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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与杨允初的一场孽缘大概从两年前说起。

两年前也就是孙北冀初到贺城开药堂的没多久,自己还没有善人的名号传出,新开的小店面客人也寥寥的时候,那个人就这样自然却又突兀的推开门走入店内。

除却对方高挑的身材以及帅气的面容,起初孙北冀也就当他是一般客人招呼,但这个长歌门弟子却直直地站在门口许久,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直到孙北冀露出疑惑的表情询问,他才略带慌忙地低下头说声失礼,然後摆出了一张完美的笑脸自在的逛起药堂。

这麽想来,也许那是孙北冀唯一一次见过杨允初慌张的模样。

「欸。」

「跟小冀说很多遍了,你可以叫我的字,我字离膺。」

「我也说过有外人的时候不会这个叫,我可还想低调点过活。」

「叫出来又不会怎麽样。」

「会,我怕我忍不住往你头上揍。」孙北冀非常认真的说,调整着竹篓的位置往贺城南门走。

「区区名声,我又岂会在乎?」杨允初笑着,伸手想帮孙北冀提竹篓。

後来他才知道此人名叫杨允初,也就是长歌门及千岛湖一带赫赫有名的离膺先生,此人手下诗歌无数,更是写了一手好字,能听他抚一手琴就是三生有幸,想与其人谈书论道的人甚至可以绕着长歌门的所有山头一圈,为人和善做事剔透,所有要求都方方面面抓不出丝毫错处,在长歌门的人缘极好,许多弟子都会对他尊称一声大师兄。

就是这麽一代家喻户晓的长歌门大弟子却志向不在科考,似乎兴趣只在读书和弹琴,也只有孙北冀才知道,这些外面流传关於此人的说法大部分都是假的,都是他装出来的形象。

为什麽只有他知道?当然,因为杨允初这副狗样只给他看过。

「你不在乎?」孙北冀挑眉,侧身拒绝了杨允初要帮他拿篓子的手,说道:「不在乎堂堂长歌门大师兄离膺先生其实是个喜欢装模作样假好人,人品顶尖实则是个逃家少年、擅长si缠烂打和ao扰的人吗?」

「你说了他们也不会信的。」杨允初笑咪咪的说。

就是这点让人讨厌,孙北冀瞪了他一眼。

自从那天第一次的见面後,孙北冀总是会在各种地方「巧遇」杨允初。

除了店内外到处都巧遇的到这个奇怪的长歌,例如大街上逛街的时候,例如在湖边赏景的时候,例如上山采药的时候,族繁不及备载,说都说不完。

整成这样,要孙北冀相信这些都是巧遇的话,那就是他脑子得治了。

然到後来杨允初连装巧遇的样子都省去了,直接大喇喇的出现在他面前然後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求关注,且不说到底这方法有没有用,但孙北冀很遗憾的发觉,自己从最初对这家伙敬而远之慢慢被这臭家伙磨成了无所谓,然後变得有些在意,最後注意到这家伙如果好几天没出现的话自己居然会担心他。

这到底是不是喜欢对方,孙北冀自己也ga0不清楚。

对於自己身t的缺陷他还是不善於信任他人,他清楚,杨允初似乎也感觉到什麽的也不急,只是一如既往陪在他身边,继续锲而不舍的sao话和ao扰,如同现在这般,杨允初陪着他穿过城门往山上去,四月下雨後的夜晚山头会有上等药材白露草与万年葛,这等时机孙北冀自然是不会错过的,杨允初也就跟着陪去。

其实渐渐的孙北冀也明白,他已经习惯自己采药时总有一个人在一旁保护他了,也许到後来他会真的喜欢上杨允初,愿意分享自己的秘密,如他说的,你该更努力点。

此时在月光的映照下视线清晰可见,投影出一地的水洼与泥泞,孙北冀微微皱眉看着沾上sh泥巴的黑se长靴,走起步伐刻意避过满地的雨後残骸。

「小冀怕弄脏脚的话我背你如何?」杨允初的声音传来。

「不必了,成何t统。」孙北冀哼,抬头说道:「再往上就有一片万年葛,采完後再摘点白露今天就能回去了。」

「好,天雨路滑,山坡上泥水多,小冀记得要小心些。」杨允初说。

孙北冀无声点头回应,说实话他也是历练过的人,这麽一点轻功还难不倒他。

踩踏着月光下的边坡而行,很快的他便摘下了数棵万年葛重新回到下方,杨允初眼神始终盯着他生怕出了危险,现在则是好奇的望进孙北冀背後的竹篮中,此时里头除了寻常药草外亦看见了小小圆圆卷缩成一小球的绿se植物。

「这小东西就是万年葛?这并不像生长万年的模样。」杨允初意外的问。

孙北冀翻一个白眼给他,「万年只不过是个称呼,又不是什麽稀世天材地宝。」他说。

「哦喔」杨允初0着下巴应声,「那这万年葛如何做药?」他又问。

「万年葛本身疏经活血,是大补之药,磨成粉可温养,整株服用则可吊命。」孙北冀说道,垫了垫肩膀上的竹篓继续往前走,「万年葛为极为上等的药材,许多人也许穷尽一生也无法买上一株,我也是偶然间才发觉这里长着万年葛的。」

「既然能吊命,那麽这个价钱确实合理。」杨允初点点头明白,「但是小冀把这麽重要的事情告诉我难道不怕我泄密断你财路吗?」他突然故意说道,眼神微亮。

听到这话的孙北冀停下脚步,只回头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杨允初眨眨眼。

「你才不屑如此。」孙北冀只说。

这人虽然真如衣冠禽兽,但他知道对方有自己的底线。

闻言杨允初低声一笑,「确实,知我者莫过小冀。」

「我才不想知道。」孙北冀说。

直到今日晚间需要摘采的药材全都入手,杨允初又继续陪着孙北冀从东门进入贺城,夜晚宵禁街上几乎无人,两人皆下意识的放轻脚步与声音前行,却是在邻近百草堂时杨允初突然伸手拉住孙北冀将他拉入怀中。

「欸!你」

孙北冀本想发难,却抬头见到杨允初凝重的表情低下头朝他做出噤声的动作,孙北冀一顿,虽知道这人就是在吃他豆腐还是安静下来。

杨允初拉着他钻入一旁小巷中顺便替他卸下竹篓藏至一旁,接着他拿起背後背负的琴俯身慢慢往前探头,而被这样圈在怀中的孙北冀这才听见了不寻常的脚步声。

「大哥,没有人在。」

隔层木板内,隐隐约约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孙北冀心中一凛,这是糟偷儿了?惨了他可是一整柜珍贵药材的,他们会不会暴殄天物全弄乱了?

说话声音还持续着。

「taade人居然不在!大半夜的是si去哪了!」

「这药堂主人是个万花门人,兴许是去哪治病了。」

「废话,老子自然知道,重点是这人不在咱们是要怎麽和老板交代?!」

听见这些对话的杨允初眉头紧锁,微微低头以眼神询问孙北冀,听出端倪的孙北冀却摇摇头,他也不清楚怎麽回事。

屋内显然是两个人,脚步声与说话声都只有二,目标不是钱财而是他。

怪了,他最近得罪了什麽人吗?

屋中寻人的两恶霸显然因未完成交代而气愤,脚步声越渐响亮,杨允初手扣着琴弦盯着门口,正待着人出来就是一顿伏击。

「算了算了,管那胖子去si。」

「可大哥我们拿不到钱。」

「那就把这里的东西通通拔了,後院那麽多药草,卖了肯定值更多。」

闻言孙北冀就待不住了,他慌忙的揪住杨允初的衣角,眼神拼命示意这个长歌弟子冲进去解决这两恶霸。

说来惭愧,孙北冀乃药王直系一脉有顶尖的离经易道本领,但花间游的技巧却学的不怎麽样,顶多也就是打打小兵的程度自然不b眼前这个莫问高手,孙北冀後来乾脆双手直接往杨允初背後推要他快些,在不快点他的药田就要被摧残了!

被如此依赖的杨允初心情不错,本来是计画等对方出来在一口气打晕的,不过就这样直接冲入解决也无伤大雅,他便顺着孙北冀的意思侧身一翻滑入店中,铮铮琴音倏然响起,不过瞬息的功夫两个恶霸便惨叫一声倒趴在地。

孙北冀这才慢悠悠地走入自家店中,先见到了眼神亮晶晶求褒扬的杨允初,随後视线落於倒在地上的两个人,两个虎背熊腰一眼看去就是坏人模样的家伙此时正卷缩在地上阵阵ch0u蓄,长歌门琴音噬心拔骨,若不是杨允初手下留情,这两人能毙命於瞬息之内。

「这二人是千岛湖一带有名的混混,叫做狼大和虎二的样子。」没有得到称赞的杨允初也没气馁的说。

「看这模样不如改叫豚一和猪二好了。」孙北冀说,嫌弃的看着这两个脏了自己地板的人,「行了,这两个该怎麽处理?」他问。

「审问阿,不然如何知道谁要害你呢?」杨允初答。

孙北冀皱眉,「我不会这个。」

「我来就行,长歌有心控琴音,要吐真一点也不难。」杨允初说,闲适的架好琴随意拨弹,「小冀帮我看着这两个家伙不会跑掉就行。」

「嗯。」孙北冀点头,一点定身技他还是会的。

杨允初不愧长歌门大师兄的名号,在一阵讯问之下没有几刻钟便将该问的情报从两个混混口中问出来。

「城北的李富商?」孙北冀疑惑的歪头。

「小冀可知道那是谁?」杨允初问,他脸sey沉不甚开心,方才所问出的情报竟是那一姓李的富商见孙北冀生的好看,竟想掳回去做脔。

这着实是将孙北冀疼在心头上的杨允初大忌,要不是孙北冀给拉着,他就要冲出去先将那个李富商去势了。

孙北冀表情也不怎麽好,他皱皱眉头,说道:「我记得有次有个穿着华贵的胖猪带着仆下到我店内要买上等灵芝给人做寿,他好像有特别介绍说好像是永王殿下的亲戚?」

「这年头姓李的都能攀亲带故了。」杨允初嗤笑道,抬脚踢了踢地上昏倒的两个恶棍,「然後呢?小冀那天可有发生什麽事?」

孙北冀摇摇头,「没什麽事,我记得那天我卖了个很好的灵芝心情很好,这笔钱可以够我生活好些个月。」他说。

对於这说话方式的孙北冀杨允初只能露出苦笑,「行吧,那麽那个胖猪的心情呢?」他问道。

「不记得了,不过我记得好像没有叫价很久,人挺豪爽的就直接付了钱,我想应是也挺开心的吗?」孙北冀看向杨允初。

「怎麽会是问我呢?」杨允初无奈。

总之,这事儿就是这麽回事了,杨允初见孙北冀这没心没肺的模样都有些担心。

「小冀,这阵子你注意些。」他皱着眉头说:「那个sise猪交给我来处理但是你还是得小心要不要同我一起先回长歌住段日子?」他突然提道。

「不要,你这变态。」孙北冀撇他一眼。

杨允初耸耸肩,这答案他不意外,「好吧,总之我会让我同门们多注意一点,你一定要注意安全,答应我好吗?」他温声说。

杨允初的语气真挚,孙北冀明白这人是真的担心自己的安危,他只能微微噘着嘴,点点头,「嗯,我知道。」

杨允初这才露出笑容。

「今天我陪小冀睡吧。」

「滚。」

「别这样,才发生这种事你怎麽能让我放心呢?」

「给我睡外头,不准进我房间。」

看杨允初可怜,孙北冀还是从房间里拿了一床被子给他打地舖将就睡了。

後来一夜无事,没有宵小再入侵,那个睡门外的家伙也算有良心的没有半夜偷去夜袭孙北冀,直到公j初啼太yan升起,杨允初才依依不舍的告别孙北冀离开贺城,期间还不断交代他要小心注意周边的可疑人士。

因为实在太烦了,孙北冀直接将人赶出去这才清静了些,但随即没过多久,几个长歌门的弟子就出现在百草堂中,说了师兄要他们多多注意周遭动静以及保护店主的安全。

知道这是来自对方的担心,孙北冀并没有赶他们走。

「离膺先生说了什麽吗?」孙北冀问。

「师兄说店主您最近店内糟了偷儿,为避免贺城的大善人孙先生被歹人所害,便要我们这些师弟妹们轮番来巡逻。」那其中一名长歌弟子说道。

「不愧是杨师兄,如此心怀人民。」另一个长歌门弟子星星眼说。

哪里心怀人民,分明就是公器私用孙北冀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反正现在他乐的有人来保护自己,在此也不会特意拆对方的台。

也真是的,自己似乎真的越来越在意起他了,孙北冀想着。

而意外的竟然相安无事了将近一个月,那个李姓富商竟没有多一步的动作,这让杨允初很是遗憾,本来想说只要他一有动作便直接请君入瓮了,这一个月内杨允初将各类证据方方面面钜细靡遗的通通给捞出来,只要对方一有苗头请卫兵给抓了绝对是分分钟的事。

「罢了,没事也好。」杨允初皱眉说:「可惜不能给小冀出口气。」

「反正我本来就没什麽损失。」孙北冀说道,难得安慰一句。

「唔,总之小冀还是得小心一点。」杨允初趴在他的柜台前扬头由下而上看着孙北冀。

孙北冀轻轻点头,「我省的。」他说。

杨允初这才露出一抹笑容。

「晚上再陪你去采药吧。」「随你。」

然事情就是如此让人措手不及。

那天采药至了月半夜中,杨允初仔仔细细的把孙北冀送进了他的房中这才离去,孙北冀活动攀山了一个晚上早已全身疲惫,稍稍整理自己後就卸衣睡下。

空山静寂,窗边留下一抹冷冽,一个黑影虚晃着脚步,技巧的破开窗锁推窗而入。

孙北冀睡的浅,霎时感觉到房内有微风吹拂的时候便已感觉到不对劲,他立刻睁开眼睛翻身而起。

「谁!」他大喊。

房间中无人,只有那扇透着冷月光的窗扇一摇一摆。

孙北冀心中一凛,伸手握住了放置在床边的万花笔,抿着唇半蹲於床上贴着墙,视线来回在房内搜索。

却是不注意,从天花板上落下一个黑影擒住他的双手,然後就是一阵怪异的味道传来。

「呜!!」

掩住口鼻的布上涂有药物,孙北冀当下立刻判别出药物内含成分与药x乃致人昏睡,但他还未做出下步动作前意识就已昏迷。

再醒来时,孙北冀便发觉自己双手双脚被绑,被放到了一处不知名的地方,霎时暗恨不已。

竟然只是一个月就让他放松警惕了而且居然还知道要等到杨允初走後动手,真他妈失算,孙北冀心里狠狠咒骂着,抬起头观察着周遭环境。

自己的笔已经被抢走了,这是理所当然的,这里是个简单无b的木造房间,仅有几坪大小的房中只有一张大床和一张桌子,仅有一扇木门以及极高的天窗,角落放着燃香用的烛台,上头没有点燃。

月光从天窗落下,显然现在时间依然是晚上,孙北冀忿忿,感到十分焦躁。

这时小门被打开来,走进了一个穿着华贵脑满肠肥的胖子。

「亲ai的美人儿,你可还记得我?」那胖子说了,视线猥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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