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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送行

 

“谢哥,发什么呆呢,走了。”

白懿敲敲门,我回神,拿起车钥匙:“嗯,就来。”

“怎么心不在焉的?”她脚步轻快,下楼梯后转过身,仰头亲了我一下。

我抱住她免得她摔倒,低头也回吻一下她的脸,甜蜜的香水味很浓,我问她:“换香水了?”

“夏天快到了,当然要换。”

我笑笑,拉开车门让她先坐,再绕回去开车。

“能不能赶上飞机啊?”她抬起手腕看时间,“现在不会堵车吧?”

“来得及,相信我。”我踩下油门,窗外的风确实很温暖,听说这周末气温还会回升,但楚苍应该是无缘享受了。

大三的学期末尾,才考完最后一门,楚苍就要飞去大洋彼岸。我怀疑他在那边的导师也很缺人手干活,否则不会这么急着催他到校。

离那场震惊全市的a大血案已经有一年多了,如今一切早就恢复平静,校门口那块曾经鲜红的地被学校请人专门清洗过,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网上流传的血腥视频也差不多被删了个干净,只有一届一届的学生中间传着变样的风言风语。

什么a大优秀学生校门口激情杀人的新闻标题,那几天我都看腻了,而后来几天的新闻,却是云思在看守所割腕自杀,抢救无效死亡。

这个事一听就很古怪,我找人打听过,只知道他并没有真的死亡,可谁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可以说,云思就这么人间蒸发,连我都没找到一点痕迹。

当时还没毕业的学姐找到我,显然吓得不轻。我安慰她和她没关系,不过她是没敢再收新人。现在她早就毕业,已经入职一个游戏公司,当初的游戏项目也不了了之。

似乎什么问题都消失了,连同那本里的荒诞情节一样。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直到楚苍避无可避地准备出国,我也该着手实习。

白懿是我寒假出去玩滑雪时认识的女生。都是一圈里的富二代,她家里做娱乐公司,自己也开了个工作室,专门包装网红和小模特,干得风风火火。

那次滑雪楚苍只参加了个开头,后面就被家里叫走,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我一个人无聊,白懿应该也是,一来二去聊多了,就顺其自然地在一起。

虽然我明显知道我们之间没多少感情,最亲密的接触就是亲吻,不过很多恋爱都这么凑合着谈,没什么奇怪的。

我有一个漂亮活泼的女朋友,她有一个配得上她的男朋友,怎么说不是默契?

楚苍知道我谈新女友后只是似笑非笑地抽烟,他赶了一晚上的论文,看起来超脱得都不屑于管我们这种红尘男女的俗事。我靠在一旁看他,他合上电脑,摁灭烟:“恭喜,又脱单了,先请吃饭。”

和正常的兄弟没什么差别。

一直观察他反应的我搭上他的肩,心里松了口气。

对,这才是楚苍,我们就该这样相处,那些多余的细节,都忘掉才是最合适的。

“我直接让人把花送到机场。”我回过神,白懿在我旁边对着镜子补妆边说,难为她手能这么稳,“楚苍他不是花粉过敏吧?上次给人送花结果那人过敏,吓死我了。”

我扫了一眼后座摆着的盒子,笑她:“楚苍什么都不过敏,这你放心。”

白懿对着镜子妩媚一笑,趁着红灯凑上来,我转了转头,被她用口红在唇角留了殷红的唇印。

“姑奶奶,让不让我见人了?”

白懿吃吃地笑,拿起手机拍了好几张,靠在旁边修图:“拍个照嘛,我得定期发点照片营业,你比我上一个男朋友耐看多了,那些小粉丝也爱看。”

我虽然知道自己还算是讨女生喜欢,但被放到网上,还是怎么想都有些不自在。

“你不能多放放你养的那些网红?总比我上镜吧。”

白懿美甲敲着手机:“我自己养的什么货色我不知道?十个有八个都整过,还有一个定期去美容院打针。光上镜去了,现实里根本撑不住。”她又叹气,“要是你来跟我干,我肯定把你捧出道。”

我不在乎她的胡言乱语,“捧我?到时候爆出来什么艺人和老板女儿私下恋爱,你想我被骂死啊?”

白懿笑:“不知好歹,知道我家公司里多少男的翘首以盼和我谈恋爱吗?”

多少个明星预备役想和她谈恋爱我不知道,不过她送的那一大束花在机场有多显眼,我是知道的。

花店搞错了订单,送来的差不多是一大桶鲜花,五彩缤纷,我拎起桶放在楚苍面前,差点笑出声。

“这个效果应该比你拍我的照片好。”

白懿满脸尴尬地道歉,楚苍无可奈何,躲了一下镜头,随手折下一朵百合花,说道:“你们是打算给我铺路?”

我拍拍他的肩:“送你上路,一路顺风。”

“又不是一去就不回来,我要是想,坐个飞机还能回来过周末。”楚苍把花朵塞进我胸前的口袋里,“还劳烦你们一起来送我,辛苦了。”

白懿压根不辛苦,全程我开车,她下车后补了个眼影,拿着相机就去拍在机场的照片和视频了。

我和楚苍坐在候机室,人不多,安静得很。

“你家里人没来送你?”

楚苍正无聊地把几枝花编在一起:“嗯,和我爸妈又吵架了,就自己来的。”

他这一年多似乎变了,又好像没变很多。我和他朝夕相处,很多变化都迟钝地感受不到,不过楚苍确实比以往更沉默些,气质也开始变得沉稳。

他身上压着任务,估计一毕业就要飞回来接班,比不上我轻松,毕业相当于换个方式混日子。

“和白懿相处得还行?”楚苍没抬头,整理着花瓣时问我,“看你们挺开心的。”

说完,他将编好的花放在我腿上,这花可能洒了香水,在室内香气熏人。

我接住,手上湿乎乎的,是花瓣上的水珠:“啊,还好吧,能聊得来。”

停了停,我又说:“你如果有空的话也试试谈个恋爱吧,不然这么青春的时候都荒废了。”

楚苍没理我,我就知道跟他说这话说不通,从包里拿出之前放在车上的盒子,递给他:“有假期就回来,我带你去玩。”

盒子里是一支钢笔,价钱倒不是很高,主要是我提前很久预约了师傅,专门给楚苍定做的,笔身按他的字迹刻了名字,签个几千万的合同应该还是够格。

楚苍把玩了一会钢笔,面容柔和一些。登机提醒响起,他说:“我走了。”

他莫名很消沉的模样,我猜还是因为和父母吵架,没人送他,他心里估计不好受,便对他伸出手:“要抱一个吗?”

楚苍看我几秒,笑笑:“你之前不是还嫌弃这种送别拥抱很矫情?”

靠,我明明是怀有怜悯之心,他怎么这样说?

我立刻放下手,这时楚苍起身,一把抱住我,手臂一紧,竟然直接把我从地上抱起来。

我吓了一跳,抓住他的肩膀,随后楚苍手一松,我稳稳落在地上,满头雾水地瞪着他。

“肚子上肉都是软的,有空也多去去健身房吧。”楚苍欠打地说完,把钢笔揣进口袋里,“走了,回见。”

语气轻松,和曾经许多次的告别一样,好像再过两节课,我们又可以在食堂、在教学楼,或者在宿舍楼下见面了。

“去你的……回见。”我说,尽管还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能见。

我一直到看着那架银白的飞机没入云层才开车调头。白懿发了一组图,手里不知道又来什么事,手机叮叮当当一阵不停。我看她一眼,她颇为抱歉:“有个不省心的又惹麻烦,烦死我了一天天的,哎,这个月还是得找我妈要点钱。”

“怎么了?”我知道她那个工作室,一群无事也得起三尺浪的年轻人,之前我去等白懿下班,先后差不多拒绝了五个来搭讪的男男女女。其中一个看着成年不久的小男孩,被我拒绝后还大方地在我口袋里塞了一只安全套。

我被恶心得不行,白懿知道后,只能让我以后尽量少去她的工作室。

“他虽然爱勾搭人,但是粉丝量真的高,接个广告能挣很多呢。”白懿这么跟我解释,双手合十求我原谅,“谢哥,哥哥,别跟他计较吧。”

当时我们在一起不久,我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不知道那个男生现在还在她手下么?

“小艾啊,他劈腿被人曝出来了,视频和录音都有,现在热度还挺高的,求我帮他压下去。真是,我警告他几次了他都不听。”

白懿说着,看到我迷茫的表情,补充道:“小艾,就是之前你来时候,给你塞套的那个弟弟。”

我顿时无言以对,甚至感觉如果是他干出来的话也不奇怪:“你手下漂亮的不是很多吗,非得护着他。”

“干这行也不能光看脸,有的人没有那种红运,小艾容易带起话题度,我一直舍不得嘛。”白懿挂断一个电话,掏出化妆包,换上一个更加庄重的深红色口红,“你陪我先去工作室看看,晚上请你吃饭。”

我本来也没事,换个方向,就向白懿的工作室驶去。

说是工作室,其实就是白懿名下一座三层小别墅改造成的,最核心的几个人住在这里,其他人统一住在不远处小区里的宿舍,工作时再过来。

我停车时,别墅的大门都没关,里面隐隐传出争吵声。

白懿踩着高跟,我走在她身后,顺手关上大门。一层的客厅已经一片狼藉,笔、纸、杯子乃至化妆品、时装杂志,零零碎碎扔得满地都是。

一个妆容精致、清瘦白皙的男生正坐在沙发上冷笑,旁边站着两个女生和一个年纪稍大些的男人,看起来都气得不轻。

白懿进门后,他们都纷纷问好,就是坐在沙发上的男生,都站起来,不情愿地叫了声“白姐”。

“真有你们的。”白懿放下包,目光落在最显眼的男生身上,“小艾,网上放的都是真的吧?”

小艾看起来也没想到白懿这么开门见山,脸上有点红,还是承认:“都是真的。”

白懿气得把桌上的抽纸砸过去,他老老实实地不敢抬头。

我清理出沙发上的空位,坐下去旁听一会,大概理清了眉目。

小艾本来是有一个在邻市上体育大学的男朋友,但是因为异地见面不多,他每天工作又见多了帅哥靓女,很快就跟一个摄影师眉来眼去地勾搭上,成了炮友。但摄影师也有男友,发现自己恋人出轨后,憋着一口气收集证据,打包发给了那个体校的男大学生。

男大学生一看自己被戴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哪里能忍,周五晚上带着学校里几个人高马大的兄弟,摸黑把摄影师套了个麻袋给揍了。

小艾被吓得魂飞魄散,立马跟自己男友写下保证书,指天发誓绝不出轨。

可摄影师的男友看着摄影师被打进医院,自然不能善罢甘休。他也是做自媒体的,连夜整理好证据,再写了些煽动性很强的文案,各个平台都发了出去。

偏偏白懿这个工作室今年势头不错,竞争对手也进来搅浑水,给小艾的黑料买热度。

我被这出免费的男同性恋大戏震撼到了,心想他们还真是精力充沛。

小艾在网上的人设一直是一个甜美可爱、天真善良并且因为校园霸凌暂时休学的萌宠博主,兼职回答一些感情问题,深夜电台开得热火朝天。如今被扒出来所谓的感情生活是假的,学历也是假的,本人不过是个职高毕业生,顿时引起大批粉丝脱粉。

他之前因为是摇钱树,毫无顾忌地处处横行霸道,和同事积怨已久。如今惨遭塌房,同事更是直接和他撕破脸。

白懿气得头疼,我给在场的人点了奶茶和甜点,帮忙揉了揉她的肩膀。

忽然,小艾握着手机大叫道:“他就是想毁了我,他以为他屁股就干净吗?他可是偷偷贪工作室的钱,装什么装!”

白懿没来得及拦,小艾就将他手机里存的东西全都用大号发了出去。

“你乱搞什么?”白懿怒道。

“他自己做过的事,我发出来又怎么样?”小艾忿忿,“他男朋友贱的很,早把这些跟我说了。他前一家公司就是因为他挪用公款把他开除的,现在他还是在偷用,都是出去赌博和跟那些富二代充阔,装死了。”

我一边玩游戏一边听,哪知小艾手指一转,指着我:“哈,他上次来的时候,看到谢哥送白姐回来,舔着脸找我打听谢哥的联系方式。真搞笑,谢哥是他能想的吗?”

我迷惑地看他一眼,反应过来:“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又有钱又好看,他也想睡啊。”小艾翻了个白眼,手上不停地回复消息,“都是贱人。”

我无言以对,正好点的东西到了,赶紧出去拿,逃避一下古怪的氛围。

短短两分钟,白懿和小艾不知道达成什么协议,但总算是暂时偃旗息鼓。我把东西在桌上摆开,小艾已经换了张脸,接过我分给他的甜品时笑盈盈的:“谢谢哥了。”

旁边女生嗤笑:“真不要脸。”

“要脸怎么赚钱啊。”小艾浑不在意,“白姐之前有个男朋友,玩腻了不就甩给我了?”

我差点没端稳杯子,白懿踹了小艾一脚:“谢哥跟那个不一样,再乱说你就滚吧。”

知道这群人都比较开放,我懒得计较,毕竟还要给白懿面子。我不搭话,小艾也很会看眼色,立刻叽叽喳喳地转移话题,殷勤地给我递叉子。

白懿忙着去接打电话,我对付着吃了几口,把蛋糕里的巧克力挑出来,扔进垃圾桶。

手机有些过热了,自动退出一直在待机的游戏界面。我拿过来,一条短信突然跳出来。

【谈恋爱了?女朋友很漂亮,你很喜欢吗?】

不认识的一长串陌生号码,我皱眉看了眼,直接删除。估计是发错了。

然而没过几分钟,手机接连震动。

【你过得好舒服啊,每天都很开心吧?你女朋友会有多爱你呢,会有我爱你吗?】

【被男人舔过爽不爽?应该不能忘吧。】

【你猜当年那个房间里,有没有监控?】

白懿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客厅,坐在我旁边,手捧起我的脸,关切地问:“怎么了,哥,有急事你可以先走。”

我回神,背后有点冷汗,还是对她尽量若无其事地笑笑:“没事,我就是想起我有门课不知道能不能过。”

拙劣的借口,不过白懿也在烦心,没看出来,还笑:“说什么呢,你还能不过,那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

我握着手机,敷衍着应和他们,听白懿联系这个联系那个要把事情尽量化解。喧嚷的人声水流一样流过去,半点不进耳朵。

手机明明关掉游戏,却好像还是过热发烫,贴在掌心里,很快出了一层绵绵的汗。

那个噩梦一般的晚上,我以为我忘了,但是稍微回想一下,仍然记忆犹新。不论是那个男人黑暗中结实的手臂,还是被迫在药物作用下发情的痛苦,我都没有忘。

如果这件事不是发生在那个赌场,我肯定会掀开地也要把人揪出来。固然我也能找我哥或者我爸妈,可这种事实在难以启齿,因此我只能吃个闷亏。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自己都安慰自己,当初的事情或许只是个意外,药下错人,算我倒霉,以后总归和我无关。可这几条迟来的短信,就像悬挂已久的利剑,终于落下,誓必要给我来个斩首。

那个房间如果有监控,如果那晚的视频流露出来……虽然不会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没人会愿意看到自己的裸体性爱视频公开吧?

外面天色渐晚,他们也商议出了对策,很快又喜笑颜开地说出去喝酒。

我实在没心情,起身道:“我先回去了。”

白懿知道她这边事麻烦,送我上车,趴着车窗忧虑地看我。我理了理她的头发,催她回去。傍晚开始降温,她只穿个背心,我看着都冷。

“有什么烦心事就跟我讲。”白懿小声说,亲了我的脸,“楚苍临走前还给我发消息,让我平时多照顾你。哎,他到底是不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哥?对你这么好,比我还体贴。”

“我没事,少听他胡说八道。”我说完,摇上车窗,“走了。”

我等红绿灯时,手机又接收到一条短信。

【她亲你了?我也很想被你亲一下。】

神经病!

他在哪里?他能看见我?

我握紧方向盘,盯着前方车的尾灯,没两秒,拿起手机回了短信。

【你是谁?你想要什么,钱?】

那边却沉寂下去,不再回复。

他送上门来挑衅,我自然不会这么善了。回到公寓后我就找人顺着号码去帮我查。意料之中,这个号码查不到信息,连地址都在海外。

但是我能够预感,他肯定还会再来骚扰我,而他越有动作,就越掩盖不住自己。

总能抓到他的。

手机又响,我都快神经过敏,看见是楚苍后才舒一口气。

他给我发了照片,下飞机后正是白天,阳光朗照,拍的整间公寓都干净整洁。

我直接给他打电话,楚苍很快接通,有些惊讶:“音音,这么晚还没睡?”

“不上课,睡那么早做什么。”我随手掏了掏口袋,拿出一朵被挤扁的百合花,扔进垃圾桶,“感受如何?”

“就那样吧,一般般,邻居可能还嗑药。等下我要去学校报到,你快去睡。”楚苍催我。

我想起白懿说的话:“你这一天天的像个老妈子,还让白懿多照顾我?老天,能不能给我点面子,我才是她男朋友吧。”

楚苍那边应该是在收拾东西,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后,他说:“因为你太不靠谱,人家也都有自己的事业了,你连实习还没找到。”

我理直气壮地反问:“要找什么实习?我直接拿着实习证明找我哥签字就行。”

“嗯对,大少爷,不用吃实习的苦。”

“少来这套,你平时注意下你邻居扔的垃圾,别沾到他那些药,之前不是有个出国吸废的。”

我随便和楚苍聊了些没营养的话,没提那几条短信的事。告诉他也没用,还会让他费心多想,我又不能真的事事找他。而且他在千里之外,知道也帮不上忙。

临挂断电话时,楚苍不厌其烦地继续催我去睡觉。我走到阳台,确实已经是深夜,外面很安静,半空悬着一轮圆了大半的月亮。

我点了根烟,鬼使神差,没走进卧室,而是推开小客房的门。

云思失踪后,这间房再没人住过,除了阿姨尽职尽责定期打扫,我都没再进来。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很淡的清洁剂味道,床上盖着雪白的床单,我摸了下,已经积下一层薄薄的灰尘。

床单下还有一个四四方方的硬物,我抽出来,竟然是一个装满纸币的信封。

云思走时将他的那点东西带走,收拾得一干二净。阿姨还对我讲,他在床下塞了一个信封的钞票,可能是算作感谢。

那一封钱我看着就头疼,全让阿姨自己带走,没想到她没收,还塞在这张床上,放了一年多。

里面的钱币新旧不一,我随手点了点,发现还有一张折叠好的便签纸。纸上用黑色水笔写着“谢谢学长”四个字,角落里署云思的名,已经有些许褪色。

我捏着纸看了看,照原样叠回去,发了会呆,对着空房间叹口气。

生死不明、下落不明,怎么走到这种地步?

手中的烟靠近信封,橙红的火光闪烁着,我吹了口气,火光渐亮,信封、钱币和便签纸一起,在飘散的烟雾中化为灰烬。

如果还能再见到云思,我再把钱还给他。

烧了一地的纸灰,我起身去洗手,留着明天给阿姨清理。倒回床上的时候,手机响了。

不知为何,像某种,立早章,章茴,”他很殷切,“你是白小姐的……”

“男朋友。”我碰了碰他的手,简洁地说。

章茴夸张地后仰,表示明白,眼睛还是不住地看我,“还没毕业?上次和白小姐合作的时候,没见到你。”

前面有人一边摆器材一边插嘴:“人家好好一对,你瞎搅和什么?帅哥,你别理他,他看到一个长得还行的男的就要发情,昨天才被他男朋友甩了两个耳光呢。”

“那是前男友了,”章茴立刻辩解,“我就是说说话,白懿都没怎么样,你管啊?”

我都没看出他是个同性恋,听后不感兴趣地点头,本来就烦,对章茴更加冷淡。好在他还有点眼色,试探几句,就不再找我聊天。

别墅三楼被改造成一个简单的摄影棚,平时他们拍点照片或者小视频,就在三楼拍。今天这些人是来拍宣传用的照片,也不用什么场地,直接就地取材。

我按照惯例是不去打扰他们拍照的,不过今天情况特殊,我还是跟着上了三楼,坐在一旁玩不用脑子的小游戏,分出注意力看着白懿那边。

好在没发生什么意外,顺利拍了一上午后,我叫了一家私房菜馆来送餐。白懿拿着我手机点完菜后,忽然在我脸上捏了捏:“哥,你也拍几张吧,人和器材都在,别浪费了。”

“我有什么好拍的。”我头也不抬,“你们就这么闲?”

白懿连叫了好几声哥,我烦不胜烦,心想又不是拍视频,她想拍就给她拍吧。

“哥你真是太好了!”白懿亲我一下,立刻换了张脸,转身指挥那些人再换布景,手上已经拿过化妆箱要给我化妆。

我看到那些香气扑鼻的化妆品就发晕,但答应的事,硬着头皮也要做,总不能对女朋友反悔。

白懿在我脸上折腾了好一会,我脸都僵了,她把我推去镜头前,吹了个口哨:“哥,笑一下。”

我看着镜头,试着笑了下,感觉实在难看,赶紧收回去,不由得皱眉。偏偏这时闪光灯一亮,对着我拍了好几张。

“没事,自然点。”章茴就站在相机后,听起来很兴奋,“哥你真的很酷,就刚刚那种表情,再来点。”

这倒不费力,他看着就比我大,还好意思叫我哥,听着我就倒胃口,没甩脸走开就是给白懿面子。

章茴估计是有点我不理解的男同性恋受虐癖,我越不耐烦他越开心,白懿下楼去拿外卖时,他也面容微微扭曲,弓了一下身子,说道:“我去下洗手间。”

都是男人,谁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我只是觉得可笑,他是不是把我当成白懿手下养的小网红,才那么肆无忌惮?

章茴从里间出来时,我等在洗手池那边。他看到我,眼前一亮,急不可待地靠近,喃喃说道:“你真的特别漂亮,我他妈就喜欢你这种直男味特别重的……”

他话没说完,我转身一拳砸上他的肚子。

我俩差不多高。虽说我战斗力不够看的,但他身体素质着实一般,挨了我一拳后痛苦地弯腰,刚叫出声,我就扯住他的头发,按着他的头,在洗手池上磕了一下。

如果楚苍在就好了,根本不用我出手,这种时候我格外想念他。

章茴吃痛,猛地挣扎起来开始反抗,我用力按住他,踹了一脚他的膝盖后面。他比我想象的还不禁打,砰一声跪在地上,痛得含糊叫骂。

“好看吗?”我问他,“好玩吗?”

他大吼一声,翻身挣开我的手,我躲开他的拳头,正要把他再按回去,洗手间的门被一把推开。

惊叫声和吵嚷声一起响起,有人上来拉开我们,白懿震惊地瞪大眼睛,走过来握着我的手:“发生什么?你还好吧哥?”

拉架的人有点眼色,七手八脚按住章茴,都觑着我和白懿。

“没事。”我安抚她,瞥了章茴一眼,“他骚扰我,这人以后就别用了吧。”

白懿虽然还没明白来龙去脉,答应得倒很干脆:“那肯定,哥,什么人敢跟你动手啊?”

其实不止,章茴过了今天,最起码在本市都找不到工作。

真是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被这么一打扰,拍摄暂停,白懿给章茴结了工资,他捂着脸大声嚷嚷:“我要去报警,报警!他凭什么打人?”

我坐在沙发里冷笑,示意他尽管去报。

这伤甚至都不需要进医院,他怎么不反思一下是不是自己太虚?

白懿直接让保安将他赶走,回过身先拿起手机给我拍了几张。我真是没有脾气,拆开一次性筷子:“你的号不会天天发我照片吧?”

“都发,都发,雨露均沾。”白懿坐到我身旁,甜蜜蜜地说。

我草草吃了几口,没胃口,就坐旁边翻看那几条神经兮兮的短信,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这种疯子的脑回路。

【你吃饭了吗?今天工作好累,不想做了。】

短信跳出来,仿佛有什么感应一样。我盯了会手机屏幕,装作看不见。

过了几分钟,又是一条。

【没有装监控,但我猜你看到了,能不能回复我?】

这种感觉真的很讨厌。我想把这人抓出来,吊着狠狠打一顿。

白懿还在我身边笑着谈论明星八卦,我看了看她,最终还是回复:

【1】

没到一分钟,新短信来了。

【别生气。对不起。】

滚吧!

我不想理他,觉得他一个人对着手机就能唱念做打演一出独角戏,非得抓着我这个路过的人不放,来做他的观众,真是有病的可以。

白懿一边说笑一边倒我身上,拿着手机刷了刷,忽然坐直身:“我靠,章茴怎么把……他身上有摄像头!”

章茴身上有微型摄像头和麦克风,拍摄效果上佳,收音良好,连我的脸都清楚地录进去。

“富二代男友打人”、“富二代仗势行凶”、“有本事你就去报警”……等等等等,一串的关键词被提取,附带着章茴的哭诉、照片以及他偷录的被我打的视频,全部发在网上,并且获得了不正常的热度。短短时间,传播量和量就到了一个巨大的数字。

并且很快就有账号跟上,说明了我、白懿工作室的背景以及昨天翻车的小艾事件的关系,堪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托白懿爱发秀恩爱照片的福,现在我都要和她变成臭名昭着的一对恶人。

白懿气得踢了一脚茶几:“这是有人故意想搞我!”

我点开看了眼,言论确实很有煽动性,掐头去尾突出重点,尤其打人视频是实打实的证据,我无法反驳。怪不得章茴被我打的时候都没怎么反抗,模样还那么虚弱,我还以为他真是没用。

况且他很会带节奏,已经变成恶霸富二代欺压普通摄影师,还无法无天到报警都不怕。这么长的文章在短短时间内写好,我怀疑他是有备而来,背后估计带着白懿竞争对手的任务。

本事不大,胆子不小。

白懿因为连累我而不停道歉,我不是很在意,不过下面已经有人开始在问我的真实身份,过不了多久,恐怕就能扒个底朝天。

“我找我妈说一声,先把那些帖子处理一下。”白懿道,“给他们点脸还真想爬我头上,不知好歹!哥你在这等会,我让他们去删。”

我点点头,其他人连忙收拾东西,拿了工资就走,偌大一个别墅瞬间安静下来。

我哥谢回风百忙之中还能记得抽出时间问候我一句。舆论这么火热,他也安排了人,与白家合力之下,章茴那些帖子瞬间删得一干二净,互联网上其他零零碎碎的传播就不管了。

他告诫我让我省点心,否则公司跌的股票就由我来补。

我这纯属无妄之灾,只能暗恨刚刚没把章茴揍得再狠点。左右他拍都拍了,我没把他打到吐血,怎么能对得起他身上装的相机?

我哥的电话刚挂,楚苍直接给我打过来一个视频。

“音音?”他那边信号有些不稳定,闪了闪才好,看样子正在公寓,“我一走你就摊上事了?这么倒霉。”

这回确实是我倒霉,倒霉叠倒霉,倒大霉了。

可能我脸上不爽很明显,楚苍放下笔,正色看着屏幕:“音音,这两天先别看那些网上消息,很快就没事了。马上是周末,我飞回来找你?”

我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随后不可置信地问:“你疯了?课没上几节,飞来飞去的,你当你是超人吗?”

“逗你玩的。”楚苍语气轻松,脸上又挂着笑,“这个老师特别剥削,我感觉我一年都休不了几天假。”

我嘲笑他几句,想起云慕的话,说道:“云慕今天还问我你什么时候走,他想送你来着,可惜错过了。”

楚苍不在意地说:“你送我就行了,别的人我懒得说话。”

“说是这么说……”我打了个哈欠,“他后天生日,我得一个人过去,想想就无聊。”

楚苍:“无聊就不去。”

“哪有这么简单,这种场合我出面是最合适的。”我走下楼去找白懿,“你好好上学吧,回来争取把事业做大做强,给我抱抱大腿,到时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楚苍莫名有些愉悦,很高兴的样子,挂断了视频。

白懿坐在楼下啃着美甲,眼圈发红,看见我,有些慌张地将手机翻过去,干巴巴地叫:“哥……”

“怎么?”

“哎,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人,”白懿紧皱着眉,“疯狗一样咬着不放,章茴的号明明被封了,但是没多久又被放出来……”

她吐出一口气:“暂时不能再封他,不然事情会越闹越大。”

我还以为是什么棘手的麻烦:“那就先这样吧,我不在乎,网上随便他们吵翻天。就是会不会影响到你?”

“我还好,我的粉丝大部分都能体谅一下,总之比小艾那事要好很多。”白懿拍了拍脸,“对了哥,他怎么骚扰你来着,我都忘问你了。”

这让我怎么讲,因为他是个男同性恋,并且在拍照时对我进行性骚扰吗?

这话对白懿说不太好,我迟疑了一下,白懿很会察言观色,笑道:“好啦,不想说就不说,肯定是他的错,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我们再发声明。”

我却想着那些短信,开口说:“不了,我今天留下来陪你吧。”

白懿诧异:“你今天……没喝酒?”

我没好气地反问:“我像喝酒的样子吗?”

“不正常啊谢宁音,你不是最烦我这个工作室,说什么一股香水味洗都洗不掉,现在竟然愿意留下来?”

我只得说:“你也收到那个短信,我担心你。”

白懿瞬间满脸感动,我看着她那张生动鲜艳、毫无阴霾的面孔,心里越发厌恶起那个躲在短信背后不知名的疯子。

虽然一开始的追查没什么结果,但我还是让他们继续去顺着那个号码追踪下去,我不信时间一长,他能不露出马脚。不过在那之前,我得确保白懿的安全。

该死的。

我在白懿留出的房间的沙发里躺下,本来没什么睡意,但是再一睁眼,竟然已经是傍晚了。

别墅静得出奇,我头脑里还很晕,下意识叫道:“白懿?”

无人应答,我猛地一颤,清醒过来,翻身下了沙发,却因为压到发麻的腿,踉跄两下才站稳。

“白懿!”

门被砰一下推开,我撑着发麻的腿,抓住楼梯的扶手,一楼的落地窗大开,温暖的夕阳斜照进来,白懿讶异地抬头看我:“我在,你叫我?”

我这才冷静下来,坐在白懿对面的人转过身,微微含笑:“宁音,做噩梦了?清醒一下,这有水。”

“……没事。”我哑着嗓子回复,回到房间里穿好衣服,才走下楼。

“正好我们想给假期实践拍个视频,参加一下学校的评优。”云慕温和地跟我解释,“我想白懿姐就是专业人士,和宁音你也熟悉,就直接来了。”

云慕下午给我发了消息,不过我睡着了,没有看见。

白懿只说一声简单,包在她身上。

一切平和,我也放松下紧绷的神经。聊完后,云慕留下一盒饼干,率先离开。我送白懿回家,路上她对着镜子研究眼影,忽然哎一声:“哥,那个人怎么又来了?”

前方红灯,我停下车,接过白懿的手机,屏幕上只有四个字:

【离他远点。】

“好理直气壮的情敌,是不是有点精神问题啊?”白懿显然并不放在心上,“看不得我跟你在一起?我再发照片,气死她算了。”

她拿出手机按了几下,一甩头发:“我不怕被骂,咱们就是富二代跟富二代臭味相投么,多般配。”

我笑笑,可心情沉重,很难附和她打趣。白懿下车后,我直接给那个号码打过去电话。

漫长的忙音过后,电话当然没有接通。

不过短信却来了好多条,似乎有些气急败坏。

【你就那么喜欢她吗?把她护得死死的?】

【真有圣母情怀,保护别人的时候也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她也在用你的照片赚热度,你看不出来?】

不知为何,我突然忍不住发笑。并且在此时此刻,意识到这个疯子并没有那么游刃有余,他急迫的样子让我产生了些心理安慰。

当他忍不住暴露情绪时,就证明他也没多少把握。

其实我挺想故意发短信问问他,我和白懿是不是很般配,不过过于刺激可能会让他走上邪路,对白懿不安全,所以我只能遗憾放弃。

“宁音,欢迎欢迎。”云慕一把揽住我的肩膀,带着我走进这座绿茵茵的庄园,“我一直在等你。”

“路上堵车,我来晚了。”我把手中的盒子递过去,云慕很给面子,拆开后,里面是一支手表。

他看了看,亲昵地靠近我:“限量款啊?好大的一份礼。”

我懒懒回答:“生日礼物,当然不能随便。”

云慕直接摘掉手腕上的表,把我送的换上,说道:“谢谢,我很喜欢。”

云家把这座庄园费心装点一番,显然很宠爱这个小儿子,不仅大笔花钱,还请了很多商界名流,一眼看过去许多眼熟的面孔。他们的邀请函同时发给我和我哥,不过生日不是很正式的场合,我和云慕关系不错,我来也是一样。

庄园占地广阔,足够分出不同的区域接待不同的客人。我自然前往富二代们的聚集地,那儿已经摆好一座玩具熊模样的香槟塔,桌上散落着玫瑰鲜红的花瓣。

白懿和母亲在另一侧,我俩也不算是多么正式的关系,一般只有打算订婚的情侣才会在这种场合公开成双入对,我和她避嫌反而更合适。

“小谢总,来了哦。”陈辉看到我,举起酒杯笑笑,怀里已经揽着一个高挑妩媚的女人,对我抛了个飞吻。

我点了下头,谢绝附近人递来的酒,拿起杯子倒了杯果汁,充当是酒。

不远处是露天泳池,水花荡漾,天气暖和晴朗,已经有人换上泳装跳下水。

和这群富二代,我虽然没什么深交,但大部分人都能聊几句。一圈聊下来,时间也不早。气氛热络起来时,云慕换了身浅色西装,含笑走过来。

“玩得开心吗?”他在这边不用端着,解开领口,左手腕上还带着我送的手表,立刻被眼尖的看到:“云慕你这表已经拿到手了?好看啊。”

云慕笑起来:“好看么?宁音送我的。”

他揽过我,我被他拽了一下,无可奈何:“等等,我的杯子要洒了。”

周围人促狭地凑热闹:“谢总大气!”“谢老板,下次也给我送一个呗?”“楚苍这下地位是不是受到挑战了?”

“都一边去。”我说,“那么想你楚哥,赶紧坐飞机去陪他写论文。”

云慕挨着我,伸长手臂不太熟练地开了瓶香槟,忽然转向我,叫了声:“宁音!”

我赶紧向后一跳,还是被喷了一身,云慕笑着道歉,亲自给我倒了一杯,又把我沾湿的外套递给服务生。

“我惹你了?”我倒不至于生气,只是觉得有些幼稚,“你好无聊啊。”

“寿星亲手开的茴寻衅滋事在先,自然有很多人不满。不过我不太在意,而白懿则认为黑红也是红,大不了她把这个工作室回来换个皮,又是一条好汉。

不论我家还是白家,注意的只是不要被曝光太多真实信息,像今天的热点新闻已经换了一条。但我也不会这么容易放过章茴,可他那天离开后就像是消失在偌大一个城市里,找不到他的行踪。

等找到他,我会让他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黑手。

对这些议论,我随意笑笑,漫不经心:“等风头过去再处理他。”

正说着,旁边有人举起托盘,声音很低地问:“先生,需要果汁吗?”

那声音太熟悉了,我扭过头,林思有些腼腆地欠身:“我看您不怎么吃蛋糕,可以喝果汁解一下腻。”

身边人估计以为林思是那种来勾搭人的服务生,凑热闹地吹了个口哨。这也是正常现象,这种场合的服务生都是专门挑选漂亮干净的青年男女,一散场就能和猎艳的富二代们滚上床。

林思是也抱着这种心思吗?

我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他脸上慢慢浮现出窘迫,放下盘子,垂着头:“打扰您了,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再叫我。”

“等下,”我叫住他,“你是全职做这个,还是兼职?”

林思脸上闪过喜悦,望着我,殷切地回答:“我是兼职,先生。”

“大学生吗?”

“不……不是。”林思的笑容变得勉强,“我高中毕业就没再上学了。”

我凝视着他,他跟云思像,又不像。云思当初失踪,有没有可能改头换面再回来?

我很快否定这个想法,最起码云思肯定不会回到这边来,如果我认出他,那他岂不是相当于自投罗网。况且他当时没头没尾地消失,哪有钱去整容。

林思和他相似的脸、相似的名字,应该纯属巧合。

我想着今晚回去要找人查一下这个林思的资料,兴致缺缺地说:“好,知道了。”

见我不再说话,林思变得很失望,转身离去。

他的背影还没消失,我的手机响起短信提示音。

【你今天穿得很漂亮。】

我面无表情将手机握紧,抬头看见阳光下热闹欢乐的人群,哪怕这个疯子就在现场,我也不可能抓到他是谁。

过了会,我编辑出一条短信,发过去:

【好看?那要不要见面?】

【我不是傻子,见面的话你会把我抓起来的。】

我对着手机冷笑,也没抱着现在就能抓到他的希望,但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担忧起白懿。

【不过,如果你能一个人来见我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看看你能不能抓到我。】

又是一条。胆子不小,在挑衅我吗?

直到手机屏幕自然地熄灭,我都没有回复。我还没冒失到这个地步,不知轻重地就答应他的要求,因此选择不搭理他。

可没几分钟,他继续给我发信息。

【我保证不伤害你,你来和我见面吧。】

语气甚至有些接近于祈求,我怀疑他有精神分裂,怎么一会一张面孔?

他很想和我见面?但他明明一直都在暗处可以看见我。

见我不理睬,手机清静了。

我远远地看了眼,白懿一直和她的父母在一起,应当不会出事,这才放下心。

到了下午,年纪大些的长辈开始退场,接下来才是年轻人的主场。草坪中央的舞台搭起来,请来不少小有名气的歌手、模特上台,有几名是有金主捧的,他们上台时,台下很捧场地向舞台上扔去鲜花、钞票、首饰,气氛瞬间炒热。

我本想着也默不作声离场,云慕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抓住我,要我留下。

“再多玩一会吧,宁音你早早没事,我还要在学校呆好久,之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面。”云慕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楚苍还说让我伺候好你呢。”

我差点被呛到:“他又乱说什么?”

“你过来,我拍了你的照片发给他了呀,他说我的任务是让你玩尽兴。真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过生日。”

我听后对楚苍无话可说:“你别理他胡扯。”

云慕歪歪头,突然搭上我的肩膀,我被他一拽,和他靠得很近,还没来得及皱眉,云慕就说:“对啊,要是楚苍有了女朋友,看见你们不知道要不要吃醋。说起来,白懿姐不介意你们玩那么好吗?”

“这有什么好介意的,我跟楚苍都是男人,还能发生什么?白懿工作室养那么多帅哥美女,我也没多想过。”

这话如果是以前的我来说,我敢保证我问心无愧。

我短暂地走了下神,面上却不流露,推开云慕:“你想太多了,开玩笑也有个度。”

云慕大约发觉我情绪不好,温柔地笑道:“主要是刚刚听见,楚苍家里好像已经在给他相看订婚对象,那位小姐还以为楚苍是同性恋呢,说什么都不愿意。”

楚苍倒真可能是同性恋,只是除了我,别人应该不会这么想吧?还有他家里这么早就开始考虑他的婚姻?楚苍在那边知不知道啊。

迎上我疑问的视线,云慕摊手:“宁音,你不会不知道,很多人都以为你和楚苍是……吧。”

我愣了几秒才明白,不敢相信:“疯了?我跟楚苍怎么会是?我们就只是朋友啊。”

如果能在一起,我们早在一起了。

云慕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别激动,就是误会,我知道的。”

就算是误会,我也觉得匪夷所思。

脑子不正常的人才会有这种误会。

云慕缠着不放,我只好松口多留几小时,手上都是奶油,转去洗手间洗手。

温水冲刷着手指,我抬头,通过镜子看见一个个子很高的女人走进来,她也注意到我,抿着唇微笑:“啊,是谢总。”

陈辉的女伴,好像叫薇薇。我记起来,颔首示意,随后眼睁睁看着她推开男洗手间的门进去。

我看错了吗?

没两分钟,薇薇从里面走出,在镜前洗手,又梳了梳头发。她仰头涂口红时,我终于注意到她脖颈上不太明显的喉结。

可是她有胸啊?

“谢总在看什么?”薇薇注意到我的视线,走过来,手搭上我的肩膀,她比我矮不了多少,“看我进男厕所么?”

“你……”我有些不知道是不是该问她是男是女。

薇薇张开殷红饱满的嘴唇,轻轻握住我的手,放在自己胸前。

我被吓了一跳,猛地抽回手,但已经碰到一块柔软的东西。她看着我的脸色,捂着嘴笑出声,向我身上一蹭,撩起长长的裙摆,雪白的大腿贴上我的腿,“下面也有啊,谢总,没见过我这种吗?胸是假的啦,别担心,我确实是男的哦。”

我皱眉推开他,又走过去洗手,他还想过来,我警告他:“你想被扔出去?”

“好冷漠,陈哥说你不是纯直男,我才想试试的啊。”

“谁说我不是直男?”我有些反感,心想现在这种不男不女的小玩意胆子都这么大,“让开。”

薇薇啧了声,让开后还盯着我,恋恋不舍一般:“谢总有兴趣可以叫我啊,我很健康的,玩什么姿势都可以。”

我被恶心得要命,甩手离开。

薇薇身上香水味很重,我走了几步,感觉衣服上也都是他的味道,便想去换一身。换完衣服后出来转一圈应付下这些人,不管云慕怎么说,我都得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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