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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林 第86节

 

她连连点头:“好孩子,你说得有道理,我们确实……”话未说完,她就忍不住哽咽出声,“为什么老太太就不能……不能象别人家的长辈一样和和气气的呢?我们明明很孝顺她,她为什么总要无事生非?家里横遭大祸,早已今非昔比了,她却还是这般任性妄为……我上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呀……”

耸听

经过谢慕林这么一番危言耸听,文氏彻底心神大乱。她失态地痛哭一场后,便再也提不起劲儿谈论其他事了。谢慕林把她送回了正房,亲自服侍她歇下。

等谢慕林准备转身离开时,文氏一把拽住了女儿的手:“真姐儿,老太太那里要怎么办?我是怕她生事,怕她闯祸,却又没胆子管着她。就算硬起心肠来,也怕你爹爹远在北平,不知道家里的情况,听了老太太告状,会误会我。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谢慕林回身拍了拍她的手背:“娘,你不必担忧。您管不了老太太,让能管她的人出面就好。在金陵城时,老太太在家里辈份最大,我们都拿她没办法。可如今回到族里,能管着老太太的,就不是一个两个了。只要你别犯心软,总想着要替老太太顾及面子,什么事都瞒着不说,那就不会有问题。就算是爹爹那里,你也可以在家书中实话实说。爹爹难道还会信不过族里吗?就算他偏着自个儿的亲娘些,可大伯祖父、大伯祖母和祖母三位老人家,也不是会乱来的人呀!”

文氏想想也是,过去自己对宗房与二房的长辈,真是不够信任。几位长辈温厚慈和,都是正派人。他们说要留谢老太太在族中养老,肯定有自己的法子,不会真把局面闹得太难看的。她实在是想得太多了,反倒有些对大老太太与嗣婆婆不敬的嫌疑。

反正她已经回到了谢家宗族之中,虽然在一众儿女面前,她是长辈,可在整个谢家角,她也不过是个小辈罢了。小辈有了难处,自当是听从长辈做主的。

文氏心头大石顿时去了一半,也能安心歇上一会儿了。她忙了几日,方才又大哭一场,精神实在是疲惫不堪。

她闭眼打起了盹,谢慕林小声吩咐善姐几句,便抽身出了正房,长长地吁了口气。

坦白说,她跟文氏谈了这么多次话,一再劝说文氏雄起,文氏每次应得好好的,过后却又总是在谢老太太面前软下来,真的令她很不耐烦。

也不知道谢老太太到底是如何教养这个儿媳的,居然把人洗脑到这个地步。

谢慕林如今真是宁可跟谢璞说话,也不想再劝文氏了。谢璞虽然有些愚孝,但好歹明白事理,分得清事情轻重,不该答应谢老太太的事,绝不会答应。可文氏呢?简直就是个死脑筋。谢慕林除了尽力把她跟谢老太太隔离开来,想办法挑拨离间,让文氏主动疏远后者,似乎就没别的法子可想了。

如今也只能让族里的长辈们介入到三房的这种奇怪局面中去,希望谢泽山、涂氏与宋氏三位老人,真能彻底阻止谢老太太作妖吧。只要谢老太太能老实点儿,哪怕她要跟自己一家生活上几年,谢慕林也都认了。

不过,要是能有机会甩锅,她也不想放过。

谢慕林暗戳戳地盘算着,回头要给谢璞写封信去。如果他能把人接到北平去,那就再好不过了。是他把自己的亲娘纵容成这样的,凭什么他能甩手走人,却要妻儿替他承受一切后果?

谢慕林一边在心中腹诽便宜爹,一边跑去厨房问晚饭如何准备,恰好遇见珍珠在那儿。

谢老太太方才又闹脾气,说晚上不但要吃南浔香大头菜,还要手指长的太湖银鱼,拿韭菜炒香,她好拿来佐粥。珍珠与何婆子劝了半晌,也没能打消她的念头,前者只好跑厨房要菜来了。

厨娘便对谢慕林抱怨说:“二姑娘,太湖银鱼只是小事儿,也不费什么钱,可这太阳都偏西了,我们上哪儿给老太太买银鱼去?就是到后头村子里,也未必能买到新鲜货。人家早上打了鱼,早就送到县城里去了,哪儿还会留到这时候呀?若是老太太能等,明儿中午,我一定能把这菜给老太太送去。但这会子……实在是难办!”

珍珠在旁叹道:“这个道理,我何尝不明白?不是我要为难妈妈,而是老太太那脾气,你不是不知道。方才我与何妈妈已是劝了她半日,她一定要今晚吃,我又能有什么法子呢?万一回头告诉老太太,说今晚没有银鱼了,她老人家闹着不肯吃饭,我们侍候的人又如何担待得起?”

厨娘不说话了。站在她的角度,肯定觉得老太太身边侍候的大丫头比自己更有体面。老太太只是晚饭少吃一盘菜罢了,还能把心腹给撵了不成?

谢慕林心里啧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说:“大晚上的吃什么韭菜?那是升阳的东西,回头老太太又该嚷着夜里睡不着觉了。打发人去前湾村买,买不到就算了,买回来了明儿给老太太做。若是老太太问,就说已经打发人去买了,但没买着新鲜的,不敢给老太太吃臭的。”

厨房见有主人发话了,连忙答应下来。

谢慕林又问了晚餐的其他菜色,定了几个菜品,又添了一个文氏爱喝的汤羹后,方才离开厨房。

珍珠一直跟在她后头,左右见着没人,便凑到她身边小声道:“先前宗房大太太和太太一同过来给老太太请安时,大太太身边的丫头婆子曾经拉着我与何妈妈说话,把大太太带来的礼物与我们做了交接,还打听了老太太和二姑娘这几日都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我与何妈妈都照实说了,不敢有所隐瞒。”

谢慕林回头看她,她垂下头去,沉默不语。

谢慕林就明白了。

一族宗妇又怎么可能是好糊弄的人呢?谢慕林不过是个半大孩子,又是头一回见杜氏,后者不可能她说什么,就信什么的,果然找机会向谢老太太身边侍候的人打听了。还好谢慕林早就笼络好了珍珠与何婆子,又不曾说谎,顶多只是添油加醋了一番。只要珍珠与何婆子不要提及太多细节,大体上的口供还是能跟谢慕林的话对得上的。

这一关过了,杜氏对谢慕林就真的不会再起疑心了,对谢老太太的本性与脾气,更会形成一个相对固定的印象。谢老太太以后想随意败坏小辈的名声,她也不会轻易相信。

非常好。接下来,谢慕林决定要趁热打铁。

她去了后楼见谢老太太,和和气气地向对方请安。

谢老太太从鼻子里喷了一声:“哼,你来做什么?你娘呢?竟然不来我跟前侍候?!”

你才把人赶走,如今又挑剔上了。名份上还不是正经婆婆呢,犯得着摆那么大的谱吗?

谢慕林扯了扯嘴角,道:“我娘正有事呢。方才,大老太太和二老太太都来过了,听大伯娘说您病情没有大碍,总算放心了。她们都纳闷呢,您先前也没提过要回来,又不跟我们一块儿走水路,自个儿带着两个女仆,就从金陵跑回来了,连两个孙女儿都没带上,还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呀?我娘什么都不知道,没法回答。两位老太太说,还是写信回金陵问一声的好,顺道也是替您报个平安。”

谢老太太差点儿没从床上掉下来:“你说什么?!不……不行!不能写信回去!”

放话

谢慕林歪歪脑袋,一脸的天真好奇:“为什么呀?我还想着您路上丢了不少行李,该叫金陵那边送点儿东西过来呢。”

谢老太太一时语塞,顿了顿,才道:“哪儿有什么为什么?反正不许写!我知道你娘手里有银子,叫她替我重新置办整套东西就是了,何必特地从金陵送过来?涂氏与宋氏吩咐的事儿,你们根本就不必听从。她们凭什么管到我头上?!我不想说的事儿,谁也别想逼我说出口!”说着一时没忍住,连声咳起嗽来。

谢慕林示意珍珠上前抚背、奉茶,淡定地继续说:“那怎么行呢?就算两位老太太没吩咐,信也是要写的。您忽然跑回老家来了,金陵家里可知晓?大姐姐和三妹妹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您就这么把人丢在京里不管了?她们才多大的年纪呀,您倒是狠得下心!再说了,蒋妈妈和毛掌柜他们找不着您,说不定都要急死了。这平安信是一定要写的。您要是不乐意我向他们打听您回来的原因,那您完全可以直接跟我说呀?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老太太停了咳,拿帕子擦擦脸,目光闪烁:“问那么多做什么?我就是……忽然想回来了,我想大孙子了,所以回来陪他,不行么?”

你昨儿才张口就要毁大孙子前程呢,你还真是够“想”他的!

谢慕林不由得盯了谢老太太几眼,谢老太太避开视线:“大丫头和三丫头在京里不缺人照看,还有金锦在呢。两个孩子深宅大院住着,丫头婆子侍候着,手里不缺钱,还用担心她们会过不了日子?真有什么事,大丫头有的是好亲戚能帮忙,根本用不着我们操心。你跟你娘要是打算跟京里报平安,说你们顺利回到老家就行了,不必提我。”

谢慕林叹道:“要是不提您,大姐姐和毛掌柜、蔡叔他们如何能放得下心?说不定他们这会子已经满天下找您,四处打听您的去向了。他们知道您回来的事儿吗?您就真的一句都没提起过?”

逃命的时候,谁会轻易泄露自己的行踪?那不是傻么?!

谢老太太仔细思考了一下,想到金陵那边的家人如果大张旗鼓地找人,只怕很快就会引起永宁长公主府的注意,更别说谢映慧本身就跟长公主府的人在一起。到时候,她就算是逃回了老家,也迟早会被找上门来的。

她咬了咬牙:“行,你要是非要在书信里提我,就跟他们说我平安无事,你们知道我在哪儿,却不必提我到底在什么地方,只叫他们别再找人,也别对任何人提起我离京的事就是了。”咳了几声,又补充两句,“再问毛掌柜要些银子。我的钱都在路上被人偷了,手里不剩几个子儿。”

谢慕林眨了眨眼,一脸不情愿地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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