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脱衣服让我检查一下
叶楠整理完东西，一回头就感觉绍景有些不对劲。呼吸声有点太沉重了，而且脸也有些红。其实这些状况在之前也不是无迹可寻，但他以为是剧烈运动加夕阳照射造成的。可现在这种程度，怎么也不像是正常情况。
叶楠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没有露出心底的警惕，不紧不慢地走到绍景身边，问道：“你怎么了？好像脸有点红。”
说着一只手放到绍景的额头上，另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试了会温度，才下了定论：“你好像发烧了。”
叶楠停顿了下，给绍景一点反应的时间，随后目光中就带上了些许试探，“怎么了，是之前受伤了吗？”
叶楠询问的语气堪称温柔，但是如果绍景稍微清醒些的话，绝对会因此遍体生寒。可惜他烧得厉害，这显而易见的危险，他却无法发觉了。
受伤？对……好像是这样……绍景迷迷糊糊地想着。
“发烧”这两个字好像是某种开关，在他想到的一瞬间，热意就突然地弥漫了全身。鼻腔里呼出来的气好像都变得滚烫，热风打在上唇，让嘴唇变得更加干燥。
绍景忍不住舔舔唇，又喝了一口水，才断断续续地应道：“对，之前，被他们揍了，可能……”
叶楠听后不动声色，只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就转身走开了。
绍景没有看到的是，叶楠转身的一瞬间，脸色就变得无比难看，隐有怒火。
这怒火其实不是对绍景的，而是对叶楠自己的。他气自己居然这么不谨慎，捡了人也不知道检查一下。万一这人已经被抓被咬了呢？岂不是随时都有变异的可能，那跟把一个定时炸弹放在身边有什么区别？
叶楠走到门口，轻手轻脚底捡起砍刀，藏在身后，才又转回绍景面前，语气里是不加掩饰的诱哄：“来，我们先去你房间。”
绍景此时已经热得不行，接收信息也只能理解最表层的意思，还以为叶楠是让他去床上休息，就点了点头，在叶楠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走回卧室。
他们刚踏进卧室，叶楠就立刻反手关上门，转头时对着绍景还是一副笑模样，说出来的话却让他无法理解：“脱吧。”
绍景疑惑地皱起眉头，只觉得脸颊上的热度甚至要把眼球都烤干了，只能迷迷糊糊地重复听到的话：“脱……？脱什么啊？”
“脱衣服，让我检查一下。”叶楠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似乎在说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
绍景这才反应过来，立刻瞪大了眼睛看向他，只觉得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你……你想干嘛？我、我不……”
难道又一次看错人了吗？这个男人救了他，结果也只是想强迫他……
绍景一时间心如死灰，但也许是有了之前叶楠那一番冷嘲热讽，他这绝望也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就转变为了破釜沉舟的决心。
即使他现在发着烧，全身无力，但只要他还能动，就绝不可能乖乖就范，大不了就鱼死网破！
看着绍景那恶狠狠的眼神，叶楠就知道他的脑子歪到哪里去了。虽然心下不耐，但也不想造成不必要的误会，还是开口解释道：“只是检查一下你身上有没有伤口。你放心，即使有伤口我也不会对你怎么样，只是需要你离开这栋楼而已。”
这话站在叶楠的角度确实没什么问题，虽然鸠占鹊巢有点过分，但是即将变成丧尸的人还需要什么房子？
绍景张了张嘴，最后只呐呐地反驳道：“我之前没受伤，只是今天被他们打了一顿而已，可能只是因为……”
“那些被咬的人也是这么说的。”绍景话还没说完就被叶楠打断了。
叶楠的表情渐渐地冷了下来，一直眉目和善带着笑意的人，一旦冷下脸来反而会更有威慑力。
绍景看他那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就心里一突，视线飘忽中无意间落到叶楠身侧，终于发现了叶楠手中的刀。持刀的人好像也没想藏得多好，身侧有意无意地漏出了一截刀尖，上面还沾着零星的暗色血迹。
拒绝的话，可能会死。发热的脑子终于明白了现实，一瞬间，冷汗就湿透了绍景的后背。
看着绍景惊惧而恼怒的表情，叶楠就知道他已经妥协了，便重新扬起了个笑，给他递了个台阶：“我不想伤害你，也不想把这里弄得血淋淋的。我保证，除非你真的完全转化成了丧尸并且试图攻击我，我是不会对你动手的。”
叶楠的话稍微缓和了房间里的气氛，绍景知道他其实没有第二种选择。而且即使被这么折辱，也还是不能和叶楠撕破脸，现在能做的也只是把屈辱隐藏起来……
叶楠笑着看着眼前的男孩充满怒气地扯下衣服，一把摔在地上。虽然脸上面无表情，但是眼神中流露出的凶狠，让他看起来就像一匹被激怒的小狼崽一样。愤怒的火焰在其眼中跳跃，把他的眼睛映得亮晶晶的。
叶楠顶着这择人而噬的目光，也依然气定神闲，甚至还得寸进尺地道：“内裤。”
绍景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犹豫再三，还是颤抖着手把内裤脱了下来。
叶楠没有催促，脸上一副平静而悠闲的表情，像是在欣赏绍景脱衣服的动作。
早前叶楠就和绍景说过，绍景是他喜欢的类型。这个类型，主要指的是脸，他的取向就是这种浓颜系的帅哥。但是直到现在叶楠才发现，绍景不只有脸长的是他的菜，身材也十分有吸引力。
应该是经常运动的原因，绍景身高腿长，肤色健康而均匀。虽然还很青涩，但肌肉已经初具雏形，薄薄的一层胸肌下是排列整齐的六块腹肌，端的是一副宽肩窄腰的好身材。甚至连胯下的阴茎也发育得很不错，还未勃起就已经有了不小的规模。
夕阳的光洒在绍景的身上，给他的身体镀了一层蜜色的柔光，看上去就像是一座结合了力与美的雕像。
虽然这身体足够诱人，但其上可能存在的危机却不可忽视。叶楠无心美色，只粗略地扫了一圈，确认他身上没有开放性伤口，这才松了口气，细细地打量起他身上的其他伤口。
之前那一顿围殴，让绍景全身都留下了不少淤青。尤其是两条手臂，应该是挡住了不少攻击，淤血层层叠叠，紫得发黑，看着就很痛。
但是有点色情。脑海中的想法一闪而过，就被叶楠远远甩开，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叶楠谨慎地靠近绍景，试探地握住他的手肘。手中的肌肉颤抖了一下后立刻僵硬，但是并没有挣脱的动作。
叶楠见状也没有在意，只是仔细地看着绍景的手臂，防止有细小的伤口隐藏在青肿之中。
“抬手。”叶楠说着轻轻用力，将手中的手臂往上抬。那条手臂却岿然不动，僵持了几秒钟后，才感觉到绍景主动发力，抬起胳膊。
抬手的动作让绍景的手臂显现出好看的线条，叶楠的视线却落在他手臂内侧，那片偏白皮肤上只有蔓延过来的些许淤痕，并没有外伤。
里里外外都检查过，叶楠才放开手，抬起他另一条手臂，也同样没有伤口。
彻底检查完毕后，叶楠终于松开了绍景的胳膊，转而拍了拍他的胸口，命令道：“转身。”
绍景恼怒的瞪了叶楠一眼，心里知道被揩了油却无法直言，只好忿忿地转身，背着叶楠独自生闷气。
确实，叶楠是故意的。反正都要被记恨，那他为什么不给自己捞点油水呢？毕竟那两块胸肌看起来手感相当不错。当然，实际上手感比看起来还好。
等看到绍景的后背，叶楠心里的那点绮念就散了个干净，甚至忍不住升起些佩服。大片的淤青映入眼帘，几乎铺满了绍景的整个后背。伤成这样还能跑能跳的，还真是意志力惊人。
叶楠用目光仔细地巡视过去，同样没有开放性伤口，那么接下来——
“躺到床上去。”叶楠平静的声音在绍景背后响起。
绍景猛地回头，怒道：“已经够了吧！你不是都已经检查过……”
“下半身还没检查。”叶楠才懒得听他抱怨发泄，再次打断了他。
绍景深吸一口气，只能强忍怒火，不情不愿地走到床边，一把掀开防尘罩，躺在床上。
青涩美好的身体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甚至还遍布青紫色的痕迹，再加上充满了怒气与屈辱的眼神……这简直就像是被凌虐过后却还未驯服的小狼狗，躺在床上等待着主人的下一次调教。
叶楠自认为自制力不错，也被眼前的画面冲击得晃了下神。他撇开眼睛，定了定神，才走到床边开始检查。
绍景的腿上也有很多淤青，但是情况比上半身要好很多，所以很容易就能看出来没有外伤。
那么，最后一步——
“把腿分开。”
叶楠冷淡的声音对绍景来说不啻于一声惊雷，一瞬间他都怀疑自己已经烧糊涂了，甚至出现了幻觉。
“你到底想干什么？！”绍景咬牙切齿地问道，看着叶楠的眼神几乎能把他点着。
也许是因为躺在了床上，绍景的身体越发虚软无力，甚至撑起身都觉得吃力。但是叶楠相信，哪怕只给绍景站起来的力气，他都会扑过来跟他拼命。
“最后的检查了。都到了这一步了，就忍耐一下，让我们彼此都更安心吧。”叶楠这话说得确实不带半点私欲，因为真的有不少人是在床上被咬的。而像绍景这种外貌顶尖的男孩，说不定能玩得比成年人还开。
“我劝你差不多得了。”绍景强忍怒火，冷冷地道，“感染者转化成丧尸之前根本不会发烧，只会觉得肌肉酸软，全身无力而已。我的症状根本就不是感染造成的。”
这话是真的，叶楠得到的信息也是如此，但是……
“你既然了解这些，那么也应该知道，新感染的丧尸动作变得更加灵活了，也就是说……”叶楠一顿，冲绍景笑了一下，满意地看他变了脸色，“丧尸病毒在变异，或者说是，进化。而被感染的丧尸，同样也在进化。”
没错，这个消息绍景也知道。所以之前他的心里也隐隐有这种忧虑，进化后的丧尸病毒会不会改变感染者的症状，比如说引起发烧什么的……
没给绍景嘴硬的机会，叶楠就又开口了，“而且，感染者转化为丧尸的时间和病毒的注入量有关。如果被丧尸围攻，短时间内被咬好几口的话，可能会在十秒内就转化为丧尸。反之，如果只是被丧尸轻轻抓到一下，有可能三四天才会转化为丧尸。”
“所以，如果你在和你的‘同伴们’遇到之前就被抓伤了的话，直到现在才开始转化也是有可能的。”叶楠下了结论。
绍景张口哑然，完全无法反驳。
他心里清楚，继续退让下去，会把自己的底线也给让没。但是叶楠说的有理有据，他想反驳都找不到立论之地。
最重要的是，叶楠手里拿着武器，而他带着伤还发着烧。在这种情况下，叶楠肯和他讲道理，已经很难得了。
绍景想明白这一点后，脸色难看到极点。但最终也只是把头撇到一边，颤颤巍巍地将紧闭的双腿打开了一条缝。
叶楠看他的动作，就知道他已经同意了，便没有再多说什么。上前拎起绍景的脚踝，将他的一条腿拉开，仔细检查着大腿内侧。
常年不见光的皮肤似乎更白一度，线条带着一点其他部位没有的软意，即便没有触碰，也能感受到那细腻光滑的触感。
叶楠仔细打量着这双长腿，甚至还看了下绍景修长劲瘦的脚掌，全都是一片光洁，确实没有伤口。
不知道是因为发烧还是被叶楠气的，从叶楠的角度虽然看不到绍景的脸，但是他红成一片的脖子却毫无遮拦。叶楠本想告诉他检查完了，见状也不想再开口刺激到他，就轻轻放下了他的脚，走出房间，关上了门。
“咔哒”一声，锁舌弹动的声音让绍景松了口气，也让他羞恼得快要晕过去脑子清醒了一些。但清醒过后，羞耻心反而卷土重来，让他的脸更红了几分。
他一个男人，竟然被另一个男人拉开大腿，看遍了身体每一个角落……绍景狠狠地捶了一下床，“咚”的一声刚刚响起，门又被打开了。
叶楠走了进来，一言不发地打开了绍景的衣柜，翻找了起来。
绍景抬头偷眼看他，发现叶楠手中的刀已经不见了，原来他之前是去放刀了。
绍景心里一松，等意识到这近似示弱的反应后，又狠狠地瞪了叶楠的背影一眼，躺倒在床上，翻过身去用后背对着他。
叶楠翻箱倒柜，终于在衣柜底部找出了一床被子。他抱着被子一转头，就看见了一个圆翘的屁股正对着他。
叶楠顿时一阵无语，这孩子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啊……
他快步走到床边，抖开被子盖到绍景身上。等给绍景掖紧被角的时候，叶楠才后知后觉出些异常来，这个发着烧的小鬼居然没和他呛声？
叶楠面色一肃，伸手一把将绍景翻了过来，才发现他早就不知道是睡还是晕过去了。
叶楠抬手试了试绍景额头的温度，皱紧了眉头。太烫了，已经到了高烧的程度，没有药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
叶楠感到有点棘手。他离家的时候，因为车里空间有限，而且觉得在发烧病死之前，应该会先一步被丧尸咬死，所以是一点药品都没带的。
为今之计，也只能先试试物理降温，希望他能挺过去……不，在那之前，还是先希望他不会变成丧尸吧。
叶楠找出毛巾和盆，忍痛开了一瓶矿泉水倒进盆里，将毛巾浸湿后搭在绍景的额头上，随后搬了把椅子，守在床前。
随着时间流逝，绍景喘息渐重。叶楠想了想，还是把砍刀擦拭干净，带在了身边。
因为要防着床上的人变成丧尸，叶楠干脆一夜没睡。无事可做之时就顺手照顾了下病号，隔一段时间就给绍景换一下毛巾，或者用水润一下嘴唇。
绍景高烧之中睡得很不安稳，偶尔叶楠困倦的时候，还会被他的呓语吵醒。每逢这时，叶楠就会坐到床边摸摸绍景的脑袋，借着月光看他渐渐安稳下来后，就又收手坐回椅子上。
直到天将亮时，绍景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但是万幸也没有转化为丧尸的迹象。叶楠不是医生，对这种情况也束手无策，只能先吃点东西继续守着绍景。
日头继续上移，时近中午，绍景还是没有醒来。
叶楠吃着饼干，终于开始思考起怎么找些药品回来。402的门是打开的，而且之前有人长期居住，应该是常备有退烧药的。但是四层有两只丧尸守门，他又一夜没睡，以这种状态和两只丧尸对上，虽然不是不能赢，但还是有一定的风险。而且最关键的是，他要不要为了一个可能对他心存怨恨的小鬼去冒险找药呢……
正当他思考的时候，床上传来手臂和床单摩擦的“簌簌”声。叶楠抬头一看，绍景正缓慢地睁开眼睛，目光中还带着些迷茫。
叶楠连忙放下饼干，起身站到绍景床前，抬手试探他额头的温度。
“你醒了，感觉怎么……操！”关怀的话语被含着怒意的痛叫打断。叶楠的手还没碰到他的头，就被绍景反应极快地抓住了手臂，相触的部位立时就是一阵剧痛。
绍景被叶楠又痛又怒的一声吓得全身一抖，下意识地松开了手，刚刚清醒过来的脑子无法理解现在的状况，只能呆呆地看着叶楠。
“嘶……操！你他妈的！”叶楠捂住手腕蹲在地上，又惊又怒地瞪着绍景。
手腕痛得他全身都在颤抖，叶楠甚至怀疑自己的手腕已经断了。
叶楠的表情实在不像是在开玩笑，绍景终于回过神来，掀开被子跌跌撞撞地爬下床，手足无措地蹲在叶楠身边，慌乱中又带点心虚地问：“你、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他当然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看到叶楠伸手，他意识不清间下意识地就想阻挡。但是现在想想，那只伸过来的手，除了关心照顾他，又能有什么目的呢？是他自己不识好歹，还把那句关怀截断了。
“操你的，你自己干了什么你不知道吗？！”要不是叶楠被废了一只手，他真想现在就冲着绍景的脸来上两三拳。但是手腕上的伤让他冷汗直流，现在打起来肯定讨不着好处。
叶楠怒骂过后，只能强自冷静下来。
绍景和叶楠视线相接，平静而阴鸷的眼神让他吓得一抖。叶楠现在的表情，甚至比之前拿刀威胁他时更恐怖。
因为这才叶楠撕去了所有伪装、充斥着怒火与杀意的、真实的表情。
绍景怔然地看着叶楠，好像再一次回到了他们相遇的时候。那个时候，因为背光而无法看清的表情，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
冰冷的、漠然的，和伪装出来的亲切和善完全相反，甚至连那刺人的讥讽也被抛弃。这对于他人、对于世界、甚至对于自己的全然漠视，令人毛骨悚然。
却，也给他带来一种惊人的魅力。
本来若是单比外貌，在他和绍景之间，绍景都会毫不谦虚地选择自己。
因为叶楠笑起来的时候很有亲和力，看着却并不出彩，最多只能让他在与陌生人社交的时候无往不利，但更多的却没有了。
但现在绍景才明白他错得离谱。
叶楠真正的样子，这样恐怖的冰冷与威慑力，几乎击穿了绍景的心，让他还残留着高烧余热的身躯都感觉到一阵冰凉。
绍景呆呆地望着叶楠冷漠的表情，直到叶楠忍不住勾唇冷笑的时候才回过神来，惊觉后背已经渗了一层冷汗。
比起叶楠无意间表露的危险魅力，现在更重要的是——
想办法从这样的叶楠手里活下去。
“我发誓，我真的没用力！”绍景慌乱地解释道，“我那是下意识的反应，只用了一点点力，真的！”
“……”叶楠的沉默，在此时变成了恐慌的催化剂。秒针的每一次转动，都像是在绍景的心里增加一块沉重的秤砣。
看着绍景越来越不安的表情，叶楠终于勉强承认他没有说谎。
他对自己的冷脸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不然也不会养成逢人带笑的习惯。要是绍景这副仓皇愧疚到快哭出来的样子也是演的，那叶楠也愿意自认倒霉。
叶楠作势起身，绍景连忙上前扶住了他。有了之前那一遭，他的手不敢用力，只好用手掌托着叶楠的手肘把人撑起来。
叶楠坐到床上，这才拿开了捂着痛处的手。只见左手腕上浮现出一个明显的掌印，红肿的部分和正常的皮肤间界线分明，已经肿起了老高，估计马上就会变青发紫。
绍景倒吸一口气，心里惊疑不定。这么严重的伤势，即使他用全力也做不到吧，更别提他才刚退烧，人还迷糊着，怎么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力气。到底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叶楠本来已经冷静了下来，但看见手腕上的伤势还是忍不住冷笑，“我知道你对我有气，但我最起码没有伤害过你吧？你要是真的气不过，不如用这力气控制住我，也把我扒光就是了，何必做到这种地步？”
绍景被他这话刺得瑟缩了一下，惶然地睁大了眼睛，却什么辩白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不住地摇头。
叶楠说话总是这么一针见血，让他无可辩驳。
在发烧期间，他偶尔意识回笼，每次都能感觉到叶楠就在他身边，给他换毛巾、擦身。甚至偶尔难受的时候，叶楠还会摸着他的脸安慰他。
叶楠不仅没有伤害过他，相反，叶楠几乎是一路照顾着他的。
不仅在初遇的时候就救了他，还接他上车，把他带出丧尸的包围圈。虽然说话恶声恶气的，让他心里不舒服，但他确实因为叶楠的话而振作了起来。
上楼的时候也是，叶楠总是想自己一个人解决丧尸，让受伤的他待在后面。甚至在四层面对丧尸的时候，第一反应也是把他拉到身后。
人在危急情况下的第一反应，才最能体现本质吧。所以，他是把一个真心想要保护他的人推远了吗？
绍景越想，就越觉得自己是个白眼狼。
绍景蹲在叶楠面前，看着他的手腕上的手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红变青，只觉得没有脸面去请求叶楠的原谅了。如果他被伤成这样，揍对方一顿都是轻的，像叶楠这样只是骂他几句，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大度了。
他是这么想的，殊不知叶楠早就想过要把他揍个半死了，只是觉得自己打不过才没动手。
叶楠可不知道绍景心里在想什么，感觉到手腕上的阵痛稍微减退了一些，就将纷乱的思绪沉淀下来，重新开始思考。
现在的情况确实很奇怪。看绍景一脸愧疚的样子，应该不是蓄意报复，那就是真的没有用力捏他的手。但是造成了这样严重的伤势是事实，所以就只有一种可能，现在需要做的就是验证一下……
绍景正拿着投洗过的毛巾，给叶楠擦着额头上疼出来的冷汗。突然被叶楠一把夺过，绍景还以为叶楠终于要发难了，眯起眼睛准备迎接疼痛，却看到叶楠起身走到了一边。
“绍景，试试能不能把这张床抬起来，用一只手。”叶楠用脚踢了踢床板。
一只手？绍景迷茫地看着叶楠。
这里的家具都十分高档，绍景这张单人床是实木的，而且也只比双人床窄一点，一个成年男人两只手都不一定能抬起来，一只手就更不可能了。
绍景等了片刻，见叶楠没有改口的意思，心里认定这是叶楠对他的一点小惩罚。他蹲下身，用右手扣住床底板，全力向上抬。
绍景醒来还没穿衣服，光裸的身躯背对着他弯腰，叶楠却连一个眼神都没分过去，只紧紧地盯着床铺。
只见绍景手臂肌肉一鼓，实木的床就几乎被翻转了90度。绍景好像也被吓了一跳，还好左手及时扶住了床板，把床拉了下来。
果然。叶楠眯了眯眼睛，神色莫测地盯着绍景的背影。
绍景将床调整到一个不会翻过去的角度，没敢直接放下，回头试探地看向叶楠。
到了现在，绍景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对了。毕竟这张不算小的实木床，在他手里就像一瓶大瓶装可乐一样，虽然不能视若无物，但也是举重若轻。
“放下吧。”叶楠转身走向门口，语气难辨地说，“把衣服穿上，出来吃点东西。”
绍景一听才意识到自己还没穿衣服，甚至连内裤都没穿一条，整个人在叶楠面前不知道裸奔了多久。一时间尴尬得想钻进床底，连忙把床放下，冲到衣柜前开始找衣服。
叶楠出了绍景的房间，试探着轻轻动了动手腕，毫无意外地感受到一阵刺痛，但是好歹还能活动，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末世中也找不到医生，只能找点药抹抹，期待自愈了。
叶楠还没走到厨房，绍景就已经换好衣服，从房间里冲了出来，一出来就往他身边跑。
“你的手还痛吗，要不要抹点药？”绍景一脸担忧地问，眼神不住地往叶楠手腕瞄。
“你家有药？”叶楠早就找过一遍了，对绍景的回答心知肚明，也根本没想让他回答这个问题。
“拿点儿到客厅，我有事跟你说。”叶楠指了指橱柜里的水和食物，也不等绍景反应，就转头先去客厅坐着了。
绍景一想，这里还真没有药。这本来就是他偶尔想独处时才来的地方，父母都只在刚装修完后来过一次，后面就再也没来过了。他一个身强体壮的男孩子，怎么也不会想到给不常住的房子里备上药的。
看来只能出去找药了。绍景忧心忡忡地想着，抱起饼干和水，跟着叶楠走去客厅。
这个房子户型很好，坐北朝南，客厅光线通透却没有阳光直晒。虽然没有空调还是很热，但是也勉强能让叶楠在沙发上坐住。
绍景把东西放到茶几上，挨着叶楠坐下。叶楠却把东西往他那边推了推，示意他先吃。
绍景也确实又渴又饿，他烧了快24个小时，滴水未进。想到醒来的时候看见叶楠在吃饼干，估计是不会太饿的，也就没有客气，打开一袋饼干就吃了起来。
叶楠确实不饿，没动桌子上的东西，开口就直奔主题：“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丧尸是在进化的。所以我在想，也许人类在这种情况下也会进化。”
绍景心里一急噎住了，用力捶了两下胸口。叶楠见状把一瓶水推到他面前，他赶紧拧开猛灌两口，然后才看着叶楠问道：“那我现在是……进化了？”
叶楠点了点头，“这只是我的猜测，但是从结果上来看，是这样的没错。”
叶楠说完感觉有些口干，就伸手拿起另一瓶矿泉水，随后才意识到左手腕的伤让他根本没办法用力，自然也拧不开瓶盖。
绍景见他握着一瓶水不动，只是思索一瞬就明白了他的困扰，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接过叶楠手中的水，拧开了递给他。
叶楠自然地接过来喝了几口，转头对绍景说：“家里的食物和水不多了，下午我们去把车里的东西拿上来。我先去睡会，你记得叫我。”
绍景点头答应，知道叶楠熬了一夜没合眼，连忙让他去主卧休息。
叶楠确实十分疲惫，也没推辞，进去就躺下了。迷迷糊糊间只感觉又困又热，连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等他被摇醒的时候，就看到一张隐隐带着慌乱的脸充满了他的视线。叶楠有些不耐地偏了偏头，避开了这张凑得太近的脸。
天色将暗，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是叶楠还是感觉没睡够一样，眼皮沉沉的睁不开。他本来还想再睡个回笼觉的，奈何有人在耳边叽叽喳喳，让他烦不胜烦，只能强打起精神睁开眼睛。
“你发烧了，我叫了你好久，还好你醒了……要不要先吃点东西？”看叶楠终于睁开眼睛，绍景才勉强镇定了下来，不再是一副惶急的神色。
发烧？叶楠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联想到之前绍景的情况，心里并不慌乱。
“可能也是进化，之前你烧了快24个小时，如果超过这个时间、你就去、找药……”清醒的时间似乎过于短暂，叶楠话还没说完就又昏睡过去。
体内的热意几乎抹消了叶楠所有的感觉，就像有一轮艳阳炙烤着他的身体，偶尔额头上的清凉才能带来一阵让人留恋的雨。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楠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张快要哭出来的脸……不，应该说是已经哭过了的脸。
“怎么了？”叶楠看他这样下意识地想坐起来，左手撑在床上的时候才感受到一阵刺痛，一时不稳向后倒去——
“小心！”一条手臂稳稳地横在叶楠背后，手掌轻柔地握住他的肩膀，帮他稳住了身体。
叶楠没急着脱离绍景的臂膀，因为刚才那一痛，他感觉到手腕上的伤势似乎好了一些，最起码不是一碰到就会让他痛叫出来的程度了。
叶楠抬起左手，检查了一下伤势，确实不像之前那样肿得厉害了。细看之下，伤处好像被抹了一层白色的药膏。
叶楠转过头看向绍景，“你从哪找来的药膏？你出去过了？”
“嗯，我去402找到的。”绍景点点头，小心地伸出另一只手，从下面托着叶楠的手腕，想让他的伤处少受些力。
“402……你把那两只丧尸解决了？”这倒是比叶楠想象的还能干。
“嗯。”绍景把叶楠的手轻轻放下，才说，“我在你发烧的时候给你擦了点药，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叶楠点点头，真诚地对绍景道了谢：“感觉好多了，谢了。”
听起来挺不可思议的，因为他之前还想揍绍景一顿呢。但其实，他心里是拎得清的。就算这伤是绍景造成的，以他们现在的关系，绍景肯为他去找药，也只能是因为绍景足够大度和善良。
“不用……不用谢。”绍景说着不知道为什么有点脸红，和红红的眼眶配在一起，整张脸都变成了好看的红色。
叶楠没在意，抬头看了眼天色。现在应该是第二天正午了，也是差不多24个小时。如果他和绍景一样进化了的话，现在应该已经有了超乎常人的力气了。
叶楠掀开被子，下床的时候感觉身体还是有点无力，靠绍景撑了一把才站稳。
好像有点不对？叶楠这么想着皱了下眉头，还是弯下腰将手插进床底，但用尽全身力气，床还是纹丝不动。
“呃……可能是双人床太重了……”绍景这话只是谁都不相信的安慰罢了。绍景自己是知道的，对他来说，无论是双人床还是单人床都没区别。
叶楠摇了摇头，倒是看得很开，“能在末世里顺利挨过一场高烧，已经算是幸运了，进化这种事就随缘吧。”
“先去吃点东西吧，我饿了。”说着他推开绍景搀扶过来的手，自己站起身，“对了，家里还有吃的吧？”
“有，我从车里拿了一点吃的上来。但是因为不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这，所以只拿了一趟，没有全部搬完。”绍景在他发烧昏迷的时候，拿着车钥匙下去了一次，也就是那一次去的402找到了药膏。
叶楠听后点了点头，率先走出房间，从厨房拿了些吃的，绍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
连续吃了几天饼干，叶楠也觉得没滋没味的，干脆用思考转移注意力。
首先他和绍景有了同样的症状，发烧将近24小时。但是结果并不一样，绍景拥有了远超常人的力气，但是他却没感觉到和之前有什么不同，这点就十分奇怪了。哪怕他们进化的方向不一样，也不至于一点感觉都没有吧？
而且，假设他们都进化了，那么进化的诱因到底是什么呢？是同一时间所有生存下来的人类都进行了一次进化吗？还是说是因为末日危机的刺激？总不会是疼痛吧？
问题越想越多，答案反而寥寥。叶楠有些烦闷地将饼干整个塞进嘴里，终于放空思绪，在柔软的沙发上躺平了。
没想着角度的变化差点让这口饼干噎进嗓子里，在奢侈地灌了一整瓶水后，叶楠也不想着躺平这事了，转而寻思起了下面那点物资，就对绍景说：“下午把车里的物资运上来吧，我们一起。”
绍景听到叶楠说话，也连忙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犹豫着说：“可是，你的手……”
“虽然手不能用力，但是好歹能背点东西，两个人的话更快一点。”叶楠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完，伸了个懒腰就起身先走开了。
照顾了某人一整天，又在床上躺了一整天，几天没刮胡子，他自己摸着都扎手，更没法想象看起来是什么样子了。
叶楠走进卫生间，翻了翻洗手台的柜子，找出了个电动剃须刀。万幸里面的电池还有电，虽然不习惯用别人的剃须刀，但现在这情况也容不得他挑剔了。
“嗡嗡”的蜂鸣声持续了一阵子，叶楠终于收拾好个人卫生，神清气爽地走出了卫生间。
但他踏出去的后一秒，视线刚落在客厅，就忍不住嘴角一抽。因为从他离开到现在，某个小鬼的嘴仿佛就没停过，食品外包装都堆了一小堆。
仿佛感受到了叶楠的死亡凝视，还在大快朵颐的绍景立刻放下了手中的东西，乖乖地收拾起了垃圾。一边收拾还一边假装无辜实则心虚地看向叶楠，像是知道自己做了错事，还被主人抓了个现行的狗子。
巨大，可怜，却能吃jpg
看在绍景确实尽心尽力地照顾了他，甚至还担心到掉眼泪的份上，叶楠也没说他什么，只是提醒了一句：“现在不好补充食物，你先忍着点吧。”
这些东西省着点吃还能坚持一个星期，但照他这个吃法，估计就抗不过三天了。
绍景的脸倏地一红，就像是被人指着鼻子说太能吃一样。偏偏他又吃人嘴短，只能臊眉耷眼地缩起身子，妄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这样子实在好玩，叶楠强行按下自己上扬的嘴角，状似不经意地递了个台阶：“收拾下，我们下楼。”
“好……好的。”绍景松了口气，几乎是跳起来冲进房间里换衣服去了。
毛毛躁躁的。叶楠在心里摇了摇头，转身走到玄关。
之前沾了血迹的衣服还丢在地板上，叶楠挑挑拣拣，找出了几件没沾血的套上。一到六层大概是没什么威胁了，那就不必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着，太热。
等绍景收拾好后，两人就背着背包一起下楼。走到四层的时候，叶楠还特意停下来看了一眼。
402的大门还是打开的，两具丧尸尸体倒在离楼道门不远的地方，都是被一刀断头。切口远看也很平滑，叶楠心知这必须是以极大的力气、极快的速度才能砍出来的。
叶楠转回头看向绍景，发现绍景也跟着他停了下来，驻步在台阶上，仰头等待着他。
好像也没必要问了。叶楠这么想着，继续迈开脚步往楼下走去。
绍景侧身避过叶楠，在叶楠路过他走到前面之后，才乖乖地跟在叶楠身后继续下楼。
一层大厅里还是一片脏乱，丧尸的尸体躺在地上，因为不通风，腐臭味充斥了整个大厅。叶楠忍不住抬手捂住口鼻，后悔自己下来的时候没戴口罩。
叶楠快步走到门前，先透过大门的玻璃看了眼门外。目之所及处一片安静，不管是丧尸还是人类都看不见，也不知道这么大一片居民区里还有没有幸存者存在。
确认没有危险后，叶楠迫不及待地推开大门，深吸一口气。清爽的气息涌入鼻腔，让他还有些昏热的脑子都精神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