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最后一个战友
序:这是一位今年83岁的山东老兵向我讲述的、发生在朝鲜战争的一个故事,他叫全成远。他说,如果能够发表的话,请送给我一本书!故笔者在此请求,如果有幸发表,请给我多寄一本书,谢谢!——作者:戴高山
1。
那一天,全成远确实不记得是哪一天了。美国鬼子的飞机,又像一群嗡嗡乱叫的蚊子,由远而近,向他们迎面扑来。很快,炸弹带着呼啸的风声,在他们头顶上“吱吱”地响起。当时,正在挖哑弹的全成远,迅速指挥战士们跑到自己挖的防空洞里,躲了起来。
紧接着,整个大地天摇地动般地摇晃起来。一声声的巨响和一阵阵的闪光不断地挤压进他那1。5米长,0。5米宽的简易防空洞里,像他这样的防空洞,二班战士在附近的周围,每20米左右的距离就有一个。
全成远贴着这个小小的土疙瘩洞,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静静地倚靠着。他估计,敌机这一轮轰炸,又要经过好长的一段时间才会停止下来。于是,他趁着这个空档儿,闭上眼睛,想好好地打上一个盹儿。
平时,美国鬼子的飞机不来轰炸,是他们班最忙乎的时候。那时,做为二班长的全成远,在排长俞春茂的带领下,执行着一个在当时非常光荣,现在看起来却非常奇怪的任务——挖敌人飞机空投下来没有爆炸的哑弹。
因此,敌机不来的时候,是他们班最忙的时候,他们班几个战士得到处去寻找哑弹,然后再把它们从土里挖出来,慢慢拆解。
所以,当敌机飞过来轰炸的时候,他们只能躲在防空洞里无所事事。也正好在此时,他们可以斜靠在自己挖的小防空洞里,眯上一会儿,以补充平时挖弹的劳累。等待敌机投完炸弹飞走后,他们再从各自的防空洞里爬出来,集合好队伍点完名,再向四处分散开去,各自寻找那些没有爆炸的哑弹。
全成远他们班战士寻找到哑弹之后,会想尽千方百计地把它们挖出来,一个一个慢慢地拆解,把里面的炸药弄出来,收集好送给前沿阵地的工兵。
可是上级领导派二班战士到美国鬼子经常来轰炸的前沿阵地,挖这些哑弹干吗呢?这事还得慢慢从头说起。
那一天,全成远斜靠在防空洞里,感觉耳边的爆炸声一浪高过一浪。但是,听惯了这种声音的他们,像欣赏着一首催眠曲一样,让他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对于一个从解放战争中一直走过来的、久经沙场的老战士来说,只要有一个感觉良好的掩体,头上的爆炸声就会像音乐声中的擂鼓声一样,给人以快乐的感觉继而又让人平静。
全成远把眼睛眯上。是的,这个世界谁都不爱打仗,但既然打上了仗,就会有敢打仗的兵。本来,他以为新中国解放了,就不再需要战争,人民就可以安居乐业了。可是人家美国鬼子却还是要打仗,他们不但支持李承晚打内战,还把战火延伸到我们的边界。
1950年,由于朝鲜内战爆发,美国宣布介入战争。同时,美国海军陆战队突然由仁川登陆,迅速越过“三八线”直扑中朝边界,战火延伸到鸭绿江,并且频繁出动飞机,入侵我国领空,对中朝边境狂轰滥炸。美国鬼子的这一行径,激怒了中国人民。
2。
如果没有这场战争,或许全成远和他的战友们会复员转业回家,或者会开赴边疆发展大生产。但是,这是一场不可避免的国际战争,美国人觉得中国人不敢打,所以他们把手伸得很长。但是,这一群年轻的中国军人,还是接受了这一次挑战。
全成远想起他们报名参加志愿军的时候,战友王永红因连长阻挠,不同意他上前线,而和连长争吵的事。
王永红是一名四川老兵,他的父亲是一位乡村教师,他母亲亡故,身下就他这根独苗。解放战争时期,王永红参加过淮海战役,渡过长江解放上海,是一名敢打能拼的战士。可是,这次连长考虑到他是家里的独子,让指导员做他的思想工作,要求他转业回家。
所以那天,王永红心里窝火极了,他当场责问连长:“为什么他们都能去,我就不能去?连长就是偏心嘛!”
连长不理他,说:“嘿,你这臭小子,怎么敢说我偏心了!”继后又是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现在是打局部战争,部队不需要这么多人!”
指导员也说:“是啊,永红,朝鲜是个小地方,可没咱们中国大!”
“谁说的?”王永红不服气。“全国到处宣传,说整个朝鲜都打起来了。美国鬼子已经打到了家门口,这还叫局部战争?分明是场大战役嘛,人家想挑起第三次世界大战呢。你就偏心眼!整个班的战士都去了,就我没去!我就不服,连长就是偏心眼!”
王永红一再强调连长偏心眼,把连长说得有点生气,干脆和他使起牛劲:“嘿嘿,好啊!你小子说我偏心眼我就偏心眼,我偏心眼你拿我没办法,我不让你去就不让你去!这咋了?”连长把头一转,不再理他。这个山东老兵,脾气一拧,首长都得让他三分哩。
这回王永红差点急哭了,他有些语无伦次,说:“你你不能这样!我就去,我就去!你不让我去,我写信给毛主席!毛主席说‘抗美授朝,保家卫国’,志愿军就是自己愿意去的,我是解放军战士,我愿意去就是志愿军,保家卫国是我们的责任!”王永红这一急,也牛起来,竟然把毛主席也给请了出来。
“唷唷,你这臭小子,还敢请毛主席出来教育我!你真是没大没小啊你我就是不让你去!毛主席他老人家在北京,等收到你的信我都到朝鲜战场了”
王永红这回没词了,他站在那好久好久,后来实在委屈不过,竟然哭了起来
全成远在一边站着,后来他看不下去了。他一把拉过王永红,教训说:“王永红同志,你怎么能这样和连长说话呢?实话和你说吧,连长考虑到你是家里的独苗。又只有一个老父亲在家教书,等着你复员回家一起过日子呢!”
“班长,你怎么也这样说话啊?我们从淮海战役到渡江战役,解放大上海,风风雨雨都走过来,我不是好好的吗?想要撞上我的子弹还没制造出来呢!”王永红激动了,他不想理解大家的好心!他只想参加志愿军,跨过鸭绿江去,和美国鬼子较量一番。他继续说:“这次是跨国作战,我还想到朝鲜去看一下国外的风光呢,你们故意不让我去,是别有用心!”
指导员笑了,可连长却哭笑不得。全成远看了一看王永红,又看了一看连长和指导员,最后说:“连长,指导员,把永红交给我吧,我一定带他回家!”
连长终于转过头,正色地看着全成远,说:“小全啊,这可是和武装到牙齿的美国鬼子打仗啊,不是国民党军队!他们有飞机大炮坦克军舰,有世界上最先进的通讯设备和严格训练的士兵”
指导员也说:“是啊!上级一再强调,此次作战一定要有充分准备,是在国外打仗又是和世界头号敌人打仗。地形和群众基础我们都不了解啊!”“这有什么啊?去了就熟悉嘛!美国鬼子也是肉做的人,我就不相信他们有三头六臂。武器算什么?他们的兵工厂是为我们开的!蒋介石不就是我们的运输大队长吗?”全成远当时也就二十出头,火气正旺着呢。他不服气,不礼貌地顶撞了连长和指导员一句。
这边王永红也说:“就是!毛主席说过,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连长有些无奈地揺着头。终于,他咬了一下牙,让腮帮鼓出两个小肉球。他走过来,把一只手放在全成远的肩上,另一只手搭着王永红的肩上,看了许久,才说:“去吧”
“是!”全成远和王永红双腿立正,将右手举起,向连长和指导员敬了一个军礼!
3。
外面的轰炸声依然激烈地响着,不时有尘土从防空洞口落下来。每一次轰炸之后,洞口都会堆积上许多尘土,有时人都很难走出去。
此时,在防空洞里,全成远伸手从军衣口袋里掏出一支香烟,并从另外一个口袋里掏出一盒火柴。他把香烟放在嘴上,然后再从火柴盒里取出一支火柴,将火柴划亮后看了一下,再把叼在嘴上的香烟点燃。
他用力将香烟猛吸几口,然后让烟雾从鼻孔和口中慢慢吐出。不时有飞扬的尘土和硝烟,弥漫进洞里,和这香烟味混合在一起,使得整个洞里烟云缠绕。不过,这种气味对全成远来说,已经很习惯了,他甚至觉得这种气味很好闻!
正是1951年的朝鲜平康前线,战事已经到了白热化的胶着状态。敌军的火力相当威猛,我军前沿部队只能没日没夜地在阵地的壕沟里猫着。天上是敌人的飞机狂轰滥炸,地上是敌人的炮火连续不断,部队伤亡很大。为了避免伤亡,躲避敌人强大的炮火,经研究,一线指战员一致认为,利用坑道战术是减少伤亡和有效打击敌人的最佳方法。
但是,要打挖坑道需要很多的炸药。当时的前沿阵地本身就缺弹少药,想要打挖坑道,哪里去弄这么多的炸药呢?于是,部队领导向上级领导报告,说需要一些炸药来打挖坑道。但上级领导回复说:由于目前的运输条件限制,国内的炸药一时无法及时运送到位。上级领导要求同志们开动脑筋,自己想想办法!
于是,部队领导马上组织了一次干部战士会议,希望大家能够开动一下脑筋,想想办法。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上一个诸葛亮”开了这次干部战士会议后,马上就有人提出:把敌人打到我们阵地前炸不响的炮弹,挖出来拆解,取出里面的炸药就可以打挖坑道。
这个主意一提出来,大家都觉得好。于是,就组织了一部分战士,冒着敌人的炮火,在硝烟滚滚的阵地上,寻找那些没有炸响的哑弹。但是,仅仅靠前沿阵地这些没有炸响的炮弹,远远无法满足打挖坑道的需要。
其时,敌人的炮火依然十分猛烈,部队的伤亡每天不断增加,这让前线指战员非常焦急。在朝鲜战争的每一天,我们的干部战士都是在这种缺弹少药,没有食物和水的情况下,顽强地和敌人拼搏的。如果不是因为如此,或许我们很多同志就不会牺牲;如果不是因为如此,或许我们的正义战争,就可以早点结束!但是,这对刚刚成立不久的共和国来说,在经济上的困难远远要比我们想象的严重得多。
这样的战争,不光是战术和胆略上的较量,更是毅力与物质上的抗衡。但是,年轻的共和国战士们没有被难倒。尽管如此,后来又有战士提出新的解决方法,他们说:“飞机丢下来没有爆炸的炸弹火药多,可以利用!”于是,部队领导当场拍板,并马上找来全成远所在部队的连长,要求他们抽派一个班的战士,来解决这个问题。
接到这个任务后,连长把排长俞春茂和二班班长全成远找来,对他们说:“前沿阵地上的战士们,每分每秒都暴露在敌人猛烈的炮火之下,伤亡很大啊!如果不尽快打出坑道,战士们的生命就会随时受到威胁,我们的正义战争就无法得到胜利的保障。现在,上级把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我们,我相信你们会很好地完成的!”
这个山东老兵此时的脸上非常严肃,他用那双犀利的眼睛紧紧地盯俞春茂和全成远,希望他们给予肯定的答复。只见俞春茂和全成远双脚立正,向连长敬一个军礼,一起回答说:“保证完成任务!”
根据上级指示的具体作战地点,连长把俞春茂和全成远带到作战地图前,在那一块铺着地图的桌子上比划几下,并在其中的一个位置上打了一个红圈。对俞春茂和全成远说:“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去完成这个任务。一个月之后,我们的炸药就会到位的!”
排长点点头,笑着说:“这可要看美国鬼子给我们送多少哑弹过来了!”
连长不同意了,他说:“怎么这样说话了,美国鬼子有的是炸弹,可你叫它投哑弹它就投啊?找一个他们经常投弹的地方,这事不就解决了!”
全成远半开玩笑地说:“那好啊,就叫美国鬼子多扔一些炸弹吧,没问题!”
连长一听,又不同意了,他批评说:“你这小子,叫美国鬼子多投一些炸弹,我们前沿阵地上的战士哪受得了啊?净说瞎话!”
4。
想到这里,全成远偷偷地乐了起来。连长打仗和工作原则性很强,可是平时对他们却一点也不摆脸,很随和的样子。
外面震天动地的爆炸声不断传来,这次轰炸显得有些长,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停息过了。全成远再一次深深地吸了一口烟,他开始有些寂寞和烦躁起来了。但是,他不能出去。虽然这只是一个简易的防空洞,但对于一个战士来说,这样的地方是安全的。
而让全成远感到心怀恐惧的那一天,是他们组第一次挖出了一枚足足有300多磅重的哑弹。那一天,应该是他人生中最为恐惧的一天吧,以至于后来他每每想起,都会感到有些后怕。或许,对于一名战士来说,真正的恐惧远比死亡来得可怕,更加让人毛骨悚然。
那一天,他们离开连长之后,俞春茂带着全成远,紧急集合队伍,在前线穿插前行。他们穿过一片茂密的松林,来到一个敌机经常投弹的地方。在他们的身后,紧跟着王永红、曾照义、邱芝臣等一批二班战士。
在到达前沿阵地后,俞春茂马上和全成远就地安排战士们,在相互距离20米左右的各个地点上,挖出一个长1。5米,宽0。5米的临时防空洞。这种简陋的临时防空洞,看起来虽然简单,却是战士们用来躲避敌人空中轰炸和晚上睡觉时用的小土洞,十分安全有效。
挖好了防空洞之后,排长俞春茂和班长全成远把班里的战士分成两人一个小组,由中心地点分散出去寻找哑弹。可是从空中投掷下来的炸弹,落到地面之后就会钻到深土里,到哪去寻找哑弹呢?战士们通过讨论之后,一致认为:只要看到地面上有一个和炸弹圆径一样大小的深坑,在里面准是猫着一枚哑弹。
果然,全成远和同组的战士曾照义,在当天就寻找到第一枚哑弹。找到了哑弹后,全成远就和曾照义紧张地挖了起来。经过一番的努力,他们刨去了周围的一大层土,一颗巨型炸弹就竖立在他们眼前,油绿绿的,亮铮铮,可把全成远他们给乐坏了。
可当炸弹挖出来之后,看着这个冷森森的铁疙瘩,却没有人会拆。怎么办呢?全成远请示了排长,但是排长也没有办法,他们只好继续向上级领导请示。后来,上级领导马上给他们派来一名会拆炸弹的工兵。
工兵同志一到,见炸弹还躺在2米多深的土坑里。于是对排长说:“排长同志,炸弹在深坑里不能拆的!”
“那怎么办呢?工兵同志!”排长问。
“得把炸弹拉到平地上来,找一个比较安全的位置,才能拆缷!”那工兵同志说。
排长点点头,和全成远两个人绕着那深坑转了一圈,派人去找来一根长绳子,准备把这个哑弹从坑底里拉上来。可是谁下去给这颗哑弹栓绳子呢?全成远看了看排长,心想:“这个炸弹是我们组第一个挖出来的,我又是班长,我不下去,谁下去呢?”于是,全成远就对排长说:“排长,让我下去吧!”
排长考虑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那好,你下去吧!千万得小心一点!”
那工兵同志站在一边,向全成远交代说:“你下去小心一点,把绳子栓在那炸弹的鼻子上,别去碰那个引信就没事了!”
全成远从地面上跳入那个深坑里,此是,虽然他看起来很自信的样子,但在他内心里,却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一点也不自在。挖炸弹的时候,他和曾照义也有一点害怕,但因为土是从边上一直往下挖的,铁锹一般不会碰到那个铁疙瘩,所以这种恐惧就会少一些。可现在是栓绳子啊,一不小心,惹怒了那个冷面无情的家伙,哼一哼叫嚣起来,那可是没得救的事了。
全成远努力地定了定神,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按照工兵和排长的授意,灵巧地将绳子栓在炸弹的鼻子上。看来,这家伙还算是听话的,一声不响地让他摆弄着。
绳子终于栓好了,全成远松了一口大气,他用牙齿咬了一咬自己的嘴唇,从那深坑里爬了上来。战士们已经拉着一边的绳头,站在50米开外的地方等待着,只听一声令下,就开始往上拉。只有排长和工兵站在深坑边上,等着他上来。
这时,排长突然又对全成远说:“成远,我看这样,你再下去一趟,我们拉绳子的时候,你看一下那炸弹有没有松动,绳头会不会脱落,好告诉我们!”
全成远听排长这么一说,也觉得有些道理,他只好再次跳入深坑里。然而此次,全成远却是从心头凉到脚后跟的。做为一名战士,虽然他执行命令时,是那么的坚决和义无反顾,但他的心里非常清楚,一旦炸弹拉响,他就会粉身碎骨,连一块碎布片也很难找到。但是,他是一名军人,一个志愿军战士,他把所有的恐惧都埋在心底,只有他知道。
全成远下到深坑里,他的心怦怦直跳,两条大腿骑在炸弹上面,低着头,拿着两只眼晴死死盯着那枚炸弹。那时候,他别无选择,他只能在心里拼命地念叨着:“炸弹啊炸弹,你可千万别响啊!你要一响,我就彻底完了,我还要回家娶媳妇哩。”
全成远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那边战士们“一、二、三拉,一、二、三拉!”地喊着。这叫喊声传来,让全成远有些魂不附体的感觉,他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心跳加速,额头上的冷汗不断地往下冒出来,他甚至连喘大气的力气都没有了,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这时,他发现炸弹在瞬间松动了,于是他不顾一切地大喊一声:“炸弹动了,炸弹动了!”并以最快的速度双腿一蹬,离开炸弹拼命往上爬去,向战士们集中的地方猛跑。
全成远跑过来之后,喘着粗气,脸上还冒着阵阵的冷汗。只听战士邱芝廷惊惶失措地问道:“班长,班长,你怎么啦?你的脸怎么那么黄啊,还冒着冷汗呢!”
全成远听到邱芝廷这么一声喊叫,方才定下神来,长长地呼出一口冷气,故做镇静地说:“没有啊?没事的!这哪是冷汗啊,是我刚才跑出来的汗水!”
5。
想到这里,全成远凄然一笑。他又把烟塞入口中,狠狠地吸上几口,好让自己此时的心情尽量平静下来。
防空洞外面的爆炸声似乎开始慢慢变得稀疏了,他知道,敌机的炸弹就要投完了,此次轰炸随之将会结束。随后,他会钻出这个防空洞,继续组织战士们去挖哑弹。他希望美国鬼子投的炸弹都是炸不响的,好让他们能挖出更多更多的哑弹来,为前沿阵地的战士们打出更多的坑道,防止大量伤亡并且有效地打击敌人。
此时,全成远手上的烟头只剩下一小节,但他还是舍不得扔掉,又把它放到嘴上用力地吸了三四口。这是战场,烟瘾来的时候,想找个烟屁股都没门。不过此时,全成远还是摆脱不了下深坑拉炸弹时的恐惧,这事让他依然心有遗悸。
虽然此时,全成远还是心有遗悸,但他只能凄然一笑,他笑自己当时竟然害怕到连一点理智都没有。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得自己是多么的可笑:当时跑那么快干嘛啊,你跑得再快能有炸弹快吗?那炸弹就是乖就是听话就是不想爆炸,否则你跑得再快也没用啊!
后来炸弹总算拉上来了,战士们一片欢呼雀跃!这是他们执行此次任务收获的第一枚炸弹,排长高兴地走过来,一把将全成远抱起来。紧接着,战士们也蜂涌过来,将全成远高高地举起来。这是一次幸福的激动,一下子把全成远内心中的恐惧,抛到九宵云外!
他和战友们一起疯狂地吼叫起来!没有经历过战争和生死的人,在此刻,是不会体验到这种收获的幸福,那种感觉,真是让人禁不住地疯狂。
工兵就要准备拆弹的时候,他交代战士们离开到50米之外。不过,工兵同志请求排长:在他拆弹的时候,希望有位勇敢的战士留下来配合他工作,同时把拆弹的技术也传授给这位战士,以便将来战士们挖到哑弹之后,能够就地解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