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带走小说
求带走小说 > 扑朔迷离 > 玉人西去前路遥
字体:      护眼 关灯

玉人西去前路遥

 

是夜,鄢泽端坐在车中假寐,正是要赴王蒲忱的宴。

这王蒲忱,是鄢泽见过的最会投胎的人,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更甚当今天子。虽说鄢泽从未见过天子,却也多少知晓些皇家秘辛。

王家有从龙之功,与天子一家一样,如今也是做的不错,国家政事也明了,招猫逗狗又无一不jg,难得的明白人。

车停了,鄢泽张开眼睛,听见端午声音朗朗:“爷,到了。”便自己撩开帘子,扶着端午的手下车了。

听得一心居门户大开,大唐没有宵禁,这一心居在清凉巷,本是夜中最繁华喧闹之地,如今只有这楼内丝竹袅袅,靡靡之音。一心居虽是烟花场所,装饰却雅致,不似别的风月之处浮华。大堂的天顶很高,里面的颜se以烟灰为主,让这个本该莺声燕语的地方有了些萧瑟的味道。

春日里夜凉如水,鄢泽双手拢在广袖之中,信步跨进门栏。只看得王蒲忱一人坐在堂内,眯着眼听台上一着妃se香云纱的妙龄nv子抚琴,正是一曲猗兰c,如泣如诉。

“芝兰好气派。”鄢泽站在王蒲忱身后三步远的地方,端午正给她解大氅。

云台之上抚琴的nv子见鄢泽来了,一双含泣目如水,无声将她绕上,似有无限深q1ngyu说还休。

王蒲忱眼皮也未抬,还歪在一把h梨木的太师椅中,笑着道:“云梦你可b我气派的多,看我已在这里听幽兰弹了三个曲子侯着你,之前那首海清拿天鹅,嘿,真是绝了。”

鄢泽坐下,王蒲忱的贴身侍nv夜迦来斟了一杯酒,又知情识趣地退在一边。心下有些生气,是了,这朝堂之上,哪有什么朋友,说白了不过就叫做一条船上的蚂蚱。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我花的钱财来历清白,我母族也是贵胄,领着皇粮,谁敢说三道四?”王蒲忱着白绸,宽宽松松罩在身上,露出白玉般的x膛,似笑非笑,一双美目潋滟独好。

“你不冷吗?”

王蒲忱微抬双手,看看自己的微开的衣衫,又饮了一杯桃花雪道:“酒暖着,不冷。”

鄢泽暗道怪不得从前京师姹紫轩花魁,yan冠天下,烟视媚行,眼角有颗xia0hun痣多少王侯公子为她趋之若鹜。见了王蒲忱先是大惊,道了声芝兰玉树当如是,吐了口血,竟然撂了牌子放出话说自己虽有颜se,见了王芝兰,自觉自己不过是庸脂俗粉,就嫁给了编词的柳辩,从良去了。从此,姹紫轩也没落易主。

“每次都坐的离这么远,有什么悄悄话都不好说了。”王蒲忱嘟囔站起来,撩了撩袍子,徐步走到鄢泽旁边,坐在椅子上就歪倒在桌子旁。幽兰抚毕一曲,就听他道:“再弹一曲yan关三叠吧。”

“西出yan关无故人。怎么,你要离京?”鄢泽端起酒,满饮一杯。

“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不费劲。”

“你自是去不了安西,让我猜猜,如今是银州遭了天灾。圣上登极不过两年,连科举都未开过,可用之人不多,圣上英明,眼睛里r0u不进沙子。看来是巡按一职。”

“我和圣上一同长大,他道现下在钱这一事上,也就我这么有钱的才能信的过。”

鄢泽微微一笑,忽而又不自觉蹙紧眉头。若是人之贪yu有止尽,怕是也不用这小侯爷去做巡按。陕西山西两省历来都是块肥r0u,这笔烂账不只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算清只怕更是能不能算清。

“芝兰,你如今去银州,定要小心。这层窗户纸还未到t0ng破的时候,圣上如今让你做了他手里的刀,我看来有些c之过急。陕西一派多是户部尚书齐如海一手提拔的,他如今是内阁次辅,朝堂上水平如镜,你去做这个吹皱一池水的风,众矢之的。”

“你当我不知吗,可皇命难违。你如今没有领官职,我也不能和你多说。算了,人生得意需尽欢啊。”王蒲忱把玩了下青瓷酒杯,夜迦适时又为二人满上。

“唔。我倒是不急着入朝。”鄢泽举杯,虚碰一下,一饮而尽。

“你们鄢家也不容易,你要不入仕,三年内必有清算。”

鄢泽眯了眯眼睛,一本正经道:“你一个好好的纨绔,何苦看的如此清,这样我会后悔和你一道顽。”

王蒲忱偏头,眼神有些迷离地望着近在咫尺的鄢泽,不知为何觉得突然有些口g舌燥,鬼使神差道:“你身上为何总有一gu香气。”

鄢泽惊了一惊,暗道这人该不是个双x恋?却也还是道:“应该是白芷给我薰的兰草香。”

“哼,你的那个白芷是你一手调教大的,平时红袖添香的,好不快活吧。”王蒲忱一杯复一杯,喝的似乎很是尽兴。

“好说好说,白芷灵秀,诗词上一点就透,做什么事也很妥帖。”鄢泽做起世家公子来,也是毫不含糊的。

王蒲忱今天喝的不少,鄢泽只喝了三杯,夜迦就已经暖了一壶新酒。“我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谁也不认得谁,还是在去年的花灯会。你和你家那个叫上元的,在朱雀大街承天门那里猜灯谜。”

“唔,往事多不堪回首。”

“嘿,为了个金鱼花灯和我连着争了十二个灯谜,又对了六个对子,还做了一首诗。鄢神童,学富五车名不虚传。”

鄢泽面上讪讪,道:“当不起小侯爷如此夸我,不过也只和你相当罢了。其实我甚少和人相争,不过也是因为看见你花容月貌,以为你是nv扮男装的小姐。”

王蒲忱听了也不恼,雪肤叫酒气b出一身微粉,打趣道:“怎么?想和我才子佳人?云梦你那时也太小了,这不着调的话我才不信。”

才子佳人鄢泽是不想,不过她做了十四年男人,想着碰上一个志同道合之人就不自觉起了玩心。“好吧,那我只好承认是我年少轻狂,唐突了小侯爷了。”

琴声不易察觉地乱了一拍,鄢泽抬眸望了台上的人儿,见她美丽的面庞闪过慌乱。

“幽兰,你回去吧。”王蒲忱一挥手打断了yan关三叠。一手支颐,道:“你那句疏疏胧胧灯影罩,空余紫薇独徘徊。我一直记得。”他转过身,对着鄢泽,忽地抬手抚着鄢泽的脸,道:“我们能一起,还不是因为两个都寂寞的狠了。”

鄢泽怔住,站起来又将双手拢于袖中,端午马上走来为他披上大氅。她接着道:“米脂县县令段源深可用,他是我祖父之前的学生,他出身贫户,又因太直被一贬再贬,实则是个能断事的。我先回去了。夜深露重,你也早些休息,此去至少一年,我怕你无法回京,保重。”鄢泽水葱似的指尖捻住碧se的发带甩到脑后,晚风吹上白玉般的脸庞,叫她眯起一双桃花眼。驻足半响,终是无话而去。

王蒲忱一手依旧撑在桌上,却轻轻摩挲指尖,似回味又似玩味。良久,也站起来,月迦为他披上了银紫的外袍,眼中迷离之se尽失。

鄢泽自那次见过王蒲忱后,不过半月他便以巡抚动身到陕西,朝中波澜微起。鄢泽在家中颓了月余,迎来了自己十五岁的生辰。鄢家本支独孙的生辰,自然是要大办的。

“璃润,你来啦。多谢赏光。”鄢泽在正厅招呼着自己官学的同学。

“云梦怎么如此客气。”秦秋期淡淡一笑,如皎皎寂月,琥珀se的眼珠光华流转。

“因着璃润十分不喜欢这种应酬,让我倍感荣光呀。”

秦秋期没有说话,坐下端了一杯茶品着,举手投足,潇洒非常。鄢泽看自己同学来的差不多了,正三三两两论事或讲诗,想着离开宴还有一会,便朗声道:“诸位同学,离着开宴还有一段时间,若是想观景或者听戏只管叫府中下人带路,请大家自便就是。”

“你最近都没来上学,是怎么了?”秦秋期放下茶盏,一手抚过垂在x前的一缕青丝,因着是赴宴,他并未束发,更添了些若有似无的慵懒之味。

“还不是因着自己这副懒骨头。”

“云梦你……”

“云梦,不如我们曲水流觞?”秦秋期话未说完,便被钟繇打断了,让他不自觉皱了皱眉。

“子期的提议甚好。只是我家的确没有曲水可以流觞,不如击鼓算了?我的小童七夕打的一手好鼓,让他击鼓我们传花如何?”

“如此倒是甚好,击鼓传花也风雅的很。”钟繇笑起来,露出半颗虎牙,jg致的脸上似有着未退的稚气。

“璃润,如何?”鄢泽左手一摆,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嘴角含笑,潇洒得很。

秦秋期面se不变,站起来走出繁花厅,月白的袍子在风中翻了一个花,端的是风华绝代。

众人在芍药丛中席地而坐,红烛明灭,借着点点星光,每个人的轮廓都十分柔和。

“今夜月se晴好,芍药妖娆,又是云梦生辰,不如便以花好月圆为题,写些句子?”钟繇给自己倒了杯酒,提议道。

“如此也好。”温言初俊逸的脸上带着些漫不经心,随口附和一句。

鄢泽笑起来,站起来拱了手,说到:“如此就定下了?七夕。”

七夕虽小,却寡言,不似端午上元活泼,所以待到众人落座,他重敲鼓点,示意可以开始,端午为他缚上红菱,遮蔽双目。一曲将军令打的铿锵有力,起手古朴轻缓,渐渐入阵,鼓bang越敲越快,忽地戛然而止。

绣球落在苏熙手中。苏熙乃是当朝吏部尚书苏玄次子,文采风流,为人却喜闲散,又十分容易害羞。只见他拿着绣球,面上嫣红,人b花娇。

钟繇最喜欢起哄,笑道:“明光才情卓绝,看来我们接下来做的句子不过东施效颦了。”

苏熙虽娇柔,但对辞赋研究颇深,加上自己天赋异禀,在场也只有秦秋期和他平分秋se。钟繇和鄢泽虽有急智,但是却心不在此。鄢泽想要的是权力,钟繇志在战场,喜运筹帷幄,温言初琴棋书画皆有涉猎,其中画术最高。同学之中,鄢泽与他们最为熟稔。

苏熙长指轻轻扣着矮几,不过片刻,嘴角微微上扬,声如珠玉:“芍药娇且媚,月影罩绿笼。把酒歌新岁,狂香袭人醉。”

温言初叫了声好。苏熙举杯,仰头饮尽了。

鄢泽对苏熙做了一揖,真心道了谢:“多谢明光绝句。”亦是喝了一杯琥珀光。“七夕,再来!”

七夕闻声,起了一首古曲,是采薇。齐醉和着鼓声长啸,众人想听秦秋期的句子,便不断把绣球抛给他。李绛如与蓝霜落文武双全,身子在空中做了个白鹤亮翅,身法极快却极优美。

“若是每个人都给你写句子,你都喝酒么?”鼓声中,秦秋期面无表情扔出绣球轻声道。

“自然是,一视同仁是我的美德,今儿高兴嘛。”鄢泽被夜风吹得眯了眼,漫不经心道。

“你不胜酒力,还未开宴,悠着点吧。”秦秋期击出飞向他的绣球。

“多谢璃润兄关怀了。”鄢泽本是跪坐,坐久了不免腿酸,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这时绣球被对面的蓝霜落一个平沙落雁击来,她反应不及,正好打在额头。

众人一愣,皆笑起来。

鄢泽手持绣球,笑骂:“好啊!白凉!你故意的吧!”将绣球扔在秦秋期怀中。

七夕轻敲两下鼓沿,鼓声一停。

钟繇拍着腿笑:“好一个声东击西!璃润,你服不服?”

秦秋期微微g了g嘴角,眉目清朗,如清风吹散了遮笼的月se,道“子期,我一直知道云梦计谋无双。”

蓝霜落一拍桌子:“刚刚我还真有些紧张,还以为云梦要砸我回去。对不住对不住,没料到你会动。”说罢和鄢泽拱了拱手。

“绣球砸一下又不痛,不碍事。若是真心,怎么不看你满饮一杯?”鄢泽撩起广袖,玉指纤纤,点了点酒杯。

“是我疏忽了,自罚三杯。”蓝霜落说罢,自斟三杯。琥珀光染上他凉薄的唇,衬他风神俊朗。

秦秋期手持玉箸,重敲酒杯,邝窑出的瓷器,同t莹润,皆是水墨se,如今装着琥珀光,声音如磬。他手中不停,似无心又有心,缓缓又轻轻,击乐府的韵,薄唇轻启:“蟾光若雾绕金风,绛罗绿翠摇似梦。”极有韵味。

接着又道:“绰约袅娜gxia0游,难忘此间有良辰。”秦秋期y闭,抛下玉箸。端起酒盏,往上虚虚一提,道:“云梦,岁岁有今朝。”

鄢泽眼角有着笑纹,道:“多谢璃润。”也是端起酒盏,在空中虚碰,仰头喝尽了。

“不若就在此间开宴,如何?”钟繇提议。

“唔,我看可行。”李绛如一手托腮,丹凤眼看着身旁一朵芍药:“不能辜负这春光。”

“端午,掌灯,备笔墨,将上回祖父给我的妃se画墨带来。我看言初已经想将这春se留住了。”

美婢手持明烛,以白芷为首,家丁两人一组抬着灯座,鱼贯而来,不一会,灯火就着月光,让院子明亮了许多。

“得了两首好诗,下回我们可以去桃溪曲水流觞,玩个痛快。”鄢泽复又正坐。

“如此甚好!”钟繇一拍手,调笑道:“那下回我给你递帖子,你可不能十次才来一次了。”

“我何时如此难叫,十次我有九次都是来的!我就是这空中云——一吹就走的x子!”

秦秋期笑起来,灯火下,似有柔光从他周身散开来。

“好了,七夕。准备开宴。”

端午拿了文房四宝,在闲月亭中铺展开来,温言初早就手痒,快步走了过去,亭中白术侍墨。

开宴,温言初想画这春日盛景,入席便晚了。

鄢泽瞥见了亭中白术双颊绯红,拢在袖中的手指不自觉敲着腿。众人皆尽兴了,闹到戌时才散了。其间,鄢泽被灌了不少酒,神思还有些清醒,秦秋期为她挡了不少,让她心下感激。因着秦秋期醉的有些厉害,便留在鄢府过夜。她着白芷让人去尚书府叫人来伺候,又留了风荷和端午给他。自觉自己当真周全,便放心回房睡去。

还是卯时三刻,还是白芷一双柔柔的手,将今天头格外疼的鄢泽摇醒。

鄢泽sheny1n一声,道:“头疼,头疼。好白芷,让我再眯一下。”

白芷知道鄢泽甚少做nv儿态,不然也不会到如今无一人发觉她不是男子。柔声道:“爷,昨儿夫人谴了人叫你早上一定要去她院子呢。”

鄢泽认命地拉下包着头的被子,道:“更衣吧。”

“爷,白术熬了槐花蜜,喝了解解酒。”白芷捧着玉碗,送到鄢泽面前。

鄢泽邪邪一笑,0了白芷的下巴,调笑道:“越发的周到了,你大了要许人,我怎舍得?”

白芷俏脸一红,杏眼含羞,朱唇轻启:“我就想跟着爷。”

“若我是男子,定要娶你的。”

白芷美目露出悲凉之意,道:“妾身如柳丝,哪里有幸得少爷垂青,就算少爷想娶我,我也不过只能做妾。”手上给鄢泽绑好腰带。

鄢泽沉y一下,轻轻道:“我不会叫你做妾。我会帮你留意着有没有好的商贾,绝不会叫你受苦。”士族虽好,白芷的出身却只能嫁寒门,寒门必当辛苦,不过若是她给她备好了嫁妆,白芷又聪慧,好好经营几年,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这一时半会急不来。

“好了,爷,到夫人院里用早饭吧。”白芷收拾心情,温柔一笑。

鄢泽到了魏氏的院子,厚厚的帘子已经换了水晶帘。她打了帘子,一室珠翠声。

“泽儿。”魏氏十分高兴,忙招手叫她坐下。

鄢泽见她未让贴身的鸳鸯随侍,便也叫白芷下去了。

“泽儿如今十五了。母亲除了昨日给你的如意,还有一物要给你。”说着便从袖中拿出一个金丝楠木的盒子放在鄢泽面前。“快打开看看。”

鄢泽从善如流,打开一看,是一只流光溢彩的金步摇,雕了一朵牡丹花,上面还有白玉做的露珠,底下两根金线坠的是有12颗大小相同的鸽子血,尾端又是两颗金球。“母亲?”

“及笄了,该有个钗子的。这是你外祖母留给我的,我就在大婚的时候带过一次。如今,该留给你的。”

“多谢母亲。”鄢泽将盖子盖上,虽然没有带的机会,但却很是感激母亲记得。

话也没有来得及说两句,就听鸳鸯在外面通传:“夫人,小爷。侯府的梁管家到了,说是给小爷送生辰礼来了。”

魏润琏面上有些惊讶,道:“知道了,你让刘管家好好招待着,切不要怠慢。小爷随后就到。”又给鄢泽盛了一碗燕窝粥,道:“喝些垫垫,你和小侯爷的确有交往,可这样巴巴地一早就送礼来,倒是不多见。”

“唔,我也不知,小侯爷之前也没有在信中说起。”鄢泽端起碗,吹了吹喝下粥,心里咕叨,这是怎么回事,去年也不见这样,不过给了她一个玉璧,今日这样表明两人关系匪浅实非明智之举。

“母亲,我去前厅看看。”鄢泽喝了一碗粥,站起来走了出去。白芷不便跟着,已经交了端午来侯着了。

鄢泽走入松柏厅,见着祖父的心腹何茂卿,有些讶异。本来祖父对她交往王蒲忱虽没意见,却不太认可。毕竟要避嫌,免得圣上猜疑不臣之心。如今竟然叫心腹来见了侯府管家,摆明告诉鄢泽放心和王蒲忱玩。

“小爷。”何茂卿给鄢泽见了礼。

梁洙奕也马上从椅子上起身,做了一揖。“鄢少爷,叨饶了。只是小侯爷说了,东西一到必须马上送来,今早上收着了小侯爷派人八百里急递送来的,一刻也不敢耽搁,顾不得还是辰时,马上送了来。”

“劳烦梁管家,那我便收下了。只是不知是什么东西,需要这么着急送来。”

“鄢公子请,放在了外间。”梁洙奕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鄢泽走出去,只觉得花气袭人,眼前正是一株十八学士,已经开花。娇滴滴十八朵,各有不同,十八轮花瓣在风中颤巍巍晃着,一眼便知无价之宝。

“茶花?这个季节,京城怎有茶花开着?”

“鄢少爷果真此间中人,这株十八学士小侯爷亲自养了许久了,寻了多少方法才叫她能在初春里开出花儿来。这回也才第一次开花。这次本也带着去陕西了,知是要开花了,马上着人送回给鄢少爷您赏玩。”

鄢泽有些诧异,她并没有说过喜ai看茶花。何况花期难算,实在是天时,茶花又金贵的很,这一路上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将这名品保存下来,这份礼物费时费力。

“如此盛情,确实难却。”鄢泽心下有些犯愁,她虽然ai看,却不大会养花,看来要她表妹帮忙了。

“还有一物,需要呈上给鄢少爷。”梁洙奕拍拍手,门口两个家丁抬着一个足有一人高的梨花木锦盒,极为小心进来,将锦盒轻轻放下,躬身退了。“少爷吩咐了,要鄢少爷自己打开。”说着,便指了锦盒上一个小纽,

这锦盒做的jg巧,原来只要按下机关就能打开。按钮上有一个小小的雷字,看来是巧夺天工雷家人做的。

鄢泽按下按钮,锦盒果然向两边打开,不知做了什么机括,托底竟缓缓送出一株大玛瑙。这红玛瑙,不是真的茶花大玛瑙,而是真正的玛瑙,做成了茶花的样子,每一朵都有小碗大小。绿叶是翡翠做成,枝g是赤金。一共六朵,栩栩如生,若非无香,实在令人难辨真伪。鄢泽十分惊讶,这礼物的确贵重,一瞬间,她心中数种想法飞速掠过。如此贵重的礼物,为何送她?她和他虽是朋友,却不过相交一年。她家清贵,这礼物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鄢泽神se如常,抬手抚了抚玛瑙,笑了笑:“唔,这棵山茶做的实在好,似乎是蜀中铃铃塔的的手艺。待小侯爷回来,我必定登门拜谢。”

“鄢少爷慧眼,的确是铃铃塔做的。这最大的红白玛瑙是当年夫人珍ai之物。如此一来小人功德圆满,便先告退了。”梁洙奕笑着和鄢泽拱手。

鄢泽道:“端午,送送梁总管。何总管,劳烦搭把手,让人将花搬到我院子里,把锦盒放进我房里,告诉白芷将它放好。”说完,便去荣安堂准备和祖父说说这蹊跷。

祖父如寻常晨间练太极,鄢泽不好打扰,便站在其身后,静等了片刻。

“忠武侯府的小侯爷这么早给你送来生辰的贺礼,是什么东西,片刻耽搁不得?”鄢封一招揽雀尾不停,问道。

“回祖父的话,是一盆十八学士。但是还有一物,孙儿不解。是铃铃塔做的奇珍,十分名贵,若今日王蒲忱亲在,我好拒绝,但他不在我实在无法为难一个管家。”

“哦?如此一来,这王小侯爷是一定要拉你做上他的船了。”

“如果说要拉我入伙,一盆十八学士也是够了。又何苦做这宝物,我们鄢家虽不是富可敌国,却也是钟鸣鼎食之家。祖父最是不屑异宝,王蒲忱长袖善舞,不可能不知道。”

“云梦,你这可错了,这礼送的不是我,是你。”鄢封收势。鄢泽为祖父披上天青se的外衣。

“我虽喜欢jg巧的玩物,可是我代表鄢家。”有些话不应明说,鄢泽代表鄢家,可是鄢家如今真正的掌权者是鄢封,给鄢泽送礼,遂的要是鄢封的心意,这才是有用的联盟。

“长江后浪推前浪。”鄢封叫鄢泽坐下。

“怎会,祖父不过花甲,又是桃李天下,需祖父指点的地方还太多。”鄢泽拿了一个莲花su在手中吃着,到底一小碗燕窝粥是不够的。

“我知道上回你先着人赈济部分灾民,g0ng中才有了怡妃出g0ng开设粥棚,陛下英明,又有圣旨命京中富户赈灾可抵税赋,避免了京城有动乱。”

“回春堂这回做得很是尽心。”

“东南不太太平,张之栋上了奏本,也给我来了一封信。东有琉球虎视眈眈,去年的洪水又叫江南元气大伤。到底是先帝留下来的烂摊子,不好收拾。”

“祖父的好学生,东南一柱都说犯难,看来的确不简单。”

“我最恨党争,就是不愿和胡其昌争,我才闲居在家。江南如此繁华之地,却几乎被蛀空,一是有从前蔡京一党贪腐,二是结党。不为百姓做事,为了党派做事,又暗地较劲,政令推行受阻。王小侯爷是帝党,效忠圣上自是不会错。”

“权之一字,实难驾驭。”吃了一块莲花su,鄢泽捧着一杯茶品着。

“以后你会碰到很多难测之人,遇到许多难以决断之事。罢了,你先回去吧。”鄢封站起来,看着院中的一棵孤单单的玉兰,目光似在追溯往事。

“那孙儿先去和祖母请安再回清月斋。”

日子过的飞快,鄢泽偶尔收到王蒲忱的书信,也会给他回信,聊一聊局势和朝堂,更多的是王蒲忱说路上见闻,或者看见什么奇事奇物。钟繇约了她好几次,她的确如他所说十次有九次都是不去的。

这日,八月初六了,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再三日就是秋闱,鄢泽不用上京赶考,t力充沛。她正在湖心亭看《西厢记》,感叹这话本果真不错。在书斋看经史累人,出来偷得半日闲。搁在旁边的钓竿动了动,她忙丢下书,去够钓竿。

“白芷白术,今儿我们喝鱼汤,叫你们带上小炉子没错吧。”

“小爷,难道就买不着鱼了?你要吃鱼,夫人还不马上给您送来?表小姐知道了,还不马上为您洗手做羹汤。”白术话虽如此,眼神却热络地落在鱼线上。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