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追总是敏锐的,沉默一会后,他问:“我发现你对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似乎格外有耐心些。是不是和童年回忆有关?说回你的梦吧,梦里是什么趣事。”
“梦里后头光怪陆离,但开头应当的确是我小时候的事,虽然可能不算是什么趣事。”我喝完最后一口豆浆,等他来拿空杯子。
“和我说说,从前都没听你聊过童年时候。”裴追接过杯子:“还想吃些什么吗?医生说流食是可以的。”
我并不太饿,而且总怕吐血,因此摇了摇头。
“因为我自己都记不太清了。”我笑着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十三岁前的记忆,我记得很模糊,只有些残留的碎片回忆。还以为是少时懵懂,太不长心的缘故……如今回想,却应该不是。”
我三言两语简单和他解释了那日大火起因、清理怪物,还有最后怪物与我说的那几句话。
“他们说,会来到现世与我有关。”我看不到东西,索性阖目养神:“我担心……”
我担心,是不是这段遗失的记忆里是否真藏了什么致命的秘密。
“没什么可担心的。”裴追忽然打断我:“你什么也不必想。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治病。”
他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强硬,我愣了一瞬,然后终于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
那日大火危急,我为劝裴追放弃涉险,情急之下才打乱计划,说出了身患绝症之事。
方才初醒,裴追似乎态度自然,甚至比先前更平和一些,我便没有多想。
仔细想来,这才是最大的异常。
“治病?”我缓缓道:“医生没和你说吗?我这病治不好的。即使手术,也几乎都会在一年内复发,难逃一死。而且我已经严重扩散,应该都没有手术指征了。”
沉默。
我看不到东西,也听不到声音,心中便跟着烦躁起来,勉强起身摸索着,却没碰到裴追的手。
“沈无,你信我。”裴追的声音在稍远地方居高临下的传来,他轻轻地、一字一顿道:“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
这样笃定、这样年轻气盛,即使我全盛之时也未有过。我隐隐感到不安,生怕他要来个什么不知死活的邪门歪道,立刻起身下床,想叫他说清楚。
然而,我甚至都没站起来。一下床,膝盖便是一麻,然后又是一阵刺骨钻心的剧痛。我支撑不住,单膝跪在地上。
裴追仓促地揽住我,想将我环抱至床上。我轻轻推开他的手,摸索到病床护栏,勉强撑起身。
“裴追,我只说两点。”我垂眸道:“一、你会的那些东西都是我教的,无论你想干什么,我有办法不让你成功。二、即使你当真成功,若你不在了,我当自裁以殉——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做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