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裴追始终看着我。尽管我看不请他的神情。
我低头笑了下,扬声说了最后一句话。
“一切都结束了,你也终于可以自由了。裴追,你我之间……
——一笔勾销,不必再见。”
一笔勾销,不必再见。
勾销……是曾有千般道不明的情绪,万种理不清的爱恨。
不再见……是因为想见,却又不得见、不能见。
时空轮转,旧时间线的十几年朝夕相处,再加上现今七年的孤灯影只,我这么一个半生刚愎自用、如今自食其果、命不久矣的人渣,却终于不合时宜地在此刻……忽然明白了那种看到裴追时,就会出现的奇异感觉。
酸楚、痛苦、笑、绝望。
纠缠在黑夜中的无数个梦,剜心换命、超越理性的疯狂……天地毁灭前的一次短暂纵情。
都是因为……我曾喜欢裴追。
我爱他。
裴追维持着要掀开那张纸的姿势。而我的手覆在他的手上。
说来奇异,以我如今的力道,他强势地推开我翻开画只是轻而易举的事。但他竟然就这么沉默地,由着我按着。
“你怕我看到什么?”裴追问我:“沈无,反面有什么?”
我露出无懈可击的温顺笑容:“什么也没有。”
我们僵持着。终于,裴追松了手,我立刻抽回了那张纸。
他却说:“别急。有条件。沈无,拿你这画上的秘密,换一个问题。”
这画原本就是我的,是他不问自取。我却没反驳,只是笑着将画纸收进了行李箱,弯腰拉上拉链锁上,然后顺便从桌上顺了两只带不走的苹果,用衣角抹了抹,递了一只给裴追。
裴追没动。我笑道:“小裴总何必这么严肃?我答便是了,吃点水果,放轻松些。”
裴追这才接了那只苹果。这东西在我这里放久了,成了润泽的深红色,倒有点像刚才画中的苹果。
那画里的苹果的颜色也很暗,因为当时这一笔是我割破手指,用鲜血抹的。
“我不能吃苹果。”裴追捏着苹果柄,随手把玩:“过敏。”
这次,我真的怔住了。
裴追自己不吃苹果。但从前餐桌上从不缺苹果。
——而且,更关键的是,如果他不能吃苹果,那么……最后那日,他那苹果是要带给谁呢?
那样不见天日的废土时代,果腹之物尚且种不出来,这些娇美的花和果子成了彻底的奢侈品,无用便最金贵。
犹记塔罗那丫头还戏称苹果为美人果。因为买这果子的代价,说夸张点就如烽火戏诸侯,荒唐博美人一笑。
而在一夜荒唐之后,裴追拿着这样一个金贵的废物出现在了我的阵前。
我捂住头,一瞬间记忆碎片像闪电般滑过脑海,这是被我遗忘许久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