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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林 第211节

 

如意还红肿着一双眼呢,听着谢慕林这些问话,眼泪刷的又下来了。她不敢照实回答,但这种沉默其实什么都回答了。

谢慕林叹了口气,看向谢映容:“三妹妹,你又犯老毛病了。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说服顺心为你所用,替你做那么多犯忌的事的,但她一受罚,你就甩手不管,跟当年的蜜蜡又有什么区别?蜜蜡被撵了以后,你在很长的时间里连个象样的丫头都没有,总说做什么事都不方便。如今顺心挨打,你又不管她了,难道就不怕再次做回孤家寡人?你成天想着做那些家里人不希望你做的事,却好不容易得个帮手,就把人当消耗品随手扔了,你这是有脑子的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如意在旁哭得更伤心了。

谢映容不耐地瞪了她一眼,方才没好气地对谢慕林说:“我为什么没有好丫头使?还不是你安排的?!蜜蜡是你撵的,顺心挨打,也跟你脱不了干系。如今你倒好意思来装好心人了?!你想做什么?想要趁机收买人心,把我另一个丫头哄骗了去做你的耳目么?我告诉你,休想!我的人,我宁可打死她,也不能叫她做别人的奸细走狗!”

谢慕林白了她一眼:“说得真响亮,我这就把如意调走,顺心也不还你了,你看看这个家里还有哪个丫头愿意来替你办事,怎么样?你以为自己是谁?派个丫头替你做些屋里的活计,你就以为她真是你的人了?!你是买了她,还是养活了她?她身契上写的是你的名字吗?!你敢打死她,我就敢把你送官府去!杀人偿命!横竖谢家三姑娘随时可以病死,谁认得你是谁呀?!”

谢映容瞪着谢慕林,惊讶得都语无伦次了:“你……你胡说些什么呀?我是你亲妹妹!她……她不过是个丫头而已!”

谢慕林翻了个白眼:“丫头不是人吗?丫头的命不是命?你要是说什么尊卑有别,身份低的人就活该去死,那将来你被哪位身份尊贵的人看不顺眼,随口让人打死了,是不是也是活该?我们谢家也没理由替你出头了?反正你的身份也没尊贵到哪里去!”

谢映容张口欲驳,却忽然想起了上辈子的自己,顿时蔫了。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忿忿地道:“你来是做什么的?专程来气哭我的丫头,顺便气死我的么?!”

谢慕林哂道:“谁有空气死你?况且你若是这么容易就被气死,早有无数人动手动口了,还能等到现在?!我本来另有话要跟你说,进院子时听说了顺心的事儿,才问了如意几句罢了。我也不问你是怎么收拢丫头心的了,但现在顺心躺在柴房里,境况凄凉。她虽然有错,却错不致死。她是奉你之命行事,才落得如今这个地步的,你怎么也该承担起责任来吧?如果你不理会,我就要出手了。就象你说的,如今是我在执掌中馈。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有人死在我眼皮子底下,却什么都不去做!”

谢映容怀疑地盯着她,犹豫了一下。顺心这个丫头,本来并不称她的心,她原也不怎么信任对方。可她当初得知大金姨娘要给她相看一门亲事,急切地想知道相关消息时,实在无人可用,只得拿首饰收买身边的丫头。如意胆小,只敢替她打听些消息,顺心却愿意替她办更多的事,于是她就重用起了后者。因为是用银钱收买回来的,她对顺心的态度也没多看重。

如今顺心出事,她更多的是焦虑无人可用,以及惴摩谢老太太的想法,并不是非常关心这个丫头。但如果谢慕林真的出了手,她在谢家下人心里就真的毫无威望可言了,如意更有可能直接倒戈。因此,就算是为了自己将来能继续使唤家中的男女仆妇,并收拢到几个能用的心腹,她也要做出宽仁恤下的姿态来。

想到这里,谢映容便松了口:“我可以花银子打点外头那些婆子,叫人给顺心送药送吃食被褥,就怕那些婆子贪婪刻薄,吞了我的银子却不办事。还有老太太那边,何婆子命人将顺心打得这么重,万一她不乐意,非要叫顺心死,那我禁足在此,也是无能为力的。二姐姐会帮我的,是吧?”

谢慕林扯了扯嘴角,瞥了如意一眼:“行啊,我会吩咐人去照看顺心的,反正不会让她死了。至于何妈妈,你不必担心,她只是替老太太出气而已,并不是跟顺心有仇。说到底,不过是老太太恼恨你,却又不好直接打你板子,才迁怒到你的丫头身上罢了。顺心比如意罚得重,主要是因为她哄住了门房的人,打听卞家的消息,让你有了出门的理由。如果她没有出这个头,估计也就跟如意一样,挨个十板子就完事了。”这事儿还是谢映容的锅,否则顺心是小姐身边的大丫头,路过京城,在大宅里住几天罢了,何必去勾搭一个小小的门房?

谢映容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两声,迅速反过来质问谢慕林:“门房扣下了卞家给我的帖子,难道就占理了?二姐姐,这事儿你还没给我解释吧?!”

圆谎

这种事有什么好解释的?谢慕林本来就不乐意叫谢映容再与卞家来往,因此直接说:“门房压下请帖不告诉你,确实是我吩咐的。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你一知道这事儿,肯定就要上卞家搞事了。你如今落得禁足的下场,不就是因为搞了事?我既是为了全家人的脸面着想,也是在为你着想,为卞家人着想,需要给你什么解释?!”

谢映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也是做姐姐的该说的话?!我早就说了要与卞大姑娘一聚,你当时答应得发好的,忽然反悔,本就有错在先,如今竟然还往我头上泼脏水?你这也太过分了吧?!”

谢慕林翻了个白眼:“我往你头上泼脏水了吗?难道你去卞家不是存了私心?你还觉得自个儿做的事仍旧是秘密呢?!珍珠从头到尾看得分明,还把你不知道的事都给看清楚了。你自己漏了馅,得罪了卞家人,是不是还自我感觉良好,只是老太太和我存心要坏你的好事呢?!”

谢映容一愣,强自争辩道:“我做什么了?我怎么得罪卞家人了?!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卞老太太与卞太太对我好着呢,卞大姑娘更是我至交好友,若不是老太太要禁我的足,我过两日还要到他们家去做客的!”

谢慕林嗤笑道:“得了,你一向就是这么自我感觉良好,以为自己的手段很高竿,做法很聪明呢?却不知道人家长辈早见惯了世面,什么没见识过呀?你拉着卞大姑娘回房间密谈,打听了半天人家的未婚夫婿,问得人家卞大姑娘都不好意思了。她性情天真,又相信你,没有对你起疑,但人家亲娘可不是好忽悠的!珍珠亲眼看见卞太太派了心腹丫头去偷听你们谈话的内容,那丫头回来禀报主人的时候,卞老太太和卞太太压根儿就没有叫珍珠回避的意思。你以为老太太为什么那么生气?还不是因为你在卞家自作聪明,在卞老太太面前丢尽了她的脸?!”

谢映容大吃一惊。这事儿她还真的不知道!她脑中飞快地思考起卞家婆媳知道她与卞大姑娘的交谈内容后,会有什么后果?她们是否会嫌她打听得太过仔细了?后来她们咬死了不肯邀她同赴平昌侯府的赏菊会,莫非也有这个缘故?可卞老太太也主动提出要替她做媒,帮她嫁入平昌侯府,与卞大姑娘做妯娌了,又有什么可恼的……

谢映容忽地脸色一变,终于反应了过来。卞老太太与卞太太定是误会她了!她要确认万秀是否就是上辈子传闻中那位飞黄腾达的新君心腹,因此才会仔细打听他的消息,一旦确认他不是,就立刻把目标转向了万家其他子弟。可卞家婆媳不知内情,见她关注万秀,八成是误以为她看上万秀了吧?!

卞大姑娘在她眼里就是个傻姑娘,不知走了什么天大的运道,才定下了这么一桩好亲事。只要万秀日后不会成为那个要发达的万家庶子报复的对象,卞大姑娘将来的日子多半能过得不错。如果错过了万秀,她恐怕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人家了。也难怪卞老太太与卞太太如此着紧这门亲事,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就提防起来。

谢映容心里确实妒忌卞大姑娘,但弄清楚万秀的身份后,这份妒忌就淡了许多。说白了,万秀若仅仅只是一个寻常侯门子弟,未来不是特别风光的话,也入不了谢映容的眼。因此,她对卞家婆媳忽然转变的态度,就感到格外的不满了。

她又不是真的看上了万秀,不就打听了几句吗?她们犯得着拦她的青云之路?好歹她也是救过卞老太太性命的,当年还帮着卞家讨好过太后娘娘,得了太后的赏。如今卞举人能得四皇子青睐,还不都是托了她的福?!虽说卞家也因此错失了三皇子那边的路子,可若没有她谢映容,他们眼下的境况只怕还要更不堪呢!真真是恩将仇报!

谢映容心中气恼怨愤,很想就此将卞家踢开,再不来往了,毕竟刻意装乖去讨好几个看不上的人,也是很累的。可她转念一想,又记起自己的目标万家庶子还没查清身份,但有卞家在,总比自行去盲目打听要方便得多,要促成婚事也更容易。而她在京城,除了卞家,就再无别的帮手了,还是不能就这么断了关系。除非她真的就甘心去北平嫁人,否则,还是要继续讨好卞家人才行。

想到这里,谢映容就忍住气,对谢慕林道:“卞家人这是误会我了,我是……听说有个姓万的纨绔子弟,在外头不做好事,一听说卞大姑娘的未婚夫也姓万,便担心是同一人,因此特地打听得清楚些。这是我对卞大姑娘的关心,绝对没有别的意思!我当时心急,没有留意到卞老太太与卞太太的想法,是我的疏忽,回头我会给她们写信解释清楚的。二姐姐……你会答应帮我把信送过去吧?”

谢慕林瞥了她一眼:“行啊,你把信写好,给我过过目,确认没问题了,我会帮你把信送过去的。毕竟,我们谢家还要脸面,总不能叫人家继续误会我们家的女孩儿真的看上人家的女婿了吧?但你最好悠着点儿,想找什么借口,也得找个能圆得上谎的,别再次被人家给拆穿了,更显得你一直在撒谎,到时候别人对你就真的再无信任了。”

谢映容的表情顿时就不自在了:“二姐姐在胡说些什……”

话未说完,就被谢慕林打断:“比如你听说的姓万的纨绔子弟,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我怎么不知道你听别人说过这种闲话?你有具体的目标可供人参考吗?别跟我说是租咱们家院子的那户人家。”

谢映容张张口,咬牙道:“自然是平昌侯府的子弟!正因为是他家的人,我一听说卞大姑娘是订给了他家,方才担心起来的!”

谢慕林笑笑:“很好,这个说法是能圆得上的,那你就这么解释吧。不过,既然你知道万家有纨绔子弟嫁不得,那你也最好别去万家赴什么赏菊宴了,更别劳动人家卞老太太给你牵线做媒。万一真给你说了个姓万的纨绔子弟,那岂不是害了你?爹爹好歹也是堂堂三品高官,在燕王殿下面前十分体面,万万没有把亲生女儿嫁给纨绔子弟的道理,他丢不起这个脸呢!”

她起身就往外走,顺便多叮嘱几句:“道理我都是明白的,但老太太正恼怒你骗了她,她老人家的脾气你也清楚,天的消不了气,你就暂时消停些,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修身养性,抄抄佛经,练练字,回头寻个老太太高兴的时候,给她磕个头认个错,嘴甜哄她几句,也就完事儿了。别出门惹事啊!”

话音落下时,她已经出了院门,只留下谢映容在后头瞠目结舌,懊恼得直跺脚。

愿望

谢慕林把谢映容安抚住,将她的注意力集中在向卞家解释“误会”这件事上,就丢开手不管了,连救助顺心的事宜,都是交给香桃去负责的。反正家里的婢仆没人不买谢慕林的账,她只要吩咐下去,就不会有人再为难顺心,后面的事情也就好办了。

没办法,第二天下午,永宁长公主府的嬷嬷们就过来了。嬷嬷们估计都有心要让长公主殿下这次难得的高规格宴请出一次风头,好再次打响长公主府的名声,顺便发泄一下马家洗三宴只能低调进行的憋屈。她们的要求很高,水平也够,而谢映慧亦有心要办好这一场宴席,促成自家胞兄与马玉蓉的婚事,自然是全力以赴,无论长公主府的嬷嬷们提什么要求,她都要努力做到最好。

谢慕林只好全力助她,一直跟在她身边帮忙出谋划策了。幸好,谢映慧自小混迹京城王公亲贵圈子,对大型宴席是极有经验的,从小儿也没少跟着曹淑卿学习。她在日常事务上,不如谢慕林能干,但要说到宴席筹备,那绝对比谢慕林高了好几个班。毕竟谢慕林自打穿过来后,就没多少锻炼的机会,哪里及得上大姐见多识广呢?但有了这一次的辅助经历,谢慕林自认为办宴经验大涨,将来若真需要她办个普普通通的大型宴席、聚会什么的,应该也能应付得过来了。

除了跟在谢映慧身边打下手,谢慕林还要把这次宴席准备工作的种种写下来,归纳总结出一篇报告来,尽可能写得详细又简洁,既有条理,又容易记忆,然后把这份报告交到大哥谢显之手上。等到谢显之需要出面跟长公主府的人打交道时,有这篇报告打底,也就不怕他会遇到一问三不知的窘境了。

谢映慧对谢慕林写出的这份报告如获至宝。她虽然也会把自己的心得体会告知兄长,却不见得能写成如此有条理的文书,让谢显之能在短时间内尽可能多地背诵下来。看到谢显之只花了半天功夫,就对她的提问对答如流,她满意极了,私底下悄悄跟谢慕林说:“哥哥难得有在庶务上如此用心的时候。他虽然不明白我的苦心,但至少愿意听话。我便是辛苦些,心里也是欣慰的!”

谢慕林则小声提醒她:“光是死记硬背没有用,你最好多带他逛几次园子,照着我那报告书上的条文,一条一条对着实景记下来,还要灵活应用才行。否则,他就只是把书背熟了而已,真要他办事,仍旧是不成的。”

谢映慧正色点头,揪着兄长就到桂园里巡视去了。长公主府的嬷嬷们还在园中布置,她可以趁机叫兄长去露个脸,让这些嬷嬷们对他留下好印象。

谢慕林也不去打搅他们兄妹。今日谢谨之要从城外回来,家里要在园子里办宴席的事,还得告诉二哥一声,顺便提一提大姐的盘算,让二哥好生配合呢!

谢慕林这么忙,自然是顾不上谢映容的。她听香桃说,顺心伤得不算很重,上过药后,一晚上就退了烧,次日吃了一碗粥,神智已经清醒了,也没有生什么重病。谢映容还在禁足中,埋头写信,得知顺心安好,就不再过问。

如意未被禁足,被吩咐做些跑腿的活计,估计还有帮忙打探消息的勾当,但她胆子小,几次在门房附近驻足,都没敢跟谁打招呼,倒是偷摸着去看了一次顺心,给后者送了些药和吃食、衣裳,顺便自掏腰包贿赂了厨房的人,求她们多看顾顺心些。

如意未能完成谢映容的任务,自然是要挨骂的,但她好象不怎么在意。在柴房,她跟顺心说了些心里话:“你平日里为姑娘尽心尽力,如今出了事,她哪里会管你的死活?!反倒是平日不怎么搭理我们的二姑娘吩咐人来照看你。你如今可知道谁才是该敬重的主子了吧?往日我总劝你,不要替姑娘做得太多了,那么多犯忌的事儿,一旦叫人知道,还有我们的命在么?!你总不肯听,如今可知道错了?今后还是改了吧。你我老老实实做些丫头该做的事,侍候好姑娘的饮食起居,也就罢了。姑娘有什么图谋,与我们有何相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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