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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林 第28节

 

牢房用得不多,平日打扫得干净,还备有床铺与桌椅等物,甚至还用木屏风隔出了一个小小的净房,里头摆了马桶与水盆,供牢房住户使用。若不是这间屋子没有门窗,却拿一排高大坚固木栅栏做了一整面墙,跟寻常人家的卧室也没多大区别了。住在这里,狱卒每日都会送来干净新鲜的饭菜,甚至还有酒水,与其他牢房关押的犯人,待遇根本就没法比!

王安贵住进来的时候,虽然挑剔住宿条件不如家中舒适,却也知道这是特别待遇了,通常只有犯了事的皇亲国戚才能享用这间牢房的。他能有这样的待遇,自然是因为他闺女马上就要成为东宫宠妃了,待日后太子登基,他便是国丈老爷,应天府肯定要巴结他了。由此也可见,他这案子定是雷声大,雨点小,只要走个过程,他就能出去了,不会有事的。

他安心待在牢中,每日吃吃喝喝,还在心里盘算着,等出狱之后,要如何报复那个胆大包天告他黑状的举子呢,根本就没想过,条件这么好的牢房,干净又清静,同时也意味着,如果有人想要他的性命,比外头脏乱的大牢房要方便多了。

负责看守王安贵这间牢房的狱卒早就被三家权贵的银子喂得熟了,见宁国侯世子深夜前来,都不曾啰嗦过半句,就打开门让他和他的随从进来。今夜巡视大牢的人已经离开了,在天亮之前,他都不用担心来人会被撞见,因此放了人进去后,他就优哉游哉地跑回自个儿值夜的地方打起了盹。

不过他这盹儿才打了一会儿,就被惊醒了。牢房的方向传来了王安贵的惊骂声,十分难听,但很快就消失了,似乎是被人捂住了嘴。

这是小舅子和姐夫说话不投机,吵起来了?

狱卒咂巴咂巴嘴,决定当没听见。他从宁国侯府收了不少银子,那个王知府又不是好人,他一个小小狱卒,何苦为了个犯官,就妨碍了贵人的事呢?

他翻了个身,又继续打起盹来。

半睡半醒间,有人推他的肩膀。狱卒一时惊醒,睁眼一看,发现是宁国侯世子程礼与他的随从。程礼面上带着僵硬的微笑,双手缩在斗篷里,他那个随从满头大汗,也不知刚刚做了什么来。

狱卒连忙起身,赔笑着给程礼行礼:“世子爷这是跟王大人说完话了么?我这就给您开门。”

程礼叹息着摇了摇头,继续顶着那张僵硬的笑脸,对狱卒道:“我今晚特地来看妻弟,告诉他,皇上下了严令,我们家也救不了他。谁知道他就恼了,大发脾气,我怎么劝都没用,只好走人。小兄弟,你别告诉人我今晚来了。我妻弟那儿,你也别去搭理他,省得他还在气头上,不分青红皂白地拿你出气。”说罢往狱卒手里塞了张银票。

狱卒瞥见上头的金额是一百两,立刻就收了上来,嘴上也爽快应下,心道我又不是傻子,怎会没事找骂去?

只是他送程礼出去的时候,隐隐约约闻到一股血腥味,好象是从程礼身上来的。他忍不住多打量了对方几眼,发现对方手上受了伤,心道王安贵那狗官,真是咬人的狗,叫得也响呢。

不过送走程礼后,他发现王安贵很久没动静了,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犹豫了一下,决定去瞧一眼。如果王安贵真骂他的话,大不了他转身走人就是。

谁知他一靠近王安贵的牢房,便瞧见对方挂在一条裤腰带上,在房梁下摇晃着。

狱卒大吃一惊,忙开锁进牢房去查看,发现王安贵早就死透了。程礼才走了一会儿,人怎么就死了呢?他想起程礼手上的伤,还有后者随从的异状,隐约有了个猜测。

但他不敢说出来,也不敢马上报给上官知道。把程礼放进来,是他私下所为,收了银子的。一旦叫人知道他半夜把程礼放进来弄死了王安贵,他就完了!

狱卒咬了咬牙,决定继续当作没看见,重新锁了门回值夜的地方。等明早起来,他再把王安贵“上吊自尽”的事报上去,假称是白日里王安贵找他打听外头的消息,他把皇上的旨意说了,王安贵便畏罪自尽了。他固然有疏忽职守的嫌疑,但顶多也就是停职几个月而已。

反正那位宁国侯世子出手大方,给了他一百两。有了银子,他还怕什么停职受罚呀!

传闻

王安贵“畏罪自尽”的消息隔天便传进了谢家人的耳朵里。

文氏再三向温绪友派来的婆子确认,这个消息是真的,便忍不住热泪盈眶,合掌念佛。送走了温家婆子后,她又将这个好消息禀报了谢老太太。

谢老太太第一个反应是问她:“那我儿什么时候可以放出来?”

文氏语塞:“这……侄媳还不知道呢。不过王安贵罪名确凿,人也死了,这案子应该很快就会查清楚的,到时候老爷也就能脱身了。”

谢老太太翻了个白眼:“既然如此,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赶紧打听消息去呀!”

文氏怯怯地应声行礼,退出了房间。想了想,她又去找儿子谢谨之商量去了。

谢谨之经过连日治疗与休养,又有妹妹亲自捣鼓的各种补身食疗佳品,如今已然病愈了,只是还有两声咳。妹妹劝他每日在天气好的时候到院子里转几圈,锻练身体,他觉得有理,便每日早晚都去转上圈,体力也渐渐恢复到正常水平。听到母亲文氏带来的消息,他立刻便决定,与母亲一道去大理寺探监,见父亲谢璞一面。王安贵死了,谢璞的案子还未有结果呢,兴许父亲会有什么想法。

母子俩交代了其他人几句话,便拿着张俏姐与宛琴刚刚做好的一些吃食出了门。谢慕林送走母亲兄长,回头悄悄拉了谢徽之一把,姐弟俩避开其他人,跑到厨房里去了。

这时候张俏姐回了后院给小儿子喂奶,还要忙着做针线,李婆子带着大孙子去看小儿子一家了,李货郎一大早便出门做买卖,王妈出去买菜,小鱼儿在西院洗衣裳。东院前院空了,正方便谢慕林他们说话。

谢慕林一边忙着做给谢谨之、谢涵之和谢映芬准备的生姜萝卜饮,一边与谢徽之说话:“你可有打听清楚,王安贵怎么忽然就上吊自尽了?他有那么多好亲戚呢,不是说他女儿还是太子殿下的心上人吗?就算现在皇后与太子都袖手不管他那案子了,大理寺的人也还未到京呢,他的罪证都没呈送到皇上面前,他用得着这么急着去死吗?”

谢徽之帮她洗好了一个萝卜,又替她切成小块——最近他经常被二姐支使着干活,这种事已经做得挺熟练了:“我打听过了,王安贵的死可能有点问题。曹家那边有小道消息,说是宁国侯世子程礼偷偷把人给灭口了。当初救王安贵最积极的是他,没想到如今最能狠得下心的也是他!传闻说他老婆跟他闹翻了,抓得他满脸花,手上也咬了一大口,据说伤口深可见骨!不过他老子娘把他老婆镇压住了,如今将人关在屋里不许出去,也不许见人,这才保住了程礼那张脸。不休养上三两个月,他恐怕都没法出门见人吧。”

“真的假的?”谢慕林有点小兴奋,“程礼的老婆这么猛?不过她确实是个厉害人。你上回不是说,大理寺去东昌府查案的几个人遭遇刺杀,就跟程礼老婆脱不了干系吗?”

谢徽之道:“这位程夫人是出了名的厉害。据说当初宁国侯夫人会选中她做儿媳妇,就是嫌自己儿子性情不够果决,立不起来,需得要个厉害些的媳妇镇宅才行。程夫人嫁进宁国侯府后,不但把男人管得服服帖帖的,连个妾都不敢有,连她要夫家帮忙提携娘家,程礼也不敢有二话。谁能想到,她也会有今日呢?虽然王安贵罪有应得,但那程礼也够心狠手辣的了。那可是嫡嫡亲的小舅子,是程夫人唯一的亲兄弟,至今还没有儿子呢,只有两个闺女。他这一死,程夫人娘家的香火就断了。”

谢慕林摆摆手:“这不是重点!你也说了,王安贵罪有应得,他早晚是要死的。程礼无缘无故去灭什么口?多半是因为王安贵知道了什么机密,程礼担心他会说出去,才迫不及待地赶在大理寺正式开堂审案之前,把人给灭了口吧?我倒想知道,这个机密是什么?会不会跟曹家也有关系?那跟爹的案子呢?”

谢徽之手上的动作不由得慢了下来,若有所思:“没错!父亲会被卷进这件事中,是因为王安贵诬告!王安贵为什么要诬告父亲?不可能仅仅是那点子口舌之争,因为说他坏话的人多了去了!最重要的理由,自然是因为平南伯府想要除掉父亲,好让曹氏顺利大归,还能吞下谢家的财产。事情是王安贵在做,风险也是他在冒,得益的却是曹家。若说曹家与王安贵的案子无关,我是不信的。十有八|九,那王安贵贪污的河工银子,就是叫曹家得了!”

他兴奋地转头看向二姐:“这么一来,曹家想要灭王安贵的口,就是明摆着的事了!程礼是平南伯夫人的亲弟弟,他只是帮曹家办事而已!”

他激动起来,手上的动作就大了。谢慕林连忙抓住他手上的菜刀:“你小心些!仔细别切到了手。”

谢徽之忙把菜刀放下,让开了位置。谢慕林见他把萝卜切得差不多了,就拿瓷砵装起来,又指挥谢徽之去给生姜去皮、切碎。这个时代没有搅拌机,也没有榨汁机,她也只能用原始的办法去达到目的了。

等谢徽之将切好的姜丢进瓷砵,谢慕林便拿个木杵细细碾起碎萝卜与姜末来,同时开口继续先前的对话:“这种事你就算想从曹荣那边套话,估计也套不出什么来,他哪里能知道这些大人的秘密?他母亲又不喜欢你常去找他,更不可能向你透露内情了。王安贵是死是活,曹家人应该不会太在意。我就是有些烦恼,王安贵一死,没人能证明爹是被诬陷的,爹想要出来,可能还要再等一段时间。”

“等就等!”谢徽之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王安贵都遭报应了。父亲是清白无辜的好官,冤情自然能得以昭雪的!”

谢慕林笑了笑:“王安贵这算什么遭报应?不过是狗咬狗,窝里斗罢了。真正的报应,应该是明正典刑。他犯了什么罪,就该判什么刑,而不是他人一死,案子就中止不再继续下去了,连他犯了事的家人都不再受牵连。”

“他的家眷倒也不是不受牵连的。”谢徽之说,“他一死,皇上听说十分恼怒,下旨剥夺了他夫人的诰命,又要流放他妻女。他妻女将他尸首领回去后,王家家主禁止她们大办丧事。与曹二太太有亲的那一支王家人,还说有罪之人不能进祖坟,命他家人另择地安葬呢。王安贵老婆哭闹了一日,都没人搭理,只得去求大姑姐。宁国侯府不但没让她进门,还把她捆了塞进马车,重新送回王家。王家在那之后,就禁了王安贵老婆的足。至于王安贵的后事,只有他两个女儿在料理。亲友、族人都没人去吊唁,好不冷清!”

他是去过王家门外那条大街,亲眼目睹了王安贵死后凄凉惨景的,心中大快。

谢慕林听了笑笑,正要说话,便察觉有异,回过头看向厨房门口:“三妹妹怎么过来了?”

焦虑

谢映容不知是不是想偷听的,被当事人抓了个正着,脸上也有些讪讪地:“老太太让我过来取一壶热水,她老人家觉得脚冷,要烫一烫脚。”

谢慕林回头看了看灶上:“你等一会儿吧。先前张姐姐和琴姨娘蒸东西时用的热水还在,反正是用来烫脚的,也够用了。”说着就拿了个干净的木盆过来,要将锅里的热水倒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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