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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林 第110节

 

接下来的算术课,谢慕林已经获得了免课的待遇。当谢映芬领着同窗的姐妹们一块儿对着先生拿出来的账簿打算盘盘账之时,她可以跑到隔壁班去,瞧别人是怎么上纺织课的。

年纪较小的几个女孩子都围坐在角落里,由四房的一个大丫头带领着,从最基础的纺线开始学起。谢慕林因为年龄原因,一进学就跳过了这个课程,不过事后有向人请教,恶补了一番。说实话,她的纺线技术非常平常,也就是勉强能纺出可用的线来而已。不过反正谁也没指望她需要亲自纺线来织布,所以先生们就算她过关了。

这个教室大部分的空间,都被一群年纪偏大的女孩子占据了,眼下正在上高等级的纺织课,操作的是提花机。

这是谢慕林远远还未能学到的课程,不过她可以旁观别人是如何操作的。班中她最熟悉的是七房琉大婶娘十四岁的女儿谢英芳,便索性坐在谢英芳身边看她织绸。

谢英芳家里就开着织坊,估计平日里没少练习,因此技术很是娴熟,不但自己操作得又快又好,还能分心跟谢慕林小声聊几句。

她对谢慕林说:“映真妹妹也不必看着我们羡慕,我瞧你织布织得很不错了,差不多可以换大些的织机来练。三伯娘年轻时也是在我们谢家族里住的,估计她有旧的织机。你让家里的管家去库房里找找,若是有,稍稍修整一下,应该还能用。大的织机织出来的布比你们如今用的织机要宽许多,拿到外头卖,价钱也能贵三成呢。若是你能在今年把大织机练好了,明年开春后,学里教织绸时,你就能赶上了。”

谢慕林有些惊喜:“明年就开始教织绸了吗?”

“也差不多到时候了。”谢英芳说,“闺学里教人,也就是教到你能熟练运用而已,织好织坏,还得看各人的天份和练习。教上半年,大家就该学得差不多了,织绸才是正经大事!咱们家在湖州府,不是在松江,自然是要学织绸的了。湖阴县人家的女孩儿出嫁,陪嫁的也是织绸机。只有那家里清贫,实在置办不起的,才会拿织布机充数。”

织绸的难度要高一些,因此学得早了,练习的时间就能比别人更长,只要不是太没天份,练上两年,都能织得不错,到时候就可以上更高难度的提花机了。

谢英芳告诉谢慕林:“若是织绸织得不好,先生们就会觉得你没天份,不会让你碰提花机的。这东西比寻常织机难做一百倍!学里统共也就只有这三台。光是靠在学里练练,根本练不出什么真本事,还得自己家里有才好。我家里就有两台提花机,但平日里都是娘请来的织娘在用,我只有晚上才能上机练一练,但也比别人家强不少了。家里境况差些的,都置办不起这玩意儿呢!”

谢慕林好奇地问:“这东西很贵吗?要多少钱才能买一台?”

谢英芳表示:“买什么呀,上哪儿买去?都是找工匠订做的。咱们湖阴县里,能做寻常织机的工匠,也有十个,当然做得好的也就是那十来人罢了。但能做提花机的,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因此收的工钱也贵,一般人家还真置办不起。我家里可是存了两年的银子,才订做了两架罢了。

“妹妹若是学得顺利,明年开春学织绸,后年开春就能上提花机了。可县里的好工匠太少,订单排上一年,还未必能轮上呢!横竖你家里不缺银子,不如这会子就叫人订做去。那样等你的机子做好了,你也到学这个的时候了,正好能赶上。不过,若是你们家有旧机子,当然能省下这功夫。但我听说,最新的提花机出现也就是十来年罢了,三伯娘年轻时多半还没有呢。”

谢慕林听得点头,这是谢英芳好意提醒,她当然得领情。虽然她们这种人家的女孩子,不一定要靠织绸谋生,但能多学一种技艺也是好的,艺多不压身嘛。

旁观完别人的纺织课,接下来就轮到谢慕林她们这一班的纺织课了。她们的课程自然要比谢英芳等人的进度慢许多,先生再次检查了各人的纺布技术,然后就宣布,中秋过后,会开始教大家一些新东西了。但织布的手艺,大家还得继续在家练习,学得好的人,可以试练大些的织机,但手艺寻常甚至是差的几个,还得老实继续练习最基础的小织机。

谢映芬听先生这么说的时候,恨不得把头缩到桌子底下去。不过她身旁还有一个九岁的女孩子也是同样的反应。她俩有彼此作伴,倒也不寂寞。

谢慕林见状暗暗忍住笑意,想起先生说的话,跟谢英芳的提醒倒是对上了,估计同学们今年秋冬两季,都会在家里苦练大织机吧?却不知道中秋过后,学里会教什么?

谢慕林正这么想着,就听得先生说:“记得八月十八回学里上课,哪怕过节,你们在家里也要勤加练习。等到节后回来,我会开始教大家裁衣。大家可以先向长辈请教一二。”

咦?这是要学做衣服了吗?

谢慕林心里有些小惊喜。

正室

谢慕林对于实用性的技能,总是特别感兴趣的。

在她现在身处的年代里,什么诗词文章都有可能派不上用场,倒是科学技术或各种实用技能可以发挥的作用更大一些。

她未必有需要用织布、织绸的技能谋生的一天,但裁衣就不一样了,无论家境如何,无论现代古代,裁衣都是一种在日常生活中十分实用和常用的技艺。

再说,她还是学过一点裁缝技能的,书房空间里还有妈妈留下来的一大堆相关书籍资料,如果不用上,那不是太浪费了吗?

谢慕林原本还想着,她近日研究飞梭的用法,已经研究出一点心得来了,可以手动操作飞梭,大大提高了织布的速度,接下来就可以找个擅长制造织机的工匠,进行机器改良了。谢英芳提供的信息,正好能帮得上忙。但这种事只要能找到靠谱人选,基本不用谢慕林操太多的心,估计她就要在大织机上花费大部分的精力了,没想到现在又有了新玩意儿给她学习。

谢慕林心情很好地结束了今天的课程,与妹妹谢映芬一块儿放学回了家。

此时还未到午饭时间,谢映芬给文氏请过安后,便先回院子去了。她还想去看看宛琴的情况。虽然她心里对生母多有抱怨,可到底还是放不下的。

谢慕林便留在正院上房里与文氏说话,首先提的就是织机的事儿。

文氏被她一提醒,才想起来:“我当年确实是学过提花的,家里也有织绸机与提花机,提花机还是我离开前不久才新打的呢。可惜这么多年没用过了,应该都叫管家收在库房里了吧?也不知道保养得如何,是该叫人找出来整理整理了,倘若还能用,我们就不必另外叫人给你打新机了。”

至于十多年前有新款提花机出来这事儿,她也不是很担心:“我娘家从前也是开织场的,开得还很大,最鼎盛的时候,足有五六百张织机呢!这么多织机,不可能向外头的工匠一张一张买的,因此我们家本就养了好几个匠人,专门负责打制新机、修理旧机。当年你外祖父去世,我被老太爷接回谢家来,家里的产业大都处置了,只留一个织坊和几个庄子、铺子,用不上那么多工匠,就把大部分人遣散了。

“不过他们都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都是极亲厚的长辈,因此我每年都有打发人去看望他们,给他们送年礼的,一直不曾断了联系。如今你若想要新的提花机,我叫人去找他们订做一架就是了。他们在乡下,原也是带着儿孙们以打制织机为生。若知道是我的女儿想要,定会优先替你打的。”

谢慕林忙道:“知道有这个门路就好,我也不是一定就要什么提花机。家里已经有旧的了,用来练习绰绰有余。我又用不着靠这门手艺谋生,提花机是新的旧的,又有什么要紧?”

文氏笑道:“湖阴县人家嫁女,素来有陪嫁织机的风俗。本来一张织绸机就足够,但若有提花机,就更体面了。你梅珺姑姑当年出嫁时,就陪嫁了最新式的织绸机与提花机,用的还是上好的木料,找了湖州府最出名的匠人打制,不但湖阴县上下交口称赞,就算在湖州全府境内,也是为人津津乐道的一等丰厚嫁妆。

“你姑姑又何尝需要靠这门手艺谋生?不过风俗如此。将来你出嫁,自然也是要照着这个规矩来。你若要拿为娘的旧织机去陪嫁,为娘自然是高兴的。但若不能给你再陪嫁一张新机,便是为娘失职了。”

谢慕林不由得哑然失笑。好吧,这种风俗,她还是不要多做评价的好。就算有一张提花机做嫁妆又如何?她是不靠这门手艺吃饭,但兴趣来时,自己织一匹绸来馈赠亲友,也很有意思嘛。

织机之事就此议定,谢慕林也不再多谈,倒是提起了宛琴生病的事:“娘你知道这事儿吗?我看四妹妹今天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问了才知道的,也不知道琴姨娘是生了什么病。如果严重的话,娘你还是帮着请个大夫回来的。回头我也该过去看望一下,问候一声,就当作是看在四妹妹和四弟面上了。”

文氏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古怪。她咳了一声,淡淡地道:“你不必去看她了,也省得打搅了她休息。相信她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谢慕林发现了她的表情变化,顿时起了疑心:“娘知道她是怎么回事?”

文氏又咳了一声:“总之……这事儿你不必多问。我心里有数呢。”

谢慕林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母亲,猜到文氏与宛琴之间定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文氏面对女儿的目光,十分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发现脸有些发烫,顿时更加不自在了。

其实她与宛琴之间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只不过是成为谢璞唯一的正室这么久以来,头一次在妾室面前展现出正室的威严罢了。可她从来就不是这样的性子,当时在气头上,也没多想,就把架子摆起来了,过后虽觉得不妥当,却也知道不能在宛琴面前露了怯,于是这架子就架在那儿,放不下来了。现在回头想想,她就觉得十分不好意思,简直就象是女儿所说的黑历史。既然是黑历史,又怎能让孩子们知道?

文氏生怕如今变得越发精明的女儿会追问下去,便试图转移话题:“对了,你大哥下午放学后,就要去老宅给老太太请安了。你要不要跟着一块儿去?若是要去,记得把家里新制的月饼带上,各色瓜果也带一些。还有酒!老太太从前在湖阴住的时候,一向很喜欢方记老酒铺的桂花酒。你琉大婶娘便是那家的女儿,前几日就送了几坛子桂花酒来做节礼。你顺带捎两坛子过去。方家老铺的桂花酒不易醉人,还能养身,老人家喝一些也不妨事的,只是需得提醒珍珠与何妈妈,别一次给老太太喝太多了。”

谢慕林看得出文氏的局促,想了想,也不再追问什么。反正宛琴如今被困在谢家新宅,出门也无法离开谢家角,出不了什么夭蛾子。她便装作没事人一般回答文氏的话:“学里的功课虽然也有一些,但我带回老宅一样能做,或者等过节时回新宅来做,也是一样的。不过我倾向于明日再回去,今天就让大哥一个人先在老太太面前露脸吧。”

文氏不解:“这是何故?老太太对你大哥不比从前亲近,你大哥又是个性子板正的人,不懂得如何在长辈面前讨喜。若你陪他一同回去,好歹能帮着说说好话,别叫你大哥在老太太那儿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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