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惹 第5节
看到楚勋的别克轿车仍停在那,上洗脚房却听说梁笙妹妹和一个高个男人打车走了。
小董便把车开到广德酒楼,想着一来勋哥喜欢粤菜,二来那姑娘刚好也是广东的,过来一瞧果然都在。
小董心想,下午自己才稍稍动恻隐,勋哥就埋汰他白吃几年饭,结果自个儿却带了人过来用饭。
但小董想到那姑娘没事,莫名松快几分,说道:“办完事去洗脚房找勋哥,听说她跟人走了。我猜那姑娘怕是不上套,勋哥出卖了一番色/相,就过来瞧瞧,顺便把警署的也带来。勋哥怎么放走她?”
楚勋拉开车门,复了沉冷的容色:“跟梁笙死活不认亲戚,没必要扯进来!”
小董:“难道就这么便宜梁笙?”
楚勋扣紧袖口,悠慢道:“把他跟江西那边做的买卖]票子,弄两张送去杜鹃路,有他的好戏看!”
目光扫过前面走远的阮蓓,薄唇轻哂,不再关注。
小董看着勋哥的表情,点了点头。
啧,这可更绝。而勋哥平日似不关注,竟然几时把梁笙这么隐匿的生意都掌握了,被他如此轻描淡写说出口,就跟街上卖大白菜一样了无遮掩。
小董附和:“仲局和委局这个时候都在弄事情,把票子送进去,梁笙王八羔子得栽了!勋哥这几天吃的苦头也能收回账!怪他太贪,咎由自取!对了,大夫人受了寒,大公子、三夫人、三公子都在陪着,勋哥要不回去看看?”
只有二公子楚勋不随刘家的姓,亦不住在刘家的洋房。
楚勋弹烟盒的手指稍顿,点头一默。
小董打转方向盘离开。
车在长街外绕了大圈,停在梧桐路的刘宅,铁门打开。门房老魏看到二少爷的轿车,讶叹张嘴,鞠躬让道进去。
偌大庭院里种着花草,正是四月芳香绽放之时,夜色下喷泉水倒影忽闪的灯光。楚勋迈步走上台阶,澄亮皮鞋踩在地砖,发出清脆声响。
客厅里,大夫人潘氏额头覆毛巾,靠在主沙发上。潘氏大概五十多岁年纪,还穿着宽袖及大腿的旧式亮金旗袍,她是刘昶韫的糟糠原配,在家中地位卓然。
侧手边是四十出头的三夫人纪氏,和她改嫁之前生的继子,三公子刘鼎祥。
楚勋走进来,修长身躯英气挺拔,一抹柏松木的烟味淡淡。
在刘昶韫发达前,大夫人潘氏是当地有名的美人,生下的大公子刘博堂也最端方斯文。
后来刘昶韫出国去学习铁工业技术,在外面待了几年,和潘氏说纳了个侧室。潘氏是老家族的人,觉得出去那么久,纳个侧室也正常,而且刘昶韫语气对此轻描淡写,便没往深处想。
等带回来一瞧,才知道原来是显赫世贵的千金,因随父在外当差,学了洋话洋规矩,好生丽质。
而人岳家那边有要求,娶自己小女儿,第一个生下的儿子得随楚家的姓。这刘昶韫竟然也答应了。潘氏瞅着侧室受偏宠,和那二儿子俊秀灵活的模样,心里打掉牙的酸涩。
楚二夫人在楚勋八岁上去了,刘昶韫一直对这个儿子宠惯更多。等过世时,百分之52的财产留给了大儿子和潘氏,百分之40给了二儿子,三夫人和继子得了百分之8。
三夫人纪氏和儿子刘鼎祥虽不是亲生的,可也在努力打理厂里的事,但凡给个百分之十,都能舒坦点。
潘氏更不高兴,给自己和长子百分之52,次子独享百分之四十,还有嫡长的区别?
是以,平素楚勋在家里广受编排,潘氏都睁只眼闭只眼。偏这小子姥爷那边也不缺钱缺遗产,成年后干脆搬了出去,没在刘宅里住。
唯一制约住的一点就是,刘昶韫怕分家,明确了这些百分比必须是在刘氏实业完整经营的基础上,所以老二手里的实权有限。
这时三公子刘鼎祥瞄见,便啧道:“大妈病了两三天,二哥总算出现了。还以为二哥忘了大妈这些年的养育之情,先前的孝敬都是装虚的呢!”
楚勋面不改色,走到茶几旁:“儿子这两天出去办事,刚办完就赶来看望大妈。听说大妈受寒了,挂念得心急如焚。”
宽肩俯下,取过一枚琉璃刻线杯,盛八分满热茶,双手递过去。
这老二惯会说人话,背后不办人事。嘴上什么好听的都能说,如同一道敲不折的铁片。
纪氏咧嘴叹道:“话是这么说,空话哄大姐开心,回来了也不见带点礼物孝敬,老二你这诚意堪忧啊?”
楚勋似是专等着她说完,再把东西拿出来。他探手进上口袋,取出一枚条长的锦盒,挑眉笑道:“还是三妈对大妈关切周详,情同姐妹,买的高档燕窝自己放在冰箱里冻。这是儿子拖人买的三百年长白山野参,在香港一盎司卖到几万块,等闲还难买。我拖祺老公爷弄来了一条,老公爷每天傍晚到8点有睡觉的习惯,这是去等他睡醒了,才专门拿回来的。晚饭陪着喝了几杯,饭也没用垫底。”
祺老公爷的身份,也非等闲谁能攀得上。
纪氏面如缟素,心想自己私下偷着买的名贵血燕,吃都没开始吃一口,怎的被老二给揭穿了。瞄了瞄大姐,潘氏睬都不睬一眼,纪氏只得咬咬牙,暗想明早忍痛送一碗过去。
潘氏瞥了瞥那金锦镶边的长盒,脸色这才好看一点。十多年养大,养得仪表不凡,心里又泛酸,说道:“搁着吧,受寒期间不能吃,送了也白送,得寒退了才能补参。”
“大妈考虑得是。”楚勋垂眉颔首,恭敬放去一旁,挑位子坐下。
大公子刘博堂扫视,刘博堂梳着背头,生得白俊儒雅,三十出头年岁。一身浅白竖条西装和银边眼镜,看着便是事业有成的实业家。
对这个弟弟,他没什么可说的。楚勋在外面做的那些事,他一件也不想提。
当年二夫人随父亲回来那几年,他妈受了多少忽略,私下流过的眼泪,每一想到此,刘博堂都满心冰凉。
他闲淡地启口:“这几天消失了,听说是被弄了进去。电话都打进施老爷子帮门和刘氏公司,施老没说话,但找人打点了关系,都行不通。二弟这一番出来,倒是轻飘飘轻描淡写,可知他人担待多少风险?父亲打下的刘氏家业,你不参合分担便罢,别把谁都带栽进去。”
楚勋耐心地听大哥说完,展笑解释:“梁笙那杂/种,为了吞这片街区的生意,早就想找我不痛快了。这次故意弄了几个说不清的去到我场子,华督查署那边调查需要时间,多待了几天。这事儿我来摆平,大哥不必担惊受怕。说让我分担,大哥也得让个道啊,二弟倒是乐意,就怕再出一次车祸。”
楚勋名下经营赌坊和娱乐公司,这些是用他姥爷那边承过来的钱营生,归他独自打理。梁笙仗着伴上华督查署为虎作伥,想把整条街都拢在手下。楚勋嘴里的食岂是轻易给分的?梁笙便动用了不堪手段。这一关,连累楚勋那些场子又得被关门十天,好一大笔账,他能不算?
心下寻思着,得去枫帮老爷子那边也敬敬茶。
话说罢,晃了晃右手腕侧的一道疤。
去年接手刘氏武汉绵厂出的车祸,呵,他高挺鼻梁之下唇线悠然。
受了车祸,自然没接手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