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将风氏那些人挫骨扬灰,江泫也知道。
若是放在前世,江泫会觉得,前者无可厚非,后者或许有些隐情,并且多半会开口劝阻,陪他亲自去走一遭。一定会劝他虽有仇需报仇,但也要学会看到事后的真相再做决断,不可一时上头滥伤无辜。
但这时坐在这里,江泫想的却是无论怎样都好,且随宿淮双去。只要事情不做得出格,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背后替他兜着底。
人性有善必有恶,无论有何隐情,纵容自己显出恶态对伤害一位瘦骨嶙峋的幼子,就要考虑自己来日被这幼子咬死的风险。说白了是自己作出来的因果,还须得自己承受,江泫是外人,本就没有插手的余地。
妄图改变什么东西、扭转什么因果,原本就是无用功。
他的思绪默默地飘了好一会儿,回过神的时候冷不丁发现,相较于前世,他变得冷漠了不少。又或者单纯只是害怕,畏惧自己力竭之后仍然没能看见好的结局,看见原本应欣欣向荣的事物在自己的影响下反而走错了路,变成一朵枯焦破碎的花,迎来避无可避的死局。
原本他是从来没怕过这些的,向来心中想什么便做什么,可现实叫他狠狠地跌了个跟头,即使身体能自如行走,心也被锁在黑漆漆的夜色里,一刻不得挣脱。
他停在膝上的手掌轻轻一抚,动作顿了顿。
衣摆上不知何时停了一瓣梅花,花瓣上栖着淡淡的雪气,轻柔地贴着江泫的手掌。江泫将它扫至掌心,很快又碰到另一瓣。
他在檐下坐得太久,半身都是艳艳的落花。凭着感觉将它们收进掌心之后,江泫将手探出檐外,一阵夹雪的寒风平地起,卷着细碎的梅花流向远方,他抬起头,仿佛能在漆黑一片的视野中追到它们的身影。
随缘吧。
他想。
在九门会武开始之前,上清宗内,首先还有一位“内门争锋”,为的是从几位适龄的亲传弟子之中选出一位能代表门派参加九门会武的弟子,重月的浮云峰不习武艺不必参加,余下五峰之中适龄的亲传弟子一共有三位,搭台比过,最终胜出的是宿淮双。
九门会武如期到来,会场开设在上清宗。会武前好些日子,撷云殿前的广场上便搭起了巨大的传送阵,各峰年长的弟子悉数下山,携阵前往各家迎接——因苍梧山周禁制的原因,各家无法主动前往,需有人持玉令引路,方可上山。
在现今的九州,每州各盘踞一大势力,或是宗派、或是家族,称作一门。
然而九门之中又有次序之差,分为三顶门、六中门,前者在世间通常被称作玄门三首,分别是天下大宗上清宗、栖鸣泽守神人江氏、赤后渊谷。前两家满天清誉,后一位则饱受诟病。
剩下六中门,为首的即是洛岭洛氏,族人通驯兽之术,擅射术,底蕴深厚、行事坦荡,在玄门颇有声望。其下依次是玉川风氏、幽州奚氏、危洲蔺氏、三行原菁华门,最后一位,则是宿淮双本应拜入的门派,蓬莱岐水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