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
窗户不知道怎么被打开了半扇，许是昨夜风大。
宋花起床便开始磨豆子做豆腐，给客人送豆腐，是做宴席用。
主家非留宋花吃顿饭，宋花拒绝过后回了家。
只是不知怎的，之后几天的豆腐都有人预定了，倒省的宋花在大街上吆喝了。
白白省了不少时间，省下的时间都被她用来看话本子了。
偏偏最近书局的老板看她是常客给她降了价，花从前一半都没有的价格便能看到书，还都是最新最平整的。
宋花种在后院的h豆雨季过后发了芽，只是今年却没怎么长杂草，一片地不用处理便g净漂亮。
原本每天宋花去书局的必经之路都会有一个喝多了酒唱诗歌郁郁不得志的流浪汉，最近居然也不在了。
宋花记得自己院门有一处不牢固，她拿着榔头找的时候发现并没有不坚固，只能想是自己记错了。
这生活简直过分舒服。
而这种反常的舒服让宋花轻易察觉出不对劲，她身上从来就没有老天特别恩赐这回事儿。
所以她灵敏地察觉出，李璟来了，除了他还有谁有这种本事。
但是他来抓她居然耐着x子沉住气，倒是令人惊讶。
宋花想了很多，也许自己该吊si，或者g脆吞一些砒霜。
但是人就是这样，好日子过多了舍不得si了，就算知道未来的日子也许不好过，她还是舍不得si。
她也好奇李璟是打算藏到什么时候才出来像绑奴隶一样把她绑走。
这事儿在某个宋花磨豆腐的清晨有了答案，她心不在焉腿磕了磨盘，发出砰的一声响。
她疑心是自己腿断了，拖着受伤的腿去看大夫，察觉到一直有人跟着。
虽然料想到阎王爷总会来，但现在就来，确实让人难以接受。
尽管如此宋花还是去医馆看了病，只是外伤，大夫给她开了几贴药外用即可。
拿着药奔赴自己的刑场，宋花出了门便看到站在远处一身素衣的李璟。
右眉处多了一个疤，似乎结实了一点，宋花拖着瘸腿走过去，“来了？抓我回去的？”
“不是……”
“冒昧问一句，牡丹和贺安之还活着吧？你不会因为发现我假si就把他们全杀了吧？”
“就像杀只j鸭一样那么轻松。”
李璟抿着嘴垂眸沉默听着宋花明显带着怒意的话。
“我说你怎么就不能当我真si了呢？我救你救出错了是吗？”
“我的命和他们的命是一样的贱啊。”
“我没有杀他们，你也不要si，你的命不贱。”
宋花噗嗤一声笑出声，“我谢谢你没杀她们，不然如果我不跟着他们去也没脸苟活于世。”
“我不是来抓你的，我不会像以前那样了。”
李璟辩解着，末了又补了一句，“姐。”
“别叫我姐，恶心si了。一想到和你在床上滚过，你还叫我姐，我就觉得恶心。”
这些话早有物料，可是现在听来却依旧觉得像刀子cha在心上。
宋花拖着伤腿向前走，李璟不远不近地跟着，似乎想伸手又不敢。
而对于刚才宋花辱骂的话，他似乎完全没有反应，一路上只是沉默地跟着。
直到宋花到了家门口，李璟才伸手拉住她，宋花猛地甩开。
李璟的手有些无措地停在半空中，眼神里似乎有无措和哀伤，“姐，我不是来带你走的，我就是……”
“我就是想陪着你……”
“我不会再伤害你周围的人了，相信我一次好吗？”
宋花面无表情看着他，“这又是什么新把戏？”
“你想陪着我？”
李璟缓慢地点了头，却听见宋花说：“可是我看了你就犯恶心。”
说完宋花转身离开，进了院子以后突然又转身出来，走到李璟旁边开始打他。
“你为什么没si？！你这种畜生怎么也能活下来？！”
李璟站在原处眼也不眨地任她打，这点疼相b于他以为她真的si了的那种钻心的疼似乎实在不算什么。
等宋花打够了，李璟脸上脖子上已经是密密麻麻的红痕。
宋花喘着粗气，却看到李璟手腕上有一道暗红se的陈年疤痕，似乎不浅。
她伸手0去，李璟却突然一抖，宋花浑不在意，“刀割的吗？轻了。”
这次宋花是真的回去了，李璟站在原处像一座石雕。
三年前以为宋花真的si了的时候，李璟满脑子的空白，除了去找宋花再没有别的想法。
于是他开始尝试si，刀割在手腕上血快要流g，脑袋昏昏沉沉时他像是看到了宋花。
于是呢喃着，“姐，别不要我，我想你。”
“姐，求你……别不要我。”
他因为一个他以为卑贱的nv人，做了他觉得愚蠢的傻事。
可最后没si成，被救了回来，然后牡丹跪在他面前磕头。
“世子爷求您别si，花儿姐姐，她也没si。”
先是高兴，然后是疑惑和悲伤，他和宋花相依为命那么多年。
她居然宁愿假si也不愿意陪着他吗？
好像心上的血被放g了，整个人空空荡荡的。
后来去打仗，在战场上受了很多伤，但他想活着。
什么错他都能改，只要宋花别不要他。
别让他又成了孤身一人。
再见到宋花，心又被填满了，难听的话他听再多也没关系。
只要能看见她。
李璟带着身上的伤回了家，没包扎，只用水洗了洗。
今天如果宋花没受伤，他也不会漏面的，宋花不想看见他他知道的。
夜晚宋花坐在家里喝酒，她从前并不好酒，只是离开京城后得了这个习惯。
看见李璟后愈发睡不着了，只能喝酒助眠。
她0不清李璟想要的是什么，但不管是什么，她都给不了。
在喝完一坛子酒以后，宋花回了床上昏昏沉沉睡去。
月上枝头时，李璟还是0进了宋花房间，这次却不敢靠近。
只远远地瞧着，已经足够。
回去以后李璟用刀割着左臂外人绝对看不到的地方，在血ye流出以后他任由血ye流出。
不会si，只是这样的疼让他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那个宋花不是梦。
头天晚上喝了酒，宋花醉的厉害，第二天又起晚了。
出去却发现李璟在推磨磨豆子，看到她又停下手上的活儿。
李璟想，哪怕宋花那样厌烦他，他还是想像一个摇尾乞怜的狗靠近宋花一点。
为此，就算一条命交给宋花，他也乐意。
他这条命，早就是她的了。
宋花沉默着走过去从李璟手里抢过磨盘，“你能滚吗？我看见你，好恶心。”
说完以后宋花居然真的开始g呕，跑着去了外面，扶着咬真的吐了出来。
李璟苍白着一张脸，手垂在身边，心里绝望地乞求。
姐，别讨厌我，求你。
可眼前的人听不到他的乞求，就算听到了，也不会给他想要的回答。
“姐……”
“滚，别叫我姐，滚！”
李璟一步一步地离开，像一个丧家之犬，在离开宋花的视线范围，他用手用力抓着手臂的伤口。
疼痛蔓延开来，这种疼让他更清醒，可是却怎么也盖不住心头的酸涩。
李璟不会走的，宋花太清楚这人的秉x，但既然他不打算抓她回去，她就该怎么过日子还怎么过日子。
过了雨季，h豆被打落在地上不少，掉在地上的豆子做豆腐不合适但用水泡着发豆芽正好。
最后发出来的豆芽白白胖胖，配上j蛋很好吃，但在江城泡出来的豆芽和岚山村的又有所不同。
一开始来江城泡豆芽宋花总是想起在岚山村，和宋璟在地里捡豆子的场景，李璟x格高傲但g活的时候不喜欢多嘴多舌，只是闷头g。
在宋花的世界里，宋璟和李璟，泾渭分明。
她的人生就像一条窄路，鲜少有人经过，宋璟然后是贺安之，所以能用来的回忆的少之又少。
拿着筐去了后院，垄g0u的土被雨打sh后又晒g，踩起来柔软又蓬松。
宋花弯着身子捡着h豆，雨季后的日头少了几分毒辣，她耐心地捡着沾了泥土的豆子。
再一抬头地笼对面多了穿素衣的李璟，老老实实地在捡h豆，那副样子让宋花恍惚了一瞬间。
但也只是一瞬间，与之而来的是对李璟si皮赖脸的愤怒，她疾步走过去一把抢过李璟手里的篮子摔在了地上。
里面的h豆撒了一地，李璟垂眸看向那些在土里滚着的h豆，微微滚动着喉结。
声音哑涩，“姐，别……别浪费粮食，粒粒皆辛苦。”
以前宋花最喜欢跟李璟说这个话，一粒滚来滚去的h豆她也要追着捡回来，面对他的讽刺时她便会弯着眼睛说：“不要浪费粮食，粒粒皆辛苦嘛。”
同样的话眼下再拿出来，却只有不合时宜。
宋花将手里装着h豆的篮子砸向李璟的头，“滚，别让我看见你，恶心的东西。”
李璟依旧是面无表情，只是眼神里蕴含着巨大的失落。
他蹲下身子将两个篮子扶正，一颗颗捡着h豆，对于他这种行为宋花显然更生气了。
用力踢了他一脚，许是因为过去几年在战场留下的痕迹，李璟只是肩膀晃了一下。
宋花觉得和李璟在这儿纠缠的自己也很可笑，转身离开去了磨坊。
而李璟连衣服上刚才宋花脚印留下来的尘土也没擦，继续捡着刚才被丢在地上的h豆。
他假装是在岚山村，假装宋花在自己对面笑着说：“捡完了回去发豆芽，做个爆炒豆芽吃。”
李璟自言自语，“好，姐炒的时候多加一点醋。”
等全部捡完了李璟拿起一颗豆子塞进嘴里，他骗自己了，他那个时候想的是，他该吃豆芽酿r0u。
neng豆子在嘴里爆开，浆水充盈，李璟实在品不出宋花经常说的吃一百个豆子没有豆腥气的豆腥气。
磨房里宋花推磨的声音传来，李璟听着，幻想着在某个时刻宋花叫他的名字。
“小璟，帮姐拿一点水。”
这种渴望，让他真的恍然间听到了那句话，但那是假的。
他画给自己的骗局。
将豆篮子提起来拎到前院放到了前院的桌上，李璟偷偷抓了一把塞在了口袋里。
与此同时向磨房里说：“姐，我先走了。”
里面推磨的声音没停，李璟向外走去，只走了几步一块老豆腐砸了过来。
jg准落在了他头上，粉身碎骨留下一头的碎渣，与之而来的还有一句，“滚，永远别再来。”
如果永远不来，我就会si了，李璟这样想着。
豆腐砸在头上有一点晕，他浑不在意继续向前走，一边走一边有豆腐渣掉下来。
回去以后李璟劈了柴在灶台里点上火，然后将偷出来的那一把h豆放进去炒。
其实neng豆子不适合炒h豆，但李璟想吃，他和宋花去岚山村的很长一段时间日子都过得很节俭。
倒不是多穷，只是宋花习惯节俭，像个松鼠储存过冬的食物一样储存着钱。
同村的小孩儿吃饴糖吃冰糖葫芦，宋花给他买过几次便说贵，于是给他用捡来的h豆做炒h豆。
炒熟的h豆嚼着是su脆香甜的，但这又不能多吃，吃多了胀肚又放p，因而每天也只有一小把。
nengh豆炒起来费火，李璟学着过去宋花的模样将h豆炒到金h碰撞着发出su响为止。
然后放在碗里用嘴使劲儿吹，以前宋花就这样g，那时李璟总是说：“姐，你别吹了，吹的h豆上都是口水。”
宋花捂着他的嘴，“哪里有口水，胡说八道，想吃就闭嘴。”
很长一段时间李璟觉得自己吃炒h豆吃到再也不想吃炒h豆，可在边境的那三年他总是在身上揣一把炒h豆。
吃时哄着自己，等打完了仗就能吃姐亲自炒的h豆，都是炒h豆有什么不一样。
不一样的是人，是那个李璟以为自己瞧不起说了很多次低贱的人。
他宁愿宋花将他的骨头渣子踩在脚下，至少b她不要他不ai他强。
将凉了的h豆塞进嘴里吃着，nengh豆炒过有一种涩味，李璟似觉察不到和着血腥气吞下去。
李璟想，他接受宋花恨他骂他就算用刀t0ng进他的x膛。
但他要跟着宋花一辈子，就算si了，他们的骨头烧成了灰也得拌在一起。
h豆吃完了，李璟吃的太急，胃又开始发胀。
以往每次他背着宋花多吃一些炒h豆都会这样，宋花便用巴掌拍的背，像是要把他五脏六腑拍出来。
直到他哇的一声吐出来，宋花那种惨无人道的拍打才会停止。
但现在他就安静地难受着，让h豆为难着他的身t，这种难受最轻。
李璟走后宋花骂着说浪费了一块好豆腐，然后继续推磨。
磨一圈圈地转着，nengh豆变成r白se的豆浆和豆渣，豆浆加卤水点成豆腐。
豆渣可以做成豆渣饼喂牛，还可以用来给地施肥。
不得不说，李璟的出现让宋huax情收到了影响，昨晚上甚至做了噩梦。
有一瞬间，她真的希望李璟si在了战场上，如果真能如此心安理得地厌恶，那便好了。
偏偏过去两个人许多年的岁月让她连恨都有所顾忌，如果她够心冷，就该一刀t0ng穿李璟的x膛才对。
宋花的邻居是个酿酒的nn，酿出来的酒醇香美味，宋花x中憋闷时会买上一坛。
在把今日的豆腐卖完又蒸过了豆渣饼以后，宋花去买了一坛子酒。
回了家宋花的目光落向那两个从出门时便一直放在篮子里的豆子，她想吃炒豆子了。
青豆子炒起来不好吃，宋花还是炒了。
一边吃一边一边抿着酒，她瞪着眼睛看着天上的余晖，“李璟，滚出来。”
“我让你滚出来。”
李璟自院外出现，进了院子走到宋花面前，低头看着宋花。
然后他意识到相b于坐着的宋花，他姿态太高了，于是蹲下最后单膝跪地。
“姐，你叫我？”
声音里似乎夹杂着一点欣喜，在宋花看来眼睛也像小狗，可这怎么是狗呢？
分明是白眼狼。
她嘎嘣嘎嘣嚼着豆子，“李璟，你能回京城吗？我真的不想看见你。”
“和你在京城一起的那段日子，是噩梦，看到你我会反反复复做这个噩梦。”
倾听的李璟改为双膝跪着，“姐，我错了，我不应该那样对你。”
“我发誓我以后绝对不会那样对你，你想做什么想g什么都好，别赶我走。”
“姐，你就把我当条狗，不需要拴绳子不需要喂食的狗。”
李璟说到激动处挪动着膝盖向前，手却不敢碰到宋花的膝盖，他怕听到宋花说他恶心。
对于他的话，宋花发出清脆的笑声，“李璟，狗不会咬主人的，可你会。”
“而且，给我这样低贱的人做狗，你又算什么？”
“姐，我错了，我就是你的狗。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让我留在这儿。”
“哪怕你杀了我，也不会有任何罪责。”
李璟眼神里有疯魔了的渴望和乞求，这是绝不会走了，宋花恼怒将剩下的酒倒在他头上。
本想着用酒坛子砸李璟的头，可最终还是放弃了，她一脚踢在李璟x膛。
用了十足的力气，李璟躲也没躲，y生生承受着。
宋花丢下这一切回了屋子，李璟好像直到现在也没办法适应宋花这样把他丢在原地。
只是无法不接受，他没有敢对宋花用出的筹码和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