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着手腕,遏止哽咽,右手绵软如一团棉絮,骨骼尽数碎裂,抱着膝盖时,一双小腿露出,上面全是凶兽啮咬后的伤,伤口都快溃烂了,没有人给他处理,更别提那些被神武金翎剑刺的不愈之伤。
这个样子,也同死了没什么区别了。
曾经的小妖怪总是满眼狡黠,透着算计也是娇憨可爱的。
如今,比之身体上的伤,心伤却更严重。
九方遇小心翼翼地挪过去,轻手轻脚地蹲在他面前,掏出溯洄镜,轻声细语地说:“仓灵,别怕我,我不会伤害你,你看,鸿濛溯洄镜,我找玄妙玉女修好了。”
仓灵这才抬眼。
一双本该灵动的眸子,此刻只余木讷懵懂。
好一会儿才谨慎地觑看九方遇。
一字一顿,如幼儿学语般喃道:“溯、溯洄、镜?”
“对,溯洄镜,你拜托我去修,说要用它照出你的前尘来历,照出奚玄卿和你的过往,让他想起你。”
仓灵不说话了。
只用他仅完好的那只手摩挲着镜面,安安静静的,不知在想什么。
啪嗒啪嗒——
眼泪却一滴滴往镜面上落。
破镜能重圆,人为什么不能?
“我……”干涸苍白的唇微分,喉咙里卡着的声缓缓流出。
“嗯,你说,我在听。”
九方遇大约是用尽了毕生的温柔,才这般缓和细语地说话,哄着小妖怪。
“我、我不要了。”
仓灵咽了咽喉咙,吞下泪,哑声说:“我不要了,我不想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
“我要走,我要离开这里……”
他不是个借故堕落的人。
既然他的追爱旅程已经一塌糊涂,可也已经证明他努力了。
他真的很努力!
所有扎进他身体里的刀都杀不死他,唯独奚玄卿能拿走他的心。
那颗心,在三百年前,还是他亲手献上的。
他不是没开口说过,你认错了人,我才是你要找的那个。
可奚玄卿不信。
他的每句话都被当成了谎言,当成了疯病。
一只从来自由的鸟,不该被囚禁在牢笼中,不该因一个永远回不来,记不起他的人飞蛾扑火。
奚暮爱他,奚暮却从未做过任何一件束缚他自由的事。
哪怕,他那时候总开玩笑,伤奚暮的心,总说:“我要是找到更好的饭票,找到一个待我更好的人,我就离开你。”
奚暮总笑着点头,说:“好,我也希望我们阿灵能有更好的果子吃,有更厉害的人保护。”
仓灵从来知道奚暮笑容之下,内心又酸涩又疼痛。
可他还是会不断地故意刺激他。
这种反反复复患得患失的心情,会让奚暮对他更好,更在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