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林 第411节
听了朱瑞的话，谢慕林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
虽然听起来皇帝的做法有些不人道，但说真的，他要是早狠得下这个心，也就不会有那么多麻烦事发生了。萧贵妃与三皇子之所以现在还能在皇宫里搞事，不就是因为皇帝对他们太过宽宏大量了，除了软禁与撵走大部分粗使仆从以外，什么都没做，所以让才他们有机会钻到空子吗？！
谢慕林早就觉得，皇帝虽然对太子也挺心软的，但对三皇子真的是心软得不象话。要不是他没有改变让四皇子成为储君的主意，谢慕林都怀疑三皇子才是他最心爱的儿子，萧贵妃才是他最真爱的女人了！
谢慕林心中啧啧两声，面上倒是没有露出异样，只微笑着问朱瑞：“这么说来，三殿下或萧贵妃身边的人里，一定有人供出了重要的证词吧？”这么阴险狠毒不念旧情的主人身边，又怎么可能会有全员仆从忠心不二这种事呢？多半耳濡目染之下，也跟自家主人学会了自私自利吧？
朱瑞给了妻子一个肯定的回答：“有八个人招供了，当中不乏心腹之辈。”
当然，这八个人里并不包括萧贵妃那两个最受看重的心腹大宫女，也没有三皇子身边最受看重的大太监徐德旺，可光是他们八个人的供词，也足以让三皇子与萧贵妃元气大伤了。他们在宫中仅剩的人脉网络全都被供了出来，包括曾经在逼迫乔贤妃宫中那名自尽的宫女帮他们做事时所利用过的所有人在内，当中甚至还有一个在玄武门任职的侍卫队长！这绝对是皇帝事先没想到的。
朱瑞提起这个人，就忍不住叹气：“他是萧家老太爷生前旧部的遗腹子，早年受过萧家恩惠。本来他无意掺和皇子间的争斗，可萧贵妃找上了他，百般劝说，还拿早年萧家对他的恩惠说事儿，他才不得不答应帮了她这一回。但他也跟萧贵妃说了，这一回过后，他就不欠萧家什么了。然而他大概也没想到，就这一回，便足以葬送他的前程了吧？”
这名侍卫队长当场就被革了职，接下来还得在大牢里待一段日子。就算将来会平安无事地放出去，他也不会有什么好前程了。他原是家中长子，父母皆早亡，底下还有好几个弟弟妹妹需要他帮衬，丢了宫中侍卫的职位后，他的日子定会过得很艰难。朱瑞十分替他可惜：“若是萧将军提前知道这件事，绝对不会让他答应帮萧贵妃的。”
不过朱瑞从小就跟他认识，所以也帮着说了说情，估计对方在牢里不会待太久，之后还是有望无罪释放的。朱瑞打算多劝劝他，要是能知道什么萧贵妃隐瞒的秘密，供出来的话，一定会对他有所帮助，至少不要让自己混成个罪人呀！总要替弟妹们的前程着想一下。
谢慕林问朱瑞：“既然萧贵妃与三殿下在宫里的人脉都被查出来了，那在宫外的呢？”
朱瑞忙道：“这一点倒是要托萧将军与萧少夫人的福。他们主动把家中帮忙传递信件物品的下人送到了我父王这里，时间比乔贤妃的宫女上吊自尽还要早一晚上，虽说有些丢脸，但至少没有惹火烧身。皇上这回倒是不怀疑萧将军参与了此事，只是抱怨他御下不严罢了。”
其实萧明德将军管家不行，这是一直以来的传统了。他家里的妻子儿女好象就没几个是真的听他话的，真有心要与他对抗时，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他也同样是个对亲人狠不下心来的人呢！
只是经此一事，萧明德将军也觉得自己一家不能在京城再待下去了。就算他不想再掺和三皇子的任何事，只要他管不住家里的家眷和下人，那萧家早晚会被三皇子连累死的。如今萧琮去世已经将近七七四十九日了，他决定要给儿子出殡，到时候把全家人都拉到城外去，将军府则闭门谢客，让下人看好宅子，除此之外不要跟任何外人接触——萧将军打算把家里亲近萧夫人、萧琮与萧琳的下人全都调走，只留下儿媳妇萧少夫人的人看家，听起来似乎更可靠些。
朱瑞说到这里，又忍不住叹了口气：“三殿下对于萧家真是打算利用到死呢他就没为亲舅舅一家考虑过么？”
谢慕林忙问：“那其他人呢？比如那个叫连珠的还有三殿下在宫外的那些人手”
朱瑞道：“自尽的那个宫女去过的小店全都被查封了，店里的人，还有常往店里去的身份不明之人，皇上也吩咐下去，命官府全数收押了。连珠一家早就叫官府通缉了，只是跑了一人，眼下还在搜捕中。之后还得细细审问抓到的人，得弄清楚三殿下在宫外到底还有多少党羽才行。不过，我觉得这事儿有些麻烦。除非那个徐德旺会开口，否则也不知道要等到几时，才能把这件事查清楚。”
谢慕林理解他的意思。三皇子最风光的时候，拉拢到的宗室皇亲、勋贵武将，可不是一两人而已，算起来怕是至少有上百个！而这些人又各自有家族亲友与交好的势力。虽说他们只是比较松散的联盟，但未必不会提供一点小小的帮助。替三皇子安置几个下属又怎么了？只要不被人查出来，那就不会牵连到他们身上，这些人的算盘打得精着呢！
皇帝是不可能把这些人全都清查一遍的。他不但没有这个魄力，也没有这个时间。
谢慕林也忍不住想要叹气了：“现在除了继续控制住三殿下与萧贵妃的行动以外，似乎也没别的法子可想了？等到皇上正式下旨册立了四殿下为储君，三殿下应该就会稍稍消停些了吧？说起来皇上打算怎么处置他呢？”
这点朱瑞也回答不上来。没有明确的罪名与证据，皇帝可以随心情降低后宫妃嫔的位份，更换宫中侍从的岗位，这些事，外臣都没有资格插嘴。但若是皇帝想要处罚一名皇子，那就得有个能说服外人的理由才行。这个理由当然不能是逼死了一个宫女，也不能是怀疑三皇子对谁下了毒，没有证据，这些都是没意义的。
可要是什么都不做，继续让三皇子享有人身自由，将来新君继位后，甚至还会给他封个亲王爵位，放他出宫开府，建立自己的势力什么的那只是给自己找麻烦而已。
皇帝也许会对亲生儿子心软，但四皇子会纵容一个不友好的哥哥给自己添乱吗？
准信
四皇子当然没那么蠢。
他是怎么跟皇帝说的，朱瑞与谢慕林都不知晓。但第二天一大早，朱瑞就再次被传召入宫，分配了新的任务。
前一天他才奉命带走了三皇子的侍从以及被其拉拢的那名玄武门侍卫队长，今天他又再次来到了三皇子所居住的东五所，把从京西大营调过来的人手安排在此处，从三皇子寝宫院子的大门到每个前往他住处的路口，还有整个东五所的外围，以及从各个路口前往东五所的必经之路，全都安排了岗哨。每个岗哨都是四个人，就算有人企图收买，也没那么容易同时成功收买四人！
这是皇帝最新的命令。看来光是把儿子软禁在自己的寝宫，撤掉他所有用惯的侍从，皇帝依然觉得不够保险，务必要把人团团围住，完全断绝他与外界联系的希望才行。而且皇帝对于宫中禁军侍卫三番五次有人被三皇子收买利用一事，感到十分恼火，也觉得没什么安全感，所以，他让朱瑞把京西大营里的精兵调过来看守三皇子，觉得这些人应该比禁卫那边可靠些。
当然，朱瑞也不是随便挑人的。虽说京西大营的人，感情上天然偏向萧家，但萧家有萧明德与萧琮父子两人，都曾经在京西大营主事过，他们各自的部下在很多事情上的想法未必相同。朱瑞这回挑的都是萧明德的死忠，而且是不爱争权夺利的老将为主。
萧琮当日在京西大营拉拢人手，替三皇子站台时，萧明德就表达过反对态度。他的旧部自然是与他一条心的，还私底下絮叨萧琮有违父命，是个不肖子。不过他们不会给萧琮使绊子，萧琮也不会特地跟他们过不去，免得惹恼了父亲。等到萧琮不明不白地死在宫中，这些曾经恼恨过他的叔伯们便忘了他曾经的错处，开始埋怨三皇子坑死了亲表哥，却连露个面上个香都不肯，简直就是过桥抽板，太过无情了！
虽说三皇子是萧家女所生，但他在这些萧明德旧部的心目中，份量还未必有另一位萧家女所生的朱瑞重。至少朱瑞自小是在萧家长大的，从小管他们叫叔叔伯伯，长大之后认祖归宗了，也依然待他们恭敬守礼，并且跟萧明德将军保持良好关系，萧家办丧事时会上门祭拜，萧家遇到难处了，也会伸手帮衬一把，怎么看都比三皇子那个没心肝的强得多了。他们愿意亲近朱瑞，在朱瑞来到京西大营做监军时，配合着新总管金鹏将军整顿全营，压制想要生事的刺头。而朱瑞要调他们去看守三皇子时，也曾经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跟他们分析明白了，还带他们的代表去见过萧明德，确认了萧明德的态度，所以，他们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职责，不会因为三皇子的生母是萧明德之妹，便对他网开一面。
三皇子发现看守自己的人是京西大营来的，而且是萧明德将军的旧部之后，也曾经试图向他们哭诉自己的无辜与委屈，希望他们能给他提供一点方便。
他当时是这么说的：“母妃素来与乔贤妃不和，担心日后乔贤妃母凭子贵，会报复于她，因此无论如何也想要再争一争。我身为人子，除了遵从母命行事，还能如何呢？可我当真没有做过伤害皇父与兄弟之事！父皇是因为恼了母妃，才迁怒于我的。我若不向父皇解释清楚，只怕就要冤死在此！诸位叔伯们都是我舅舅的旧部，可以说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求你们帮帮我吧！”
当时守在他寝宫院子正门外的两位武官听得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事情真相如何，他们都听朱瑞说过了，自然是跟三皇子所言差别极大，怎么看萧贵妃都象是被儿子怂恿着干了蠢事的。如今三皇子为了推卸责任，连亲娘都不放过了么？想想萧贵妃也是萧明德将军的亲妹妹呢，为了儿子不惜跟亲兄长反目，如今又落得了什么结果？
两位武官对视了几眼，心中都在暗叹。其中一人冲着三皇子露出了眯眯笑眼：“殿下放心吧，皇上英明神武，不会冤枉了谁的！皇上也不是要伤害殿下，只是一时在气头上，才会让殿下在院子里反省罢了。等到皇上气消了，自然会召见殿下。殿下不必心急，老老实实在此待些日子，什么都不必做。只要你够乖巧，皇上自然能明白你的孝心。等皇上明白你是个孝子了，就不会再让我们守在这里了，想必萧娘娘也会回复贵妃身份吧？所以殿下不必着急的”
三皇子怎么可能不着急？可他对着这两个武官，又不肯能说出心里话，无奈之下，只得回了自己的房间，就连发脾气，都不敢象过去那般随心所欲了。如今他身边可没有心腹帮忙遮掩，前来侍候他的都是皇弟四皇子的侍从，天知道他们看到他发火，会不会密报四皇子，好让后者到皇父面前告自己的黑状呢？就算他什么都没干，也还得防备弟弟故意编造谎言中伤自己呢，所以，他绝对不能再给弟弟提供攻击自己的把柄了！
三皇子这回可总算消停了。朱瑞也因为安排得周全，得了皇帝的嘉奖。这一回，他总算得到了皇帝明确的许诺，表示等册封储君的仪式结束，册立他为燕王世子的圣旨也会正式颁布下去了。
朱瑞回家后跟媳妇吐槽：“咱们夫妻俩就是冲着这份圣旨来的，这都半年了，总算有了准信儿！”
谢慕林也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王爷当初催着我们进京，我还以为来了之后不必待太久，你就能被立为世子了呢，没想到会拖到今天……”
朱瑞也忍不住叹气：“父王其实私下抱怨过，说皇上在这件事上不知为何总是拖拖拉拉的……若不是他一直待我挺好的，也愿意信任我，分派了许多要紧差事叫我去办，我还以为他真个嫌弃我是庶子，还想让自己的亲骨肉出继燕王府为嗣呢！”
谢慕林若有所思：“是不是因为三殿下近来让他太过失望的缘故？所以皇上连燕王府世子这个位置，也不打算为三殿下保留了？”
朱瑞嗤笑一声：“三殿下哪儿有本事能坐稳燕王府世子之位？就凭他那野心勃勃的模样，若是真的在储位之争中落败，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了北平，必定会利用燕王府麾下的兵力掀起动乱的！皇上但凡不想他的大好江山有所动摇，都不能给四殿下留下这么大的隐患！倘若他真的打算把三殿下出继燕王府，必定会随之下达新旨意，削弱燕王府的权柄。可这样一来，遭殃的岂不就是父王与我了？凭什么我们一家要为了三殿下受这样的委屈？！所以父王无论如何不能让三殿下到北平去。为了父王，我也绝对不能让三殿下抢走这个世子之位。”
谢慕林笑着拍拍手：“现在事情有了结果，我们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不过……四殿下立储的仪式是在几时来着？”
道贺
皇帝目前还没有宣布立储仪式的具体日期，似乎是有什么顾虑。不过朱瑞身为内部人士，怎么可能没有内部消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