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
她轻轻地笑了笑,用那双沉淀了黑暗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仿佛要盯到他的心里,直到他被看得坐立不安,她才终于移开目光。
“我知道了。”她只留下这么一句话,搅得他心神不安之后又轻飘飘地离开了,他蜷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终究没有勇气拉住她的手。
她离开后,他的折磨却并没有结束,突然开到最大档位的跳蛋让他腿一软,双膝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无神地看着向自己大步走来的男人们,突然有些想不通,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落到了这个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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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江彦躺在床上,他的身体明明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可脑子里却不断浮现出姜筱走之前的那个眼神,每当他快要睡着,不知为什么左胸处便传来一阵阵的心悸,搅得他心神不宁,无法入眠。
若是以往惊悸而醒的时候,他会直接服用几粒安眠药,但今天却有些不想这样,心里一直隐隐约约有种不祥的感觉。
他起身接了杯水,躺回床上,头沾到枕头的瞬间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可笑,就他现在这个样子,还有什么好担心的?难道还能有比现在更差的情况吗?
他闭上眼,浑身的疲惫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将他裹进了梦中。
那是一个噩梦。
明明有意识,却怎么都睁不开眼睛,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一双微凉的手摸了上来,他呼吸乱了一瞬。
是……鬼压床?
可是,为什么会把手伸进他的衣服里面,为什么要将手伸向那个地方……!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那双手一只在他胸前流连,时不时挑拨一下伤痕累累的红豆,一只在禁地周围徘徊,时不时掠过那处幽红的穴口。
一开始还是小心翼翼的试探,后面逐渐放开,一根手指、两根手指……
他的后面开始变得潮湿,在体内的三根手指不经意间顶到那处突起时骤然缩紧。
压在他身上的人仿佛受了惊吓,一时间没了动作。
可那人的手指尖端偶有轻动,微微刮擦着他的敏感处,体内瘙痒如蚁噬般难耐,穴肉不由自主地吸了吸,仿佛在发出什么邀请。
他又气又急,脸颊泛红,呼吸颤抖起来,心里升起一股遏制不住的悲愤。
究竟是谁?又是姜嫣派过来的人吗?明明今天已经……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是我?为什么总是我?
……
身上的人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什么动静,很快反应过来,手指恶意地在那处抠挖一下,发现他还是没法醒过来,只能被动地承受侵犯之后,便开始肆无忌惮地在他体内开疆扩土。
两颗乳头同样没被放过,一粒被手指掐住肆意拧捏弹拉,另一粒被柔软湿润的舌尖舔弄,再被坚硬的牙齿轻啃噬咬。
那人的手指恶劣地将湿漉红肿的肠道撑开,时而揪住小片嫩肉掐拧旋拉,时而缓慢地碾磨刮擦敏感的前列腺凸起,火热的肠肉一紧一松颤抖痉挛着,似一张贪婪的嘴,想要将几根手指尽数吞之入腹。
当手指再次刮过突起,后穴猛地痉挛着吐出大片淫液,溅了那人满满一手,见他前面也快射了,那人轻“啧”一声,手上加快速度,捅得他身子都被带着轻轻晃动。
一波一波鸦片般的快感往四肢疯狂扩散,他眼角湿意渐浓,即便再愤怒不甘,被调教已久的身体还是没能遵从主人的意志,在几个随意的抽插刮擦下,诚实又淫荡无比地给出了令侵犯者满意的回应,身前身后两处都激动地颤抖着喷吐出一股股爱液,麝香味扑满鼻尖,仿佛在向亵玩者致以热情的谢意与邀请。
这种感觉实在太过美妙。
身下的人虽然紧闭着眼,但那飞快颤动的睫毛,急促火热的呼吸,不住收缩着的柔软穴肉,无一不昭示着他此刻身体的兴奋。
但是浑身动弹不得的他,既不会用难以置信的愤怒厌恶的目光刺伤她,却也不是完全不知情没有丝毫反应的木头人。
无力反抗,任人采颉,挣脱不得。
这个样子,刚刚好。
与她的舒适畅快不同,他心里掀起了惊涛巨浪。
最初的惊慌厌恶与恐惧过后,渐渐地,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身上的人……好像是个女人。
在他身上流连的手柔软细腻,指腹光滑,动作也不像男人一样急色粗鲁,倒像是在把玩欣赏什么艺术品一样。
会是谁呢?
姜筱的脸一瞬间浮现在脑海中,他骂了自己一句,竟然会有这么荒唐的猜测,或许这只是他的一个梦。
……一定是。
“筱筱,是我,开开门。”
三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响起,姜筱揉着惺忪的睡眼,一步三晃地拉开门。
“阿彦哥哥!”姜筱抓住他的袖子,兴奋地叫道,“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筱筱还没起床呢!”
他对上这双如星星一般亮起来的眸子,心里那些不断翻腾的可怕的念头突然就不翼而飞了。
“没事,我就是想来见见你……”他莫名心虚,有些愧疚地摸了摸她的头,“你是不是被我吵醒了?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姜筱打了个哈欠:“阿彦哥哥陪我我就睡。”
江彦失笑:“……那我陪你睡一会儿。”
两人一起躺到了床上,江彦不知道是不是受昨晚的影响,在床外侧躺下时全身紧绷,大半个身子都在外面。
江彦不自觉警惕地弓着身子,姜筱全然不知,抱着他的手臂安心地睡了过去。
江彦有些愣,看着面前姜筱香甜的睡颜发了会儿呆,绷紧的神经慢慢松懈下来。
他很久没有睡得安稳过了,眼里露出些不自知的羡慕,良久迷迷糊糊中竟然也睡了过去。
……
一声轻微的关门声入耳,细小的窸窣声惹得江彦眉头皱了皱,有些迷糊地睁开眼,却正对上姜嫣面无表情探过来的头,吓得他心脏都停了一瞬。
“醒了?”
轻飘飘的两个字入耳,江彦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
他僵着身体惊惧地看着面无表情的姜嫣,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我……”他声音晦涩,想解释一下,又觉得自己无从辩解。
“睡舒服了?”
“什么?”江彦起到一半的身子顿住,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看着身边空出的大片位置,嘴里的疑问绕了一圈换了个话题道,“你……看见筱筱了吗?刚刚……”
“怎么?又想把事都推到别人身上?”姜嫣轻嗤,“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我的女儿我自己清楚,至于你,你不回你的房间,还想在这儿呆多久?”
他见姜嫣咄咄逼人的架势,干脆闭了嘴不再搭话,反正他说什么对方也不会信,只会觉得他狡诈诡辩。
姜嫣也没有与他交流的欲望,说完便不再出声,不等江彦起身,便转身离开了病房。
江彦有些不明所以地皱紧了眉头,姜嫣就这么走了?她不管筱筱……不对,筱筱人呢?
不过有姜嫣在,筱筱那边肯定是不需要他了,既然试探不出什么结果,他也不必再待在这儿了。
江彦起身,随意抹了把脸醒了醒神后,也踏出了病房。
……
院长办公室。
“等等,出现了新的精神状况是什么意思?”姜嫣皱紧了眉头,有些焦急地打断对面的人。
穿着白色大褂的中年男子将手中的一沓检测报告推了过去,“姜夫人,你可以看看这几份报告,无论是脑波检测还是心理检测,结果分析和之前相比都有了较大的区别,特别是上周的报告这里,姜筱的精神检测报告显示有一次大的波动,我怀疑令媛已经恢复了部分记忆……”
“你说什么?!筱筱恢复了记忆?”姜嫣震惊地转头看向坐在门口凳子上的人,却见姜筱还是和之前一样,见她望过来,暂时停下玩手指的动作,无辜又乖巧地冲她露出一个甜软的笑容。
姜嫣压下心里的情绪回了女儿一个安抚的笑容,转过头压低了点声音有些疑惑地道:“可是筱筱这个样子,不像是恢复了记忆。”
院长看姜筱这个样子,眼中闪过一丝犹疑,也不好再下定论,沉思片刻说:“也有可能,不过我能确定的是姜筱狂躁症的症状开始减轻了,是从月前开始的,也就是江彦来之后不久。”
姜嫣面色一冷,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姜筱的好转的确和江彦离不开关系,每次见完江彦,她都能感觉得到姜筱那份发自心底的开心,这令她都有些嫉妒,可更多的还是心疼,筱筱居然这么喜欢江彦,但是……
“不管怎么样,只要能让筱筱好起来,我其他的都不在乎。”姜嫣深吸一口气,诚恳地向院长道谢,“麻烦你了关院长,我们家筱筱的情况如果后面还有什么变化,请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当然,你放心,洛警官于我有恩,我心里也一直是把筱筱当侄女看的,看见她现在这样也不好受……”院长叹息一声,换了朋友的语气安慰道,“有什么情况我这边一定会及时沟通,现在那些人渣都快落网了,等没了后顾之忧,你也可以放下心多陪陪筱筱,相信很快都会好起来的,她父亲在天上应该也会保佑她的……”
提到早就过世的丈夫,姜嫣的眼角有些红了,“谢谢、谢谢您了……”
她怕自己忍不住情绪,赶紧转身朝门口的姜筱走去。
“妈妈不哭……”姜筱一把抱住姜嫣,软软糯糯地开口,一只手笨拙地拍打姜嫣的后背。
本来已经差不多把泪意压下的姜嫣瞬间忍不住鼻头微酸,眼里都有些模糊了,她的女儿这么好,却被……
那些人都该死!还有江彦,姜嫣想到仇人,眼中幽冷乍现,最近还是对他太仁慈了,对付这些人渣,就该以牙还牙,十倍、百倍地将痛苦还回去!
江彦的心情很差很差。
那晚的人没有再来,可不详的预感挥之不去,他每天心惊肉跳,生怕什么时候又被人下了药。
更糟糕的是,不知道姜嫣那边又受了什么刺激,那几个男人来的更加频繁了,对他的折磨也加剧了不少,言语辱骂都多了许多,也恶毒上许多。
他们越来越热衷于让他吐出各种不堪的话语。
而他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坚定的意志——淫荡的身体总会教给他教训。
在被折磨到极度痛苦之际,他会难堪又耻辱地顺遂了他们的心意,口中一遍遍高叫着他们教给他的淫词秽语,只求能得一时的解脱。
他甚至学会了如何主动地服侍男人,如何让对方更彻底地亵玩自己——不惜一次次卑微又下贱地摇尾乞欢,如同一条只会发情的公狗。
有时他自己都忍不住要想,是不是该彻底放任,不再紧紧抓住那点可笑的自尊,是不是就会好受许多?
可不知道怎么,就是无法放弃那点卑微又可笑的自尊心。
不被逼到极点,不到意识不清浑浑噩噩之际,那些自轻自贱的话无论如何都难以出口。
每说一句,都像是在他的心口插刀一般,刺得他鲜血淋漓。
每说一句,都像是在他的身上烙印一般,烫得他血肉模糊。
可最令他痛苦的,还是姜筱的变化。
他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她最初那种纯粹又真挚的喜悦、信任与爱慕……正在随着他的敷衍,渐渐消磨殆尽。
姜筱变得越发敏感,不再安心等待着他的到来,而是经常主动来找他。
每次两边的碰上都让他难堪痛苦到了极点。强打起精神心力憔悴地应付完姜筱,等待着他的却是更加难堪的折辱与凌虐。
可他什么都做不了,不想再哄骗她,于是只能变得更加沉默。而这种沉默的态度同样最是伤人。
……也最容易令人误会。
姜筱的行为,由最初的暴躁,变得越来越安静,越来越沉默。
很多时候,她敲开了他的门,却只是站在外面。
那双幽暗的眸子漂亮依旧,却仿佛涂上了一层黑色的漆,再反射不出一丝光亮。
她定定地站在门外,静静地盯着他,一言不发。
他也只能沉默地站着,低着头,带湿的睫毛颤抖地垂下,他甚至不敢去细瞧她眼里的神色。
两个活人,像要生生站成两座僵硬的雕塑。
一个在门内,一个在门外,都沉默地站着,像是要站到地老天荒。
直到体内突然加大的震动将他惊醒,他苍白的面上飘起一丝红晕,慌乱又囫囵地劝上几句,等不到对方回话,就将门“嘭”地关上。
那双幽深的眼眸被一道门隔绝开来,他则再次陷入了无尽的情欲与折磨之中。
男人肮脏丑陋的性器入体,他红着双眼,浪荡的媚叫脱口而出。
他甚至都不敢去想,如果姜筱没有离开,如果她就在门外,一遍一遍听着他在几个男人身下一次次媚笑求欢……
一想到这幅场景,他的心里仿佛有无数根针反复刺穿。密密麻麻的疼痛无孔不入地钻心入肺,疼得他几乎喘不上气。
筱筱……筱筱……
不要……
不要听——
他的眼里渗出泪来,一滴又一滴。
他的笑容扭曲而惨淡,口里发出的声音却是那么的媚、那么的浪。
任谁听了,都觉得他,乐在其中。
姜筱就站在门外,面无表情地听着他淫浪的呻吟和欢叫声。
已经数不清楚是第几次了。
阿彦哥哥就这么喜欢被人插入吗?
喜欢到对她越来越敷衍……
“嗯……快进来……操烂母狗的骚穴……啊!哈……”
不知道第几次了。
他叫得那么急切,那么淫荡。
一遍遍地让那些男人干死他,不惜自称——又骚又贱的小母狗。
真是贱啊。
贱到在三个男人身下发骚。真让人想不到,他曾经是那样骄傲的人呢。
真脏啊……和她一样。
真好,她再也不用担心谁配不上谁了。
也不用担心会伤害他了。
原来他这么贱呢,喜欢被虐待,喜欢被凌辱。
那晚也是,他虽然叫不出声,也动弹不了……可是后面却流了那么多水,他是真的,很喜欢吧?
既然这样,那么由她来做,他会更喜欢的吧?
江彦再次从噩梦中惊醒。
粗粗的喘气声在依旧昏暗的病房内响起。
又来了。
那个人、那个女人,昨天晚上……不对,说不定那也是个梦呢?
江彦眼下青黑一片,他按下床头的灯,心怀一丝侥幸,颤抖着双手去解身上的病服。
他低下头,左胸口一圈极刺眼的红印烙在乳晕四周,那是一排深深叠叠的、小小密密的牙印。
昨天晚上……不是梦。
她真的来了。
江彦捏着扣子的手痉挛般地一颤,一股莫名的恐惧与慌乱攫取了他的心神,让他控制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那个人究竟是谁?
他的药和饭菜都是护士送过来的,她到底是怎么给自己下的药?
等等……护士?是那个女护士?可能吗?可是为什么?
江彦的脑中一遍遍回想着有关护士的场景,她按部就班给他量体温,不顾他的哀求让人按住他,扒开他的病服,强硬地将针头扎进他的右臀……
那个时候她是什么表情来着?冷漠?可怜?不屑?还是……觊觎?
距离那个时间过去说久不久,当时的羞耻与痛苦还深刻在脑子里,可他的确记不清,或者说,当初根本不愿去看清对方脸上究竟是何种神色。
江彦近乎自虐一般一遍遍地回想当初的细节,女护士推着车进来,冷漠地告知他需要脱下裤子打针,他震惊又茫然,无措地想要拒绝,他怎么能脱?
病服下满身的青紫痕迹,尤其是私处,臀上手指的掐痕、红肿的巴掌印还新鲜着,一看就知道他刚刚经历过什么。
江彦几乎疯了一般地拒绝、反抗、妥协、哀求。
毫无悬念地,他失败了。
无论是破口大骂还是苦苦哀求,对方都是以一副冰冷的职业口气,驳回他一再的请求,不能不打,不能改成吊针,不能静脉注射,不能过几天再打,不能……
他似乎想起来了,那张看似平静的脸上有冷漠、有怜悯,也有鄙夷与不耐,还有一丝丝……厌恶和讥嘲?
那个护士对他怀有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恶意。
难道真的是她?她讨厌自己?所以趁职务之便给他下了药?
她什么时候下的药?下在哪里?饭菜?还是水里?还是……药里?
那究竟是什么药?他为什么一直清醒着却无法动弹?她又是为什么突然就对他做出这种事?
江彦心中怀疑的种子种下,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那一次在他被那几个男人折磨的时候,她突然过来敲门送药和饭菜,究竟是不是蓄意的?明明那时已经过了饭点……
当然,也可能因为他之前去了姜筱的病房,她到他的病房没有见到他,于是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一次,恰好碰上他被……
可如果对方厌恶自己,在这个地方她明明就有许多可以折磨人的方式,犯得着用这种恶心双方的手段吗?
除非她……看上了自己?不对,他感觉不到对方丝毫的欣赏和喜爱,哪怕只是对他的脸和身体。
除去那丝若有若无的恶意与鄙薄,她对自己和对其他病人一样,看他跟看一块猪肉没有任何区别。
……难道不是她?
可除了她,还能有谁?谁还会看上他这副破烂身体?
江彦深深吸了一口气,在“姜筱”两个字蹦出来之前强迫自己停下了思考。
不能再想下去了。
无论是护士还是别的什么人,能不惊动任何人给他下药,即便知道了是谁,他又能怎么办?
毫无胜算的反抗只会招来更加严厉残酷的折磨。这是他早就意识到的事情。
而且……他这样一副早就污浊不堪的身体,又有什么反抗的必要?
“呵……”淡淡的自嘲声响起,江彦苦笑着起身。
他摸出一套干净的病服。不一会儿,浴室的水声响了起来。
江彦用力搓洗身上的痕迹,左边的乳头被吸得又肿又硬,比起右边明显大了一圈,他仿佛还能感觉到上面濡湿的水印。
江彦厌恶地低下眼,逐渐变热的水流击打在胸口,左胸口处源源不断的锐痛传来,痛得几乎一碰就要破皮的娇嫩乳头,在几根手指残暴的清洗下越发颤栗。
他疼得几乎想要嘶气,却又似乎完全麻木,任由疼痛加剧。
除了左胸,肩颈、锁骨、小腹、臀部都有明显渗着血丝的牙印,那印子细密麻乱,深得仿佛要烙进皮肤血肉,像是发泄,更像是标记。
他一遍遍地搓擦过去,直到伤口泡得发白,连血丝都不再渗出。
江彦关上水,粗糙的毛巾擦得皮肤火辣辣地疼,浸得泛白的皮肤上青青紫紫的痕迹更加显眼了。
他厌恶地转过头,不再看镜子,拿起新病服囫囵套上了。
出来的时候已经有薄薄的日光从窗户射了进来,江彦呆呆地看了几秒,眼里折射出的微光闪了闪,很快又沉没下去。
姜筱这些天安静了很多。
她没有再像个讨糖吃的孩子总来巴巴地缠着江彦。
相反,江彦按照约定,偶尔过来陪她的时候,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不受欢迎。
好几次他甚至撞上了姜嫣在的时候,就像这次。
江彦尴尬地握着门把手,看着里面母女俩其乐融融的样子,恨不得回到一秒前把自己的手剁了。
其实他是想和之前一样立刻掉头就走的,可姜嫣不知道发什么疯,居然示意他进门——她的眼神……明明依旧是满满的厌恶,像看见什么脏东西恨不得能立刻消失的那种。
江彦被调教了这些时间,已经意识到,对姜嫣这样不择手段的疯子,目前的他只能听话,江彦带拢门乖乖地留了下来。
姜筱假装看不见他,姜嫣叫他进来后也不再管他,江彦尴尬地站在一边,紧紧贴着墙面,尽可能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可那么大个人站在那,就如同一座突兀杵在房间里的僵硬雕像。
江彦再次后悔,或许他今天就不该过来,反正他食言不止一次,对方看上去也已经并不在乎了。
下次……不,他以后可能就不用过来了。
江彦一边松了口气,一边又提起了心,如果他没有用处了,那姜嫣和他约定好的事还会作数吗?他还能不能再看到母亲?医院的费用姜嫣还会继续支付吗?姜嫣真的要毁了约定的话他该怎么办……
许多乱七八糟的想法涌了上来,心慌意乱的情绪浮上心头,可现在的场合,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他深吸一口气,将嘈杂的思绪压下,放空脑袋,暗自发起了呆。
“筱筱,你真的决定了吗?”姜嫣目露一抹隐秘的担忧,“院长说你的病情还需要再观察观察,你……”
“妈妈不用担心,我现在已经好很多了……”姜筱安慰了一句,撒娇般将头软软靠在了姜嫣的手臂上,幽黑瞳孔有一瞬间倒映过江彦的影子。
低着头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的江彦周身莫名掠过一丝寒意,他呼吸停滞了一瞬,出神的思维总算归了窍,不自觉地默默竖起了耳朵。
这是怎么了?筱……姜筱她,是要出院了吗?她的病真的已经好了?
江彦忍不住微微抬了抬眼,冷不防对上一双漆黑漂亮如同玻璃珠的眸子,他心里一紧,一丝浅淡的不安慢慢扩散开来。
姜筱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视线,语气轻松却隐约有股奇怪的执拗:“我已经决定啦,我不想继续呆在医院。”
她的头靠着姜嫣的手臂,轻轻地道:“妈妈,我想回家了。”
姜嫣的嗓子似乎被什么堵住了,眼里也有些发热,她抬起另一只手转头抹了抹眼角,余光突然瞥见对面角落里的人,那一丝温情又迅速消融瓦解。
“那他呢?”姜嫣指了指浑身僵住的人,忍着厌恶与无可奈何,委婉小心地劝道,“筱筱,你如果要出院的话,就不能经常再见他了……”
姜筱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姜嫣问道:“阿彦哥哥和我们一起回去……不行吗?”
一直暗暗听壁角的江彦闻言心里一跳,他和她们一起回去?这怎么可能?
不对,她为什么提出这种要求?她不是已经、已经对他……
心底诡异的不安慢慢发酵,江彦隐隐约约意识到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
而这边的姜嫣在对上姜筱无辜笃定的眼神时,也同样感觉到了不对劲,筱筱她……是全部记起来了,还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她眼底有些复杂,却还是继续试探道:“筱筱,江、你阿彦哥哥他,暂时还不能出院。”
“那阿彦哥哥什么时候能出院呢?”姜筱扬着脸,乖巧又执拗地等待着她的答案。
江彦竖起耳朵,半晌没听见动静,忍不住瞥了一眼过去。
姜嫣终于开口,依旧温柔小心:“筱筱……一定要他陪你出院吗?如果……他不愿意呢?”
姜筱的声音甜美,不假思索地道:“当然要,阿彦哥哥不会不愿意的,是吧?”
突然从无人在意的背景板变成两人视线焦点的江彦整个人都僵硬了:“我……”
他飞快瞥了眼姜嫣,根本都来不及看清她的神色,又立刻将目光移回姜筱身上,嘴唇不知所措地翕动着,这要他怎么回答?
怎么回答都是错。
江彦目光闪烁了一瞬间,忍住不去注意那抹凌厉刺人的目光,在姜筱都快要等得不耐烦出声前,终于一咬牙道:“是,我、我也想……出院。”
他说这话时根本没敢看一旁的姜嫣,最后两个字音嗫嚅着出口,轻得几乎听不清楚。
江彦的心怦怦直跳,他竟然真的说了出来!
“我就知道,阿彦哥哥肯定不会丢下我的!”姜筱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开心,转头撒娇般扯了扯姜筱的衣袖,笑容甜美纯真,“妈妈,阿彦哥哥要和我们一起出院呢!”
姜嫣面色复杂,看着脸上一派天真的女儿没有出声,姜筱不依不饶,执拗地道:“妈妈……我想要阿彦哥哥一起……”
方才一瞬间的冲动褪去后,江彦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都说了些什么,面上顿时一片煞白。
姜嫣的目光再次落在身上时,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浑身都被一阵巨大的恐慌攫住,呼吸屏了起来,像在等待临刑前的宣判。
“那就这样吧,他和我们一起。”
江彦猛地抬起头,又掩饰般地飞快垂了下去,只是低下去的眼里还残留着一抹没来得及褪去的震惊。
怎么可能?姜嫣竟然松口了?她真的会放了他?不,不对,就算出去了,他不也还是在对方的掌控之下么?何况解除强制医疗也是被关在家里,同样得不到自由,反而更方便了她对自己实施报复……
江彦眼底复杂的情绪淡去,心中升起的那一点微弱的希望悄无声息地落了回去。
“……阿彦哥哥不开心吗?”姜筱的声音突兀地在耳边响起,江彦恍然发现病房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姜嫣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
他看着面前似乎疑惑地皱起眉头的人,眨了眨眼,僵硬地牵起了一个微笑:“没有,我很高兴。”
“是吗……”姜筱清澈的眼中闪烁着怀疑,低声呢喃似在自语,“可阿彦哥哥看上去并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啊……阿彦哥哥是不是……不喜欢筱筱了?”
“没有、当然没有。”他强笑了一下,“我只是最近身体不太舒服,晚上又失眠,所以气色不太好。”
江彦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你别多想,如果真能离开这里,我……非常、非常乐意。”
“好吧……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到时候一定不能反悔哦……”姜筱伸出手,“拉勾,拉了勾再反悔就是狗哦……”
江彦没有听出话里的深意,他吐了一口气,抬手与她拉了勾,缓缓露出一个还算真实的笑容:“好,我们拉勾。”
或许……这次真的是一次改变的契机呢?
至少出了院,就不必再面对晚上的那个人了,至少他能够好好的睡一觉,睡醒了再来面对白天的是是非非。
……如果那个人是护士的话。
两人出院的手续和申请都是姜嫣办的,他只需要做好配合就行了。
解除强制医疗的程序还要一段时间,姜筱早就可以出院了,却还是执意等他一起。
随着时间过去,江彦心底隐秘的期望悄悄地升了起来,也完全没想过姜筱反复的态度变化意味着什么。
他只知道,他似乎真的可以出院了。
姜嫣没有毁约,他的母亲依旧受着最好的治疗,筱筱对他也恢复了以往的亲近……
除了晚上那人,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这不算什么,只要他出了院,这最后一件坏事也会消失。
重回法庭面对质询,江彦紧张得后背都在冒汗,若是这次审查不通过,就要再等半年,可他一天都不想再等了!
等决定书的几日,江彦几乎要疯了。
姜嫣自那天答应让他出院,就没再让那些人过来,可晚上那人,或许也知道他马上就要离开,疯了一样在他身上留下印记,动作激烈得,好几次他甚至觉得,自己差一点点,就要挣脱开束缚,看清她的面貌……
红肿的后穴被冰凉的道具一次次顶开,次次深入到惊人的地步,不碾过那点绝不撤退——
那人就是要见着他失控,却又根本无从反抗。
因不自制的羞耻和快感而颤抖战栗,却偏偏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
就是要他挣扎、愤怒、恐惧,却没有丝毫摆脱的可能。
要他清醒地恐惧,清醒地品尝绝望,在绝望中……堕入深渊。
这人绝对是个控制狂。
这样的控制狂,真的会让他顺利逃脱她的魔掌吗?
决定书送达病院的当日,他就可以出院了。
他可以出院了。
这个好消息到来时,江彦有种极不真实的感觉。
踏出病院大门的那刻他依然有些恍惚,居然真的这么顺利?他真的可以出院了?
“怎么?这一副恋恋不舍的恶心样子,你是后悔出来了?”
这声讽刺唤回了他的意识,江彦忍住了没有辩驳,转身一言不发地开了车门。
看见里面的人,他有些僵住,她怎么没坐前边?
姜筱坐在副驾驶的后座,看见他,抬头开心地叫了一声:“阿彦哥哥!”
他笑着应了声,僵握着车门的手松开,矮下身跨进了车门。
这像一个信号,原本就激动莫名的人此刻更是难掩兴奋,甜美的声音微微上扬:“终于能和阿彦哥哥一起回家了……阿彦哥哥开不开心?”
“嗯,我很高兴。”他笑了笑,语气有些不可察觉的微妙和释然,“希望出院后,我们都能有一个新的开始。”
“新的开始?”姜筱漂亮的眸子闪烁了一下。
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江彦并没有察觉,等回神就看见了她笑得弯弯的月牙似的双眼。
“一定会的。”
姜筱的笑容单纯又天真,甜美的声线清晰地飘入他的耳中:“我和阿彦哥哥,都会有新的开始。”
江彦被她的开心感染,忐忑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
“嗯。”他彻底放松下来,不自觉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筱筱说的对。”
很快,姜嫣也放好东西上了车,她抬头,与镜子里的江彦对上了一眼。
后者身体一僵,立刻垂了眼,后悔自己怎么就没管住眼睛。
还好姜筱的出声打破了这份尴尬,看见姜嫣上来,她同样开心地叫了一声:“妈妈!”
姜嫣发动车钥匙,笑着问女儿:“要回家了,筱筱开不开心?”
“嗯嗯!”姜筱灿烂的笑容印在脸上,一点都没有消下去的迹象,“筱筱很开心,妈妈,我们回家吧。”
“好,筱筱系好安全带。”
“嗯!”
病院离目的地距离不算近,开车也要花上一两个小时才到。
姜筱终于出了院,兴奋得不行,拉着江彦叽叽喳喳说了会话,可很快就撑不住,到后面几句话的功夫都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眼角跟着不停冒出几颗小泪珠。
“筱……”江彦余光瞥了眼前面,拐了个音道,“想睡就睡会儿吧,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困……”姜筱头一点一点的,两扇蝶翼般的长睫毛缓缓地上下扑棱着,却还在极力睁大眼睛不想让自己睡过去,看着委实有些可怜。
江彦喉结动了动,轻声说道:“困就睡会儿吧。”
话音刚落,肩上就落下一点重量。
他一僵,先是瞥了一眼前面,没有从姜嫣脸上瞧出什么,才略微放松了身体。
江彦低眼,呼吸轻了些,想努力把自己当作一个安静的人形靠枕。
可人的思绪要是能够这么轻易地控制住就好了,越是告诫自己不要想东想西,脑海中的声音越是翻腾嘈杂。
呼吸随着心跳加快,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一下,在姜嫣注意到他的异样之前,江彦转动脖颈看向了窗外。
千篇一律飞快倒退的景象看得他有些头晕,倒也真把那些纷杂的思绪压下去不少。
肩头重量微沉,他侧回头,姜筱靠着他的肩膀,已经睡死过去。
江彦也有些困了,可车上还有一个光凭存在就能让他做噩梦的姜嫣。他的精神不说高度紧张,却也没轻松到能在仇人面前轻易入睡的地步,他只能强撑着睡意,转头看向车窗外,困顿地发起了呆。
其实冷静下来后想想,他的处境并没有好多少,只不过是从一个牢笼换到另一个,他能出院,多半是因为姜筱,而姜嫣从来没有说过她的报复已经结束。或许还会觉得自己利用了姜筱,对自己更加深恶痛绝吧……
只是,江彦在心中苦笑,都已经这样了,难道还能更糟糕吗?
肩上突然传来一点动静,他不禁屏住呼吸,纷杂思绪瞬间不翼而飞,注意力全部落在了肩头那人身上。
姜筱闭着眼动了动脑袋,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停住不动,很快又安静了下来。
过了许久,他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
……
“阿彦哥哥,醒醒,我们到家啦……”
“别吵,让我再……”
江彦睡得迷糊,话没说完忽地惊醒,他想抬手抹把脸,却发现手臂有点不听使唤了。
被压麻了。
“等会,我马上……”江彦说完便准备开车门下去,推了推,车门纹丝不动。
这会儿姜筱已经从另一侧下去了,在外面正挥着手招呼他下来。
江彦躬了躬身子,从姜筱那侧跟着下了车,刚探出身就被人抓住手肘拉着往外走,微微挣了挣,没挣开。
也不知道是他手还没完全回血用不上力,还是姜筱抓得太紧。
“阿彦哥哥,我们先拿点东西下来吧!”
“……好。”
一会儿过后,江彦拎了两大袋后备箱的东西,跟着姜筱背后进了屋。
等姜嫣停好车,姜筱两人也放完了东西出来,准备继续搬运。
后备箱的东西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这回三人各自拿了一些。
姜嫣和姜筱走在前面,江彦有意无意地落在了两人身后。
“阿彦哥哥,你的东西很重吗?”姜筱忍不住回头问。
姜嫣也跟着回了头,江彦心里一跳,快走了几步和两人并列道:“没有,我只是……在想事情。”
“阿彦哥哥在想什么事情呀?”姜筱好奇地问。
江彦只是随口一说,没料到她会追问,闻言愣了一下,“我……我在想今天会吃些什么……”
“对哦!”姜筱期待地睁大眼睛,“我和阿彦哥哥今天出院了,是不是要庆祝一下!”
说完她征询地看向姜嫣,姜嫣对于姜筱一惯是有求必应的,尤其是在她出事之后。
虽然有个碍眼又晦气的江彦在,但是只要女儿开心,姜嫣可以忍受,她笑着对姜筱说道:“庆祝,当然要庆祝,咱们今天吃顿好的,妈妈亲自下厨!”
“哇!妈妈万岁!”姜筱高兴得像个小孩子,原地蹦跶了两下,“我去洗菜!”
姜嫣失笑,拉着她道:“我们刚回家,菜都还没买呢,筱筱想吃什么?妈妈去买。”
姜筱立刻表示,她也想去!
姜嫣就道:“你和……你和你阿彦哥哥还有别的活。”
正好带回来的东西有点多,需要收拾收拾。
姜筱乖巧地应好。
一旁假装不存在的江彦乍然被点名,也是一愣,他觉得自己好像也该回一句什么,但是嘴巴张了张,一个音都没漏出来。
好在其余两个人都没太注意到他这边,姜嫣拉着姜筱叮嘱道:“我很快回来,简单收拾一下就好,别累着,卫生不用搞……我们回来之前叫阿姨来做过一次大扫除了。”
“嗯嗯。”姜筱点头,“妈妈放心吧,还有阿彦哥哥在呢!”
姜嫣心想,有他在才担心呢,不过他有那么多把柄在自己手里,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想归想,她脸上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临出门前警告地朝角落瞥了一眼,瞧得在一旁扮演木头人的江彦心脏紧了紧。
要收拾的东西大多是姜筱的,江彦几乎没有什么能带的,只拿了牙刷等洗漱用品和几套换洗的衣服。
姜筱看见他拿出来的几套病服,皱着鼻子似乎不解地问道:“对了阿彦哥哥,我们已经出院了,你为什么还要穿这个呀?”
江彦沉默了,不知道要怎么和她说,如果不穿这个他就只能裸奔的事实。
而且他是不能出门的,穿着精神病院的病服跑出去也会被认出来,他身上一个子都没有,跑也跑不了多远,很快就能被抓回来——这不是正好合姜嫣的意吗?
也或许是他想得太阴暗了,毕竟绝大可能是对方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也完全不会在意他不拿病服就得裸奔这种事。
江彦眼底飞快闪过一抹自嘲,以姜嫣对他的厌恶,能让他出院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阿彦哥哥?”
姜筱晃了晃手,江彦回神,勉强笑了笑:“反正我也不出门,这个衣服穿着也挺舒服的,居家……”
“好吧,那我们先去把衣服放好吧……”看样子姜筱勉强接受了这个糊弄敷衍的解释,暂时没有过多纠结。
江彦松了口气,刚想跟着把衣服放下,却尴尬地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地方放,抱着衣服的手顿时停住了。
这里,是姜筱和姜嫣的家啊。
折叠平整的病服折边被指尖捏皱,他垂眸,掩住眼底一瞬的黯淡与苦涩。
他早就……
没有家了。
最后还是姜筱一把抓走他手里的衣服扔进了自己旁边的衣柜格子。
江彦回了回神,被她拉着认了眼卧室。
“筱筱,要不我还是睡客厅的沙发好了……”他为难地看着眼前充满少女气息的房间,很明显这是姜筱的卧室,他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和姜筱睡一间。
好不容易说服她一个人睡,江彦一把抓起自己的几套病服,犹豫几秒就去了斜对角的客房。房间里有个独立卫生间,他放下牙刷水杯等洗漱用品,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将沉浮的思绪都暂时压了下去。
卧室的床上只有一层床垫,他从衣柜里翻出床单铺好,只拿了一个睡觉的枕头套上枕套放在床头,还取了一条空调毯当被子,没有动其他的东西。
姜筱收捡完卧室就跑来盯着江彦,好在她来时他也基本上收拾完了,在姜筱的要求下两人一起出了房间在客厅沙发上等着姜嫣回来。
怕姜筱饿着肚子,姜嫣去最近的超市买了几个方便洗的菜就回来了,她拿着菜进了厨房,忽略了外面的晦气玩意,朝着眼巴巴跟过来的姜筱笑了笑:“妈妈去做饭,筱筱要是饿了就去冰箱拿个苹果吃。”
“嗯嗯!”姜筱立马打开冰箱,拿出两个苹果,冲了冲递给江彦一个。
江彦有些受宠若惊,手足无措了几秒接了过来:“我不饿……谢谢筱筱。”
两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啃苹果,姜嫣在厨房雷厉风行地做饭,“笃笃咚咚”的声音极有烟火气地从里面传了出来。
江彦咬着甘甜的果肉,一瞬间像是回到了以前。
那时候母亲还很健康,会在自己生病闹性子的时候亲自下厨,会切好一碟水果端来他的床头,会用比平时更温柔的语气劝他喝药,也会尽可能忍下担忧不让他看见烦心……那时候他多幸福啊,可是他却一点都没发现,或者说不愿去发现,直到如今回味起来,才终于明白,他渴求的东西母亲早就在尽力给他。
只是他想要的太多了,他被他的自卑与不配得感蒙蔽了双眼,不愿看见、也不愿承认罢了。
江彦心中一阵酸苦,他总是这么爱犯贱,失去了才开始留恋、开始后悔、开始愧疚。
或许今天落到这种地步,真的是他该有的报应。
即便如此,他也无法赎清自己的罪——欠母亲的,欠姜筱的,甚至欠姜嫣的……他能补救能偿还的,永远抵不上所犯过的错。
他只能尽力去补救。他也只能尽力去补救。
母亲的病、姜筱的事、姜嫣的恨……
即便一想到姜嫣就恨,既恨也怕,可他也知道,换作自己是姜嫣,恐怕也会嫌这么报复完全不够,只想更恶毒地折磨对方,千倍万倍地报复回去,再怎么恶毒也不为过。
可当被这么折磨的对象是自己……他毕竟也是个人啊,那样的作践与凌辱,再怎么抱着赎罪的态度,也根本无法释怀,也无法不恨……
他恨姜嫣,可更恨自己。
他不能理直气壮地恨姜嫣,也无法全然释然地接受她的报复。他觉得自己又虚伪又做作,可是又想不到任何办法,只能反复不断陷入对自己的厌憎。
一如既往,无法自拔——他从前便是这样,如今还是这样。
他好像从来就没有给身边人带来给好运或是欢乐,只有接连的烦扰、苦难与灾厄。
一切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他这样的人,究竟为什么要活下来……?活下来犯错,活下来赎罪,活下来受虐……
是啊,他或许就是天生受虐的命吧。只是为什么要带上身边的人呢?
江彦呼吸有些不畅,涩意从心里一直泛上鼻根,口里的果肉似乎都泛起一股苦涩之意。他敛下眸飞快眨了眨眼,大口大口咬着香甜的水果,许久才压下那股涩意。
姜筱就在一边看着他,她脱了鞋盘腿坐在沙发另一端,一边咬着苹果一边窥视,看他出神、恍惚,看他突然红了眼眶又极力忍下……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感受到了江彦身上满到快溢出来的痛苦。像是一枚果子从核里开始的腐烂,终于蔓延到了肉眼可见的表皮,本该饱满的果肉凹凸不平地干瘪着,薄薄的脆弱表皮皱缩开裂,失去了保护防御的能力,从里面缓缓渗出浓郁的黑色汁液,连空气中也隐隐飘荡着一股似有若无的腐烂气息。
这痛苦……似乎让她感受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微弱得像是黑夜里无意间抬手碰到一绺干燥的发丝摩擦起了静电的弧光,噼啪一闪即逝,几乎无声无息。
可能是她痛苦了太久,麻木的大脑连这么一丝微弱的愉悦也不肯轻易放过,足足回味了好几分钟,直到怎么也想不起来当时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姜筱才终于回神,朝着愣愣盯着她发呆的人甜甜一笑:“阿彦哥哥……在想什么呢?”
江彦有些狼狈地收回眼神,囫囵道:“没什么,发呆而已……”
姜筱有些失望,却也不深究。人已经绑在身边了,她迟早都会知道的——
他痛苦的根源,她愉悦的本质,以及她为他的痛苦而感到愉悦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