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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林 第21节

 

谢慕林嗤笑一声:“你哄谁呢?也就是我娘性子天真,才会信你的话。不然,光是看三弟的表情,就知道你在胡扯了。”

她看向自己隔壁的房间:“三弟是顾忌到大金姨娘的脸面吧?你也就是仗着生母对三弟有养育之恩,才敢拿捏他了。”

谢映容沉下脸:“我听不懂二姐姐的话。二姐姐如今怎么变得阴阳怪气起来?从前你我姐妹多么要好,你可从来不会这样与我说话。”

谢慕林回头瞥了她一眼:“我为什么不能阴阳怪气的?从前我们姐妹是挺要好的,至少我以为我们挺要好,结果我掉进水里,好姐妹越过我去救别人了,还是你头一回见面的高门千金,根本不管我的死活。等到我病了一场,回头问你为什么的时候,你还要拿话哄我。这叫我如何相信,你真的把我当成好姐妹了呢?”

谢映容心中咯噔一声,忙又露出天真无辜的笑容来:“二姐姐,我不是都解释过了么?你当时……”

“就许你哄我,不许我哄你吗?”谢慕林打断了她的话,“行了,别在我面前演戏了。我本来觉得,只要别让家里人担心,我陪你做一回戏也没什么。谁知道你不安份,我不惹你,你还非要来招惹我。我不给你点厉害看看,你是真把我当病猫了是不是?”

谢映容的笑容有些僵硬:“二姐姐,你在说什么……”

“装什么傻?!”谢慕林翻了个白眼,“你在老太太面前提江家做什么?你明知道江家是为什么与我订下婚约的。当初我担心害怕的时候,你还陪我聊了几个通宵,最清楚不过。如今我们家出事了,曹家翻脸,江家不来退婚,说不定还是因为没打听到我们住在哪儿。你竟然让老太太叫我们主动送上门去,到底是安的什么心?!”

谢映容吞了吞口水,继续撑着僵硬的笑脸解释:“二姐姐,你真的误会了。我真是觉得江家有可能帮忙,江侍郎官位又比那位什么温大人高,更有希望救出父亲,方才向老太太提议的。虽说江家可能会听曹家号令,可是江二公子对你一往情深,你我都是知道的。只要他愿意帮你说话,以他在江家受宠的程度,江家怎么也不至于落井下石。就算不肯出手助父亲一臂之力,至少江家老太太和江二公子也能资助我们些银子,叫我们能安然度日。我们一家如今全靠李家养活,也不是长远之道。我这都是没办法了,方才……”

谢慕林不等她说完,就再度打断了她的话:“如果你真的是一片好心,那么除了江家之外,还有一个人家,你可以求助的,你怎么不提?”

谢映容怔了怔:“什么?”

“太师府,薛家。”谢慕林甩出了答案,“你不是才救了薛四姑娘一命吗?就算薛太师明哲保身,不愿意插手爹爹的案子,难道几句消息、一点银子也不肯给吗?你对薛四姑娘有救命之恩,要点报酬,他们也没理由拒绝吧?薛家与我们谢家没有恩怨,比江家更可靠几分,你只需要找上门去求助就行了。等求来了消息和银子,你在老太太面前就立了大功,谁还能小瞧了你?这么容易的事,你怎么不去干?”

谢映容咬牙。这种事她怎能去干?!薛四姑娘是她前世恩人,她很清楚薛四姑娘父母双亡,虽是太师府的千金,却与孤女无异,自己尚立身艰难,只凭薛太师夫妇的几分怜惜才能在薛家立足,根本不可能帮上她什么。她又怎能因为已经成定局的事,给薛四姑娘带去麻烦?更何况,她只是想要银子罢了,江玉良就能给,何必惊动恩人?!

谢映容继续狡辩:“薛四姑娘在我们家落水,薛家没有怪罪我们家失职,就已经极为宽容了,我又哪里敢挟恩图报……”

谢慕林冷笑一声:“她落水是我们家的责任吗?明明是宁国侯府程家的千金闹事,才弄翻了我们的船。就算大姐姐与程家千金争吵,也负有责任,但导致翻船的并不是她,薛家要怪也是怪程家去,凭什么怪罪到你这个不顾姐妹性命也要去救薛四姑娘的好人头上?!”

谢映容哑然。这回她是真的无言以对了,总不能说自己清楚薛四姑娘在薛家说不上话吧?那谢映真就该问她,是怎么知道的了。

难道她还能说实话么?她与薛四姑娘,今生总共也不过相处了那半个时辰而已,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因为她把人救起送回自己院子安顿好之后,就跑书房找信去了。等她回房,薛家已来人把薛四姑娘接走,她根本没来得及与恩人好好结交一番,如今又上哪里说理去?

憋屈

谢慕林冷笑着说:“回答不出来了吧?我看你还能编出什么谎话来!别以为老太太愿意听你几句奉承,你就真的能靠着老太太,支使家里其他人了。爹爹如今人在牢里,还等着我们去救他呢。你帮不上忙就算了,别给其他人添乱。要是耽误了正事,难道你自己不会跟着倒霉?!”

谢映容一下涨红了脸:“我怎么就帮不上忙了?我……”张张嘴,却又说不出口。吱唔了一会儿,她才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就算我先救了别人,叫你多喝了几口池水,你也没真出什么事。你我是亲姐妹,你再生气,也用不着弃我们之间的姐妹情谊于不顾吧?大不了我向你赔罪就是了!”

谢慕林哂道:“三妹妹,你怎么还是听不明白?我生气的不仅仅是因为你先救了别人,没救我,而是因为你对我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姐妹情谊。如果当时你只是先救了外人,心里对我还有几分关心的话,就不会立刻把薛四姑娘送回自己的院子,却不留意我是不是已经被救上来了,甚至在事后也没来看我一眼,哪怕是打发个丫头来问一声。你想让我相信,你还是我的好妹妹,以往对我的好并不是装出来的,好歹也要有点诚意吧?”

谢映容强自辨解:“那是因为薛四姑娘状况不佳,我怕她会出事……”

谢慕林再次打断了她的话:“那你为什么要把她送回你自己的院子,而不是把人安置在园中的客院里?平南伯府的姑娘们到家里小住时,伯娘安排她们住在园中,那个院子一直有人收拾,那天也安排了人在那儿侍候,预备宴席上有女客吃醉了酒,可以就近歇息。你忘了吗?如果你把薛四姑娘送过去,不但地方更近,房屋还比你自个儿的屋子更华丽舒适几分。可你偏偏把人带到自己的院中去了,难道不是为了巴结太师府的千金?你还说了,为了能哄薛四姑娘高兴,谁也不告诉,就跑到书房去找书,打算送给她呢。那些书都是爹收集的,你凭什么送人啊?还不是为了巴结人么?!”

她是为了找信才去的!为此还丢下了重要的恩人,才不是为了巴结权贵呢!

谢映容憋屈得不行,却又没法说出口,因为借口是她自己说出来的,她不能否认。至于为什么把人送去了自己的院子而不是园中的客院……那当然是因为她忘了。她那天刚重生过来,谢家桂园的一切对她来说,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她怎么可能还记得清?她记得最清楚的是自己的院子,把人送去,也好在最快的时间内,为薛四姑娘取暖换衣,奉上热姜汤呀!

然而当初的一片苦心,如今却堵住了谢映容的一张嘴,让她百口莫辩。

谢慕林见她再也说不出话来,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行了,既然生了坏心,老实承认不就行了?都是自家姐妹,我再讨厌你,也不可能对你喊打喊杀。但你若想继续拿姐妹情谊来哄我,那就是做梦!你以后做人也坦率一点吧,别老是在自家人身上耍心眼,有本事算计外人去!不过我劝你还是别干那种事了,毕竟你也不是什么聪明人,万一被人发现了,反而落不着好,还要家里人费心去救你。你就老实在家里照顾病人,或是帮你姨娘做针线活去吧,哪怕是哄着老太太别生事也行。别的事,你就少插手了,没有金刚钻,却非要揽瓷器活,还以为自己比所有人都要聪明,能应付得来所有事,你怎么不上天呢?!”

她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啪地把门甩上了。只留下谢映容站在原地,涨红着脸,气得浑身发抖。

她怎么就帮不上忙了?她明明帮了大忙!若不是她去书房偷走了那封假信,父亲这会子已经被定了罪,再也难以翻身了!上辈子他就是这么坏了事的,虽然后来保住了性命,但那是他舍弃了全部家产换来的。而且因为他把所有财物都给了曹家,家中老弱妇孺才会连个安身立命的地方都没有,屈辱地叫曹家扫地出门,谢谨之和谢涵之还一病病死了!

哪怕她现在也弄不清楚,那封信到底去了哪里,是不是依然被藏在房子里,早晚会被官兵搜出来,然后谢璞就会重复上辈子的命运?但他至今平安无事,就足以证明她的功劳了!

她立了那么大的功劳,没让父亲被曹家陷害成功,她把曹氏主仆和平南伯府的人都耍了,谢映真凭什么瞧不起人?!

就算她没救谢映真上岸,事后又对她不闻不问,那又怎么样?!她上辈子倒是把谢映真当亲姐妹了,可谢映真一再妨碍她的前程,连累得她失去好姻缘,所托非人,最后还丢了性命,难道还指望她能念姐妹之情么?!是谢映真先对她不住的!这辈子她先去救了恩人,没有把谢映真踩进水里,就已经很厚道了,谢映真凭什么还有脸指责她?!

谢映容愤怒地一脚踢向墙边的杂草,却差点儿闪了腰。这让她更加暴怒了,索性把那丛杂草给狠狠拔了出来,连根土一并扔到墙角,却扬起了一蓬沙土。

春日时节,倒春寒刚刚过去,风势却还挺大的。好巧不巧地,有一阵风吹来,恰好与那丛杂草的去向相反,结果把那蓬沙土吹到了谢映容脸上,立时就迷了她的眼。她又是咳,又是呛,还慌慌张张地抬手去揉眼睛、擦沙土,不一会儿就泪流满面、蓬头垢脸、狼狈不堪了。她委屈得要大哭起来。

怎么连老天爷也要跟她做对?!

她背后传来吱呀一声,她循声回过头去,却是大金姨娘从屋里出来了,拿着块帕子,冲过来给女儿擦脸:“你这丫头,拿那些杂草泥块发什么火?你自个儿做错了事,说错了话,二姑娘与三少爷说你,你听完赔个不是就完了,有什么可生气的?生气也不知道寻个聪明点的法子,活该你吃这个亏!”

谢映容被她擦得脸上生疼,听了她的话,更恼怒了,用力挣脱开去,冲着生母发火:“你还是不是我的亲娘?居然不护着我,反而帮他们说话?!你没看见我被他们欺负了么?!”

大金姨娘一哂:“你从前也没少欺负二姑娘和三少爷。我那时候就劝你,二姑娘对你不错,又肯信你,你与她好好相处就是了,别老是糊弄人家,日后总有你的好处。三少爷本该与你最亲近,你也要真把他当亲弟弟才好,别为了争点风头就与他斗气,倒与他生份了。结果你不肯听,非要在两个真心待你的人身上使心眼,如今人家不乐意与你好了,你又不甘心。倘若咱们家没出事,你要使性子,我也由得你去。可眼下正是要紧时候,二太太、二姑娘与三少爷还要为了救老爷奔波,你就别给他们添乱了。我一个人要做那么多人的衣裳,正缺帮手呢,你快来给我帮忙!”

她说完,就不顾谢映容的挣扎,硬把人扯进房间里去了。

照看

谢慕林进了房间便躺到了床上。她方才确实挺生气的,趁机冲谢映容发了一顿火,但也有几分提醒对方的意思。

她自然能猜到,谢映容重生回来,把谢璞定罪的重要证据——那封伪造的书信——从书房里偷走了,让曹家与曹氏陷入了尴尬的境地,算是救了谢璞一命,这是立了功的。

然而,从谢映容藏信时的言行来看,谢慕林又觉得这姑娘不太聪明,却盲目自信——明知道信很要紧,又不舍得毁信,曹氏一伙人都怀疑她了,她还坚持认为自己有办法把信瞒过所有人保存下来。而事实上,她只是把东西藏在身上,或是在上房里找地方塞而已。若不是谢慕林有个空间,手脚又快,信早就叫钱妈妈搜走了。

这种盲目的自信,只会让谢映容一再碰壁。如果是平时,她碰壁是自己的事,谢慕林也懒得管。但现在谢璞的案子关系到全家所有人的未来,谢映容又是个重生者,应该知道许多旁人不清楚的内|幕消息,谢慕林实在不忍心看到她犯蠢,把自己给坑了,也顺带断绝了谢家所有人的希望。

所以,她能提醒一把就提醒一把,以后也会仔细留意谢映容的动向,免得对方再做出什么自以为是的蠢事来。当然,如果谢映容能自己省悟,那就最好了。谢家这一群老弱妇孺,有个不省心的谢老太太,就够让人烦心的了,如果再添一个居心叵测的谢映容,其他人还哪里有精力去忙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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