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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车里车外

 

云思脸上看不出一点痛感,我还在搜索烫伤处理办法时,他已经拧了凉毛巾敷上,说:“买个烫伤药就行。”

我被搜索引擎蹦出来的一堆图片吓到了,命令他:“现在,立刻,走。”

好在从他家到停车场不远,那辆小黄车在灰扑扑的停车场尤其显眼,我打开车门时云思还看了看,夸奖说:“这辆车挺好看。”

“你跟我哥怎么一个审美?”我让他坐副驾驶,打开地图看去最近医院的路线,“我觉得好丑。”

云思立刻改口:“我又看了下,感觉其实不是那么好看。”

我忍不住指责他说:“你真是见风使舵,下次能不能学点高级的谄媚。”云思也只望着我微笑,并不说话。亏他举着这只手还能笑出来。

幸好医院并不远,这边路上人也不多,不到十分钟我们就停在医院门口。

云思举着右手指导我挂号,我对排队毫无耐心,直接挂了急诊。

他跟在我身后说:“学长,这个钱……”

我最烦他揪着这点小钱不放:“于情于理都是我出,你闭嘴吧,再说没用的我扣你工资。”

云思安静下来,他烫伤没那么重,直接在急诊处理好后,开了药就能回家。

毕竟他的手被烫我有一大半责任,站在医院门口,我想起他那个难以言喻的父亲,问他:“你要直接回家吗?这样行不行?”

云思:“嗯,这个样子,我还得找辅导员再请几天假。”

我想了想:“你又不愿意住院,我帮你请个短期的阿姨吧,能做饭和打扫卫生,万一你和你爸再那什么……还有人能帮忙报警。”

云思面上显出几分诧异,他垂下眼睛看我,说道:“不用的,学长,这又不能怪你,只是意外,是我自己没端稳。”

现在是不可能赶回学校去上课,我从最后两级台阶上跳下来,车钥匙在手中抛了抛,说:“那走吧,出去逛逛,你有事要回家吗?”

云思看起来要说什么,但很快他对我摇摇头:“没事,学长,你想去哪里?”

我其实也没想好,不过摆出神秘的样子卖关子,云思就说:“那好,我都听学长的。”

车载蓝牙在放轻音乐,我等红灯时敲着方向盘,不死心地问了句:“你确定不可能和楚苍在一起吗?”

实在不行我天天监督他们谈正常的恋爱,不准搞任何违背道德风俗的行为。

云思沉默许久,绿灯亮起时,他声音压抑地说:“学长,我真的不喜欢他,你不用再问了。”

他语气罕见的强硬,通过镜子能看出表情不怎么好,我没觉得冒犯,新奇地问:“生气啦?”

云思用左手按了下眉心,转而柔和地说:“没有,学长,我不会跟你生气的。”

我立刻道:“打住,说话正常点。”

什么叫不跟我生气?挺起来好恶心。

云思却没听话,他依然说:“学长那么讨厌同性恋吗?讨厌还为了楚苍来接近我,他知道你这么做?”

我啧了一声:“你话这时候又多了,别忘了我们说好的,这件事你不能跟楚苍提一个字。”

云思偏过脸望着车窗外,我也没再理会他,车穿过十字路口,在路边的停车位停下。

这一块区域是新兴的商业街,风格比较文艺小众,当地应该是想打造成另类风格的打卡地点,来来往往的大把都是潮流青年。

这还是我前女友带我来过的地方,我一想到当时和她在这里买的几身情侣装就心情复杂。

带云思来这里纯属兴之所至,他身上的衣服都很明显是穿旧了的,如果不是本身的身架和脸撑着,实在不敢恭维。

况且我也发现我的衣柜除了那几身早该扔掉的情侣装,剩下的基本就是款式一致的卫衣长裤,单调到我都觉得应该添衣服了。

楚苍对我的衣柜倒是一直没什么期待,他评价说:“只要你没有天天穿格子衬衫,我觉得就还有救。”

我当时反驳他,格子衬衫也有可取之处,楚苍叹气说我学了计算机后果然无药可救。

如果我前女友当时和楚苍在一起,估计两人会更有共同话题——我前女友之前是认真考虑过要不要把我的卫衣都扔掉。

“这么多连帽卫衣,这么多!”她感叹说,“谢宁音,如果不是你的脸,我真不敢想象我会跟一个天天穿卫衣的男人谈恋爱。”

这可能是她出轨的原因之一。

“学长打算买衣服?”云思问我。

我回神:“嗯,随便逛逛。”

我特意避开之前光顾过的店,挑了一家风格不那么突出的进去,里面客人竟然还不少。

云思靠近我:“这里的衣服我觉得不是很适合学长。”

我有些好奇:“不行吗?你喜欢什么样的?”

云思沉默一阵,他说:“我认为学长穿正装就很好看。”

“去你的,谁天天穿正装啊。”我批评道,“再说,一般人穿正装都会显得比平时好看吧?你的品味怎么还不如直男。”

云思点头:“学长说得对。”

“你就只会附和我。”我瞥他一眼,转身去看衣架上的衣服,“这件怎么样?”

我指的是一件针织衫,旁边迎上来的店员很热情地介绍:“帅哥眼光不错,这款很受欢迎哦!要试一下吗?那边有试衣间。”

“可以。”我说,指了指云思,“拿他能穿的尺码。”

云思一怔,几乎下意识反问:“什么?”

店员反应很快,转身去取。云思语速变快,盯着我说:“学长,不用给我买东西。”

我不喜欢他这种推托:“你去试试再说,一件衣服而已。”

“不,我是说今天的事不怪你,你也不用做出这种补偿一样的……”

“闭嘴。”我说,“去试衣服,补偿?我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给你的你就收下。”

云思拧起眉毛看我,我耐心不多,尤为讨厌这种别别扭扭的拒绝,正要警告他如果不听话就自己走回去时,他妥协了。

“学长你先坐吧。”云思接过衣服,他移开目光不再看我,“我去试一下。”

店员带云思去了试衣间,又折返回来在我面前热络地询问:“帅哥,你有什么看中的吗?”

我打算先给云思买两套再说,于是摇头:“我不急,你帮我再拿两件适合他的吧。”

“好呀。”店员很快挑出来几件,果然都比较正经,符合云思那种好学生的气质。

见我满意,店员补充说,“帅哥方便的话,可以加一下我们微信,有内部优惠和上新提醒哦。”

“不用,这个我不需要。”

她还想再劝,这时云思叫我:“学长。”

他很快就出来了,我抬头望过去,发现换身衣服果然对人有很大的提升,于是拍板:“就这件吧,先装起来。”

云思露出一种局促和犹豫的表情,我对他竖起手指,他沉默下去。

这还差不多。

店员挑出来的衣服云思一件件试完一遍,我还担心他的手,不过云思比我想象得利落,都试穿后,我让他把最后试的一身留着。

“比你身上的旧衣服好看多了,旧衣服直接扔了吧。”

云思看我,我们之间隔了一段距离,店员高高兴兴地去把衣服装好,他一直没说话。

“想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我做出一个拉拉链的手势,“你不喜欢这种?”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舍不得旧衣服?

云思声音很轻,他眼神看着别处,几秒后转回来凝视我,脸上的表情难以解读。

他好像有点不乐意——不过为什么?我是不是应该叫店员把旧衣服还给他?

我想我也没有对他怎样,还给他买了衣服,并且方式和我对待周围人没什么区别。而且他的手被烫伤,归根结底是我的原因,正常人应该要我做出赔偿才对。

我跟我女朋友出去逛街,也就是她挑衣服我付钱,或者她玩手机我和店员沟通,云思受到此种殊荣,还有哪里不满意?

“学长你喜欢吗?”他问我,“你喜欢这种?”

“挺好看的。”我以为是他不喜欢这种风格,“要不换一身?”

云思:“不用,学长觉得好看就可以。”

又来这套。我都要脱敏了,告诉他:“我喜欢看你穿麻袋。”

云思还好意思笑:“下次穿给学长看看。”

这就是男同性恋的厚脸皮吗?

买完云思的衣服,我就有点疲惫,去附近几家店看过后,兴致缺缺,也没看到我喜欢的种类,说道:“不逛了,送你回去。”

然而走到车边时,云思忽然说:“学长,等我一下。”

他把手中提着的衣服放在车后座,脚步匆匆地转身离开。我坐到驾驶座看了下消息,室友告诉我一个不幸的噩耗,我被我们副院长点名了。

我没想到我这么点背,这门的期末恐怕得要我的命。

室友又多嘴说,楚苍也逃课被点名,因为他老是和我坐同桌,老师发现我没来,买一送一地给他也记上。

楚苍竟然没去上课,他能去哪里?

云思敲了敲车门,车窗下降,我刚抬起头,一块毛绒的布料盖住我的脸。

“什么玩意?”我拿开脸上的东西,发现是一条浅色围巾。云思俯身握住围巾一端,防止围巾掉下去。

“最近开始降温,”云思说,“学长,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围巾的手感其实有些粗糙,和我的围巾都不一样,摸起来还有点新奇。我问:“怎么突然想起来送我这个?”

“刚刚试衣服时就看见,我觉得很适合学长。”

我在脖子上绕了两圈,下巴藏进去,还挺温暖,随后仰头看云思:“合适吗?”

我不太确定,又向镜子里看了看,没看出什么区别。

云思没有立即回答我,他伸出手在我脸上碰了碰,他的手指很温暖,慢慢滑过皮肤,把我的头发从围巾里拨出去。

我很不自在,躲开他的手,自己将头发弄开:“好吧,你觉得合适就行,我收下了。”

云思回到副驾驶那边,我将围巾取下来,云思把围巾叠好放在后座。我觉得下巴被蹭得有点痒,无意识抬手挠了一下,云思转头看我。

我被看得偏过头,打着方向盘转过弯,发现他还盯着我,忍不住道:“看什么啊。”

云思迟疑片刻,摇摇头。

车快到达那家超市时,天色已经黄昏。我停下车,还没解安全带,云思按住我的手背,说:“学长,转一下,我看看。”

我看他,云思抬手,动作很轻地抬起我的脸,他表情变得忧虑:“你这里好红。”

我啊了一声,向镜子里看,发现我下巴处红了一片,但我没什么感觉。

云思语气有点愧疚:“是那个围巾让你有点过敏吗?”他的指腹摩擦着我的脸,手意外粗糙,带出一点热度和痒意。

“应该不会吧。”我怀疑地说,也抬手摸了摸下巴,“我都没感觉到……”

我身后的车窗被人很重地敲了三下。

云思抬起眼睛,他很平静地向我身后看了一眼。

我莫名其妙地转头:“谁啊?我又没有乱停车……”

我闭嘴了。

楚苍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垂下去,他低头看我。这辆车的窗户没有防窥膜,景象一览无余,云思的手指轻轻从我脸上滑下去。

我降下车窗,楚苍的手搭在窗户玻璃上,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向我身后看了眼,但随后他就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弯腰对我笑了笑。

他刚刚站着时面部紧绷,表情看起来有点恐怖,这时候倒恢复成日常的样子,仿佛刚刚只是我的错觉。

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酒味,皱眉说:“你怎么回事?喝了酒还开车来?”

“鼻子真灵。”楚苍浅棕色的眼睛看着我,“就喝了一杯,没事,我直接打车过来的。”

我很震撼:“你不是说一坐那些廉价出租车就容易吐吗?”

“是啊,所以专门在软件上叫了高端车型,过来一路250呢。”

我强烈怀疑他这个数字意有所指,但没有证据,只好装没听到:“所以你过来干什么?”

“你莫名其妙失踪,去哪也不跟我说,我担心你。”

“你滚吧,谁失踪了?”我根本不信,“你能找到这来也真是有本事。”

我猜他是来找茬,或者是来犯病,不过云思还在场,我就没说。事实上我现在巴不得能将两个人隔开,就算他们要见面,也不该是这种情况下见。

楚苍看着我,又笑了笑,乍一看和他平时的状态一样,带着漫不经心的随意,不过他浅色的眼睛却显得十分冷漠。我感觉出来他现在心情特别差,甚至有点怀疑他会不会跟我动手。

“好了,我先看看脸。”

他捏着我的下巴,我仰起头,楚苍在我脸上摸了会,问道:“疼吗,还是痒?”

这短短一会儿,那块红色又扩大了些。我向车后镜照了照,“没什么感觉,你别乱摸了。”

楚苍在我头顶叹气,他又用手梳理一下我的头发。我打开他的手,他很无辜地微笑,接着将目光投向我身后。

云思在楚苍出现后如同一个透明人,直到楚苍说“这是哪位,音音,介绍一下?”时,他才开口:“你好,我是云思。”

“哦,”楚苍明知故问,得到答案后将腔调拉长了点,“音音的那位小学弟啊。”他语气有点暧昧,不像说学弟,像在说鸭子。

云思温和恭谨地说:“是,多亏学长对我的各种照顾,我很感谢学长。”

照顾什么?他右手都因为我被烫了,这还能谢我。

楚苍不置可否,他没回云思的话,曲起手指敲敲车窗,对我说:“先下车。”

我以为他有事要说,开了车门,这时云思也在我身后道:“今天真的谢谢学长。”

我回头看他,云思也下车了,他受伤的右手搭着车门,对我轻轻一笑,“还麻烦学长亲自来我这跑一趟,又帮了我这么多。可惜今天不太方便,过几天我回学校再好好感谢学长。”

他说话的语气有点古怪,我还没回话,楚苍就漠然道:“感谢?用你感谢什么?”

我耳边的头发被楚苍捏了捏,他凑近问我:“音音,他谢谢你什么?我怎么不知道你那么照顾学弟了?”

我瞪他一眼,楚苍含着笑瞥向云思,带有一种隐隐的居高临下,“想说什么就直说吧,没有不方便,有事的话我也可以帮忙。”

云思脸上的笑消失了,他冷脸扫过楚苍,又看着我,颔首道:“没事。学长,那就先不打扰,我现在得回去了。”

楚苍和云思的见面氛围与我想象中不太一样,我以为会出现什么就像偶像剧里那种花瓣飘落钢琴奏响的浪漫场景,但现实是在一家有些破旧的超市停车场,并且两个男主角好像心情都不好。

一点爱情的火花都没有,这可真是……太好了。

我歪头避开楚苍的动手动脚,无视他的问题,叫住云思:“你手不方便,还有这么多东西,我帮你拿过去吧。”

云思只说:“我一个人可以。”

楚苍按住我的肩,我看他很闲的样子,干脆命令他:“你把后座的衣服拿着。”

“衣服?”楚苍反问,“什么衣服,他的衣服为什么会在你车上?”

我愣了几秒,发现楚苍的脸色变得异常微妙难看,赶紧用胳膊推了他一下:“想什么呢,我刚刚和学弟出去逛的时候买了点东西,你来都来了,帮个忙吧。”

楚苍似乎是吸了一口气,他说:“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要帮你……们拿东西,他自己没有手?”

“没关系,不用学长费心。”云思打断我们的争执,他用左手提起东西,脸色变得苍白,对我说,“学长下次要来可以提前点菜,我做好等你。”

我看他有点摇摇欲坠的虚弱样子,又想起他身上还有伤,楚苍还是陈辉的表哥,于是强行关联,向楚苍道:“怎么没有关系?还是你弟把人打伤的好吧。”

“我哪有什么弟弟?”

楚苍看了我一会,以受到侮辱的语气说:“陈辉他算我什么弟,你别乱说。”

我只好说:“那行,你坐车里等我会,这么难使唤,我自己来吧。”

本着照顾病号的人道主义,我想还是把云思送到家里比较妥帖,况且我对他的伤也有责任。万一他半路晕倒,且不说安全问题,那地上也太脏了。

云思想拦我,我绕开他一把提起一袋衣服,接着就被人中途抢走。

“谢宁音,你真是可以的。”楚苍声音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他拎垃圾一样把东西提在手中,对云思冷笑一声,扬起脸,“带路吧,这位学弟。”

云思看他一眼,神情平淡,没说话,走在前面。

到达那个巷口时,楚苍向里面望了望,不耐烦地啧一声,带着嫌弃和厌恶问:“还要走到这里面?”

“路不大好,学长就送到这吧。”云思侧头看我,“小心再摔着。”

楚苍忽然也转头看我,他改口:“音音你先回去,我送佛送到西,这里面太黑,你就别走了。”

他们这回竟然战线一致,我心说莫非还有戏,不过也确实不想再走那段路,就点点头转身离开。

楚苍过了有一会才回到车上。他直接坐上副驾驶,我在看晚饭,头也不抬地问他:“晚上出去吃,还是回去?我那边阿姨今天休息,你那边的呢?”

手机被抽走,楚苍却不看屏幕,平视前方,将我的手机在手中抛起又接住。

“音音,我不是干涉你社交。”他说得很慢,隐隐的焦躁却从声音里散发出来,“不过何必和这种人来往?你应该明白,像他们这种……人,接近你只是贪图你身上的好处。”

“图我什么?”我担心他把我手机摔了,“我今天花的这点钱还不够包小情人的最低消费吧,你在乎他做什么。还来找我的事,你不会以为我现在不生气?”

我抓住楚苍的手腕把手机夺回来,云思恰好弹出来一条信息。

【学长,晚上开车注意安全。】

楚苍也看见了这句话,他扯起唇角,看着外面两秒,推开车门下去。

我看着他走进超市,怀疑他最近内分泌失调。

我没回云思的消息,等了不到五分钟,楚苍挟着日落时开始变冷的空气回到车里。他把一个东西放在腿上,我发现有些眼熟。

盯了一会后,我想起来这是我,卡还在楚苍手里,真是白干活。”

云思回答我:“他肯定不会借给我的。”

我不理解:“这有什么?你不好意思说,我帮你拿就是,你现在搞成这样,我还以为你要玩绑架呢。”

说着我拿出手机要给楚苍回电话。随便云思想做什么,我都不打算管了——他若是能提前跟我讲,我很愿意帮他瞒着楚苍借一张卡,可现在他做的事,我只觉得他完全就是在欺瞒、戏耍我。

云思却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将手机抽走。

他在我面前卑躬屈膝久了,我根本没想到还有他反抗我的可能性,有点出乎预料,甚至不知该怎么反应。

打一架吗?他手受伤了都能按住我,打架岂不是自取其辱。况且他又不是楚苍,能处处让着我,他本质上只是一名……我认识不久的同校学弟。

我承认我对他太放松警惕了。毕竟在我知道的故事里他纯粹是一位苦情受害者,但现在那些事都没有发生,我应该早早花点钱把他送出国的!

云思在我面前给我的手机关机,接着塞回他自己的口袋,紧了紧手上缠着的手帕,对我伸出手:“这边随时有人过来,学长,跟我走。”

我没动,看着他,眉心渐渐皱起来:“手机还我。”

“出去就给你。”

一直压抑的火气有了爆发的趋势,我加重语气:“你自己跑过来打算做什么,都与我无关。现在把手机还我,我不会跟你一起走的。”

云思静静地回望我,他忽然向前走了一步。某种奇特的预感使我后背发凉,立刻扶着墙后退,手无意中抓住旁边门的门把手,咯吱一声,门开了。

这门竟然没锁,我想也不想推开门闪身进去,手摸索着去锁门。

门锁卡一下,我松了口气,背靠着门板转过身,发现这房内还有一个内间,门虚掩着。

在我看到内间门的同时,那扇门被人从后面推开。

一个青年男人一边用毛巾擦手一边走出来,他秀美的脸上毫无表情,直到和我对视,眼睛慢慢睁大了。

我也感觉这个世界是如此虚幻,否则为何云慕都会出现在这个赌场里?

“宁音?”云慕惊诧地问,随即他确定了,匆匆走近我,“你在这里做什么?你的身上有血!是受伤了吗?”

“不,没事……”我下意识回答他,接过他递给我的湿毛巾,随意擦了擦手。干涸的血迹不好擦,摩擦着皮肤一阵阵生疼。

大约看出来我的魂不守舍,云慕在我肩上搂了一把,关切地说:“你看起来不太舒服,过来坐一会吧。”

我坐在柔软的沙发里,半个身子陷进去。云慕把沾血的毛巾扔进垃圾桶,门被敲了几下。

“谁?”他懒洋洋地应声,开门后短暂地停顿,接着笑道,“咦?你有点面熟。”

口中虽然这么问,云慕已经回头看着我,眼神意味深长。

云思说着打扰了,快步走到我面前,弯下腰。有云慕在场,我不信他还敢动手动脚,坐直身体冲他伸手:“手机。”

他却把一只手搭在我手上,力度很轻地握了握。

我打开他的手,重复说:“手机。”

“抱歉,学长,我不是……”

云思的话被打断,云慕含笑在旁边问:“哦,我想起来了,你是宁音的那个学弟。你在这里打工?怎么穿着服务生的衣服?”

“是的,我在这里帮忙。”云思直起身,背在身后的手将手机给我。我来不及和他算账,拿到手先开机联系楚苍。

“我怎么不知道这里还招短期兼职?”云慕语调舒缓,“宁音手上的血是你的吧,受伤可不好,我给认识的经理说一声。”

其实让云慕直接叫人把云思带走是最佳选择,不过我和楚苍还要掩护盛希,动静能小则小,况且这个地方不是一般的夜总会,不能把人打一顿就了事。

那天坠楼者的惨状如在眼前,我在两人僵持的时候开口:“不用,没事,他是我带进来的,手上的伤是旧伤。”

云慕抓了抓头发,很苦恼地啊了一声:“是我误会了,不好意思。那么你们现在是在……”

虽然我不知道云慕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并且看起来对此处如此熟稔,不过我决定暂且忽略这个问题,问他:“云思身上的伤口又扯开了,你可以帮我叫辆车送他去医院吗?”

“当然。”云慕语气很好,拿起墙上的话筒吩咐下去,“你们在这间等一等,马上就有人来。”

云思回头看我,我没看他,继续说:“我不等,我还要去找楚苍,让他一个人呆在这里等就是。”

云慕愣了愣,笑容加深,说道:“好呀,我听宁音的。”

云思叹了口气,我以为他要反抗,但他对着我举起双手,表示投降一样。

我走到门口记下门牌号,手机上已经出现了一串来自楚苍的未接电话。

我打回去,没几秒楚苍就接起来,在那头轻微喘息着,我难得听到他那么急切地说:“谢宁音!你在哪?”

我报了房间号,楚苍立刻说:“知道了,别挂,我这就来找你。”

他的焦急很真实,隔着手机都能感受到,我安抚他:“我没事,你慢慢来。”

楚苍过了两秒,回我:“我他妈要剁了那个姓云的。”

我站在房间外,云慕已经锁了房门,好奇地看我。

我向他点头致谢,没多久,楚苍就出现在我视野中。

他脸色铁青,眉心拧起,抓着我的手将我上下看了看,又问:“云思呢?”

“锁里面了。”我说,拽着他走,“先别管他,以后再说,盛希联系你了吗?”

楚苍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我用力拽了拽他,他才不情愿地嗯一声,“没有他的消息。”

云慕温和地问:“你们在找人吗?这里很容易迷路的,需不需要我帮忙?”

“不用。”我迟疑一下,“刚刚谢谢你了。”

“不客气。你们都在这里,我也挺惊讶的,请你们喝点东西吧。”

我今晚被闹得头痛,很后悔上了这趟贼船,正要拒绝时,楚苍说:“音音你回去吧,我留下来。”

明明是一起来的,怎么这个时候赶我回去?

云慕走上前一步,托起我的脸看了看,我向后一仰,楚苍挡住他的手:“做什么?”

云慕惊讶地笑笑:“我就看一下,以为宁音脸上有伤口,不用这么警惕。既然这样,我给你找个安静的房间,好好歇歇吧。”

他在手机上打了几行字,很快就有人过来迎接。云慕指指锁上的门,叮嘱说:“暂时不用打开,等司机上来,送里面那位先生出去。”

语毕,云慕轻松地对我招手:“走呀,宁音,我请你喝草莓牛奶。”

谁要喝那玩意,我暗自腹诽,落后两步去问楚苍:“要走我跟你一起,别想着赶我。对了,吓我一跳,你刚刚为什么把云思踹下去?”

楚苍目视前方:“他在你身后拿着刀,当时来不及做别的。”说着他终于看我,表情又变难看,“他把你带去哪里了?我找了一圈,才看到墙上有门,但是进不去。”

我看清他脸侧还有汗,心中觉得愧疚,递给他纸巾让他擦擦脸,草草讲了一遍云思发神经的事。楚苍冷笑,过一会只说:“等这边事处理完,出去我要他好看。”

我背后一凉,脑中不合时宜地浮现出那本里的场景,忧心忡忡地看了眼楚苍,说:“算了,你还是别插手,我自己处理他吧。”

“为什么?”楚苍追问我,似乎比刚刚还不高兴,“你的学弟,对你动手,你还想护着他是吧?谢宁音,我早就提醒过你,这种人接近你不会有什么好心思的……”

我已经认识到这个事实,让他打住,楚苍冷笑连连,忽然又换了语气:“随便你吧,你开心就行,我还能管到你吗?”

他甩开我走在前面,云慕悄悄靠近我问:“吵架啦?没事的,宁音,我等下帮你跟他解释。”

“不用。”我盯着楚苍不知好歹的背影,“让他气去吧,他就是欠的。”

再说我跟楚苍吵架,轮得到云慕插嘴?

其实吵架并非我本意,最起码在这种情况下,我不想跟楚苍吵架。如果是他突然被什么人带走失踪,我也会很急的,心情差可以理解,可他的火气莫名其妙,对我似乎很不信任的样子,我懒得哄他。

要不是已经走出老远,我真想把云思拽出来,让楚苍按着他,我好好给他几拳。

也怪我被那本书的内容蒙蔽,真把云思当成一个不谙世事、心地纯良的小学弟了,他可一点都不单纯天真,气人特别有一套。

我不崇尚暴力,可有时候不暴力不能出气。

云慕带我们上到十二层,金澄澄的光芒下,这一层楼奢靡华贵得如同梦境。

立刻有人过来打开一扇门,屈膝垂目,服装也微妙得和楼下不同。我坐下后,疲倦地按着额头,根本看不出来这地方是赌场。

手背一热,一个年轻女人跪在我身旁,用蒸汽腾腾的热毛巾给我擦手。我赶紧抽回手,她又从篮子里换了一块软布,俯身给我擦鞋。

我被她吓清醒了,对这种服务难免不适,收回腿说:“不用,你出去吧。”

她就像安静的幽灵,低着头退出去了。

云慕还真的给我叫了一杯草莓牛奶,端上来的人依旧是跪着将托盘举过头顶,我接过来,立刻让他出去。

云慕笑着倚在一旁,伸出手接受按摩:“这里的服务就是这样啦,宁音不习惯吗?”

“干嘛习惯这种东西。”我说,“我没有作贱人的爱好。”

云慕咦一声,陷在几个深色的软枕中间,秀丽的脸上露出含义不明的笑容:“宁音你不用在乎这些,知道他们的工资有多高吗?都是你情我愿。”

我倒是不愿,光他们情有什么用。

不过我知道这种问题没有争论的必要,因此笑笑回避开,不抱希望地喝了口草莓牛奶。

楚苍坐得很远,低头看着手机,旁边服务他的人跪了有一会,他才分出注意力,让那人出去。

我盯着他用力嚼了嚼口中的草莓,楚苍突然抬头看着我。我没什么表情地和他对视,他指了指我。

我以为我脸上有什么,正要去摸,手机亮了。

楚苍和我发消息,说盛希那边人找到了。

今晚的主要任务完成,我顿时松了一口气,感觉解脱。

楚苍起身走到我旁边,低声说:“我得去接他,没有卡他们都走不了,你在这里等等。”

他说着看了眼云慕,云慕正闭目养神,没有在意我们这边的动静。

“哪也别去。”楚苍强调,“其他事从这里出去再说,接到盛希后你就下来。”

我不在正事上和他置气,比个手势示意明白。楚苍低头看我,面色似乎柔和一瞬。他看我太久,我不明白他想做什么,最终楚苍什么表示也没有,从我身旁匆匆出去了。

按摩的人也静悄悄退出去,云慕没询问楚苍的去向,起身伸个懒腰,走到我面前,给我一张卡:“这是我的副卡,有人找我,宁音你先拿着用吧。有什么事都挂我账上,玩的愉快。”

我没有一点玩的心情,但还是和他道谢,接下那张不起眼的银灰色卡。

楚苍去后十多分钟都没有消息,我正想要不要问问他,门被推开。

这回又是完全不同的人,年轻的一男一女,模样都很出色,跪在我左右两边。

我心里立时警惕起来,这场景挺熟悉的,好像下一刻就等着我去脱谁的裤子。

“是薛先生吗?”不等我开口,左手边的青年柔和地问,他仰起俊秀的一张脸,就直接亲上我的嘴唇。

我脑子炸了,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这是一个陌生男人——一个陌生鸭子在亲我,而他也动作迅速,嘴唇还没完全碰上,湿热的舌头就推着一个小药片进来,苦涩地在我舌尖上化开。

几秒钟后我用力推开他,也不在乎礼节,任由他歪倒着撞上茶几,转头就要吐。

这时右手边的女人手臂像藤蔓一样缠住我,捂住我的嘴,强迫我咽下去似的。

我去掰她的手,她力气比我想象中大,掰了几下才掰开。我简直狼狈地抽过桌上的纸巾吐在里面,回头看到男人直起身还要靠近,厉声说:“滚开!别碰我!”

“薛先生……”

“我他妈不认识什么狗屁薛先生!”我快要吐出来了,呕得鼻子发酸,眼前也有眼泪,不得不用纸巾在脸上胡乱擦一遍,“滚!找错人了!”

桌上的杯子被我拿起来砸过去,碎瓷片叮叮当当滚了一地,我看不清,也不清楚砸没砸到人,只听到我自己的喘息声。

男人和女人惊慌地退出去,我试了一下催吐,难受得头晕眼花,但吐不出来,那种苦味好似还留在舌根。

怎么这么背?这鬼地方就跟我八字不合!

毕竟不知道是什么药,我忍着恶心去打楚苍的号码,,立早章,章茴,”他很殷切,“你是白小姐的……”

“男朋友。”我碰了碰他的手,简洁地说。

章茴夸张地后仰,表示明白,眼睛还是不住地看我,“还没毕业?上次和白小姐合作的时候,没见到你。”

前面有人一边摆器材一边插嘴:“人家好好一对,你瞎搅和什么?帅哥,你别理他,他看到一个长得还行的男的就要发情,昨天才被他男朋友甩了两个耳光呢。”

“那是前男友了,”章茴立刻辩解,“我就是说说话,白懿都没怎么样,你管啊?”

我都没看出他是个同性恋,听后不感兴趣地点头,本来就烦,对章茴更加冷淡。好在他还有点眼色,试探几句,就不再找我聊天。

别墅三楼被改造成一个简单的摄影棚,平时他们拍点照片或者小视频,就在三楼拍。今天这些人是来拍宣传用的照片,也不用什么场地,直接就地取材。

我按照惯例是不去打扰他们拍照的,不过今天情况特殊,我还是跟着上了三楼,坐在一旁玩不用脑子的小游戏,分出注意力看着白懿那边。

好在没发生什么意外,顺利拍了一上午后,我叫了一家私房菜馆来送餐。白懿拿着我手机点完菜后,忽然在我脸上捏了捏:“哥,你也拍几张吧,人和器材都在,别浪费了。”

“我有什么好拍的。”我头也不抬,“你们就这么闲?”

白懿连叫了好几声哥,我烦不胜烦,心想又不是拍视频,她想拍就给她拍吧。

“哥你真是太好了!”白懿亲我一下,立刻换了张脸,转身指挥那些人再换布景,手上已经拿过化妆箱要给我化妆。

我看到那些香气扑鼻的化妆品就发晕,但答应的事,硬着头皮也要做,总不能对女朋友反悔。

白懿在我脸上折腾了好一会,我脸都僵了,她把我推去镜头前,吹了个口哨:“哥,笑一下。”

我看着镜头,试着笑了下,感觉实在难看,赶紧收回去,不由得皱眉。偏偏这时闪光灯一亮,对着我拍了好几张。

“没事,自然点。”章茴就站在相机后,听起来很兴奋,“哥你真的很酷,就刚刚那种表情,再来点。”

这倒不费力,他看着就比我大,还好意思叫我哥,听着我就倒胃口,没甩脸走开就是给白懿面子。

章茴估计是有点我不理解的男同性恋受虐癖,我越不耐烦他越开心,白懿下楼去拿外卖时,他也面容微微扭曲,弓了一下身子,说道:“我去下洗手间。”

都是男人,谁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我只是觉得可笑,他是不是把我当成白懿手下养的小网红,才那么肆无忌惮?

章茴从里间出来时,我等在洗手池那边。他看到我,眼前一亮,急不可待地靠近,喃喃说道:“你真的特别漂亮,我他妈就喜欢你这种直男味特别重的……”

他话没说完,我转身一拳砸上他的肚子。

我俩差不多高。虽说我战斗力不够看的,但他身体素质着实一般,挨了我一拳后痛苦地弯腰,刚叫出声,我就扯住他的头发,按着他的头,在洗手池上磕了一下。

如果楚苍在就好了,根本不用我出手,这种时候我格外想念他。

章茴吃痛,猛地挣扎起来开始反抗,我用力按住他,踹了一脚他的膝盖后面。他比我想象的还不禁打,砰一声跪在地上,痛得含糊叫骂。

“好看吗?”我问他,“好玩吗?”

他大吼一声,翻身挣开我的手,我躲开他的拳头,正要把他再按回去,洗手间的门被一把推开。

惊叫声和吵嚷声一起响起,有人上来拉开我们,白懿震惊地瞪大眼睛,走过来握着我的手:“发生什么?你还好吧哥?”

拉架的人有点眼色,七手八脚按住章茴,都觑着我和白懿。

“没事。”我安抚她,瞥了章茴一眼,“他骚扰我,这人以后就别用了吧。”

白懿虽然还没明白来龙去脉,答应得倒很干脆:“那肯定,哥,什么人敢跟你动手啊?”

其实不止,章茴过了今天,最起码在本市都找不到工作。

真是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被这么一打扰,拍摄暂停,白懿给章茴结了工资,他捂着脸大声嚷嚷:“我要去报警,报警!他凭什么打人?”

我坐在沙发里冷笑,示意他尽管去报。

这伤甚至都不需要进医院,他怎么不反思一下是不是自己太虚?

白懿直接让保安将他赶走,回过身先拿起手机给我拍了几张。我真是没有脾气,拆开一次性筷子:“你的号不会天天发我照片吧?”

“都发,都发,雨露均沾。”白懿坐到我身旁,甜蜜蜜地说。

我草草吃了几口,没胃口,就坐旁边翻看那几条神经兮兮的短信,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这种疯子的脑回路。

【你吃饭了吗?今天工作好累,不想做了。】

短信跳出来,仿佛有什么感应一样。我盯了会手机屏幕,装作看不见。

过了几分钟,又是一条。

【没有装监控,但我猜你看到了,能不能回复我?】

这种感觉真的很讨厌。我想把这人抓出来,吊着狠狠打一顿。

白懿还在我身边笑着谈论明星八卦,我看了看她,最终还是回复:

【1】

没到一分钟,新短信来了。

【别生气。对不起。】

滚吧!

我不想理他,觉得他一个人对着手机就能唱念做打演一出独角戏,非得抓着我这个路过的人不放,来做他的观众,真是有病的可以。

白懿一边说笑一边倒我身上,拿着手机刷了刷,忽然坐直身:“我靠,章茴怎么把……他身上有摄像头!”

章茴身上有微型摄像头和麦克风,拍摄效果上佳,收音良好,连我的脸都清楚地录进去。

“富二代男友打人”、“富二代仗势行凶”、“有本事你就去报警”……等等等等,一串的关键词被提取,附带着章茴的哭诉、照片以及他偷录的被我打的视频,全部发在网上,并且获得了不正常的热度。短短时间,传播量和量就到了一个巨大的数字。

并且很快就有账号跟上,说明了我、白懿工作室的背景以及昨天翻车的小艾事件的关系,堪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托白懿爱发秀恩爱照片的福,现在我都要和她变成臭名昭着的一对恶人。

白懿气得踢了一脚茶几:“这是有人故意想搞我!”

我点开看了眼,言论确实很有煽动性,掐头去尾突出重点,尤其打人视频是实打实的证据,我无法反驳。怪不得章茴被我打的时候都没怎么反抗,模样还那么虚弱,我还以为他真是没用。

况且他很会带节奏,已经变成恶霸富二代欺压普通摄影师,还无法无天到报警都不怕。这么长的文章在短短时间内写好,我怀疑他是有备而来,背后估计带着白懿竞争对手的任务。

本事不大,胆子不小。

白懿因为连累我而不停道歉,我不是很在意,不过下面已经有人开始在问我的真实身份,过不了多久,恐怕就能扒个底朝天。

“我找我妈说一声,先把那些帖子处理一下。”白懿道,“给他们点脸还真想爬我头上,不知好歹!哥你在这等会,我让他们去删。”

我点点头,其他人连忙收拾东西,拿了工资就走,偌大一个别墅瞬间安静下来。

我哥谢回风百忙之中还能记得抽出时间问候我一句。舆论这么火热,他也安排了人,与白家合力之下,章茴那些帖子瞬间删得一干二净,互联网上其他零零碎碎的传播就不管了。

他告诫我让我省点心,否则公司跌的股票就由我来补。

我这纯属无妄之灾,只能暗恨刚刚没把章茴揍得再狠点。左右他拍都拍了,我没把他打到吐血,怎么能对得起他身上装的相机?

我哥的电话刚挂,楚苍直接给我打过来一个视频。

“音音?”他那边信号有些不稳定,闪了闪才好,看样子正在公寓,“我一走你就摊上事了?这么倒霉。”

这回确实是我倒霉,倒霉叠倒霉,倒大霉了。

可能我脸上不爽很明显,楚苍放下笔,正色看着屏幕:“音音,这两天先别看那些网上消息,很快就没事了。马上是周末,我飞回来找你?”

我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随后不可置信地问:“你疯了?课没上几节,飞来飞去的,你当你是超人吗?”

“逗你玩的。”楚苍语气轻松,脸上又挂着笑,“这个老师特别剥削,我感觉我一年都休不了几天假。”

我嘲笑他几句,想起云慕的话,说道:“云慕今天还问我你什么时候走,他想送你来着,可惜错过了。”

楚苍不在意地说:“你送我就行了,别的人我懒得说话。”

“说是这么说……”我打了个哈欠,“他后天生日,我得一个人过去,想想就无聊。”

楚苍:“无聊就不去。”

“哪有这么简单,这种场合我出面是最合适的。”我走下楼去找白懿,“你好好上学吧,回来争取把事业做大做强,给我抱抱大腿,到时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楚苍莫名有些愉悦,很高兴的样子,挂断了视频。

白懿坐在楼下啃着美甲,眼圈发红,看见我,有些慌张地将手机翻过去,干巴巴地叫:“哥……”

“怎么?”

“哎,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人,”白懿紧皱着眉,“疯狗一样咬着不放,章茴的号明明被封了,但是没多久又被放出来……”

她吐出一口气:“暂时不能再封他,不然事情会越闹越大。”

我还以为是什么棘手的麻烦:“那就先这样吧,我不在乎,网上随便他们吵翻天。就是会不会影响到你?”

“我还好,我的粉丝大部分都能体谅一下,总之比小艾那事要好很多。”白懿拍了拍脸,“对了哥,他怎么骚扰你来着,我都忘问你了。”

这让我怎么讲,因为他是个男同性恋,并且在拍照时对我进行性骚扰吗?

这话对白懿说不太好,我迟疑了一下,白懿很会察言观色,笑道:“好啦,不想说就不说,肯定是他的错,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我们再发声明。”

我却想着那些短信,开口说:“不了,我今天留下来陪你吧。”

白懿诧异:“你今天……没喝酒?”

我没好气地反问:“我像喝酒的样子吗?”

“不正常啊谢宁音,你不是最烦我这个工作室,说什么一股香水味洗都洗不掉,现在竟然愿意留下来?”

我只得说:“你也收到那个短信,我担心你。”

白懿瞬间满脸感动,我看着她那张生动鲜艳、毫无阴霾的面孔,心里越发厌恶起那个躲在短信背后不知名的疯子。

虽然一开始的追查没什么结果,但我还是让他们继续去顺着那个号码追踪下去,我不信时间一长,他能不露出马脚。不过在那之前,我得确保白懿的安全。

该死的。

我在白懿留出的房间的沙发里躺下,本来没什么睡意,但是再一睁眼,竟然已经是傍晚了。

别墅静得出奇,我头脑里还很晕,下意识叫道:“白懿?”

无人应答,我猛地一颤,清醒过来,翻身下了沙发,却因为压到发麻的腿,踉跄两下才站稳。

“白懿!”

门被砰一下推开,我撑着发麻的腿,抓住楼梯的扶手,一楼的落地窗大开,温暖的夕阳斜照进来,白懿讶异地抬头看我:“我在,你叫我?”

我这才冷静下来,坐在白懿对面的人转过身,微微含笑:“宁音,做噩梦了?清醒一下,这有水。”

“……没事。”我哑着嗓子回复,回到房间里穿好衣服,才走下楼。

“正好我们想给假期实践拍个视频,参加一下学校的评优。”云慕温和地跟我解释,“我想白懿姐就是专业人士,和宁音你也熟悉,就直接来了。”

云慕下午给我发了消息,不过我睡着了,没有看见。

白懿只说一声简单,包在她身上。

一切平和,我也放松下紧绷的神经。聊完后,云慕留下一盒饼干,率先离开。我送白懿回家,路上她对着镜子研究眼影,忽然哎一声:“哥,那个人怎么又来了?”

前方红灯,我停下车,接过白懿的手机,屏幕上只有四个字:

【离他远点。】

“好理直气壮的情敌,是不是有点精神问题啊?”白懿显然并不放在心上,“看不得我跟你在一起?我再发照片,气死她算了。”

她拿出手机按了几下,一甩头发:“我不怕被骂,咱们就是富二代跟富二代臭味相投么,多般配。”

我笑笑,可心情沉重,很难附和她打趣。白懿下车后,我直接给那个号码打过去电话。

漫长的忙音过后,电话当然没有接通。

不过短信却来了好多条,似乎有些气急败坏。

【你就那么喜欢她吗?把她护得死死的?】

【真有圣母情怀,保护别人的时候也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她也在用你的照片赚热度,你看不出来?】

不知为何,我突然忍不住发笑。并且在此时此刻,意识到这个疯子并没有那么游刃有余,他急迫的样子让我产生了些心理安慰。

当他忍不住暴露情绪时,就证明他也没多少把握。

其实我挺想故意发短信问问他,我和白懿是不是很般配,不过过于刺激可能会让他走上邪路,对白懿不安全,所以我只能遗憾放弃。

“宁音,欢迎欢迎。”云慕一把揽住我的肩膀,带着我走进这座绿茵茵的庄园,“我一直在等你。”

“路上堵车,我来晚了。”我把手中的盒子递过去,云慕很给面子,拆开后,里面是一支手表。

他看了看,亲昵地靠近我:“限量款啊?好大的一份礼。”

我懒懒回答:“生日礼物,当然不能随便。”

云慕直接摘掉手腕上的表,把我送的换上,说道:“谢谢,我很喜欢。”

云家把这座庄园费心装点一番,显然很宠爱这个小儿子,不仅大笔花钱,还请了很多商界名流,一眼看过去许多眼熟的面孔。他们的邀请函同时发给我和我哥,不过生日不是很正式的场合,我和云慕关系不错,我来也是一样。

庄园占地广阔,足够分出不同的区域接待不同的客人。我自然前往富二代们的聚集地,那儿已经摆好一座玩具熊模样的香槟塔,桌上散落着玫瑰鲜红的花瓣。

白懿和母亲在另一侧,我俩也不算是多么正式的关系,一般只有打算订婚的情侣才会在这种场合公开成双入对,我和她避嫌反而更合适。

“小谢总,来了哦。”陈辉看到我,举起酒杯笑笑,怀里已经揽着一个高挑妩媚的女人,对我抛了个飞吻。

我点了下头,谢绝附近人递来的酒,拿起杯子倒了杯果汁,充当是酒。

不远处是露天泳池,水花荡漾,天气暖和晴朗,已经有人换上泳装跳下水。

和这群富二代,我虽然没什么深交,但大部分人都能聊几句。一圈聊下来,时间也不早。气氛热络起来时,云慕换了身浅色西装,含笑走过来。

“玩得开心吗?”他在这边不用端着,解开领口,左手腕上还带着我送的手表,立刻被眼尖的看到:“云慕你这表已经拿到手了?好看啊。”

云慕笑起来:“好看么?宁音送我的。”

他揽过我,我被他拽了一下,无可奈何:“等等,我的杯子要洒了。”

周围人促狭地凑热闹:“谢总大气!”“谢老板,下次也给我送一个呗?”“楚苍这下地位是不是受到挑战了?”

“都一边去。”我说,“那么想你楚哥,赶紧坐飞机去陪他写论文。”

云慕挨着我,伸长手臂不太熟练地开了瓶香槟,忽然转向我,叫了声:“宁音!”

我赶紧向后一跳,还是被喷了一身,云慕笑着道歉,亲自给我倒了一杯,又把我沾湿的外套递给服务生。

“我惹你了?”我倒不至于生气,只是觉得有些幼稚,“你好无聊啊。”

“寿星亲手开的茴寻衅滋事在先,自然有很多人不满。不过我不太在意,而白懿则认为黑红也是红,大不了她把这个工作室回来换个皮,又是一条好汉。

不论我家还是白家,注意的只是不要被曝光太多真实信息,像今天的热点新闻已经换了一条。但我也不会这么容易放过章茴,可他那天离开后就像是消失在偌大一个城市里,找不到他的行踪。

等找到他,我会让他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黑手。

对这些议论,我随意笑笑,漫不经心:“等风头过去再处理他。”

正说着,旁边有人举起托盘,声音很低地问:“先生,需要果汁吗?”

那声音太熟悉了,我扭过头,林思有些腼腆地欠身:“我看您不怎么吃蛋糕,可以喝果汁解一下腻。”

身边人估计以为林思是那种来勾搭人的服务生,凑热闹地吹了个口哨。这也是正常现象,这种场合的服务生都是专门挑选漂亮干净的青年男女,一散场就能和猎艳的富二代们滚上床。

林思是也抱着这种心思吗?

我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他脸上慢慢浮现出窘迫,放下盘子,垂着头:“打扰您了,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再叫我。”

“等下,”我叫住他,“你是全职做这个,还是兼职?”

林思脸上闪过喜悦,望着我,殷切地回答:“我是兼职,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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