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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寒气纵横,连窗棱和床柱上都结满了冰霜,地上绘製着百草堂特有的阵法,渡厄居于阵法中心。
他双腿盘起,坐于塌上,敞开的胸襟下的胸前大穴扎着银针,而公西白凝端正地跪在床边,周身缭绕着刺骨的寒气。
公西白凝轻声道:“您醒了。”
风停渊微微叹气,挟下胸前的银针,俯下身子,一手拢着宽袍,一手按在公西白凝的肩头,声音温润微哑:“这对我于事无补,还会损伤你的寿命,不要做了。”
他掌心灌入一股暖流,几乎瞬间驱散了公西白凝身上的寒气。
公西白凝身子一软,歪坐在垫上,眼眶一红:“您为什么非要收復渡厄?为什么要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为什么还要一直留她在身边?您明知道她这样危险!”
风停渊长发披散,闭目运气,轻轻吐息,声音平静淡漠:“公西白凝是么……辛苦你了。”
公西白凝眼前被泪水漫得模糊,定定看了他一眼。
和她无数次跪拜过的雕像一样,清虚仙君矜贵清冷似凡人心中的神祇,高高在上,一尘不染,如坐云雪,可望不可即。
他自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即便是百草堂主在此,也不能质疑他的决定。
是她逾越。
她垂下头,伏地身子,恭敬拜过,淡淡一滴泪水洇湿了青袍,低声道:“我去为您煎药。”
她轻轻退到门边,鞠了一躬,合上门。
风停渊缓缓抬睫,看向墙角的红衣女孩。
她委委屈屈地缩着身子,挤在一张又高又窄,看起来就极为坚硬的高脚凳上,头抵在墙上浅眠。
看起来像是好几天没有睡觉,眼角带着虚弱的乌青,小脸更瘦了,垂下的发丝掩着尖尖的下颌,连原本合身的红裙都显得松松垮垮。
最显眼的是手腕和脚踝束着的锁链。
那锁链是金色的,刻有百草堂七叶草的标志,是他们代代相传的缚魔索,紧紧束着纤细的足踝,沉重地丁零当啷拖在地上。
危险……吗?
他在八苦鼎里,看到了完全意料之外的东西。
这一次金银双戒的置换,瞬间将他扔进了蜘蛛巢穴,那一刻他就知道这是小怪物的心魔,年幼的她被蛛群淹没,蜷缩在巨大的蜘蛛白茧中,一点点在黑暗中被腐蚀。
可是,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幻境没有停留在这里。
魔火肆虐,闻讯赶来的九首螣蛇衝入老巢,长尾劈开蛛群。
他曾见过妖尊乌九率群妖下山的模样,如黑压压的潮水涌过村庄,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九首螣蛇的真身盘踞起来如山峦般庞大,蛇尾一扫就能荡平一整个村庄,曾一己之力屠遍天元宗上下一千八百人。
他从未见过残暴的妖尊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