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林 第105节
结果打听到的消息,则是宁国侯有意为嫡长孙求娶柱国将军府的千金,谁知宁国侯夫人半路做了手脚,扣下程笃,让自己的亲孙子程爵去截了胡,跟柱国将军府的夫人与小姐见了面,对方很快就寻借口离开了,再也没应过结亲的话。
柱国将军府萧家的大小姐萧琳,今年已经十四岁了,明年就要及笄,程爵却才十二岁。虽然年岁差得不算远,但一开始说的明明是十六岁的程笃,一声招呼不打就换人,还直接跟萧琳打了照面,没有这个道理!程家若是内部有乱子,自家处理好了再出门见人,怎能把别人家无辜的女孩子扯进他家的泥潭里去?!程家虽是勋贵人家,但萧家也不是寻常门第!程家不过是仗着有个皇亲姻亲罢了。可平南伯府都已经大不如前了,萧家还有贵妃娘娘与皇子呢,程家怎么有胆子算计萧家?!
因为这件事,宁国侯生了夫人的气不说,宁国侯世子夫人程王氏跟婆婆也闹了别扭,大概是为了宁国侯夫人没有跟程王氏商量,就擅自命孙子去见萧家人的缘故。虽然最后担责任的是婆婆,可真正在萧家人面前露了脸的是程王氏的亲生儿子。程王氏生怕儿子被萧家人恨上了,顺带得罪了宫中的萧贵妃与三皇子,气得不得了,还冲着丈夫程礼大大发了一顿脾气。程礼大概也觉得自己母亲理亏,处处让着妻子。宁国侯夫人因此又恼了儿媳,骂了许多难听的话。
反正程家内部为了程笃的婚事,撕过不止一场了。宁国侯没能占上风,最近已经没心思再给孙子说亲事了,得先忙着安抚柱国将军府萧家那头。
有了这一出,宁国侯夫人想要再在程笃的婚事上做手脚?只怕就难了。宁国侯才不会让她轻易得逞呢!
谢映慧还打听到另一个消息,说程笃近日不知怎么的,竟然跟大理寺正卿左肇知的兄弟左御史遇上了,双方相谈甚欢,还成了忘年交,时常相约往郊外踏青,还在一起钓鱼。
左御史有个女儿,今年也十四岁了,生得很是清丽可人,据说在承恩寺发生那桩导致谢映容受伤的意外时,她也是在场的,还与程笃早就认识了。好象是她与父亲左御史进京的时候,遇上了挡道的纨绔子弟,幸亏程笃过路,替他们解了围,才及时救下犯了旧疾的左御史。
因为这件事,承恩寺意外之后,左御史就在酒楼里设宴请程笃,感谢他救助之情。程笃让舅舅卞举人陪自己去赴宴了,双方很是谈得来。宴后,卞举人也不止一回请左御史上门做客,还约他一块儿去参加什么文人诗会呢。
虽然没听到程笃与左思云之间有什么传闻,但谢映慧还是幸灾乐祸地表示:跟私心作祟、算计不断的谢映容相比,人家左家小姐无论家世、出身还是长辈,都处于更有利的条件。倘若卞家真有意给外孙说亲,怎么也是优先选择关系良好、身份更匹配的左家女儿,而不是父母长辈都在外地,本身还是庶出的谢映容呀!
新闻
谢显之读信读到这里,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他放下信,环视一众弟妹们,发现他们神情各异,其中就数谢徽之最显眼了,因为后者明显是在幸灾乐祸:“我说什么来着?谢映容就是在犯蠢!就算她真的看中程笃了,光靠讨好卞家人有什么用?卞家只是程笃的外家而已,程笃的母亲连自个儿的事都做不了主,更别说是儿子的亲事了。况且,就算谢映容真能哄得卞家愿意为她说亲,又能怎样?她又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女,难道还能不经父亲与太太的允许,擅自决定自己的婚事?人家左家小姐就比她强得多了,不但是嫡出,还有父母长辈做主呢。谢映容拿什么跟人家争?!”
谢显之咳了一声,小声道:“三弟,别说了,左家只是左翰林与卞举人、程笃有些来往罢了,并没有说要把左小姐许给程笃。你这些话若是传出去,万一叫人误会了左小姐,岂不是损害了她的闺誉?”
谢徽之哼哼两声,便从善如流了:“我可没有坏人家好姑娘清白名声的意思,这不是咱们自家兄弟姐妹们私下里说家常闲话嘛。出了这个门,我是一个字都不会再提的!”说完了,又忍不住再嘲笑谢映容几句,“三姐姐真是太蠢了!她好歹先跟长辈们说一声,求一求。哪怕是父亲离得远,好歹也该先哄着老太太答应帮她才是。老太太不是很宠信她么?有老太太出面,她也不至于显得太过不要脸了。”
谢谨之给他使了个眼色,他才终于消停下来,闭上了嘴。谢慕林便去催谢显之:“大哥,大姐姐后面还说了些什么?三妹妹知道左家的事吗?”
谢显之无奈地看了三弟一眼,才转头对谢慕林道:“大妹妹没提三妹妹是否知道左家的事。三妹妹不肯回家,也不爱与她多交谈,就连对家里派去侍候她的人,也都很冷淡。最初派过去照顾她伤势的丫头,没几天就被她打发回去了,如今她身边除了贴身侍候的蜜蜡,都是卞家的下人在做事。大妹妹对她的情形实在不清楚,但三妹妹在卞家是养伤的,一直住在后宅,若没有大事,卞家有客,绝不会叫伤势未愈的三妹妹出来见人。”
这也就意味着,除非蜜蜡能在卞家打听到些什么消息,否则谢映容与外界几乎就是消息隔绝的状态。卞家来过什么客人,当家人与什么人家来往密切,没人向谢映容主仆透露的话,她们是绝不会知情的。哪怕是卞家牵线搭桥,帮程笃与左家小姐说亲,在结果出来前,谢映容都有很大的可能一无所知。
所以她特地跑去卞家住了这么长的时间,还死赖着不走,是在图什么呢?
谢慕林叹息着摇了摇头,不想再追问谢映容的犯蠢举动了。
谢映芬好奇地往谢显之那边探头探脑:“大姐姐说的都是咱们家里人的事么?京里还有什么新鲜传闻?”
谢显之便拿起信,继续往下读了。接下来谢映慧在信中提到的,还真是京中的新鲜传闻。
宫里的太子妃选秀已经进行了个把月,将将进入尾声了。太子妃的人选,似乎也有了一点眉目。目前有三位名门闺秀表现都十分突出,太子对她们都有不错的印象,似乎哪一位都有希望成为太子正妃,至不济,也有个良娣做做。
这三位闺秀,分别出自皇亲贵戚、勋贵之后以及书香世宦名门,但当中并没有赵家那位曾经的大热候选佳丽。
据说是因为太子实在不喜欢赵家女,嫌她名声不好,认定她即使在覆舟山道观中没有做过任何违礼之事,只要被卷入了负面的舆论旋涡之中,就不算是完美的人选了。东宫太子妃,未来国母,又怎能跟那些难听的传闻扯上关系呢?太子甚至还在私底下对身边的内侍抱怨过,觉得曹皇后是为了拉拢赵家,争权夺利,就不顾他这个儿子的脸面和心情了。
且不说曹皇后如何对儿子恨铁不成钢,太子这些言行一传播开来,赵家就再也没有了与皇家联姻的打算。他家不要面子的吗?明明什么事都没做错,凭什么要被太子如此轻视?
没两日,又传来了太子听大学士们讲学的时候,对赵小姐的亲祖父、赵尚书的亲兄弟赵大学士无礼的消息,赵家人更加觉得不满了。就算太子是对曹皇后逼她选择赵小姐为正妃而感到不满,也没理由无故折辱大臣吧?这哪里象是一个仁善知礼的储君该做的事?
赵家子彻底辞了东宫伴读的差使,赵大学士告了病假,退出了给太子授课的差事,赵小姐那位任职侍郎的叔叔,也停下了与曹家议亲的进程,不再考虑为儿子求娶曹二爷的次女曹文鹃,巩固与皇后、太子、曹家之间的关系了。赵家的态度一摆出来,他家的门生、故交们也都停下了向东宫、曹家靠拢的动作,转为观望。
这让曹皇后很是恼火。虽然她也清楚,是儿子得罪人在先,但她费了那么多功夫在赵家身上,如今却得不到任何回报,心里也不由生出恼恨来。她认为赵家过于傲慢,辜负了自己的期望,便说了些指责赵家的话,对于尚在宫中参与选秀的赵家小姐,也彻底没了好态度。
于是,那一直在留意东宫与赵家互动的林昭仪与二皇子,便开始动作了。林昭仪先是单独召见了赵家小姐,表达了亲善之意,又替她“打抱不平”,埋怨皇后不公。而二皇子呢,更是直接找上了赵大学士,透露出求娶赵小姐为正妃的意愿。
反正太后与永宁长公主都说了,赵小姐那么优秀的女孩子不嫁入皇家太可惜了,既然太子不喜欢,其他皇子也可以上呀!二皇子甚至还跟身边的人说过,就算赵小姐名声不好,可娶到她,就能笼络到赵家这样的士林名门,收拢天下士子之心,还能讨好太后与永宁长公主,更能让皇后吃个哑巴亏,绝对是赚了!就算名声差一点,又有什么要紧?只要他能成为储君,将来还怕没有美人么?正妃位是什么人坐,谁在乎呢?
赵家是否知道二皇子私下的言行,无人知晓,反正他家对于林昭仪与二皇子摆出来的善意,一律是以礼相待,敬而远之,不给任何承诺。赵家是名门世家,还有几位在朝的重臣,对皇后与东宫太子亲近一些,那是维护正统,跟后宫妃嫔与其他皇子亲近,那成什么人了?等到哪一日,林昭仪成了皇后,二皇子做了储君,再来招揽赵家也不迟。现在……还是算了吧,赵家还没那么不讲究!
赵家估计也有些心灰意冷了,不想掺和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
然而事实证明,林昭仪、二皇子以及他们背后的林家,是真的不讲究。示好的计划遇挫后,二皇子就直接翻脸了。朝中顿时出现了各种攻击赵家的奏章,还有个赵家子弟被人告了,据说罪名不轻,很有可能会连累全家的。一时间,各种流言纷纷,都说赵家这回得罪了太子与二皇子,要倒大霉了!
拒绝
谢显之读信读得吸气连连,仿佛有些不敢置信。
他跟太子曾经也是时不时见个面的表兄弟,过去关系还可以。虽然在王湄如这件事上,他觉得太子有些糊涂了,但家中出事后就再也没单独跟太子相处过的他,脑子里对太子的印象还停留在今年正月时期,那时候的太子,还是个温文尔雅、仁善有礼的少年人。
谢显之万万没想到,太子不但在王湄如一事上色令智昏,为了帮王家,让曹家对清白无辜的谢家下了毒手,如今还彻底丢开了理智,平白无故得罪赵家不说,连自己的形象也不要了。他难道不知道二皇子正对他的储君之位虎视眈眈,只要他露出任何破绽,就会迎来林家与二皇子一派官员的攻击么?就算真的不喜欢赵氏女做正妃,不满曹皇后操纵他的婚姻,他也可以私下与帝后商议,没必要这般得罪赵家,败坏自己在读书人中的形象吧?
至于二皇子与林家人的举动,谢显之就没那么关心了。他没少在曹家人那里听林昭仪、二皇子与林家的坏话,觉得他们做任何坏事都是正常的,满心满眼都在为太子自毁长城的举动而担忧难过。
谢谨之劝慰他:“大哥,太子自己犯了糊涂,本该劝诫他的皇后娘娘与曹家人,以及东宫属官,没一个能成功将他拉回到正道上来,你在这里着急,又有什么用呢?只怕太子心里,早就把你忘了吧?王家案发的时候,你可曾见他考虑过你是谢家嫡长子,又是与他自幼相熟的表兄弟?王家人出事后,明明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王安贵是罪有应得,王家母女也不清白,可太子依然要为了王湄如之死,与皇后娘娘、曹家生气。
“你觉得,他真的还是个明白人么?不管过去他给人的印象有多好,那都是假象罢了。如今这个任性妄为的太子,只怕才是他的真面目。你为他难过,焉知太子殿下不是觉得这么做才称心如意呢?”
谢显之苦笑道:“二弟不必劝我,我心里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总归是十几年的表兄弟,他又不曾当面与我为难过,我心里自然难以割舍旧时情谊的。”
他看向手中的书信,叹了又叹:“从小到大,我总能看到皇后与曹家人如何费心费力去培养太子,让他成为所有臣民眼中最出色的储君,甚至连我自己,也曾经不止一次帮太子殿下完成太傅布置的功课。听到太傅夸奖太子,我心里还觉得与有荣焉。可如今短短数月之间,这一切都成了泡影……实在是叫人感慨万分。”
他是真的想不明白,太子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模样的?皇后在做什么?东宫属官在做什么?上回谢映慧来信时,他就已经觉得太子的做法十分荒唐了。但那时候被太子为难的,只是赵家小辈而已。如今居然连赵家的长辈,都被太子针对了,这实在是太过分!就没人劝他一劝么?再这样下去,太子得罪的人就太多了!
谢慕林道:“太子年纪也不小了,比大哥二哥都大吧?他又是自小读书,受名家大儒教导的,还有皇帝、皇后言传身教,自然不会是蠢人。既然如此,他现在做出的任何决定,都是他自己的意愿,会引发什么后果,他也会坦然承受。大哥替他着什么急呢?我看他应该有底气得很。他是正式册封的东宫太子,只要没犯大错,谁也不敢轻言废立,肯定会有无数官员替他说情。现在是太子要娶妻,想要挑个合心意的妻子人选,不想任由皇后摆布,也是他的自由。赵家是很重要,但还不到比太子重要的地步呢。”
谢显之苦笑:“若没有林昭仪与二皇子,固然是如此。可如今林家在背地里煽风点火……”
谢慕林摆摆手:“林家也一样是臣子。这种事最终还是要看皇帝的意思。皇帝若容不得太子了,他就算是个完美的储君,也一样白搭;皇帝要是容得下他,他就算坏到流油,也没人能抢走他的太子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