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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林 第245节

 

谢映慧冷声道:“补药管什么用?你若是少溺爱他些,多听听你二姐的劝,让他别吃得那么精细,偶尔也吃些五谷杂粮,多用蔬菜水果,在院子里多走动走动,而不是一脸红喘气就心疼地叫他停下,他只怕早就好了,不会象如今这般,稍有些风吹草动,就要生一回病!”

谢映芬有些讷讷地:“我也时常让他活动身体的……他如今比从前已经好了许多,今年入秋后,也就只生过这一次病罢了,比往年强得多了。”

谢映慧冷笑:“可惜叫宛琴几句话弄得又病倒了。你们想要做孝子,也不该在这时候。父亲与太太在上,院子里又有积年知事的嬷嬷教导,四弟只需要乖乖听话,就能过得太平安康,你们听宛琴胡说八道什么?!她若是个明白人,早跟娘家人一刀两断了,哪里还会至今仍想着要回我娘身边去?!你们明知道她是个糊涂的,还要听她摆布,受了罪也只能说是自作孽罢了!”

谢映芬心中也是后悔得不行,低头绞着帕子,不敢反驳长姐的话。

谢慕林见状便劝谢映慧:“大姐,算了。他们姐弟俩也是初来北平,哪里知道这边的规矩习惯?又想着琴姨娘好歹在山东住过几年,比他们知道得多些,没想到琴姨娘也是个菜鸟罢了。四妹四弟已经知道错了,今后绝不会再犯,你何必骂他们呢?”

谢映慧板着脸道:“你以为我想骂他们么?哪个要跟自个儿的亲手足计较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我只是看不得他们明知道宛琴是个什么货色,还要听她摆布罢了!那种背主卖夫的贱婢,还要给她留什么脸面?留她在家里敲经念佛,不把人撵出去,就已经是看在她为父亲生了两个孩子份上了!”

谢映慧瞪了谢映芬一眼,甩袖而去。谢慕林只得安慰小妹:“大姐其实并不是生你们的气。”

“我知道。”谢映芬低头哽咽道,“姨娘这两日偷偷打发人上外头去,想要找到曹家在北平城里的耳目……银杏本来就是我的人,她出门前肯定要跟我报备的,我心里清楚得很。我甚至还知道,姨娘不但派了银杏,还在私底下企图收买她院子里从外头雇来的仆妇。她不知道那些仆妇都是听太太调配的,不会为了她那些许财货,便坏了内宅的规矩……姨娘自以为隐秘,其实家里人人都看出她包藏祸心了。四弟病着,我根本不敢告诉他,只能独自一人去给父亲与太太请罪。我都快没脸见人了!”

忧虑

哪怕谢映芬早就知道自家姨娘暗地里跟曹家纠缠不清,内外勾连,她甚至还派了人去盯梢姨娘,但这件事总体还算是隐秘,只要知道的人不多,再丢脸也是有限的。

她万万想不到,宛琴姨娘会照着从前在江南时的习惯思维与做法,收买身边的侍婢、仆妇,企图与外界联系。

在宛琴无法轻易出门的情况下,这种做法倒也不算有错。她出身于勋贵公侯之家,本就习惯了这种使唤下人去做事的风气。一般富贵人家里的奴仆们,只要是能为主人效力,还能得赏赐的,十个人里有九个会抓紧机会,尽全力把事情办到最好,剩下那一个则是因为太蠢,根本没听明白主人的意思,并不是不愿意去做。

可问题是,谢家如今住的是官邸,府中做事的男女仆妇们,并非个个都是谢家私仆,还有许多是从本地人家里雇来的良民。别说是雇主轻易打骂不得他们了,这良民本身若是不乐意,他都不一定会愿意听主人家的差遣。主人家倘若有违法律令之处,他往往会做首告之人。这个制度,本来就是早年北平地方高官与燕王府联合想出来,控制官员、监察官员用的。

若是个初来乍到的外地官眷,糊里糊涂地把自己院里的粗使婆子当成可以收买的小人物,让她做些不合规矩的事,她才不会为了些许赏钱就替人隐瞒呢!倘若因为贪财而对不法之事视而不见,将来官府查明了,犯错的良民兴许就会失去继续在官邸中做事的资格,甚至连亲属与后代子孙,都不能再从事这项相对轻松高薪的体面工作,那就亏大了!

宛琴自以为下了血本,用重金收买自个儿院子里的粗使婆子做些跑腿小事,只是不许她告诉旁人罢了,没想到那婆子反而觉得她鬼鬼祟祟的很有问题,又因为石婆子之事,对宛琴没多少好感,索性反手就向主母文氏告了密……

谢璞那边得了消息,又有次女谢慕林与四女谢映芬的事先报备,早已命人暗中盯紧了宛琴,就等着她联系上曹家耳目,便可暗中做文章,利用那些曹家爪牙,往京里送些似是而非的情报,误导曹家不怀好意的人了。宛琴还一无所觉,一心只为迟迟未能找到曹家在北平的暗子而烦恼。

不过,托她出不了门的福,她要使唤其他人去帮忙打探消息,自然要告诉那些人,她想找的是谁。于是,谢璞这边便知道了,曹家在北平城里的暗探开有一家铺子做驻点,是买卖各色绸缎衣料的,店名唤作“绮罗坊”。

宛琴不记得绮罗坊位于何处,却知道掌柜姓罗。她让院里婆子去帮忙找人时,说这罗掌柜的娘子是她同乡。谢璞那边一听说,便猜到那罗掌柜之妻,八成也是曹家出身了。

他在北平任职布政参政一职三年有余,平日里处理的公务多与民政相关,再加上文氏时常与他闲话家常,因此他倒比宛琴更早知道那“绮罗坊”是什么来头——那是一家位于正阳门大街繁华地带的绸缎铺,开业有两三年了,生意极好,许多官宦人家都是他家的熟客。虽说谢家自用的衣裳料子多是从自家铺子里拿的,但送礼用的料子,也没少光顾绮罗坊,文氏还曾经叫过他家掌柜娘子送货到府中供自己挑选呢。绮罗坊的掌柜夫妻时常出入各家官邸,倘若他们真的是曹家的耳目,那还真是个麻烦。

谢璞立刻就告诉文氏,这家铺子极有可能是曹家产业,提醒她今后不要再召他们上门了。文氏也有几分后怕,却又不敢声张,只与谢映慧、谢慕林与谢映芬三人提起,让她们日后若要出门逛街买衣料做衣裳,就尽可能避开这一家。至于谢映容,她本来也没有这种自由,告诉她也没什么用处。

知道实情后的谢慕林首先担心的是北平的种种消息可能早就通过各家官眷的嘴,传到绮罗坊一众人等耳中,然后泄露给曹家人,也不知燕王府与谢家从前已经吃过几回亏了。

谢映慧心中恼怒无比,原以为到了北平后就能彻底摆脱曹家,没想到曹家人竟如此难缠,还立刻想到这罗掌柜夫妇若是奉了东家之命,往北平各官宦人家传些谢家人的闲话,岂不是会害了她们的名声?!这点需得小心提防才好。若是能使个法子,干脆利落地堵上绮罗坊众人的嘴,让他们没法再四处传谣就好了。只可惜父亲谢璞未必会行这等雷霆手段,她只能暗暗提心吊胆。

谢映芬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宛琴不知轻重的行为,不但连累了全家人,还可能害了自己的性命。她大约以为,自己只是在小打小闹地跟曹家旧人通个信、见个面而已吧?因为被正室文氏勒令对一个粗使婆子赔礼道歉,连亲生儿女都不站在她这边,认为她本来就做错了,赔礼是应该的,她心里觉得深受屈辱,怀念起从前在后宅中地位仅在主母曹淑卿之下、连平妻文氏都不放在眼里的风光日子,才想要找到从前的故人,盼着能得到故主的权势支持,好改变她如今的境况……

可这样的想法本就是错误的!谢曹两家早已反目,身在谢家却想要借曹家的势,对主君、主母施压,何其愚蠢?!若宛琴只是寻常犯个蠢,也就罢了,偏偏曹家却不是好相与的。曹家对燕王府忌惮已久,能安插在北平城中的耳目又怎会是小意思?光是看这绮罗坊众人日常出入各家官邸的行径,谢映芬便知道,这事儿一旦曝光,肯定会闹大。到时候,就算燕王府不屑于跟妇道人家计较,谢璞看在儿女面上不对宛琴赶尽杀绝,其他官员也未必乐意轻饶了她!能不公开罪名,只用一根白绫,悄无声息地死去,就算是好的。若是连这样的仁慈都不可得,要被官府拉去明正典刑,谢璞夫妻绝不会阻拦,那就真真生不如死了!

谢映芬每日如坐针毡,同时还要照看生病的胞弟,却又不敢把自己知道的秘密往外说,如此煎熬,倒把自己折腾得越发憔悴了。知情的大姐谢映慧对她是恨铁不成钢,认为她没必要对生母宛琴再有留恋了,自然也没必要自我折磨。知情的二姐谢慕林只能劝她宽心,但更倾向于让宛琴坦白从宽,省得旁人还要费力气去盯梢跟踪,可谢映芬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她的姨娘不是这种聪明人,能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应该站在哪一边……

眼看着谢映芬的精神一日比一日差,姐妹们好话歹话都说尽了,也没法劝说。终于,宋氏被惊动了。她与谢梅珺讨论过之后,便在晚上命人请了谢璞过来:“关于芬丫头,我有一件事要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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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璞微微皱起了眉头,沉思了好一会儿,方才开口道:“母亲看中了映芬,自然是她的造化。映芬也是儿子的亲骨肉,儿子自然是盼着她好的。她姨娘虽糊涂,却也牵连不到她与涵之姐弟身上。这一点,母亲尽可放心。”

说实话,宋氏与谢梅珺在前来北平之前,就与他通过信,探问过谢映芬的婚事。当时谢璞心里就有预感了,如今听到宋氏提出联姻建议,他并不觉得意外。他只是有些惊讶,嗣母竟然会因为关爱谢映芬,愿意为其生母宛琴求情说好话。

他素来不把宛琴与她所生的一双儿女视作一体,一来是因为他们母子三人分离多年,两个孩子都聪慧明理,与宛琴性情品行都截然不同;二来,也是因为谢映芬与谢涵之并未受生母蛊惑,处处反对她亲近旧主,还主动出告宛琴私通曹家之举。谢璞虽然待庶出的子女不如对文氏所出的儿女那般疼爱看重,但也不是什么渣爹。孩子孝顺明理,他当然会好好对待他们,尽为人父亲的责任。不会因为宛琴犯蠢,就迁怒到孩子身上的。

谢璞本来并不觉得,处置了宛琴,会对她所生的两个孩子造成什么影响,没想到宋氏今日会忽然劝他高抬贵手。

宋氏却道:“芬丫头与她兄弟都是老实孝顺的孩子,虽然与琴姨娘相处的时间不长,却依然有极深的孺慕之情。若不是琴姨娘自己糊涂,一再做些让两个孩子失望的事,他们也不会屡次逆生母之意了。眼下虽说芬丫头深明大义,知道琴姨娘做的事不对,即使有什么不好的结果,也是她咎由自取,可若琴姨娘真个有了好歹,她心里也不会好过。再者,她与涵之终究是琴姨娘所生,若是让外人知道了琴姨娘所为,迁怒到两个孩子身上,他们岂不冤枉?因此,虽然琴姨娘糊涂,你们也有心要钓鱼,但只要鱼上了钩,那饵料,你们弃之一旁就是了,倒也不必宣扬得人尽皆知,牵连无辜。”

谢璞道:“宛琴倒也没做什么天怒人怨之事,她只是愚蠢盲目,看不清形势,一心认定曹家富贵权势无匹罢了。真正会惹众怒的,其实是她企图联系的人……”也就是那家名为“绮罗坊”的曹家绸缎铺。那家铺子的人出入北平各大官宦门第、世家大族,想必探得了不少宅门内情,然后传给曹家,让曹家拥有了这些人家的情报,还可能掌握到了威胁他们的筹码。

这当然是极犯忌讳的事。

不过,由于绮罗坊开业的时间并不长,他们在北平城里也还没发展到称霸业内的程度,只不过是因为长年有上等江南衣料出售,所以引得不少富贵人家光顾罢了。跟他们争生意的老字号还有不少,就算少了他们家,这北平城里的达官贵人也不是就没好料子可用了。

谢璞想了想,便道:“想必那些人家内宅里,与绮罗坊熟悉,有意或无意泄露了自家消息的人也不少,宛琴若非曹家出身,也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没什么出奇的。母亲既然担心她一旦出事,会影响了两个孩子,连累孩子的名声,儿子会吩咐下去,让下面的人行事时小心些,不要太张扬了。事后也不必让外人知道宛琴都做了些什么,我们夫妻私底下处置了她便是。对外,就说她是得了急病而去,又或是要为儿女祈福什么的,反正,不会叫人嚼舌头的。”到时候,只怕这北平城里,有类似结局的内宅女子并不在少数,不会有人特地注意到宛琴头上。

宋氏闻言叹了口气:“看来你们是想借琴姨娘的口,给曹家传些错误的消息了,否则,如今已经探明了曹家耳目所在,又何必再让琴姨娘去跟他们接触?若真的不想让她犯下大错,连累儿女,直接让她连犯错的机会都没有就是了,用不着放纵她去钻空子。也罢,你有公务在身,自然有你的考量。不管琴姨娘做了什么事,是否会牵连儿女,我今日既然提出了婚事,自然能庇护住芬丫头这个外孙媳妇。

“只是有一点,芬丫头只要顺利嫁为人妇,受生母牵连便不重了。可涵之又如何?他总归还要考科举,在外行走,结交朋友的,即使能在竹山书院存身,也得能在士林中立足才行!你别总是事事想当然,以为不会影响孩子,就真的不会影响了。世间人心,岂是你一句话就能说定的?”

谢璞有些讪讪地赔着笑,犹豫了一下,道:“儿子会再回去好好思考此事,届时定会给母亲一个满意的答案。”

宋氏叹道:“我也不是在逼你什么,只是不忍心看到芬丫头日渐憔悴罢了。因为她是个孝顺懂事又顾全大局的孩子,才会把自己折磨成这副样子。”

谢璞只有低头应声的份。

回到正屋,他才摒退了左右,把宋氏的话告诉了文氏,发愁道:“这可怎么办呢?燕王府那边早就发现了宛琴这个饵,早就想要拿她去钓曹家的暗子呢。虽说如今我们已经知道了一个绮罗坊,可天知道还有没有别的耳目?倘若不能确保曹家在北方的耳目统统落入王府掌控,令曹家有机会在暗地里操纵官民在北平做些见不得光的事,别说燕王府了,便是我们这些朝廷官员,也会头疼得很!“

文氏想了想:“宛琴本来也不是特地到北平来给曹家做奸细的,只是存了私心,想要利用曹家权势,为自己谋利罢了。当年她会在老爷遇难时,选择站在谢家这一边,而不是帮着曹家陷害老爷,可见她为了芬姐儿与涵之这双亲骨肉,还是分得清是非黑白,舍得下荣华富贵的。眼下亦是同理,只要让她知道,忠于老爷,她的儿女才会有好前程,曹家绝不是什么可信的依靠,她应该是不会犯下大错的。”

谢璞摇头道:“没那么容易。她是公侯门第里的家生子,她所认为的儿女好前程是什么?至少也得让两个孩子联姻高门,涵之仕途顺畅。可芬姐儿叫母亲看中了,已是定给了淳哥儿;涵之体弱,如今只是童生,连个秀才功名都还未考得,我要怎么给他们安排令宛琴满意的前程?当年是生死危难之际,她分得清孰轻孰重,知道一旦我入罪身死,两个孩子便再无前程可言,方才做出了正确的决定。如今……她不知道曹家未来是绝路,顶多以为只是帮曹家传几句话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能让两个孩子得到她所认定的好姻缘,便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她哪里知道自己其实在干什么呢?”

他沉思片刻,便冷笑道:“也罢。孩子们的婚事,我也不必着急告诉她知道。倒是京城那边,曹家前景不妙,我可以把曹家的一些近况,跟她说一说。若她能及时醒悟,主动招供,我也不会不给她一个机会。到底,她给我生了两个好孩子呢,只当是看在孩子份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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