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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蝴蝶(中)

 

贺常君闻声去开门。

不曾想门刚开,谭碧冷不丁上前半步,右臂突然g住男人的脖颈,朱唇徐徐呵着热气,饱满的x线贴去,手搭在后背,五指嫣红,se泽恍如能沿指尖滴落。

“使不得!使不得!”贺常君吓得像只奓毛的猫,弓起背直往后躲。

“哎呦,你这人,真没意思。”谭碧放浪地笑了声。“贺先生瞧着仪表堂堂,没想到是个连nv人x脯都没0过的童子j。您什么时候有空,来我房里,我免费给您开个荤。”

贺常君耳根通红,急忙撤身坐回茶桌旁。

谭碧眼波流转,瞧见了苏青瑶。

她描摹成两根细线的眉一挑,惊喜地拍手,喊道:“哎呀——你怎么来了!”说着,几步走近,油光水滑的天鹅绒露臂旗袍上绣成群的黑蝴蝶,而她也如黑蝴蝶那般,闪着鳞粉扑啦啦飞来。

“知道是你来,我就不陪他们喝了。”谭碧挽住苏青瑶,肩膀倚着她滑到座上。“大腿被0掉几层皮,也没换来一条小h鱼。”

她满身酒气,看眼神却无丝毫醉意,说话也不见磕绊。

贺常君两眼直盯着谭碧,心有余悸道:“谭小姐,你叫我来看病那就是看病,下回再这样,您另请高明,我伺候不来。”

谭碧翘着腿,咯咯直笑,重复两遍“晓得了”,转头又贴着苏青瑶的耳畔说,“你看这人,真怪,喂到嘴边的r0u不晓得吃”。

一通调侃后,她野猫抻懒腰那般站起,指甲弄弄鬓边发,带两人去见手下那个害病的姑娘。

是个脸很neng的丫头,望去不过十五六,双颊婴儿肥未消。贺常君问她的年龄,谭碧说实岁十七、虚岁十九。贺常君叹气,苏青瑶心里也不好受,谭碧见惯,点起一根细烟,悠然ch0u着。

贺常君详细问完病症,确定她身上尚未开始长疹,继而严肃地询问自己能否看一眼下t。那姑娘茫然地看了眼谭碧,谭碧嗤笑,弹了下烟灰,叫她赶紧动手卷旗袍。

“羞什么?又不是没被男人看过,”谭碧懒洋洋道,“一晚上侍候十几个男人,也没见你要脸。”

苏青瑶侧身,目光避开床榻上的少nv,想给她留点t面。

贺常君神se紧绷,一言不发地检查完,掖好被褥,同谭碧道:“现在这情况靠自己没法好,肯定要打针ye。便宜点用六零六,但有副作用,盘尼西林效果更好,就是不便宜。”

“多贵?”谭碧问。

贺常君答:“十几元一支。一天一支,打十天。”

“靠两百大洋。”谭碧冷笑,眼神刮过去,嘴快如飞刀。“兰若,你现在一晚上能挣十块不?不吃不喝治这病也要半月多工钱。说了不许出去接私活,你不听,还读过小学呢。幸好我发现的早,没派你出去当班,不然这寓所上下几十号人全给你陪葬。”

床榻上的少nv吓得直哆嗦,惶惶望向谭碧。

谭碧x1几口烟,斥一声:“滚下来,跪好!”

那丫头不敢违抗,连滚带爬下了床,双膝着地跪在谭碧跟前。谭碧垂眸瞥她一眼,抬脚踩在她的大腿,高跟鞋尖细的跟钻着皮r0u碾。

少nv痛得发抖,落下几滴泪,怯懦道:“谭姐,疼……”

“疼?有胆出去接私活被掰开双腿哼哧哼哧b的时候不晓得疼,没脑子染上脏病的时候不晓得疼,现在跟我喊疼!呸!赔钱货!烂b1a0子。”谭碧扬手,来回狠狠甩她几巴掌,啪啪响。“老爷们打得起盘尼西林,你打得起?呵,整个上海除了我,还有谁愿意花大价钱给你们这帮下贱货打西药?要我看,你们这些货要没我捧,左不过是咸r0u庄里的末等妓,下海半年染一身烂病。”

贺常君看不过,起身yu拦。

苏青瑶急忙上前拽住他,使了个眼se,让他跟自己出去。

“谭小姐是在教她活下去的办法,”苏青瑶双手环臂,缓缓道。“现在不看清楚,未来只会更苦。”

贺常君朝房内看一眼,沉默。

苏青瑶不知他是无话可说,还是在思索如何答话。

“沪滨风月,天下yan称,青楼妙妓,韶颜稚齿……”无言良久,贺常君轻笑,眼皮耷拉着,镜片后的目光透出一gu寒气。“说这话的……真是畜生。”

此番换作苏青瑶失语。

她想,没办法,人总要吃饭。

谭碧若能几巴掌将那姑娘打清醒,治好病后,老实出去g男人,趁有姿se多攒点钱。万一还是不肯醒,鬼混、染病、拿皮r0u钱养小白脸,哪一件都能要命。

二人沉默着,直至谭碧扭着身子出来,意慵心懒,分不清她是清醒,还是早已醉酒,又或者是清醒地沉沦。

黑蝴蝶爬满她的身躯,随着摇曳的旗袍摆,成片地飞。

传闻蝴蝶会x1血汗,也会吃si人。

谭碧走到贺常君面前,递出一张和丰银行支票,写了三百元,托他想法子偷偷带盘尼西林过来给那姑娘治病,多余的钱算报酬。贺常君没收,说先治病,治好了再报价钱。谭碧一愣,笑yy地谢过他,柔若无骨的手要往他x膛0。贺常君如临大敌,绷着脸,仓皇逃了。

谭碧哈哈大笑,指着他的背影,冲苏青瑶道:“我迟早斩了这只童子j!”

她几近疯癫地在笑,那模样yan得简直能让天下所有的道理都失去功用。

痴痴笑了一会儿,谭碧缓过神,问苏青瑶寻她做什么。

苏青瑶垂眼,同她道明来意。

谭碧阅尽红尘男nv,睡过的男人b苏青瑶走过的路都多,听她言辞微妙地问于锦铭的住址,撇了撇眉,取纸笔将他的地址与号码悉数默写出去。

“让苏小姐看笑话了,”谭碧说。

苏青瑶开解:“哪里算笑话。我在书上读过一个道理,讲,要别人养,就得听人的唠叨,甚至于侮辱。既然断不了养和被养,也只能暂且咬牙走这一条苦路。”

谭碧不免yan羡,她要读过书,兴许也能说这样有学问的话。

苏青瑶小坐片刻后,与谭碧道别。

天幕一片铅灰,sh冷的寒风里,凋敝的树枝沙沙响,满眼空洞。

轿车在闷沉的灰暗里驶过,野麻雀飞上电线杆,夜上海亮起霓虹灯,跌倒在严寒里的流民躺进桥洞做起响亮的梦。

她归家,徐志怀还未回来。

小阿七急匆匆跑来,说下午有个男人打电话找夫人,没留姓名,也没具t说为什么事,就问她下周五有没有空一起去跑马厅,末了留下电话,便挂断。

苏青瑶听了,松了口气,庆幸是小阿七接的电话。

她接过小阿七记下的号码,与谭碧给的如出一辙,双唇不禁默念起数字,心慌慌。

她突然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兴许真是于锦铭那个歪理起了作用,他们之间,注定要让上海变得b西湖还小。

“小阿七,这事千万不能告诉先生,以后要再打来,也不许告诉他。”苏青瑶说。

小阿七脆生生问:“为什么呀?”

“因为……我的朋友,他看不上。”

关于这两章:鸽的三天是去查资料,为找“上海娼妓改造史话”的影印版,耗了半天,字面意思的半天,又花八块钱买,等一天网站人工处理,才下完。然而实际写,涉及的就十几个字……不过是很值得看的资料

关于锦铭:窃的不是yu,是情,得先给阿瑶和锦铭划一道警戒线,再让他俩轮流在越界的边缘试探,最后清醒地明知此事不l,对谁也没好处,却偏要去犯险。知道大家想看锦铭的床,但要安排他俩下面几章喝醉,稀里糊涂滚床单,就没那种“明知故犯”的味道

小阿七似懂非懂地点头答应。

苏青瑶仍不放心,再三叮嘱,直至小阿七烦透,嘴一撅,借口要去厨房帮忙,撒腿溜走。

“太太你再说,嘴皮子都要磨破啦!”小阿七直晃脑袋。

苏青瑶看着她小鸟脱笼般的背影,带笑地叹一声,回卧房换起居服。

她打开手包,看见里头叠好的领带,回过神,想,这领带托谭碧转交给于锦铭不就行了,怎么铁了心,非要问住址呢?

质问自己到这一步,她的心觉察出危险,不敢再继续叩问。

徐志怀今日回来得格外迟,苏青瑶熬不住,在厨房的小桌喝了碗j汤粥。等他到家,苏青瑶心中正想能找什么托词瞒着徐志怀去跑马厅,一时没留意她跟丈夫还在闹气,上前惯常接了他的外套。

抬头,男人低着眉眼望她,似是浅浅笑了下,俯身吻她的粉腮。

吵架不糊涂,和好往往糊涂,要不然老人总说“过日子、过日子”,“过”有忍耐与领受的意味,太清醒,就忍不下去,要揭竿而起。幸而脚踩泥土地的他们最擅算糊涂账,晚清si去活来地折腾,没别的,竟是帮王公贵胄装糊涂。

所以他睡了一晚客房,又睡回她枕边。

“青瑶,你今天去找谭碧了?”徐志怀解着领带。

苏青瑶应他一声。

“我不反对你出门交朋友。但对谭碧,你要多留心眼。她不g净,听说g过不少拐骗nv学生下海为娼的腌臜事,你真心待她,她不一定真心对你……”徐志怀yu言又止,尽可能软着口气哄她。“我是怕你以后伤心。”

苏青瑶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与他轻轻发笑,两手一卷一卷拆着发髻,青丝一缕缕扭曲着垂落。

“说不准我也是被她拐骗了呢,”她说。

徐志怀脸se骤变,几步走到她身后,搂住她的腰,携她起来,侧身抱到梳妆桌上,让她面对自己。

“有气冲我发,存心说这种话,也不嫌晦气!”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苏青瑶扬起脸瞧他,白如烟的面,黑如夜的眼,唇微粉,淡淡一笑,温婉得几近si气。“万一哪天把你惹恼,你一气之下不要我了,我可不得沦落风尘,被谭碧拐骗去?夜夜卖笑。”

徐志怀盯着她,只觉她浅浅的笑颜如此刺眼。

“你还是气我。”

“我讲的是真——”

未等她话说完,徐志怀突然抬手捂住她的嘴,不许她再说。她脸小小一个,男人掌心盖过来,包住了,倒像被绑匪劫持。

苏青瑶瞪大眼睛瞧他。

“少说胡话。”徐志怀嗓音冒出些躁火,“我娶你,那是登过报、办了宴,跪过父母,敬告祖宗,连si都归葬同x,一生一世扯不开的。”

一生一世……这话太重。

苏青瑶哑然,两手抵在他x膛想推开他,徐志怀不许,推拉之间闹了一阵,她口脂未卸g净,蹭得他掌心一片嫣红。

“我错了,我错了,”苏青瑶泄气,口齿不清道,“睡觉去。”

徐志怀松手,看过掌心的嫣红,搭在桌台边沿,左胳膊仍搂着她。他冷着脸,低头亲她的脖颈,sh润的鼻息喷在肌肤,吻似有似无。苏青瑶猜他想要,乖巧地抬腿环住他的腰。

男人吻过她的脖颈,轻咬她的锁骨,手腕抵入腿心。苏青瑶的起居服是典型的英式nv袍,敞着领口,裙摆一层又一层。他指尖挑开柔滑的两瓣,r0u着g涩的r0u珠,腕骨在裙摆纯白的纱缎间钻动,苏青瑶浑身力气好似立足在他的指尖,随着抖动,满溢出水声。

她呜咽,撑在梳妆台的手臂支不住发抖的身子,转而本能地环住他,额头抵靠他肩头乱蹭。

“过来点,”徐志怀低语,手臂将她搂得更紧。

裙下的食指探入一个指节,g出细缝的水ye涂抹到花蒂。他急切地拨弄,短指甲反复刮,力气太大,苏青瑶简直su到牙疼,小腿夹着他的腰来回踢蹬,好像有火星浮在肌肤上烧。

徐志怀心知她是受不住,抬一下她的身子,扬手去打她的tr0u。

“疼……”苏青瑶发抖。

“疼了才长记x。”徐志怀说着,啪啪又打几下。

他脱开皮带,鼓胀的x器寻着x口顶入,手臂使劲,将她拦腰抱起,掌心托住tr0u上下g她。她身量纤细,是最典雅的弱柳身姿,x脯起伏微微,jiao亦微微,似软糯糯的白r鸽。

这样的姿势入得很深,却也危险。苏青瑶鼻翼发出几声闷哼,后背直冒汗,没多少力气,只得使劲赖在他身上,宛若扣si在男人k腰的挂件。

徐志怀喘息,抱她shang,手摁着肚皮,往下扶着x器重新cha入。他弓起背,唇齿t1an吻着x口,下t缓着步调,徐徐顶着内里的软r0u,要一路戳到她枯草般的心,溺si在xia0hun的滋味里。

苏青瑶不是si人,他这样弄,她当然有感觉。

婚姻四载,彼此已习惯对方的身t,他偶尔会在床上讲下流的玩笑话,咬她的r说是他t1an大的,掰开她的腿chax,g出水,说这gu子sao劲儿是他c出来的。

苏青瑶往往不敢听这样的话。

她是按最洁净的妻的标准养大的。

只是不b以往,乱世的标准年年变,导致培养她的人多少跟不上步调。

譬如她的脚,当年她娘亲拿白布出来时,堂内的nv眷们喜气洋洋,姑婆都凑过来,过节似的给她裹,因为这是她人生极重要的一步,有了这两朵金莲花,她就与俗世一切难登台面的nv人划清界限,成了有出路的闺秀。

可惜这坚持百年的旧俗终究还是倒了,小脚反而成了没出路的东西,读洋书、信基督,这才有出路。所以她要改,去上启明nv校,埋头苦读,学到高中毕业,没接触过一个男青年。带到人前,清清爽爽,恰似神龛供奉的玉观音。

这回弄得b往常快些,他s过一次就收场,抱她去洗漱。

苏青瑶迷迷糊糊地被折腾完,缩在浴袍里躺shang。

“睡吧,阿瑶,”徐志怀手臂横过来,俯身亲她的脸蛋,“晚安。”

苏青瑶半梦半醒间听他这话,觉得眼前一切是那样混沌不明,分不清黑白。

他不是坏人,苏青瑶明白,剜掉自己的心,不去想感情,他甚至可以算良人,能相敬如宾过很多年的那种。何况感情这事,究竟多傻,她同样明白。掮客凑到娇小姐耳畔,吻着鬓角,嘴上也说的是我ai你、我不能没有你,结局呢?往往没有结局。

说不清哪里不满意,非要理,是她觉得她背叛了自己,但又好像从来没拥有过自己。

这才是最可恶的地方,和徐志怀是好是坏没关系。

苏青瑶揪不出头绪地思索许久,寒冬凄惨的弯月升到天幕正中,方才萌生些迟来的睡意。

次日晨起,她照常送徐志怀出门,归来后,坐在花园里晒太yan,发呆。日光烘着她的面颊,热腾腾的,长发散出蔷薇发油的芬芳,连带她也要跟白蜡作的小人一样,融化了。

苏青瑶闷闷捏着手中的两张纸片,写着同一个号码。

她告诉自己,就去一次,再见一面,把东西送回去,道完谢,然后一切的胡思乱想都到此为止。

邀她赴约的跑马厅位于西藏路与静安寺路交接处,号称远东的作话太严肃,格调起得太高

其实我还是那种很庸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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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俗人!

苏青瑶两手拢着丝绸衣襟,几步外是握着领带询问她的徐志怀。她才出来,满身的cha0气骤然遇热,汗毛残留的水渍迅速蒸发,带来一gu悚然的寒意。

“什么哪来的?”她站在原处,问,声线紧绷。

徐志怀很痛快道:“领带。”

“当然是买的,”苏青瑶两手环臂,盘踞x前,心中那点心虚迫近,反倒将她的声调高高推起来。“不然?我做贼偷来的?”

徐志怀不语,目光稳稳落在她脸上,与她四目相对,捉0不清态度。

苏青瑶觉得自己的胃正急急抖着,有点想吐。

她深x1一口气,冷着脸先将他一军,反问道:“徐志怀,你什么意思。”

“我就问问……”

“行!我偷人了,行吧。满意了?”她故意打断男人未尽的话语,疾步走到他跟前,虚张声势地握住领带尾端使劲一ch0u,夺回。“徐志怀,你想换个太太不妨直说,大可明日就休了我,少大晚上在这儿疑神疑鬼。”

“怎么好好的又开始说胡话。”她话说得这般冲,徐志怀的口气反倒软了,抬手搂住她的肩,俯身道。“脾气这样坏,我连随口问一下也不行?”

苏青瑶冷笑,呵得一声,头偏过去。

她能感觉到徐志怀的视线徘徊在面颊,那视线长针一般密密刺入白润的肌肤,似是能看穿她的虚张声势。

苏青瑶攥紧领带,脸发烫、手冰凉。

她一直是个乖巧的nv子,当nv儿的时候乖,当妻子的时候也乖,眼下头一回这样理直气壮地说谎,还是在她颇害怕的丈夫面前,她觉得自己后背直冒冷汗。

但事已至此,她这谎不但要说,还要圆得顶漂亮,将徐志怀全然唬住——武松怒杀潘金莲,宋江怒杀阎婆惜,冲冠一怒为红颜,冲冠一怒也杀红颜,她都是知道的。

短暂的沉默后,苏青瑶转回脸,五官很使劲地瞪他,说:“这东西本来是给钱庄的宋小姐作礼物的。她新婚,丈夫是意大利人,我本想送领带给她,算与她开个拴住自家先生的小玩笑。结果买回来觉得款式花俏过头,不合适送,想要叫人退的,可最近实在忙,一来二去就不晓得放哪里了——你这是从哪里搜出来的?还说我翻你东西。”

她一口气不断地说完,憋得眼角微红,真真像委屈极了在倒苦水。

耳垂也是红的,徐志怀抬手去捏,滚烫,仿佛一块小小的炭在烧,焰心里透着白灰。苏青瑶吓得一抖,打毒蚊子那样扇他的手,嘴上闷闷喊,你滚,你滚……

徐志怀收回手臂,笑了下,顿时觉得自己本能萌生的疑心异常可笑。

且不说她的为人,单说她早晨送他走、夜里等他回,一年到头也不出了几次门,哪来的空去幽会野男人。

徐志怀心生歉意,难得低下身段,把她抱到膝头又是亲又是哄。

苏青瑶鬓角倚在他x膛,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面上还不能显,便打起jg神,扮作小nv儿娇态同他闹了会儿脾气,直至他胯下那物快膈到她,苏青瑶才显出疲态,说困,卷着被子背对他躺下。

兴许是方才那一番装腔作势,将她的jg气神全耗尽了的缘故,苏青瑶头一沾枕,便迷迷糊糊地睡去。

不知梦了多久,深潜的睡意又渐渐浮上水面。她翻过身,总觉得眼皮前浮动着一团晕hse的光,便含混地唤了声:“志怀。”

徐志怀闻声,掌心掩住照片上的四人,低声问:“怎么了?”

“好亮。”苏青瑶口齿不清地说。“你快睡。”

徐志怀旋即拧熄灯,放下相片。

他躺下身,手臂环住她,右手轻轻抚着妻子0露在外的肌肤。消沉的夜se里,他的面容透着一种隐忍的哀愁。

“青瑶。”

苏青瑶只想睡,不理。

见她不应,徐志怀亲了下她的发,换着称呼挨个叫。

“徐太太?”

“阿瑶?”

“小乖?”

“宝宝?”

苏青瑶受不了,嘟囔一句。“神经病。”

徐志怀笑着叹气,他拥住她,伏在她耳边低声道:“瑶,其实我只有你了。”

他从不说这样的话,所以苏青瑶觉得这是梦里幻想的话。

她半梦半醒间想,她要出去给徐志怀买条领带回来,把今夜t0ng出来的窟窿填上,免得日后他还记着从包里翻出男人领带这事。

可惜这念头一闪而过,连带徐志怀反常的温柔,在。

写到“抗战的胜利,是千万同胞用血泪所换”时,忽得,楼上传来一声脆响,“啪!”,兴许是摔碎了暖水壶。苏青瑶受惊,两肩瑟缩着,望向天花板。只见一只米粒大的黑背蜘蛛,倒挂在蛛网,顺一缕细长的蛛丝滑落,无力地被风推搡着,左摇右摆。

时代是如此巨大,她无处可躲。

只因这个念头,下一秒,苏青瑶的耳畔冷不然响起刺耳的防空警报声。

她清楚,上一场战争已经结束,这些不过是她的幻听。

可警报声拉扯着记忆,拖拽着往事,一幕幕浮现眼前,爆炸、鲜血与哀嚎,一齐挥拳击倒了她!

她滑落板凳,跌跌撞撞地爬到角落,捂住耳朵,头埋进膝盖,蜷缩起来。

数不清多少头颅,排成队,随着警报声,蹦出来,大笑着,在她的脑海中狂舞。是被埋葬的学生,是躲藏在金nv大的难民,是仓皇逃窜的男nv老少,是从她嘴里翻译出的那句——天皇是仁ai的,请相信日军的人道。

不!不!她想尖叫,但嗓子哑了,完全叫不出声。

嘶吼扯碎了气管,灯火动摇的愈发激烈。她剧烈地发抖,抖出一身冷汗,冷汗透sh后背,乱发也如藤蔓,黏在汗涔涔的肌肤。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战争已经过去了,苏青瑶不断地安抚自己,都说苦尽甘来,付出了如此惨痛代价的我们,往后一定会迎来和平。

可是……可是……

苏青瑶闭紧双眼,脑海中却浮现出离开上海前,尘埃中的那一抹血迹。

心底那份最坏的预感成了真。

战争之后,出走之后……这一切的之后……她的未来,民众的未来……

“噗!”似一声轻笑,火光熄灭,青烟袅袅升起。

彻底陷入黑暗。

苏青瑶浑身震了一震,紧跟着,一滴、两滴、三滴……猩红的血珠渗出鼻腔。

她扶着墙壁站起,双臂朝前探寻着,踉跄着地下了楼梯。

鲜血流淌,浸sh衣襟。

过路的住客见了,无不骇然。

苏青瑶蹒跚着走到柜台,隐约看到前方有个nv人的影子,应当是店主。她抬手,朝那虚影所在的方向,轻飘飘地g了下,无力地b出口型:“医院……”未说完,她双脚一软,晕厥过去。

“小姐,小姐?”店主大喊。“快叫救护车来!”

众人合力将她送到医院,已是凌晨。负责登基的护士向店主询问患者身份,店主只知道她的姓名,且刚从大陆过来的。这样的事护士见了太多,孤身来香港逃难,没有亲眷,也没有担保人,在医院孤零零si去,连个帮忙送火化场的熟人都没有……她长叹,无奈报警。

翌日,一名警员受派前往旅店。

他在那个nv人的皮包内,发现她的派司照,派司照内夹着一张便条,上面写有地址。按照地址,警员驱车前往浅水湾,停在一幢别墅前。摁铃,走出一名nv佣。警员向她出示证件后,被引入别墅,进到书房。

男主人端坐书桌后,低头翻阅报纸。

听到两人的脚步,他抬头,鼻梁上的细边框的眼镜微微反光。

“怎么了?”

警员上前,再度出示证件。

彼此交换姓名后,他拿出派司照,询问对方是否认识这个nv人。

徐志怀接过,看向上头模糊的黑白相片。

相片中的nv人微微低着面庞,小巧的桃子脸,细弯眉,瞳仁极黑,因照相馆的灯光只从一侧打来,使得半边脸明,半边脸暗。

他右边眼皮一跳。

“认识,”再开口,嗓音g涩到略微发哑。“她这是……出什么事了?”

警员不答,反问徐志怀:“请问您二位是什么关系?”徐志怀垂眸,停顿片刻,还是说:“亲属,我算是她的亲属。”警员颔首,解释起来龙去脉。听罢,徐志怀问他要来医院的地址。等送走警车,他立刻叫来司机,开车赶去医院。

昨夜的雨仍在下,凄凄凉凉地落。

轿车从山中驶到海岸,又进入闹市。路上,风摇树叶的细响,海cha0翻滚的呼啸,电车驶过,叮叮当当的摇铃声,都被密密的雨帘遮挡。徐志怀侧耳倾听,只觉渺茫,一如记忆里苏青瑶的面容,被蒙上了一层轻纱,眉眼、嘴唇、身形,都在岁月的切磋琢磨中逐渐失去了轮廓。

想着,徐志怀转头看向车窗。

淡白的玻璃上,倒映着一个同样含糊的面孔。

也是,太多年了,换作是她,应当也不记得他的样貌。

他带了点自嘲意味的笑,转回头,靠在皮质的车座,阖眸。

似被缠绵的雨声淋sh,缓缓的,徐志怀的x口渗出一抹凉意。

如果谁也不记得谁,那事隔经年,再度相见,应当说些什么?

他问自己。

大概只有沉默吧。

思绪行到这里,x口的那一gu冷意牵住了他。他想:她还活着,他也还活着,除此之外,他们之间,还剩下什么?可能……什么也没有了。冷意弥漫,溢出了心房,令他开始往更坏处去想:她身t那么差,能不能活下来,还要打个问号。这个念头刚划过脑海,徐志怀便心神不宁起来,忍不住思考抵达时,可能会听到的坏消息。他将这些可能发生的坏事逐一排列,一直举例她重病将si……她如果就这样病si,那……

赶到医院,徐志怀拿到就诊单,看上头说她是急x肺脓肿,去问医生,医生说她天生t弱,从前心肺又有损伤,一时急火攻心,才会晕厥。他刚给她注s完青霉素,但具t情况还得等人醒后,照过x光才知道。交代完,医生不忘安抚徐志怀这位“亲属”一句“不要太紧张,积极治疗,最快三四个月就能康复”。

徐志怀连声称谢。

交清医药费。转回来时,遇到了查房的护士。护士告诉他,病人已经醒了,问他要不要去探望。徐志怀自然要去。

他跟随护士的指引来到病房前,驻足门外,伸手轻轻地按在门把手上。

房门紧闭,徐志怀垂眸,细数起自己的呼x1:一、两、三、四……吐息依次拉长,怕惊扰到门后似的,逐渐微弱。

直至完全平缓的那一刻,他掌心用力。

“呼——”

门开了,苍白的窗帘如海浪泡沫般袭来,因携着冷雨的狂风,上下翻飞。

徐志怀愣在泡沫里,看布帘震颤,似被骤雨击碎的湖面,荡出层层涟漪。涟漪扩散,帘上的波痕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淡。终于,灌入屋内的南风平静下来,窗帘也缓慢垂落,覆盖在病床,g勒出一个起伏的轮廓。

他呼x1一紧,想上前揭开帘布。

也就在这时,过路的风从后方拉起窗帘,白帆那般高高扬起,为他露出了适才遮挡着的nv人。

匍匐在病床,薄薄的一片,凋敝了的玉兰花瓣。

“你,”病床上的白影被惊动,缓缓坐起,看向来人。“你怎么来了?”

徐志怀侧身合门。

“有个警员拿着你的派司照来找我,说你病重,”他讲着,朝那团白影走去。眼看着要挨到床边,又踌躇不前,停在了几步之外,怕靠得太近,反叫她烟消云散般。“身t怎么样,还难受吗?”

苏青瑶不愿、也不敢看清他的眉目,便垂眸,叫目光暂时停歇在指尖。

“不难受,”她沉默了一会儿,方道,“没什么大事,还麻烦你特意跑一趟。”说着,微微笑,似用指甲在石膏上刮擦出一道僵y的划痕。她指向病床不远处的椅子,又道:“快坐吧,站着累。”

徐志怀依言照做。

于是离得更近,近到膝盖与垂落的被角仅有两个拳头的距离。

也正因如此,徐志怀感到一丝局促,迫使他先低头,顿了几秒,才抬头细细地观察起她。

nv人半倚在软枕,乌发垂落,积在泛着si灰的枕面,仿佛一汪早已si去的泉眼。发丝紧贴面庞,g画出一个瘦窄的心型。徐志怀短促地失神,缘是在他脑海里,她始终是个饱满的小圆脸,而如今颧骨如湖底的礁石,在枯水期显露出来,两腮的线条因此变得锋利,下巴也尖了。

难怪nv佣形容她时,会说很瘦。

真的瘦了太多。

徐志怀想着,目光移动,从眉毛划到眼睑。进门后,他就没见到她正眼看向自己,眼帘始终低垂,y郁的睫毛遮住双眸。这又令徐志怀感到了熟悉。过去,现在,她都是这样,靠在软塌上,低着眼睛,默默地想自己的事。

男人的目光b画笔还要细,画笔是一涂一抹,成片的,他却是毛笔上的一根狼毫,从额头到脖颈,一丝一丝得去看。

渐渐的,眼前的人与记忆中的人开始重合,同样的乌发、小脸、淡如烟的细眉,粉白的嘴唇……但真到了要把她嵌回原位的时候,他又惊觉岁月令视线与回忆之间,生出了许多缝隙。

“没想到还能见到你,”他开口,“怎么样?过得还好吗?”

“还……可以吧,”她应答着,嘴里莫名地发g,“你呢?”

“我挺好的。”徐志怀说。“和从前差不多。”

苏青瑶低着脸,颔首道:“那就好。”接着就没说话,也没话说。

徐志怀见状,后背朝椅子的靠背挪了挪。

他自觉有许多话要说:当年我们在南京分别后,你去了哪里?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给我写信?那天你来,又为什么留下汇票就走了?

可这些追问乱如细麻,缠在心头,找不出任何一个话头,能将它们牵引出来。

的确,电影幕布上的男nv主历尽千辛万苦,终于相见,往往无言。就算编剧想让他们开口说话,讲的也不是过“啊啊嗯嗯”的气音。若是有月亮,这出戏还好排一些,可以借用它的y晴圆缺,来向对方暗暗诉说这些年的悲欢离合。

可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白天、雨天,徐志怀只得坐着、看着,任由喉咙里挤满翻飞的词句。

见他许久不说话,苏青瑶的瞳仁往上,想偷瞟他一眼。然而他一直在看着她,所以她抬眼的刹那,就被抓了现行。

四目相对,苏青瑶不好再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转过脸躲避。

她微微x1气,重新认真地打量起他——他的外貌与从前相差不大,就是衰瘦了一些,胡须的青影重上几分,戴着一副方框眼镜,顶文气的。非说有什么大的区别,是他的神态,像不慎闯入一个摆满宋代青瓷的房间,面皮紧绷着,小心翼翼的,生怕撞碎了什么。

“你瘦了。”她咽一咽嗓子,说。

徐志怀唇角上扬,玩笑道:“不是老了吗?”

“不是,”苏青瑶摇头,“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我们都老了吧。”

“不一样,我是老了,你是……”他停住了,一时不知该用什么词语去形容她的变化。

长大?太说教了吧。

成熟?似乎也不妥当。

最终他轻声说:“你是往前走了。”

苏青瑶没料到徐志怀会说这样的话,顿时心口发紧。

“人……总是会变的。”她的指尖轻柔地搔过被单,曲起。“况且我们上次见面,已经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吧。”

“嗯,在南京。”徐志怀这一声的音量明显大了些,是觉得自己终于等到了可以询问她的话头。“沦陷后,多亏有谭小姐帮忙,我才能离开上海,前往汉口。——你呢?你怎么没坐船去武汉。”

“去了,去的b较迟。”苏青瑶淡淡地说。

她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必然要追问下去。既然如此,不如由她主动地说。于是在讲完这句话后,苏青瑶平静地告诉他,自己在南京沦陷前,跟着政府安排的渡轮,平安撤到了汉口,然后在《申报》工作,直到《申报》搬回上海。那之后,她刚好攒够了钱,就跟着一位相熟的nv学生乘火车去昆明求学。一路都是很平安的、很顺利的。她凡事只告诉他一个大概,真假参半,好不让他起疑。

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苏青瑶自觉不必和他说,说出来,反叫他觉得自己可怜。

她最不需要的就是他的怜悯。

好b现在,不论多难受,她都要y忍下来。

谈话间,窗外沙沙的一阵声响,急促的雨从古树的肥叶滑落,继而被一阵疾风带走,刮过窗户,窗帘再度涌来,似蚌含珍珠那般,近乎将她完全裹住。徐志怀慌忙起身,拽住帘子一角,几步走到窗边,将它拽回。

密密的雨,似要将天地缝到一处,

“怎么不关窗。”他问。

“想透透气。”

“关上吧,好不好?”他柔声道。“免得受凉。”

“好,关上吧。”

话音从背后传来,徐志怀合拢玻璃窗,在上头看到了她望过来的倒影。

冷香的,y郁的一张小脸。

徐志怀当然知道她在说谎骗他。

要是真如她所说的,一切顺利,医生又怎么会说她肺部有旧疾?哪怕是他,一个自诩聪明的,真的有钱有人脉,且得偏ai的男人,从头到尾经历了这长达十四年的百年未有的重病,也已是千疮百孔。

何况是她呢。

但她不愿说,他也没有资格问。

他折回去,将正面相对的椅子侧过来,再拉近一些。这下就差不多是完全挨着床单了。再落座,胳膊擦过被单,推出两三道褶皱。苏青瑶低头去瞧,长发顺势滑到身前,柳絮般,不知何时从何处飘来,不经意间扫过他的小臂。夏天,长袖的薄衬衫,袖口捋到手肘。发尾沿着小臂上的青筋抚过,像对着他的嘴唇哈了一口热气。但下一秒,苏青瑶就反应过来,抬手将发丝重新拨回脑后。

她低着脸,抬眸瞧他。

他唇角是紧的,手臂也是紧的。

苏青瑶的唇瓣微微张开,无声地翕动几下,又很快合拢。

其实她也想问他的这些年,发生了什么。毕竟她说了她的,出于礼貌,也该回问他一句,在重庆过得如何。但苏青瑶转念想,问这些,难道不会冒犯到他吗?从前的那些事,对她,是一条必经之路,当年除了这样做,似乎没有其它的选择。但对他,则是一种纯粹的伤害。既然如此,她何必问?何必说?问了、说了,也不过是徒增对方反感。

他们早已不是同路人。

于是两人陷入了一段漫长的沉默。

踌躇着,犹豫着,许久不言。

雨丝风片,刺断人肠。

忽得。

“你——”

“我……”

声音同时出现、同时消失,纠缠到一处,分不清彼此。

两两对望,一俯一仰,最终是苏青瑶先移开目光。

“你先说。”她的面庞朝右下方划落,一道短促的弧线。

徐志怀也低头,掌心抚着床单上的皱纹,一下又一下。“你来香港做什么?”

“来工作。”

“预备什么时候回去?”

“是长期工作。”苏青瑶头更低,几缕乌发垂落。“我有一个学长在港大任职教授,导师就写信把我推荐过去了。”

徐志怀听闻,压在折痕上的手突然一顿。

“辛苦了……”他说着,抬头看向她。“你一个人。”

“你不也是一个人。”苏青瑶笑了笑,下意识地说。

可话刚说出口,她便有些后悔,想着,他应当不是一个人了,讲这样的话,似乎越界了。

“不一样,我没生病。”徐志怀也无声地笑一下。“钱还够用吗?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说着,他抬手,触到她的额头。

指腹微凉,触过来,豆大的一点。

苏青瑶似被雨声打sh,柳叶肩微耸,五指也曲起。随颤动的睫毛,她屏息,余光见他指尖上移,食指将黏在额角的一缕乌发撩起,又顺着面庞的弧度滑下,别到她的耳后。直到指腹触到耳垂的背面,她才反应过来,连忙往后撤。徐志怀也意识到了这过分的亲密,往回收,动作太急,竟g出了她的一根长发,夹在指甲的缝隙,轻飘飘地舞。

“没关系的,我自己会处理的。”苏青瑶双臂环在身前。“太麻烦你了。”

“好……你要是有需要,随时打电话给我,”徐志怀去0口袋,发现自己出门没带名片,就说。“我等下把号码留给护士,你问她们要。”怕她拒绝,他又补充。“你一个人,初来香港,我们也算是……认识。”

苏青瑶只是点头,没出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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