿着短袖短裤,露出的手臂和腿肌肉分明,但大大小小的伤口很多。很快有男人出现在镜头,踢了他一脚,说:“抬头。”

他过了会,迟钝地抬头看着镜头的方向,脸上也有血,目光失焦,可那张脸和我记忆里的云思完全重合,分毫未变。

“还能说话吗?”踢他的男人问,“要是打傻了,就不治了,直接扔出去。”

云思缓缓摇头,他声音嘶哑:“没有。”

他似乎不喜欢镜头,抬手挡着,脸又转开了。

“成,你今天这场赢了,奖金已经给你算到账上抵债,你看一眼啊。”

一张纸在男人手中晃了晃,云思半闭着眼睛点头,他的嘴唇有些苍白,说道:“别拍了。”

“老板要求的,他说等以后你成为金牌拳手,这个可是珍贵影像呢。”

云思的眼睛又睁开了,目光冷冰冰的,但随后,一段晃动的画面,视频结束了。

我第一反应是他被卖到哪里,去地下拳场打架。看样子还欠了债,纯纯拿命还钱。

不是吧?

我一时忘了说话,男人在那边问我:“什么感想?”

“你们是黑社会吧。”我不满地追问,“他这是……”

“伤没好就去下一场,当然是伤上加伤了。”男人声音莫名变得愉快,好像在说一件令人高兴的事,“能上场,钱就给救他命的老板还债。上不了场,就等着死时被拉去卖器官,你觉得怎么样?”

我紧紧握着围栏,想给他一拳。

“他在哪?”在我想清楚之前,我已经开口问了。

“在镜城啊。”

我就知道。

我是被敲玻璃的声音惊醒的。

清晨时分,外面还有些薄雾,周围绿化很好,鸟叫不断。楚苍就这么站在露台上敲玻璃门,还对我笑了笑,看上去随时准备入室抢劫。

“你没毛病吧?”我本来一头起床气,也被他吓得没了,“大哥你怎么上来的?”

楚苍等我开门,说着“先让我进去”的同时,伸手揽住我,身体一侧,带着我进屋,整个人毫不见外地躺在我床上。

我被他的手臂抱住,抵抗不了他的力气,自然跟着躺下,几乎躺进他怀里。

楚苍穿得很少,清晨气温不高,不过他可能是刚运动过,身上很热,呼吸吹在我脖子上。

“你不会是爬上来的吧?”我简直不敢相信,挣扎着推开他的手,起身坐在床边低头看着露出疲态的楚苍,“说话!”

“等等,长官,我招。”楚苍很配合地举起双手,“我也没想到你们家外面装的报警系统就是摆设,上来的时候管家看到我了,不过我说我来找你,他就让我爬了上来。”

我没想到这种事也能发生:“不是,他不拦你?就看着你爬上来?”

“他还夸我年轻人身体好呢。”楚苍笑了,对我展开沾着尘土的双手。

“……你没洗手怎么敢上我的床!”

楚苍在我的督促下冲了个澡,又任劳任怨给我换好床单,穿着我比较宽松的衣服坐下,说:“我是大早上来给你上门干活?”

我用脚尖踢了一下他的小腿:“还不是被你弄脏的?”

楚苍突然抬手拽了一下我的小腿,把我扯到他旁边:“真是给你惯坏了。”

他跟我的身体接触又有些太亲密,我尽量不动声色地坐直,和他拉开距离:“说得跟你是我爹一样。你既然来了,戒指在这,你拿走吧。”

我把戒指盒找出来扔进楚苍怀里:“不便宜吧?收好了,下次遇到喜欢的女孩还能二次利用一下。”

“你不要?”楚苍将盒子抛起来又接住,眼睛看着我。

我莫名其妙:“我收你的戒指,像什么话?”

“不要就算了,也不是多贵的东西。”楚苍满脸无所谓的样子,手腕一翻,戒指盒落进垃圾桶。

我愣了一下,心说败家也不是这么败的。况且楚苍见到我时心情还不错,这下突然情绪变差了,是因为我不收他的戒指?可是我们什么关系,我收下他给的戒指更不对吧?

“下面该你交代了。”

我没来得及多看戒指两眼,楚苍就捏着我的脸,逼我正视他:“脸上这个伤怎么来的?”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如果给楚苍看手机里保存的那些信息,他会特别生气。

但是除此以外,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自己看下吧。”我把手机递给楚苍,起身去外面的小冰箱拿出两瓶凉茶,走回来放在他手边。

楚苍只看了两眼,他的脸色就变了。

其实他一般表情变化不大,大多数时候都是一种懒洋洋的从容不迫的样子,只是我们相处久了,我能感知出他的情绪好还是不好。说实话,如今他这种铁青的脸色,实在很少见。

“你们打过电话?”楚苍问,“通话录音呢?”

我给他指了指,让他去一边听。

但楚苍抓住我的手,垂下视线听着外放,最后他看我:“所以脸是怎么回事?”

我将那天那个男人的袭击尽量轻松地表述一遍,楚苍听完,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我。他的拇指,一直在轻轻抚摸我脸上蔓延到锁骨那道浅浅的伤疤。

“没关系,在用医生的药,很快疤就没了。”

我不大自在,想去推他的手,“别摸了,有点痒。”

“怪不得你对那个人那么好。如果那天不是他在,你会怎么样?”

我握住楚苍的手:“别去想那种假设,这不是没事。再说,我也不是废物到反抗不了……”

我的声音停住了。

被我握住手的楚苍,倾身靠近,他带着凉茶味道的潮湿的嘴唇,印在我的下巴那里。

发生了什么?

楚苍的气息近在咫尺,我对上他的双眼后,他率先移开目光,抓着我的肩膀,湿凉的嘴唇往下滑,吻到我的颈侧。

直到这时,我才猛地用力挣开他,本来想站起身,可腿被床脚绊了一下,我又坐回去,头脑发蒙,眼睁睁看着楚苍再度靠近。

“我就不该离开那么远。”楚苍的眼睛是浅棕色,我可以清晰看见他的瞳孔在微微颤动,“否则他根本就没有机会骚扰你,跟踪你……谢宁音,为什么不跟我说?连我都不可以说了吗?”

“你离我那么远,好好读书吧,再说这个也不是很大的事。”我下意识回答他的问题,随后反应过来,“你刚刚是做什么?”

楚苍完全忽略我的问题,他点头道:“对,没错,都是我离你太远的缘故,如果你在我身边,就不会受伤了。”

“你在说什么啊。”我觉得他状态很不对劲,试图让他冷静,“根本没有因果关系,而且你回答我,为什么要亲我?”

最后两个字说出来很困难,我觉得我有些缺氧。

楚苍看着我,我也同样看着他。

他突然笑了,和往常一样的有点痞气的笑容,说道:“音音,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还要跟我装傻到什么时候?”

我被他看得后背发凉。

就好像一层存在那么久,久到我们都习以为常的窗户纸,它就应该在那里,它应该存在一辈子,可是突然楚苍就将它撕开了。

我说不出话,之前喝的两口凉茶变得很苦,在我胃里冰冰地翻来搅去,让我想吐。

“我又不是傻子,”楚苍主动离开我,他在我房间里熟门熟路地找出一盒烟,走到露台那里点上,“音音,你觉得你装得很好么?明明发现我喜欢你,还必须得装作不知道,和我接触多一些,就开始想办法拉开距离。哦,还去谈女朋友,为了体现你对男人完全没感觉?”

我是真的想吐了,后背在出冷汗。

管家的声音朦朦胧胧从外面传来,他按了铃,问我要不要准备早饭。我下意识回答不用,不要来打扰,张开汗湿的手掌,发现手指在发抖。

捅破窗户纸的楚苍显得如此陌生,甚至令我觉得我并没有真正理解过他。

“音音,你是怎么想的?又想要我像追求者一样对你好,又想要一直做朋友,不负责任吗?”楚苍抖掉烟灰,似笑非笑地盯着我。

他怎么能这么想?

他怎么能这样说我?

我的喉咙到胃都在抽搐,什么都说不出来,慢慢地抬头直视楚苍的双眼,他忽然收敛了那种笑容,将烟摁灭了。

我已经等不到他说下一句话,跌跌撞撞冲进洗手间,撑着冰凉的洗手池,将喝的凉茶全部吐了出来。

喉管里火烧火燎一样,除了凉茶我吐不出来别的,只能在胃部收缩下干呕几声,眼泪都出来了,很狼狈地伸手去接水,将脸洗一遍,再漱口。

楚苍从我身后掰我的肩膀,我甩开他,弯腰缓了一会,才直起身。镜子里我整张脸湿淋淋的,头发很乱,干呕刺激得眼睛发红,好像我才是告白失败的那个。

接着我转头,看着站在我身后的楚苍。

我有什么好占他便宜的?我需要吊着他不放手吗?我除了不能像恋人那样和他接吻上床之外,我对他的真心还用他怀疑?

我只是不想失去我最好的朋友,他凭什么这么说我?

楚苍低头看我,他的表情很难看,过了会,对我说:“对不起。”

在他面前被他气哭太丢人了,我尽力让声音不那么发抖,指着门跟他讲:“滚出去。”

“我说错话了,你别那么生气。”楚苍门神一样堵在洗手间门口,“怎么突然吐了?叫医生来看看好不好?”

然而我现在听到他跟以前一样说话就更难受。

“你要是觉得我对不起你,那我们就绝交……”我必须撑着洗手台,否则我觉得我都站不稳,“我欠你什么,我还给你行不行?要多少钱你随便说,楚苍,我到底是不是真心把你当朋友,你自己知道。”

他就像听不懂我说的话一样,问我:“你喝点温水会不会好一些?还有那个给你发短信的人,你真的要理他吗?”

我有点忍无可忍了,抓起一旁的玻璃杯砸过去:“你给我滚出去!”

楚苍没躲,玻璃杯在他胸口砸出一声闷响,随后掉在地上摔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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