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玩具
“咳咳……”时文柏捂住口鼻,连喘带咳,还不忘嘀咕,“早知道我也戴…咳咳……”
唐安道:“门开了。”
所以,这里确实是先驱者文明·格伊莱的遗址。
唐婉慈,他的母亲,留下那段旋律,是为了今天的他能够成功踏入其中吗?
嵌在石壁内的石门如今不见踪影,与它相连的石壁满是裂纹,洞口扩大了不少,朝内望去,是幽深不见底的黑暗。
像是个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
里面……有什么在呼唤他。
令人心悸的冰冷在唐安的颈侧一闪而过,激得皮肤上的寒毛立起。
“开…哦,咳咳……”
时文柏轻拍胸口平复了呼吸,看着新鲜出炉的通道,笑了一声,“所以它是听到我们说要破门,才开的吗?”
“声控装置识别运作可能需要时间。”唐安深吸一口气,压住脑中杂乱的思绪,“走吧。”
外环昴宿星区,7星域,701恒星系。
银河联合公约组织总部。
不大的房间里简单摆着办公桌椅和一组沙发,坐在长桌后方的黑发男人安静地翻阅着面前的文件,另一个白发男人绕着沙发不停转圈,时不时抬起手腕对着光脑说上几句话。
“传送门传送门,你天天叫它就会变少吗?你是不是忘记我们的身份了啊!军部议会养了那么多兵也没见他们动起来,你着什么急……啧,我看你还是先冷静冷静再找我聊吧,再见。”
白发男人气得顾不上礼仪,直接挂断了通讯。
他又绕了两圈,走到办公桌前,双手撑在桌面边缘,“渊启,我们境内的传送门数量有没有变多?”
“比上个月多了一个,”渊启,联公约的副首领,放下手里的文件,“是掠夺者的通讯?”
“对,加拉赫那家伙希望我们组一支联合舰队,去清剿那些莫名其妙出现的‘传送门’。”
白发男人,禾舒宜,联公约的首领,苦恼地揉了揉后脑勺,“三年了,这些闪着光的空洞一点异常都没有。真出什么事,也是军部议会的那帮人该操心……
“站在帝国的角度看,联公约和掠夺者都是割地的叛军,她那么积极做什么。”
“掠夺者的成员里本就有很多老弱妇孺,帝国的清剿不停,加拉赫压力很大。她多半只是想从我们这里借兵,过几天我和她谈谈。”
渊启话音一顿,问:“时文柏那里没消息了吗?”
“没有,”禾舒宜抱怨道,“我早就派人到接应坐标去了,结果等了一周都没见他的影子,消息也不回,那家伙就跟突然蒸发了一样。”
说到这里,禾舒宜突然嘶了一声,“他这次惹到的是那个威尔科特斯,不会已经凉了吧?”
“威尔科特斯很少亲自动手杀人,时文柏能逃出来一次,就算又被他抓回去了,应该也不会……”渊启哽住,“哨兵和向导很容易就能擦出火花吗?”
“据我所知,是的。”禾舒宜点点头,“但时文柏问起威尔科特斯的信息的时候,咬牙切齿的,不像是对那家伙有好感。”
他侧身,手臂用力坐上了长桌边缘,“现在到处都在用人,我让小邱他们撤回来吧,不等时文柏了。”
“我觉得……”渊启思索了一会儿,摇头,“再等等。”
“等可以,但我觉得他不会来的,更别说加入我们了。”禾舒宜对渊启的计划不抱期待,“他曾经是军部议会的将官,加入‘叛军’会被戳脊梁骨的吧。”
“他曾经两次接下种族灭绝的任务,哪次不是在星网上被骂惨了,你看他像是在意的样子吗?”
渊启的指尖轻敲桌面,“我也不需要他‘加入’。我们没有正面和帝国长线对抗的力量,一位走到末路的哨兵,s级……用得好的话,可以成为我们打翻棋盘的关键。”
“行吧,就按你说的做。”禾舒宜打了个响指,“接应的人继续待命,我也继续每日任务——给他发消息。”
时文柏打了个喷嚏。
那些混杂了细碎矿物粉末的尘土好像还扒在他的鼻子里,让他有些鼻塞。他捏着鼻翼左右揉了揉,把紧接而来的第二个喷嚏憋了回去,蹲下,单手在地上布设照明装置。
柔和的白光一点点地将结霜的地面、耸立的巨石、光滑的穹顶、成堆的碎石瓦砾和散落在各处的小圆球展现在两人面前。
“……像个罐头。”时文柏道。
哨兵的话让唐安收回了观察环境的视线,问:“你饿了?”
“不是,老板你看这个平滑的顶面和地面,”时文柏朝上指了指,又指向地面,“这整座遗址讲不定就是个被埋在地底深处的空罐头。”
“你挺会联想的。”
唐安拿出湿巾擦掉眼睫毛上的灰尘,再擦干净手指,从口袋里取出一副黑色的皮质手套带上,走了几步,弯腰捡起地上的圆球,道,“也挺会进入角色的。”
在舰船上是、现在也是,好像无论面对怎样的环境,哨兵总能快速融入。
“什么角色?”时文柏被他没头没脑的话搞得有点愣神。
“‘老板’喊得挺顺口。”
唐安三指捏住圆球,移到了右眼前方,闭上左眼,对着哨兵身边的光源仔细观察。
它是水晶石,棉絮状的内含物让它看上去浑浊,影响了品相。不过这片朦胧的雾的形状像一片羽毛,如果遇到了合适的收藏家,也能卖出个好价钱。
手指微动,水晶球在唐安的动作下偏转了一些,悬浮在水晶石中央迷雾正巧盖住了时文柏的身影。
确实……
能卖个好价钱。
“当佣兵的都是这么称呼雇主的。”
时文柏察觉到了向导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掩饰般地弯下腰,拍了拍裤腿上沾染的尘土,道:“或者……您希望我称呼您为‘长官’、‘大人’还是‘阁下’?”
唐安睁开左眼,把手上的水晶球抛向时文柏,“擦干净,放好。”
“哦。”时文柏接过小球在手里盘了几圈。
在矿区工作过的哨兵一眼就看出了这水晶球不值钱。
想不通唐安为什么要他把它收起来,不过既然唐安吩咐了,他就顺手抹掉了灰尘,把它塞进了背包侧袋里。
他朝唐安所在的位置迈步,才走出两步,就觉得踩到了什么。
“这里好像……”
时文柏蹲下摸了摸地面,鼓起脸颊朝它吹了口气,尘土四散、露出边缘规整的一道石缝,有一指宽,“该说果然是藏了东西嘛,毕竟,遗址是不可能空荡荡的。”
唐安刚才没发现异常。
他愣了一下,想明白了其中缘由——义肢的感知力比不过原装血肉。
按下从心口浮现的不愉,唐安走到时文柏身边,垂眸盯着地上的缝隙,“再试试声控?”
“还唱啊……”
时文柏抬头,视线在半空中和唐安交汇。
即使是从下往上这个死亡角度,即使是被过滤面具遮挡了下半张脸,向导看上去还是精致漂亮,纤长的白色睫毛亮晶晶的、扑扇着,看的时文柏心痒痒。
可能是这两天他过得太舒坦了,总想撩一撩虎须,时文柏勾唇一笑,道:“行,亲爱的想听,我唱几遍都行~”
“你23分的脑子终于坏了?”唐安皱眉,抬脚在不着调的哨兵的小腿上踢了踢,“要发疯别在这里发。”
“你不想听‘老板’,也不说喜欢什么样的称呼,我就都喊一遍……”
时文柏更来劲了,刻意压低了声线,语气婉转,“你不喜欢吗,亲爱的?…宝贝?或者再亲密一些……?”
哨兵的绿眼睛悠悠发着光。
向导有一种他下一秒真的会没脸没皮地贴上来,喊出惊天动地的称呼的预感。
商场政坛上的交锋总是伴随着利益的往来,唐安很少有这种和人单纯斗嘴的体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来接话,总觉得不论说什么都落了下风。
就在他思忖着怎么才能把话题转回正事上,时文柏先叹了口气,道:“感觉缺了点氛围,您要是真的喜欢这种py,下次做爱,我一定配合。”
下次?
这次回去之后,唐安要处理很多事,几年内都不会再离开帝星。除非时文柏愿意随叫随到或是“常驻”在他的别墅,他们见面的可能性很低。
他应该把哨兵一起带回去的。但和时文柏在一起的时候唐安总是感到失控,他又下不去手杀掉哨兵,及时止损远离是最好的选择。
唐安装作没看到时文柏抛来的媚眼,也没点破他们多半不会再有下次做爱,只是翘起脚尖在地上点了点,往后退了几步,催促道:“快唱。”
“早知道就录下来了。”
时文柏嘀咕了一句,起身也退后些许,盯着地上的石缝哼唱起来。
一曲哼完,他扭头望向唐安,“亲爱的,接下来要是还有声控机关,你要和我一起唱哦。”
唐安没理他,从口袋里掏出护目镜戴上。
逃避似的做法让时文柏咧嘴笑了起来。
他像是找到了向导“命脉”所在,弯腰凑得更近,在唐安的耳边调侃道:“亲爱的?”
地面传来强烈的震感,厚重的石壁缓慢上升,在缝隙中堆积了不知多少年的尘土飞扬,把站在一旁的两人完全笼罩在了烟尘中。
时文柏侧过身背对着升起的石壁,狼狈地闭眼、捂着嘴,止不住地咳嗽。
“咳咳,你怎么不提醒我咳……?”
护目镜宽大的镜片之后,白色的睫毛随着唐安眯眼的动作轻颤。
“我已经提醒你了,同样的亏能吃两次,活该。”
冷淡的声音从过滤面罩后传出。
“咳,你是不是在笑我?咳咳…别以为我听不出来!”
唐安察觉到了自己脸上的笑容,诧异地抿了抿嘴,“……没有。”
时文柏顺杆子爬,亲昵地用指腹抹掉了吸附在向导护目镜上的薄灰,道:“没有你眼神躲什么?”
下一秒,他的嘴就被唐安一把捂住。
“e……”悠远空灵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唔!”时文柏攥住了唐安的手腕。
“安静。”
说着,唐安更用力地捏住了时文柏的脸颊。
他屏住呼吸,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不属于他们俩的那道声音上,皱眉分辨各个音节。
“li——i————”
护目镜的镜片上逐渐泛起了一层水雾。
深埋在地下的石壁还在他们身旁缓慢上升,早前被哨兵安置在地面上的照明装置像是接触不良,闪了闪,在两人的视野中留下大片黑色的晕影。
黑影如山,像一只扭曲地躺在地上的爬行动物。
地面的震动在一声清脆的咔哒声后停止,视野恢复正常,不知来源的声音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唐安松开了手,和表情同样惊诧的时文柏对视,“你也听到了。”
“嗯。”时文柏迟疑地点头,“这里面可能有活的东西,也可能只是升降的时候机械构件传出的杂音。”
他看向身边浮起的的“罐头中的罐头”,手下意识地摸着刚才被唐安捏住的脸颊,“格伊莱最出名的是虚拟现实技术,我上次去的那个遗址,像个‘服务器机房’。这个地方的构造……有点古怪了。”
唐安没有接话,时文柏回头,看到了向导拿着湿巾认真擦脸的样子。
护目镜被他抬起压在头顶,过滤面具也被摘下来,倚靠固定绳挂在脖子上。湿巾将他脸上的灰尘擦去,露出白皙的皮肤,扫过眼周的时候,金色的眼睛会被上下交错的睫毛遮盖。
看起来意外地像哨兵曾经见到的、吃饱之后端坐着仔细梳理毛发清洁污垢的长毛白猫。
时文柏这才恍悟之前为什么能看到向导那亮闪闪的睫毛。
这事要是发生在时文柏以前的队友,或是雇主身上,他肯定要好好地用“擦了一会又要脏了”、“别浪费时间”之类的话槽几句。
面对唐安,他只觉得向导在这个灰扑扑的环境里,真是吃苦了。
但这是唐安“自找的”,时文柏站在原地安静地等待,视线打量着新出现的石壁,它们并不平整,零星布满了拳头大小的凹坑。
他很专注,没反应过来自己脸上也全是灰尘。
向导的皮手套不透气,刚才捂着他的嘴,呼吸间产生的水汽让他的嘴周围糊了一圈灰泥。
唐安擦干净脸,正准备把面具重新戴上,就看到时文柏脸上显眼的“胡须”,和小孩笔迹似的歪歪扭扭,有点好笑。
他看哨兵好像完全不打算擦脸的样子,想了想。
“时文柏。”
“怎么?”
时文柏回头,看到了撕开一角的湿巾,被戴着皮手套也不显臃肿的手指捏着。
唐安另一只手指了指嘴角。
哨兵了然,接过湿巾抽了出来,手指上的尘土把湿巾的一角染黑,他小心地把弄脏的部分折叠,用干净的那一角轻轻擦了擦向导的嘴角。
湿冷的触感已经落在脸上,唐安才眨了眨眼,“你干嘛?”
时文柏被问得有点懵,“不是你要我帮你擦脸吗?”
“我给你擦脸的,不是让你帮忙。”
“……哦。”
时文柏思绪流转,凭着哨兵优秀的视力,看到了唐安眉尾和颧骨处没有擦干净的灰尘。
他想着,既然已经在做了,就干脆帮忙帮到底,于是顺手又在唐安脸上抹了抹,“好了,现在擦干净了。”
抹完他也不嫌弃,直接展开了湿巾,随手把脸擦了一遍,再蹭掉手上的灰。
他的动作流畅,唐安还没来得及反应,时文柏已经把垃圾收纳好,神色自然地抬起光脑看了眼时间。
“差不多到饭点了,你饿了没?”时文柏说,“我有点饿了。”
湿巾留下的水痕干燥消失,擦过脸颊时的触感却久久不散,它没有同刺骨的冷风一起吞噬他的皮肉,而是带来了温暖的抚慰感。
唐安点了点头。
时文柏轻笑一声,“我还以为你会拒绝,催我先把奇怪声音的来源找出来呢。”
“吃个饭又不会浪费多少时间。”
就在唐安以为时文柏会从背包里随便掏一支能量棒出来吃掉的时候,哨兵利落地把背包卸了下来,放在地上。
隔热垫、气炉、锅、碗和折叠刀被快速且有序地码好,水袋被安置在一旁,紧接着唐安就看到时文柏变戏法似地从背包里抽出一个橘色的大袋子,看样子,是自带保冷效果的食物储藏袋。
唐安走了过去,确认了那一包确实是新鲜食材,有些无语,“带这么多……是不是有点夸张?”
“没有很多,”时文柏在地上铺了张毯子,坐下,一边鼓捣一边解释道,“差不多就是两人份两天的量。”
两天?
“给我带的?”
“嗯,你就待两天,这些也不重,没必要紧巴巴地啃干粮。”
时文柏打燃炉子的火,以氢气为基础的燃料在压缩氧气的助燃下,亮起淡蓝色的火光。
时文柏思忖着得先把不易储存的肉和绿叶蔬菜吃掉,余光瞥到了唐安发白的指尖。
算了,还是先煮点热水,或者干脆煮锅热汤。
伸手拿铁板的动作在半途中换位,他握住了四壁更高的小锅,架好,倒入净水等待煮开。
盯着跳动的火苗,时文柏恍惚间感觉时光倒流,回到了几年前
那时他还只是偶尔头疼和耳鸣、还能安然入睡,还没有被无休止的疼痛和疲惫折磨到要发疯的程度。
那时他还能接些有趣的佣兵任务,接不到任务就去找朋友们。
唐安屈着腿在整理好的毯子上坐下,“你做饭好吃吗?”
时文柏收起思绪。
向导身体前倾,抱着膝盖,单手支着下颌望着他。
白色长辫的发尾落在了毯子上,热气在唐安的脸颊上烘出浅浅的粉,火光给他额前的碎发镀上晃动的浅蓝。
四周的光线算不上明亮,照得唐安锐利的眉眼线条柔和了几分。
丝毫看不出他是个挥挥手就能影响帝国局势的当权者,更不像是会做出绑架、囚禁这种事的人。
“为什么不回答我?时文柏。”
向导的语气不太高兴,清冷柔和的感觉一扫而空。
“我觉得还行,但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时文柏眨眨眼,从美色中回神,把食材包推了过去,道,“要不……你自己煮点想吃的?”
唐安没动,垂眸看着已经提前切好、分装在小袋子里的新鲜的蔬菜,有些茫然。
他没过过要自己做饭的日子。在家和在公司里,厨师会准备好一切;以前在学校时,有很多人端着煮好的食物送到他的面前,希望他能赏脸尝一尝;在军部服役期间就更不用说了,队伍里多得是向他献殷勤的哨兵。
他唯一一次亲自下厨,是在小时候,偷用厨房的食材给猫咪煮猫饭。
“我只会把食物煮熟。”唐安看向哨兵,“你想吃猫饭吗?”
时文柏愣了,一下子没想到向导说的是真猫饭,嘀咕道:“……这是要玩什么?”
他试探着喵了一声。
声音在空旷的岩洞内回响,回应他的是唐安的沉默。
小锅里的水噗噜噗噜地冒起气泡,努力打破尴尬的气氛。
“哦哦,是我误会了,哈哈哈……”
时文柏拿过储藏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包裹里的蔬菜,做出一副苦恼地选食材的样子,努力让自己显得波澜不惊。
“时文柏,”唐安没有放过他,“你脑子里刚才在想什么?”
哨兵用力闭眼,内心唾弃了一下被压迫惯了的自己,视死如归地坦白,“我以为亲爱的要我当猫才允许我吃饭。”
为了防止唐安拿着这个话题继续调侃他,时文柏拿出杯子接了杯刚烧开的热水,拆了个茶包扔进去,把杯子递给唐安。
“山楂茶,不喜欢喝的话就抱着捂捂手吧…对了,”他又找了块干净的手帕包在杯子外面,“小心不要再烫到了,给。”
唐安没有伸手,但注意力已经落在了茶杯上。
“你想要什么?向导素吗?”
“怎么突然提这个,这只是一杯茶,你的手不是还冻着的嘛?”
时文柏边说边思索,估摸着向导可能是在关心他的情况,于是又加了一句,“我是还有点头疼,但能忍,没问题,绝对能保证你接下来的安全。”
杯子这才到了唐安的手里。
热度隔着手帕柔和地传递到指尖,捂热了冰冷的手。
风干的山楂片吸收热水缓慢膨胀,他捧起杯子,轻轻吹了吹水面,蒸腾的热气中掺杂着酸甜的气味。
他偏好酸甜口的食物,就像他常备的西柚味糖果。
唐安不知道时文柏是凑巧还是刻意,但这确实让他心情很好。
他没有喝杯子里的水,视线落在哨兵的身上。
时文柏往锅里添加食材的动作行云流水,也没加什么调料,看着和他会的“白水煮菜”没有差别。
可随着香气逐渐弥漫,好像,又变得不一样了。
计划外的人、计划外的展开,但炉火燃烧的热量驱散了空气中的寒气,一切得失的衡量和蒸腾的水汽一起消散。
唐安坐在时文柏身边,享受着这片刻安静又温暖的氛围,好像再次回到了小时候的那个暖棚。
时间静静流逝。
锅盖掀起,香味扑鼻。
时文柏照着这段时间观察总结出的向导的饭量,给他盛了碗杂蔬汤,“给,尝尝看喜不喜欢。”
唐安没有接,眼神示意他先吃。
“怎么,怕我下毒?”
时文柏扫了眼向导没喝过的茶水,立刻领会了唐安的暗示。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恼怒,挑眉道:“之前在舰船上我们不是一起吃饭的吗,现在和当时有什么区别?”
话是这么说,但他拿勺子舀汤的动作很自然,舀起之后架在碗边,等待晾凉。
唐安在时文柏的注视下耐心地等待着。
他没有回答下毒的问题,只道:“那个厨师的老婆孩子都在我的公司工作,而且他不知道我的身份。”
“需要这么防备……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时文柏伸出舌头点了点勺子里的汤,虽然有寒冷环境的帮助,它对哨兵来说还是很烫,喝不上。
“我也很想信任你,但你……”唐安视线向下,瞥了眼自己的腿,意有所指地说,“你总做出让我出乎意料的事。”
时文柏被他的这番话勾起了回忆。
细腻的皮肤上隆起的肌肉线条、白皙的手腕上挂着的冷银色、还有那条摘下义肢后的腿,时文柏喉结涌动,“我说我当时只是想研究一下,你信吗?”
他低头,舌头卷起了那一勺杂蔬汤,鲜美的汤汁缓解了口干舌燥的感觉。
“不重要了。”
已成定局的事,没必要追究当事人当时的想法。
唐安从自己的腰包里取出餐具,从仍在小火炖煮的锅里盛了一碗热乎的汤。
“也是。”
时文柏轻笑一声,又往自己嘴里送了几块蔬菜,见唐安吹吹碗沿抿了一口,问道:“味道怎么样?”
没有加盐的汤水非常清淡,却能品尝到蔬菜自带的清甜,几种食材的搭配让香味和口味的层次更加丰富,和那些使用了鱼、肉或是其他蛋白质丰富的食材熬制的高汤喝起来的感觉截然不同。
当然,还有环境的加成——在这样寒冷的岩洞中,一碗热汤下肚,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唐安回味着汤的味道,手捏着勺子轻轻搅动,加速降温。
“苦苔一般是炸来吃的,红树果是水果,我没想到它们还能拿来煮汤,而且煮在一起的味道融合得很好。”
“每种植物都有自己的味道,你多试试,总会有收获的。”时文柏往他的方向挪了挪,“你喜欢吗?”
“很好吃。”
“那就是喜欢的?”
“你再问下去,我会觉得你想问的不是汤的口味。”
唐安舀了勺温度适宜的汤送进嘴里。
“够吃吗,不够的话我再煮点肉进去,”时文柏转移话题道,“这个用作汤底涮肉也很好吃的。”
“好。”
一餐饭饱,两人收拾好行囊,在从地底升起的石壁前并排而立。
唐安重新戴上了过滤面具和皮手套,指尖轻抚过石壁上的凹坑,它们的排列没什么规律,大小不一。
“那些水晶球,会不会原本就是嵌在上面的?”他说,“你再捡一个,放进去试试。”
时文柏应了一声,就近找了个满是裂纹的水晶球,比着大小塞进了一个坑里。
他拨弄着球体的边缘,看它在岩坑里翻转着也没掉下来,道:“大概是的,不过如果开下一道门需要把这些水晶球全部塞进对应的坑里,那工作量也太大了。”
一眼望过去,地上少说也有百来个水晶球。
时文柏抽出了个手提袋,弯腰捡球,做起了解谜的准备工作。
唐安往后退了几步,一一扫过面前石壁上坑洞的位置。
“也许只要摆出一个形状。”
“你有想法了?”
“还记得我和你说的,我母亲留下的那条录音吗?”
“……音频的声纹?”
“不是,没有那么复杂。”唐安打开光脑,翻出一张照片,“芯片的背面刻着这个符号。”
时文柏好奇地凑上前,因为没有权限,什么也没看到。
“开一下权限呗,亲爱的?”
“……”
唐安将照片发到了时文柏戴着的光脑上。
图片上,一只明显是小孩的手占据了大半画面,指甲盖大小的芯片被食指和拇指捏着,上面如唐安所说有划痕组成的符号,位于画面正中。
后方的背景能看得出是个打开的箱子,堆放着一些饰品,箱子的角落里有一块彩色的棱柱形状的漂亮石头,石头下方是几本书,和一张夹在某本书的书页里,只露出一角的相片。
时文柏跟随直觉的指引放大局部,看到了脸颊上还有婴儿肥的小孩,虽然没有露出整张脸,但白色头发金色眼睛,结合这是“母亲的遗物”,这很有可能就是唐安小时候的照片。
没想到唐安的母亲挺复古的,打印出来应该是为了能时常看看孩子吧。
哨兵目不转睛地盯着光脑。
唐安有时文柏手上光脑的权限,不过没有凑过去看时文柏在看什么。
他确认了一下哨兵的光脑没有连上星网,催促道:“一个符号你要看多久?”
“有点可爱。”
“?”
“咳,没什么。”
时文柏发挥了战场上速记兵力部署图的能力,把整张照片的细节记在了脑子里。他面上不显,恢复了可靠的模样,提起手里装了不少水晶球的袋子,说,“放心,亲爱的,交给我就行。”
唐安无奈地发现自己已经有些习惯哨兵的“不着调”,甚至因为手是暖和的、心情不错,也懒得计较口头上的称呼。
他抬手虚画了一个圈,“这一片的坑洞布局有点类似。”
两个嵌套在一起、偏椭圆形的圆环,正上方是个四芒星,左右个有一点,下方坠着三个正圆。并不复杂,不过石壁上坑洞的位置高低疏密散乱,时文柏尝试了几次,才成功地将图案复刻了出来。
“没法连成线,有点抽象,不过这个意思到了吧?”
他拍拍手上的灰尘,后退至唐安身边。
“嗯,差不多。”唐安一眼扫过整个图案,“这些水晶石都裂得差不多了,不知道有没有影响。”
时文柏从袋子里拿了个没用上的球,单手抛接着,“要是开不了门,我们是不是就要打道回府了。”
唐安面具下的嘴角扬起一点,“不至于,还有激光刀。”
暴力破拆是探险时永远的后备选项。
话音未落,嵌入石壁的球体中心亮起紫色的光。
“我怀疑这里还是声控的,而且很怂……”
像是有带着荧光的颜料在石壁上划过,蓝紫色的流光串联起一个个独立的水晶球。交叠的两个椭圆首尾相连的瞬间,高耸的石壁整个都在发光。
唐安和时文柏都眯起眼睛。
几次呼吸后,光线消失,石壁上出现了一个三米宽、十米左右高度的空洞。空洞的位置原本是图案所在的石头,现在向内望去只有黑黢黢的一片未知。
唐安在光脑上操作着探测软件,结果出乎意料,“地形探测仪探不到内部情况。”
他又试了试精神力,洞口处仿佛有“结界”,抗拒着精神力的进入。
时文柏道,“这才有点先驱者文明遗址的感觉。”
他拆了根荧光照明棒下来,扔了过去。
进入洞口的瞬间,照明棒像是穿过了厚重的黑色帷幕,又像是落进了深不见底的水里,眨眼间就再也看不见了。
“酷,说不定里面真的有活的生物。”
时文柏惊叹一声,露出了跃跃欲试的表情,下意识地就往前走了一步。
脚掌落地,他突然想起来唐安是个身处壮年、有权有势、生活美满的向导,和他不一样,不一定愿意去冒险。
“……你要进去看看吗?”
“要。”
唐安的答复给的比时文柏想象得要快。
他考虑的不是自身的安危,而是他母亲为什么要留下“曲调”和“图案”这么有指向性的线索,就像是早就已经预知到他会来到这里,或者说,像是早早为他这次出行做好了准备。
虽然唐婉慈不爱他,但也不至于主动置他于死地。
“你呢,你想好了要进去吗?”唐安问。
时文柏毫不犹豫地点头,“这种事是想遇都不一定能遇到的。”
唐安从腰包里拆出一根新的照明棒绑在左手上臂,确认背包的肩带和腰带位置,检查了一下手枪,插回枪袋。
“走吧。”
他们离未知的黑暗只有几步远。
唐安前进的步子没有停顿,时文柏的脚步声就在他的身侧响起。
在向导的鞋尖探进阴影之中的瞬间,哨兵以一种亲昵的姿态凑近了他。
指尖被勾动,唐安诧异地扭头。他的身体仍在前进的惯性下,快速没入黑暗,只来得及看到那片既兴奋又忧虑的绿色。
眼前再次亮起来时,唐安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漫无边际的星空下,脚下是凹凸不平的地面,寸草不生,也不见哨兵的踪影。
他的手上还留着被握住的触感,时文柏却不知道到哪儿去了。
“时文柏?”
这里唯一的光源是他身上的照明棒,但整个环境并不昏暗,唐安左右张望,能看到大片的空地,地面的尽头似是和天空融为一体。
星空很漂亮,如果是平时,唐安也许会找个舒适的地方躺下欣赏一会儿,但现在他显然没有心情。
他抬起手腕,光脑的投影亮起,却像是信号被干扰一般,显示出斑驳的影像。
来时的路也不知道在哪,莫名的慌乱在他的心底扎根,生出细嫩的枝叶。
他没得选,只能定了个方向走起来。
泥土地中夹杂着碎石,虽然不平整,但没什么坡度起伏,一片寂静中,时间的流逝变得难以感知,唐安心中数着秒,走了很远,天空依然广阔,地面向着远方一路蔓延,路上什么也没有。
很反常。
地底的那处空洞没有这么大的面积。
唐安停下脚步,抬头分辨天上的星星。
星星的分布和他在h-03行星地表上看到的很相似,唐安目不转睛地盯着它们,直到脖子都有些酸痛,确认它们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化。
他又试了试精神力,毫无反应,而且与量子兽和精神海的感应也凭空消失了。
“格伊莱的科技专长是虚拟现实,这里可能是虚构出来的场景。”
帝国也发展了类似的技术,建造了不少可以用于军事训练的模拟沙盘或是专供娱乐的游戏仓,但帝国的设备操控以光脑为核心,哪怕唐安的猜测是真的,他也调不出控制台,没法脱离这个场景。
他回忆唐婉慈留下的那堆东西,遗憾地发现没什么能帮他解决现在的困境。
“总要有点意义,这个场景是为了什么被设计出来的?”
唐安脑中的数秒还在继续,距离他第一次看到这个世界已经过去了半小时,他的身体没有疲惫感,于是他选择继续向前。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他都没有停下脚步,地面逐渐开始变得陡峭,视野边缘陡然出现了一抹绿色,唐安眼前一亮,加快速度上前去。
是一棵孤零零的树苗,顶着稀疏的几片绿叶,生长在一个小土坡上。
唐安看到了落在土坡底部的绿色小星星,和他当初送给猫咪的编织项圈上的挂坠一模一样。
一阵寒冷的风吹过,唐安听到了猫咪的叫声。
他朝声音的来源望了一眼,看见了站在泥地上的小橘猫,它也在谨慎地望着他。
它长得和唐安小时候养过的猫咪一模一样,但那双眼睛里没有依赖。
“……猫猫?”
它的毛发根部逐渐渗出黏稠的血液,蓬松的毛发垂落,染上鲜红的色泽,它的脸、它那双注视着他的眼睛,由愤怒转为空洞。
它变得陌生,像是随时要变成能够吞噬他的怪物,唐安的心中罕见地生出一丝恐惧,后退了一步,手搭在了手枪握把上。
“喵——”
一声拖长了的猫叫,是进攻的信号。
枪声的响起只晚了它一个呼吸。
像是用尖锐的物品在玻璃上猛击,碎裂的纹理横亘在整片土地和星空之上。
虚假的场景破碎,进入唐安视野的,是一张满是担忧和关切的脸。
时间倒回两人踏进未知黑暗的时候。
时文柏眼前一黑一亮,指尖还留有皮制手套的触感,掌中却空无一物。
“那么大一个人哪儿去了……我又出现幻觉了?”他怔愣地看着手,“头疼得不厉害,应该不会吧。”
他小声嘀咕着摸了摸手腕,没有摸到光脑,“真是幻觉?我的状态已经这么差了嘛……啧,难道根本就没有什么地下遗址?”
想到缠着向导喊亲爱的、和向导一起吃饭的温馨画面可能只是他的臆想,时文柏叹了口气,抬手扶额,认真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他在一间屋子里,面积不大,堆放着垒砌的木箱和纸盒子,只有他站着的周围比较空。
哨兵越看越觉得眼熟,皱着眉挪了两步,凑过去看木箱子上的标志——帝国第一哨兵学院。
这里是学校内部,一个安静无风、光线昏暗、人迹罕至的储藏室,也是个很好的白噪音室。他在学校的三年里经常会来这里睡个午觉。
但那至少是三十年前的事了。
“怎么像走马灯,不吉利,”时文柏用力拍了下额头,“别回忆往昔了,想点有意思的事啊,或者刺激些的?”
场景消融,像是回应了他的要求,扭曲重构成一间黑白灰为主色调的卧室。
长绒地毯上散落着黑色的金属义肢,向导的手腕被锁在一起,白发披散在身后,金色的眼睛水汪汪的、眼眶泛红,一幅被欺负狠了的模样……
有什么东西发出了咕噜的声响。
“等会!等等等!”
时文柏想起了上次探索格伊莱遗址时的经历,把手向后伸,在背包里掏了掏,摸到了之前放起来的水晶球。
和先前内里浑浊的灰暗不同,半个拳头大的水晶球晶莹剔透、正悠悠发着光。
“果然是你在搞鬼。”时文柏捏着它左右转了转,“格伊莱的虚拟现实技术发展的方向,和帝国也太不一样了吧……这么‘心想事成’的,怪不得后期整个文明都进入了虚拟世界生活。”
把石头摔碎了估计就能“登出”了,时文柏哼着不成曲调的音节,走到了虚拟出的唐安面前。
场景的构建精度和时文柏记忆中的画面精度高度相关,他仔细打量着手办一般定格的向导,难掩眼中的惊艳,“真好看,没想到我记得这么清楚,颜控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嘛。”
他伸手摸向“唐安”的头顶,指尖从柔顺微凉的发丝中穿过,“虽然你的外表复刻得很完美,但气势差了一截,不够味。”
场景再次模糊,似乎是要跟随他的心意重新构建,时文柏把水晶球往地上一摔,道:“人与人交往的乐趣就在于不可捉摸的那部分,全都顺着我的心意来,就没意思了。”
裂纹以水晶球为中心向四周蔓延。
时文柏在刺目的光线下闭眼,再睁开时,回到了现实。
他侧躺着,身后的背包蹭在石墙壁上,让他没能完全躺在地上,下方的左手手臂被向导枕着,已经完全麻木,他的右手紧紧攥着向导的手。
被他半拢在怀里的唐安双眼紧闭、眉头紧锁,还没有醒来。
他们俩应该是在踏进这里的瞬间就失去了意识,所以才会这么狼狈地躺着。
时文柏盯着近在咫尺的脸看了几秒,确认眼前的向导不是幻觉,才小心翼翼地扶着对方坐起身。
“嘶——”
突然回血的左手传来细密的刺痛,时文柏右手发力把唐安扶住,咬牙忍痛,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一间石室,光线昏暗,墙面和地面上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装饰,只在正中央摆着一根立柱,立柱由尺寸各异的立方体石块堆叠组成,看上去很像是人们会在海滩或是山上垒起的石堆的升级版。
“格伊莱的遗址里什么时候有这种风格的艺术作品了……”
两道机关和一道图形解密,结果通向一根造型别致的立柱,它绝对是接下来调查的重心。
不过,一切都得等他的雇主醒来再说。
时文柏卸下自己的和向导的背包,找了个放松的姿势搂抱着唐安,靠在石壁上,疲惫地叹了口气。
早知道唐安还没醒,他就先不从虚拟世界里出来了,至少在那里没有精神躁动引起的疼痛,比起现实,可轻松多了。
头疼没有因为他的休息而缓和,反而愈演愈烈,时文柏的额头上满满冒出了汗珠。
“烦死了……”
他伸手想要拉开腰包取出向导素喷雾,手背擦过唐安的辫子后,动作停滞。
包里的库存是哨兵离开帝星时和向导谈判得来的,后来他们一直腻在一起,他就没拿出来用过。
时文柏不知道唐安这次离开后,他们还会不会相见,要是见不到,那这就是接下来一段时间内的“救命稻草”了。
有现成的不用,用库存,感觉是傻子才会做的事。
至于过程中可能会被突然醒来的向导抓包,时文柏觉得自己能厚脸皮应付过去。
思绪流转,他快速把向导的过滤面具取下收好,捧着向导的后颈,对准浅粉的唇瓣吻了上去。
哨兵润湿颤抖着的干燥嘴唇后,目的明确地直奔舌头而去,吸吮着用自己的舌头裹住唐安的舌尖,向导素的药香和玫瑰香如同薄纱,在哨兵的努力下源源不断地飘进他的嘴里。
但是唾液里的向导素太少了,时文柏和唐安的匹配度不够高,只是亲的话,并不能很好地缓解他的头疼。
时文柏攥着唐安的手臂抬起,另一只手配合着,轻轻把向导的皮手套摘了。
他弯腰把唐安扣在怀里,左手拢着唐安的手,往自己的脸上贴。
唐安身上总是不暖和,可能是戴着手套,他的手指尖现在不是冷冰冰的,时文柏有些急躁地按着他的食指和中指往自己的耳后压。
在向导入睡或是其他完全放松的情况下,向导素的分泌和皮脂腺分泌油脂的进程相同,所以唐安的指尖上有一层向导素,量不多,但直接贴在哨兵耳后的接收器上,能够起效。
因疼痛而跳动不止的神经逐渐舒缓,难以忍受的痛苦瞬间降到了可以承受的范围,向导素的味道令人安心,时文柏舒适地长呼一口气,下意识地用脸颊蹭了蹭唐安的手心。
视线落在了唐安被皮手套包裹的另一只手上。
好像用向导的手撸一发,但向导很爱干净,要是真在这里用向导的手弄了,他肯定会死得很惨。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时文柏对唐安的底线有了清楚的认知。
“唉,条件不允许,由奢入俭是真难啊……”
算了,再忍忍吧,都习惯了。
他的右手将唐安的腰搂得更紧。
不弄也好,忍一时总比向导素上瘾强。
时文柏疲惫地垂眸,头一歪,靠在唐安颈侧,闭目养神等待向导醒来。
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人猛地一颤。
“你醒了!”
唐安还没从突然的场景转换中回神,哨兵的声音就在耳边炸响。
哨兵的脸上满是担忧和关切,而且离得很近,唐安不自在地往后挪了挪,“时文柏?”
“嗯,是我。”
“这里是现实吗?我为什么……”
唐安抬手想要看看光脑上的时间,确认自己离开了虚拟世界,却发现自己的手被按住了——还是按在了时文柏的脸上。
而且他整个人都被哨兵搂在了怀里,面罩被摘下了,嘴唇上的肿胀感很明显,后腰处被“枪”顶着。
显然,时文柏不仅比他早醒,还趁着他失去意识占他便宜。
唐安快速瞥了眼自己的义肢,它们还好好的在原位,真枪也还好好地待在枪袋里。
时文柏没注意到唐安的视线变换,语气自然地说:“我怕你睡着了冷,所以帮你暖暖。”
唐安手臂发力,反而被哨兵更用力地按住,手就像是被迫黏在了哨兵的脸上。
“松手。”
“再捂一会儿~”
“时文柏……”
唐安的指尖用力划拉两下。
“——!”哨兵耳后布满接收器的皮肤格外敏感,时文柏痛呼着松开手,“嘶……挠人的时候和猫似的。”
唐安刚在虚拟世界暴走了几十公里,又被怪物一样的猫吓到了,现在再次从哨兵在嘴里听到“猫”,不由一阵恼怒,恼怒自己竟然会害怕一只猫。
他从时文柏的怀里挣脱,站起身,“刚才吃饭的时候我问你要不要向导素,你说不要。下来之前我们才做过吧,你是有发情期吗?”
“怎么突然火气这么大?”
唐安的表情阴冷得像是要把他当场大卸八块,不过时文柏没感受到杀意。
他捂着脖子解释道,“精神躁动又不是我能控制的,它有的时候就是突然疼得让我受不了,我也没办法啊……对不起,下次我一定提前争得同意。”
时文柏的眼睛在昏暗的环境中显出深绿,像是夏季被倾盆大雨打湿的苔藓,潮湿又带有勃勃生机。
“所以,您能再给我点向导素吗?”
唐安居高临下地看着时文柏。
哨兵的体温、那杯热茶的温度,还留在他的指尖,明明只是比他的体温高出一点,却在他的记忆里留下了重重的一笔。
“麻烦。”
不只是指时文柏的精神力问题,还有唐安他自己不受控的情绪——之前在虚拟世界中生出的一丝恐惧将其他情绪一溜烟全部带了出来。
他好像不能只把时文柏当作可以随手丢弃的玩物了。
他还记得上次体检时,医师害怕得脸都白了还是大着胆子给他建议,希望他能够接受心理治疗,早日摆脱心境障碍的影响。
他当然拒绝了。
也许不该拒绝的。
此刻,在这个岩洞里,唐安预见了一切事物都乱套的开端。
昏暗的环境中响起淫靡的水声。
唐安背靠在石壁上,享受着哨兵的讨好。
温热湿润的舌头灵巧地舔弄着他的指节,柔软的唇瓣时不时抿住他的指尖吮吸一口,时文柏的动作连贯地像是在品尝美味的棒棒糖。
而对陷入疼痛中的哨兵而言,不停溢出向导素的手指确实和棒棒糖差不多。
唐安伸手,戴着皮质手套的右手勾起时文柏的下巴,将哨兵脸上的沉迷看了个一清二楚。
“还没吃够?”
被哨兵含在嘴里的左手在唐安问话的同时行动起来,中指的指腹抵着温热的舌尖,将它向下按,食指则沿着牙齿一路摩挲,路过犬齿,落在较为平整的臼齿上。
时文柏双膝跪地,抬头后正好可以蹭到唐安的腰间,他的双手撑在唐安的腿两侧,像是把向导困在了自己和石壁之中。
但他被唐安扣着下巴,被唐安作弄着舌和牙,来不及吞咽下的唾液越过下颌,把唐安的手套弄得亮晶晶的,气势弱了些。
时文柏顺从地微张嘴,方便唐安的动作,从胸腔里压了一个“唔”出来,表示没吃够。
眉眼间透露出的依赖和恳求让唐安感到很满足。
“你的精神体,不会是狗吧?”
唐安笑着调侃道。
“……不知道唔…”
嘴里的手指还在动作,时文柏呼吸间满是向导素的香气,舌尖已经有些发麻,说起话来很含糊,“说不定,是……蛇呢,毒蛇?”
唐安用拇指按住哨兵的下唇,让他一侧的下牙完全露出来,“你这哪有毒蛇的样子?”
时文柏合拢上下牙,尖锐的犬齿在唐安的食指关节上留下浅印。
“像吗……?”
涎水在他的牙齿尖尖和唐安的皮肤之间牵出一道明显的银丝,和毒液有几分相似。
蛇类也在楔尾伯劳的食谱上。
唐安把蠢蠢欲动的量子兽压回精神海里。
有些洁癖的向导不想在这个环境和哨兵做爱。
“够了。”
他抵着时文柏的脸颊微用力,把手指从哨兵的嘴里抽出来。
修长白皙的手指上沾满了晶莹的唾液,指腹被反复吮吸透着明显的粉,残留在指尖的向导素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时文柏没多思索,抬头追过去又把他的指尖含进嘴里。
哨兵自说自话的索取让向导不满,唐安一把抓住了他头顶的金发,“我给,你才能要,懂吗?”
时文柏吃痛嘶了一声,松嘴。
“懂了。谢谢您。”
他识相地接过话茬,视线紧跟着唐安的手,在看到向导拆了张湿巾慢条斯理地擦起手,才遗憾地挪了下膝盖。
下身涨得厉害,一半是他之前没解决的欲望的残余,另一半是被向导素勾起来的。
不过,他看出了向导没有做一次的想法。
“好心的您,能再赏我个浅层安抚吗?”
唐安意有所指地往他的腰胯处看,“你自己凑合下。”
“啧,那可得耽搁不少时间。”时文柏抬头望着唐安,眉眼带笑看上去格外乖巧,“没关系吗,亲爱的?”
他跪稳,手从石壁上移开,向下搭在了腰带上。
唐安想起哨兵那次在机甲驾驶室里的自慰,确实花费了很久。
“撸吧,”唐安脸上闪过一丝玩味,“说不定,我看不下去的时候,会帮忙呢?”
时文柏原本正准备掐自己一把,让欲望淡去,闻言,没忍住谄笑道:“我开玩笑的,您别戏弄我了……您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宝贵,我怎么敢用这种事浪费……”
一个人躲着悄悄地自慰,和当着别人的面撸是完全不一样的,更别提,唐安还是他上次自慰的时候脑子里想着的人。
饶是自诩厚脸皮的时文柏,也觉得莫名羞耻。
他屁股向后、重心压在左腿上,支起右腿准备起身,面前的唐安同时抬脚,皮靴踩在了他的腿根,布料被下压的感觉已经传递到了性器上。
唐安没有说话,脚下施力,沿着时文柏腿部的肌肉线条向上挪了些。
没得商量。
时文柏重新回到跪坐的姿势,拍了拍右腿的裤子,把手上的灰尘擦掉,才拉开拉链,摸出了早已勃起的阴茎。他低头努力忽视来自上方的视线,手掌环住性器头部,抹开那里的黏腻液体充当润滑,动作起来。
先前摄入的向导素还在随着血液奔涌,时文柏的呼吸随着手上撸的动作急促起来。
呻吟声被喘息声敲碎,混杂在细微的水声之中,唐安注视着哨兵头顶处的发丝,眼看着金发的发根慢慢被汗水打湿。
他再次抓起时文柏的头发。
深绿的双眼中水光闪烁,眼尾浮起隐约的红色,时文柏手上的动作没停,视线聚焦几次才和他对上眼,嘴里叹谓般地溢出两声呻吟,一幅陷于情欲之中的样子。
唐安想看的当然不是这个。
他抬起脚后跟,轻踩,压住了哨兵鼓胀的囊袋。
“唔!”
时文柏猛地打了个颤,一直虚扶着石墙的左手二话不说攥住了唐安的脚踝。他的身体为了躲避可能的伤害瑟缩着,性器顶端的小孔却汩汩地往外冒着黏液,“呼唔……别……”
“你还挺开心的。”
“……”
这是又起了什么恶趣味?
时文柏的余光瞥了眼向导的胯间,裤子宽松挺阔的剪裁让他看不出唐安硬了没有。
他舔了下干涩的嘴唇,试探着问:“需要我为您服务吗?”
“很期待?”
唐安确实来了兴致。哨兵乖顺地跪在他面前,任他踩着敏感部位,带给向导鲜明的征服感。
“当然,能服务您是我的,荣幸。”
时文柏刻意拖长了最后两个字,语调是情人间带笑的呢喃。
荧光照明棒柔和松散的光笼罩着两人,唐安不能完全看清时文柏的表情,四周寂静,呼吸声清晰可闻。
时文柏在等,唐安也在等。
黑暗中,不知是谁先动,拉链被拉开的声音第二次响起,呼吸声中的一道变得压抑,另一道急促起来。
喘息被堵在喉间,时文柏卖力地吞咽着,生理性的泪水在眼眶中蓄积,他却丝毫顾不上它们,全部心神都落在了嘴里的性器上。
抓着他头发的手落在了他的后颈,手指舒展按着他的耳后,向导素浓得他腿软。
时文柏口交的技术比起第一次好了太多,唐安享受地放松,肩胛向后靠在石壁上,舒服地长叹一口气。
他脚下用力,唤回哨兵的一丝理智,叮嘱道:“别弄脏我的裤子。”
时文柏正攥着唐安的脚踝,向导这一脚没有踩实,但鞋底侧面还是刮蹭到了他的性器,靴子前方垂下的鞋带末梢更是拍打在柱身顶端,让他没忍住闷哼了一声。
奇怪的是,他不仅没有觉得唐安的要求不近人情,反而有种被对方投以了期待的满足感。
他嘴唇抿紧,抬眸望向唐安,又哼了声表示“收到”,见向导没有其他吩咐,他试着把嘴里的性器往深处吞了吞,几次之后,适应了深喉带来的逆呕感,动作越发熟练。
头顶传来轻微的被抓握感,耳边传来的唐安的喘息也变得急促。
向导看不清哨兵的表情,视力强悍的哨兵倒是把向导看了个一清二楚。
唐安那白色的睫毛微微颤动,那双总是耀眼的金瞳在半阖的眼皮遮掩下显得幽深,仔细看能看到隐约的水光,睫毛投下的阴影掩不去眼下的一抹红,那偶尔会说出刻薄的话的嘴唇微张,搭在肩上的白色长辫随着胸膛的喘息摇摆不定。
沉入欲望漩涡中的不只有时文柏一人,唐安也落入其中。
时文柏早就忘了手上的动作,看着向导的样子,胯间的性器更是仿佛被打了兴奋剂,不用撸也不停地溢出清液。
他更加卖力地吞吐,一直到嘴角都有些酸痛,才被紧紧抓着头发,射了一嘴。
玫瑰和广霍的香气随着他的吞咽减淡,大量摄入向导素给他带来了强烈的满足感,一切疼痛都被抚平,世间一切事物都恢复正常,甚至让人觉得异常美好。
在他眼中的唐安更是如此。
时文柏看着那双慵懒地眯着的眼,心脏猛跳。
他松嘴,舔干净向导性器上残余的液体,环着自己性器的手下意识地撸了几下,毫无阻拦地达到了高潮。
射精本该事件爽快的事,射完之后,向导抓着他头发的手松开,他却莫名有些失落,还有些,未被满足的惆怅感。
需求被满足,却仍觉得少了什么……完了,时文柏想,这下没法再用“向导素上瘾”自欺欺人了。
他盯着身前地上的白浊,拆了张湿巾擦干净性器上的黏液,把它收回裤子里。
唐安离开之后,他要怎么活啊?
哨兵低迷的情绪通过精神力波动透露了少许,唐安低头只能看到一个毛茸茸的金色脑袋,和上方的两个发旋,“在想什么?”
“在想我还能活几天。”时文柏说。
唐安拉上裤链,他们还没有聊过这个沉重的话题。
如果时文柏在他眼里还是个玩具,那只要时文柏不是被其他人抢走的、不是被其他人杀掉的,唐安不是很在意他的结局。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有我的向导素和几次深度安抚,你还是很快就会死吗?”唐安的语气没有透露情绪。
“大概吧,因为治标不治本,没办法,谁叫我们匹配度不够高。”
时文柏的语气也很平静,“我之前的医疗向导测算过,我至少得找到匹配度90%以上的向导,才有可能挽回我的精神力问题。”
“很难。”
帝国成立至今,高匹配度向哨出现的概率不足千万分之一,更何况帝国疆域极大,如果对方不是在统一星网匹配库里上传了精神力数据,想找到一个高匹配度的对象可以说是大海捞针。
唐安想起了自己和安莱·拜尔斯的匹配度报告。
他是向导,并不热衷于寻找高匹配度的哨兵,反倒是安莱,如果安莱也有精神力问题,肯定会急切。
但最急切的是奚嘉,奚嘉想要将他绑进拜尔斯家族的阵营。
“我知道,我也找过。”时文柏的话打断了唐安的思索。
“命里没有吧……”时文柏耸肩,语气格外洒脱,“没找到我也没办法。”
“可以试试药物治疗。”唐安说,“我名下有实验室,欢迎你去试药。”
“……那还真是谢谢您,我会考虑的。”
初春的天气总是很有欺骗性,温暖热烈的正午阳光逐渐西斜,随着它完全落入地平线以下,气温骤降。
生活在囟城的人类自发遵守着“夜间不出门”的规矩,神色匆匆地往家赶,与此同时,魔族们活跃起来。
这座城市在三百年前还是人类和魔族的交战前线,现如今成为了两族混居的第三大据点。
在这里生活的大部分魔族都服从平衡所的管理,偶有压不住本能在城内挑事的,会被平衡所辖下的猎魔人处理掉。
时文柏正是猎魔人队伍中的一员,今天也是执行任务的一天。
今天的任务目标是在囟城7号街区内作乱的魅魔。
在过去的一周时间里,这个家伙肆意闯进人类居民的家里,魅惑屋主,把人榨得干干的——物理意义上的人干。时文柏的同事们巡逻了几天,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随着受害者数量不断上升,事件级别也被连提三个等级。
时文柏是处理凶案的好手,对战恶魔也能不落下风,被指派和魅魔相关的任务还是第一次,不过他不会因为魅魔战斗力低而放松警惕。
他穿上夹克外套,宽松的衣摆遮挡住了战术腰带和挂着的枪械、弹药,短刀被收在他腿侧的皮质刀鞘内。
吃过抗魅惑的药剂后,他带上兜帽,推开门离开了平衡所。
7号街区。
时文柏快步跑过两个路口,灵活地翻过一面矮墙,蹬着树干就上了树,收敛气息等待着目标出现。
也许是因为猎魔人们这段时间频繁地动作,街道十分安静,路灯发出的光被夜间的雾气模糊,朦朦胧胧的。
一抹亮色出现在了时文柏的视野内。
是个有着一头白色长发的男人,穿着休闲,抬起的手里拿着一部手机,边走边看。
猎魔人们都是单独行动,鲜少合作,但时文柏出任务前都会仔细把资料背熟,不论是同事的名册里,还是此次任务“诱饵”的名单上,他都没见到过这个白发男人。
这人身上没有魔力异动,可能是误入的人类居民。
时文柏眉头微蹙,想起了上司对于辖区内不停上升的“死亡人数”的焦虑。
他瞥了眼时间,才刚入夜,男人如果住在这里,应该来得及赶回家。
能救一个是一个。
时文柏的身影一闪,下一秒,就出现在了男人的面前。
那张十分英俊,甚至称得上漂亮的脸上露出惊奇的表情,时文柏的视线在他金色的眼瞳上停留了片刻,道:“猎魔人执法,不要在此逗留。”
白发男人愣了下,食指拨弄着手机侧面的按键,小幅度地点头道:“谢谢提醒,我马上到家了。一路上光顾着看手机,都没发现已经晚上了。”
时文柏对他这样罔顾生命的做法很不理解,但也没有立场多说什么,只能叮嘱道,“赶紧回去吧。”
“这附近出了很多……事情。”
白发男人口中的最后两个字说的很轻,比起询问,更像是感慨。
他抬手指向远处,“我的家就在三个路口之后,猎魔人先生,能送一下我吗?”
时文柏本能地想要拒绝,四目相对,拒绝化作犹豫,片刻后,他点头道:“跟上,动作快点。”
两人没有交流,一路上,时文柏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感知四周的魔力波动上,大约五分钟后,他把男人安全地送到了别墅门口。
“谢谢。”男人说。
“下次注意时间,早点回家。”
时文柏还在任务途中,没有闲聊的时间,他朝男人摆手,快步往来时的方向走,跑动间,衣服下摆扬起,金属在月光的照射下泛出冷光。
比起武器的光泽,更吸引阿多尼斯注意的,是他身上甜到发臭的水果香气——魅魔一族给猎物的标记,每个魅魔留下的味道都不同——这个猎魔人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
看在他态度友好的份上,阿多尼斯本想拉他一把,没想到“魅惑”没能持续多久就失效了。
能挣脱魅惑,意志力挺强的。
不过最近在这附近搞事的小家伙也是个有本事的,祝这位猎魔人先生能活过今晚吧。
阿多尼斯收回视线,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开门。
连绵不断的血珠从夹克袖口滴落,时文柏将短刀换到没有受伤的左手上,撕下紧身内衬的下摆,一边奔走,一边将布料缠绕在右手的伤口上方,压迫止血。
身后追着他的家伙颇有耐心地控制着他们之间的距离,像是猫捉老鼠一般,戏耍着他。
“呼……唔……”
涌上的一阵情热让时文柏的腿一软,踉跄两步,喘息声也更加粗重。
“该死,平衡所还没收到消息吗?”
他已经更新了任务情报,半小时过去了,来支援的同事却一个也没见到。
“是在等你的同伴吗?”轻飘飘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真可惜,他们不会来了哦~”
短刀重回右手,时文柏的左手从后腰处摸出了手枪,“你就这么有把握?”
身穿灰色斗篷的魅魔灵动地躲过子弹,粉色的眼睛笑眯眯地盯着他看,道:“嗯哼~因为他们把你卖给我了。”
那些在街道闲逛的“诱饵”只是表面功夫,真正的诱饵,是喝下药剂的时文柏。
人类往身上打气味标记的行为,在魅魔看来,和献祭没有区别,对于平衡所主动送给他的猎物,他还挺满意的。
时文柏来不及去细想魅魔口中的“他们”是谁,抬手又开两枪,体内魔力翻涌,移速提升,身体和子弹同时接近魅魔。
瞄准脖颈的攻击被闪过,刀刃亮起一道冷光,魅魔头顶手指长的角被削去了一半。
“啊啊——!”
重伤要害的一击让魅魔惨叫出声,表情从游刃有余转为愤怒,他捏紧拳头引爆时文柏体内的标记。
“咳……”
药剂形成的标记并不完整,时文柏侥幸活了下来,但身体内部遭到重击,还是让他咳出几口鲜血。
他咬着牙,手臂没有丝毫颤抖,对准魅魔的身体连开数枪,特殊附魔的子弹能够腐蚀魔族体内的魔力回路,削弱它们的力量。
灰色斗篷上炸开几多血花。
虽然很不甘心,但魅魔只能中止狩猎。
“嗬呃,你等着……”
他一手捂着角,另一只手按在胸口,撂下狠话后调动魔力,身影消失在迷雾之中。
危机暂时解除,时文柏往后连退几步,靠在墙壁上,缓缓向下滑落。
眼前浮现大片黑色的晕影,他的手伸进口袋,摸到了手机,却没有力气把它拿出来。
“…呃……”
每次呼吸都像是用小刀在胸口割下一片肉,而先前被魅魔吊起的情欲丝毫不减,生命力流逝让他感觉很冷,下身又热得出奇,整个人宛如割裂成两半,各做各的。
该不会,今天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节奏平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是那家伙又回来了吗?
时文柏抿起干涩开裂的嘴唇,按在扳机上的手指动了动,无力再将枪抬起。
黑暗捉住了他,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阿多尼斯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枪,退出弹匣看了眼子弹数量,顺手把它卡在裤子后侧袋上。
那把短刀看起来也不错,不过沾了血和魅魔的甜腻气息,脏了,阿多尼斯不准备捡。
至于这个猎魔人……
阿多尼斯盯着失去光泽的金色发丝看了一会儿,指尖轻点,魔力倾泻而出,绕着时文柏转了一圈,贴着后颈渗了进去。
时文柏黑色的紧身内衬下摆被撕裂,毛毛躁躁地卷起,露出一截蜜色的皮肤。
阿多尼斯的魔力在他体内转了几圈,最终停留在他的下腹,勾勒出玫瑰花、叶片和带刺藤蔓的纹路,亮起微光后,隐没下去。
阿多尼斯不记得上一次给人类刻标记是什么时候了,有些手生,不过成果还不错。
标记内的魔力足够支撑时文柏的生命体征。
“就当是送我回家的回礼了,”他说,“未来还能不能继续当猎魔人,就看运气了。”
阿多尼斯跨过时文柏横在地上的两条腿,解除了对周围空间的封锁,身影一晃,消失在原地。
在附近几个路口来回绕圈的猎魔人们这才看到突然出现的时文柏。
“他在这里!”
“死了吗?”
“没呢,怎么办,任务还继续吗?”
“这里有一节魅魔的角,他成功了!?”
“这……先把人带回去再说吧。谁带了恢复药剂,先给他喝一瓶。”
平衡所,管理中心医疗室。
“按时服药。”莫雷在处方笺末尾签字,递给面前的猎魔人。
伤员接过处方,连连点头,道谢后转身准备离开。
诊间的一扇门缓慢打开,金发男人扶着门框站了一会儿,视线聚焦看清了面前的人影,“莫雷……?”
他唇色惨白,额角满是汗水,赤裸着上半身,右手小臂缠着绷带,侧肋贴了几块缓解肌肉拉伤的敷贴。
“你能耐了啊,时文柏,站起来走得还挺顺畅是吧?”
重病患者不仅自说自话下床,手里还拿着一把水果刀,换了哪个医师都会气到头疼,“你是准备干嘛去,再去找个恶魔大战三百回合?你知不知道你在床上昏迷了三天……”
伤员放轻动作小心翼翼地离开了医疗室。
“咳,我以为还在……”
时文柏努力扯出一个笑,把先前从床头的果篮里顺出来的水果刀扔在地上,“抱歉,刚醒,我有点恍惚,没认出你的声音。”
“你真会给自己找麻烦。”莫雷叹了口气,起身把医疗室的状态牌改成“繁忙”,再给他搬了把椅子让他坐下。
“谢谢。”
“先别急着谢我,想想你该怎么应付接下来的审查吧。”
“……审查?”
“你的子弹遗失了。”
附魔子弹是平衡所的机密,每位猎魔人出任务时按照任务级别领取对应数量的子弹,任务结束后必须要归还余弹,以免子弹被魔族获取破解。
任务过程中的消耗可以从手枪和现场痕迹计算出来。
“怎么可能……”
时文柏下意识地反驳,随后,他想起了昏迷前听到的脚步声。
那个人,不是来杀他的,是来取子弹的?
“事实如此,”莫雷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而且,你给平衡所发消息之后的三十分钟内,一直在结界内与目标共处,所里认为你有通敌的嫌疑。”
时文柏本就难受,没想到一醒来会遇到这样复杂的情况,头也开始疼了。
“哪来的结界?”他问。
“我又不在现场,我怎么知道。”莫雷语气不善,“和你同去的猎魔人们看到你凭空出现在街角,受伤严重。他们统一的说法是接到更新信息后,在那附近转了好久,什么也没有发现。除了结界,没有其他可能。”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审查小组我之前应付过去了,本来是打算让你在诊间多休息一会儿,等恢复了再告诉你这些,结果你自己跑出来还被其他人看到了,估计今天下午他们还会再来一趟。”
恍惚间,时文柏想起那个魅魔说过“他们把你卖给我了”。
这是个提前布置好的陷阱?
所里有人想要除掉他吗?
“先不说这个,”时文柏按着胸口咳了两声,“我的身体怎么样了?”
“魔力回路有九成破损,你能活着已经是奇迹了。”
比他想象的要严重,时文柏皱着眉问:“能恢复吗?”
猎魔人选拔的条件之一就是拥有魔力回路,这是他们胜过普通人、能与魔族一战的依仗。
如果所里真的有人要对付他,他必须尽快恢复力量。
“不好说,”莫雷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得看你‘未知’的那部分血脉里有没有恢复的天赋了。”
回溯根本,猎魔人可以算得上是人类和魔族结合的产物。
没人能说清这种结合是从哪一代开始的,只知道他们的血脉在一代一代延续的过程中逐渐变得混杂,他们体内的魔力回路强度和血脉类别以及浓度直接相关。
莫雷的话像是在说“听天由命”。
他见时文柏垂眸、身体略微蜷缩很失落的样子,开解道:“你也不用太悲观,抢救你的时候,我发现你体内有一股魔力,虽然强度不高但韧性十足,要不是有它撑着你的魔力回路,你连抢救都抗不过,给它点时间,也给自己点时间,也许会好起来的。”
“我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你魔力回路差不多全毁了,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就有鬼了。”莫雷连连摇头,“你赶紧再去休息会儿吧,等下审查小组来了就没机会休息了。”
“……好。”
魔界。
这里没有阳光和四季,永远被腐朽和血腥笼罩。
比起这里,阿多尼斯更喜欢人类世界,在他定居囟城后,他很少回到魔界。
他穿着剪裁利落的衬衫和西裤,浅米色的,白色长发编成三股辫垂在他的身后,整个人和四周灰暗的环境格格不入,但所有见到他的魔族都低头退让。
魔族以实力为尊,除了脑子坏掉的家伙,没人会去招惹魔力数百倍于自己的强者。
阿多尼斯在酒馆门口停下脚步,厚实的门板也挡不住传出的淫靡声响,他面无表情地抬脚,踹了过去。
门上的法阵和门板一起碎裂,酒馆里安静了一瞬。
罗兰闪现至门口,看到阿多尼斯时有些惊讶,“啊呀,这可真是稀客~”
他没穿衣服,身上布满了暧昧的痕迹,蓝色的眼睛水汪汪的,身后来回摇晃的长尾末端是桃心状的,沾着粘稠的透明液体,“我们才开始没多久,阿多尼斯,你来的正好!”
阿多尼斯忽略掉他身上难闻的味道,伸手,“把研究报告给我。”
“什么报告?哦……是平衡所的特质子弹?”罗兰作势要拉住阿多尼斯的手,“那些都不重要,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是嘛~”
“啧,”阿多尼斯不耐地拍开他的手,“给我报告,再磨叽我把你阉了。”
“阿多尼斯!”罗兰一把捂住自己的下身,“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你还是不是魅魔!?唔……也不是不行,那样的话我只能用后面了,啊~完全变成了容器嗯……很好~”
说着,他的脸颊浮起不正常的红晕,身上的味道更明显了。
阿多尼斯往后退了半步,还是免不了被他发情的气味勾动了魔力,一对暗红色的角从他的额头冒出,尾巴也按耐不住地显现。
和罗兰光滑软乎的肉质长尾不同,阿多尼斯的尾巴覆盖着细密的鳞片,质感坚硬,末端的桃心四周的鳞片如尖刺般立起,轻易就划开了他的西裤,伸了出来。
布料撕裂的声音让阿多尼斯的脸色更黑了。
“罗兰……”
“别!”
铺天盖地的魔力让小半间酒馆化作齑粉,参与淫趴的各色魔族倒伏下去,除了罗兰,没有其他能站在阿多尼斯面前的。
要不是罗兰抬手护了一下,酒馆里的那些魔族没一个能活下来。
“你也太暴力了,这样不好。”罗兰挥手变了件斗篷出来遮住身体,从魔力构成的储物空间里取出了两张纸,递给阿多尼斯。
“喏,报告。”他说,“他们在子弹上刻的法阵虽然数量很多,但都是常见的法阵。”
阿多尼斯把纸张从他手里抽出来,瞥了眼内容,道:“话不要说一半。”
“弹头上涂了一点点毒,”罗兰的食指和拇指合拢,示意量的微小,“你带回来的五颗子弹,量还是太少,没法检测出具体成分。”
阿多尼斯得到了想要的答复,一个转身消失在原地。
“诶,”罗兰不满地咋舌,“这家伙怎么连声谢谢也不说!”
离他最近的梦魇贴上他的后背,声音因为后怕而颤抖着,“马歇尔先生,他是……?”
“别理他,他就是个不识货的家伙。”罗兰笑着反手拍了拍他的屁股,“我们继续吧~”
魔力翻涌间,新的酒馆在旧址上建成。
阿多尼斯回到了位于囟城的家里。
他和罗兰一样同属魅魔,但和其他大部分魅魔、欲魔不同,他对情事并不热衷。
悠长地寿命给了他足够的时间,加上他的魔力回路天生强悍,即使是刚降生的那几十年里,他也很少需要通过交配维持生存。
现在的他是在魔界排得上号的强大魔族,需求就更少了。
不过罗兰的魔力异动还是对他造成了些影响。最直观的表现就是——尾巴根本收不回去。
在他的魔力感知里,不远处有一只种了标记的猎物在,加剧了他心底的一丝躁动。
他还记得那个金发的猎魔人,可是他给予猎魔人的标记不是为了交配。
有些麻烦,但魔族不会委屈自己。
阿多尼斯心念一动,往猎物所在的位置去了。
平衡所的总部大楼建在中心城区,有二十多层高,在一片矮楼之间显眼得像个靶子。这里之所以没有被魔族攻下,全靠所内高层和魔界的几个领主打好了关系。
所有进入大楼的人都要登记信息,但对于阿多尼斯来说,平衡所的探测装置和小孩的玩具没有两样,他用魔力掩盖身型,轻而易举地大摇大摆走进了楼里。
标记的指引越发明显,等到了医疗室所在的楼层,他嗅到了专属于他的气味。
一个闪身,阿多尼斯站在了病床前。
金发的猎魔人正在熟睡,不过睡得并不放松,他呼吸沉重急促,唇色惨白,一副伤重未愈的模样。
在场的如果是个人类,肯定不会对伤病中的同伴出手,阿多尼斯虽然在囟城生活了很久,本质上是个不顾忌人类道德的魔族。
用交配换取力量是魅魔的本性,阿多尼斯对情事不热衷,但感觉来了他也不会抗拒,他的尾巴甩动着,缠上时文柏的脚踝,拽着人类九十度转了个位置。
尾巴末端立起的鳞片划破了病号服的裤脚,在时文柏的皮肤上留下数道浅浅的划痕,暂时没有把人惊醒。
他勾手,刻在时文柏下腹的标记浮现亮起,储存在内的魔力沿着猎魔人破损的魔力回路绕圈——魔力恢复速度提升、快感提升、射精量提升、体液分泌量提升、魔力吸收速度提升、清洁、肌肉松弛……——魅魔的标记普遍被人类称为“淫纹”,最基本的作用就是增强性事体验。
“呼……”
身体逐渐发烫,时文柏感觉到呼吸困难,眉头微皱,胸腔颤抖着起伏几下,左右轻晃了晃脑袋。
他看上去即将醒来,阿多尼斯俯身捂住了他的口鼻。
“哈啊……”
带有催情效果的香气在几次呼吸间被时文柏尽数吸入,他的脸上浮起酡红,嘴唇微张,有了血色,意识则陷得更深。
与此同时,阿多尼斯的另一只手扯下了他的裤腰,托着他的后腰抬起他的屁股。
“啊…!”
时文柏健硕的胸肌近在咫尺,乳头如同小石子一般挺立着,饱满的深粉乳晕上覆盖了一层薄汗,亮晶晶的、像是某种夹心软糖。
他下身勃发的性器尺寸不小,黏糊糊的,挣脱束缚后高高翘起,大量分泌的黏液甚至在龟头和内裤之间扯出了明显的细丝,更多的腺液聚在卷曲的阴毛上。
很诱人的身材和资本。
开盲盒开出了高品质的猎物,阿多尼斯瞳孔中透出一丝粉色,尾巴兴奋地将时文柏的脚踝圈得更紧。
“可惜遇到了我,”他指尖轻点充血的龟头,轻笑一声,“用不上了。”
他拉开裤链掏出性器,掐着时文柏的大腿向两侧掰开,对准猎魔人那早已淫水泛滥的穴口捅了进去。
“呃…”
高热柔软的穴肉紧紧包裹着他的性器,阿多尼斯舒服地叹了一声。
“唔,你还挺厉害。”
他低头目测了一下,肉棒还有一小段在外面,于是小幅度动了下腰,感受到些许阻力,猎魔人的甬道就只有这么深。
“这么强壮,应该很耐肏吧。”
他的手指抚弄时文柏下腹上的淫纹,调动魔力,时文柏的后穴剧烈收缩,咕叽咕叽地挤压出粘稠的淫水,帮助润滑,阿多尼斯舔了舔嘴唇,用力顶进去。
龟头挤压着周围的软肉,逆着阻力深入,突破狭小的腔体后,猛戳到底。
“呜呜——啊!”
时文柏呜咽着露出疼痛和快感夹杂的表情,整个人如同触电般地颤抖起来,双腿自发地合拢夹紧了阿多尼斯的腰,后穴一缩一缩的,既像是在驱赶入侵者,又像是在挽留给他带来快感的肉棒。
在淫纹的快感提升加持下,他的阴茎颤抖着跳动几下,喷射出一大股白浊。
“果然很厉害。”阿多尼斯不吝啬地赞扬了一句。
做爱对象体液中的魔力是魅魔应得的奖励。
以时文柏回路破损的状态,能产出精液已经不错了,阿多尼斯对这些体液里能有多少魔力并不抱期待。
他伸手从时文柏的下腹上刮下一点粘稠的精液送进嘴里,如他所想的寡淡,但还是有一点出乎他的意料。
据他所知,平衡所里的猎魔人平时玩得挺花的。
“这张脸配那样的性格,真没想到是个平时会禁欲的家伙。”
阿多尼斯还以为以时文柏那晚上表现出来“爱管闲事”又“体贴”的样子,不会缺炮友,没想到并非如此。
别说是做爱了,这个猎魔人好像连撸管都很少做。
“更有意思了。”
阿多尼斯笑着继续动作,性器在软烂的穴肉里捣弄,扑哧扑哧地拍打挤压出水声。
才刚刚经历过后穴高潮的肠肉颤抖着,柔软不失弹性,热乎乎,夹紧吮吸着阿多尼斯的性器,让他很满意。
“呃…呜呜——…唔……”
时文柏就不那么舒服了。阿多尼斯的阴茎十分粗长,每次动作都进得很深,透过他绷紧的腹肌也能隐约看见一些凸起,如果不是有淫纹的加持,他肯定会被魅魔肏死在床上。
但即使有淫纹的辅助,他也会在阿多尼斯肏到底的时候咬紧牙关呜咽出声。才射过的阴茎没有疲软的时间,还是硬邦邦地立着,粘液马眼处不停地涌出,随着他的身体一起摇晃颤抖,液体向四周溅射。
“哈呃…哈、啊……”
阿多尼斯逐渐加快了动作,时文柏的呻吟也变得更加急促,他抱起猎魔人的腰猛地抽插几下,龟头再次闯进结肠口,抵着肿胀的肠壁射了出来。
“啊唔、啊啊——!”
数倍于人类射精的体液量逆流进入肠道,冲击力和其中裹挟的魔力刺激着腹内深处,淫纹和储藏在内部的魔力也活跃起来,过量的刺激让时文柏双手空抓,绷紧双腿,脚在半空中踹了几下,喊叫着高潮了。
阿多尼斯本想爽一发就结束,看着猎魔人双眼紧闭满面潮红的样子,起了继续的念头。
“来这里一次也不容易。很久没开荤了,难得遇到这么合口味的,我也不缺魔力,”魅魔被自己说服,点头道,“多做几次好了。”
于是魅魔按着猎魔人翻来覆去又肏了好几回。
阿多尼斯射进时文柏体内的精液富含魔力,以标记淫纹为桥梁,缓慢修补着时文柏破损的魔力回路。
先前阿多尼斯喂给时文柏的催情气体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被慢慢代谢,猎魔人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啊呃…唔……哈啊,草……什么…唔啊——!?”
一句“什么情况”,时文柏只说出了前两个字就被惊喘打断。
在他身上的家伙掐着他的腰猛干,撞击声和淫靡的水声片刻不停,时文柏只觉得腿和屁股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腹内传来诡异的饱胀感,肠道似乎被撑到了最开,在他体内肆虐的凶器毫不顾忌他的感受,进出时大力碾压着前列腺,进到最深处时甚至跨过了结肠口,强烈的快感和即将被撕裂的本能恐惧让他的身体止不住颤抖。
可是即使被欺负得这么狠,他的身体也没有抗拒,穴肉反而抽搐着将那柄凶器绞紧。
“啊啊——哈、啊……”
他喊叫的声音异常沙哑,足以显示出这场“性爱”已经持续了很久,可时文柏的思维根本无法正常运作,稍加思考就会被快感打断,化作虚无。
“唔…到底是……啊……!”
对方整个人压了过来,后穴被拉扯到极限,时文柏痛呼出声,下一秒,他就感觉到大量的液体涌了进来,它们饱含魔力,入侵路过的每一处褶皱,将肠道撑开。
“呃啊——!!”
他的身体在痉挛,透过泪水的遮挡只能看到眼前的一片雪白和矗立其中的暗红。
“你醒了啊。”
不知道从何时起,阿多尼斯的瞳孔扩张,完全变成了粉色,将外侧的金色的虹膜挤压成窄窄的一个圈,额头的一对角也越发粗长,显出作为魅魔的性奋姿态,不过他的语气还是漫不经心的。
他手掌摊开按着猎魔人怀胎般隆起一些的腹部,笑着说:“这对你的魔力回路恢复很有帮助,多吃点~”
“不能……呜…别、别呃……”
时文柏脑子一片混沌,求饶的话都说不全。
他本就感觉肚子要炸开了,现在被阿多尼斯用力按着,腹中压力更强,他反手抓紧床单,浑身哆嗦着想要逃,可重伤未愈的身体经历了数次高潮,他真的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挣扎了半天也还停留在原位,魅魔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射精带来的满足感令阿多尼斯长叹一口气,他松开了抱着时文柏左腿的手,视线落在猎魔人黏糊糊的肚子上。
“对了,虽然魔力比较少,但……”说着,他捞起混杂着前列腺液的精液,塞进了时文柏张着的嘴里,“不能浪费,乖乖把它们吃掉。”
时文柏喘着粗气,意识逐渐回笼,身体还沉浸在快感的余韵中。腥味靠近的时候他摇着头拒绝,却被掐住了下颌。
阿多尼斯的指尖揉搓着时文柏的舌头,不容拒绝地将自己不爱吃的体液送给了时文柏,末了,还用猎魔人的牙齿刮干净了沾到的涎水。
做完这些,他向后退了一步,抽出性器。
时文柏的双腿脱离了支撑,落在地上,身体也瘫软地压着床沿向下滑落。
他下腹上的淫纹再次亮起,穴口自发合拢,将魅魔射进去的精液全部存贮,原本颜色浅谈、边缘模糊的纹理变得鲜艳清晰,玫瑰盛放、藤蔓向四周滋长,生出新的叶片,从半个手掌大直接翻了个倍。
标记的主人阿多尼斯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没等他想明白原理,标记再次隐没。
“唔……”
时文柏虚按着隆起的小腹,连喘气都不敢大动作。他抬手抹掉了阻碍视野的眼泪,看清了按着他肏了一顿的家伙。
“怎……是你?咳咳……你是魔族!?”
白发、金瞳,见过一眼就不会再忘记的漂亮脸蛋,正是他出任务时帮了一把的路人。立在白发之间的暗红色角和那条黑色长尾,说明这个路人并不“普通”。
他猛然想起自己遗失的子弹和莫雷提到的结界,“所以是你……”
话音未落,短促的三下敲门声闯进了对话。
“审查组在往这儿来了,时文柏。”说话的人是莫雷,“你醒了吗?”
“知道了,你别进来!”
猎魔人低头看了眼满身狼藉,哪还顾得上考虑白发魔族的动机,慌忙地扯过床单往自己身上擦,但是淫纹带来的加持还未完全消失,布料擦拭过于刺激,肚子碰不得、他又没什么力气,半天了也没能擦干净,只能先稳住莫雷。
他一方面是担心自己这副模样被莫雷看到,另一方面,是害怕莫雷被这个魔族杀害——这家伙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平衡所,肯定还有底牌。
黑色的尾巴绕着他的脚踝转了两圈,勒紧,阿多尼斯凑上前去,蹲下身体和时文柏平视,“需要帮忙吗?”
“不需要,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时文柏才不相信魔族的好心。
和那对粉色镶着金圈的眼睛对视,他脑中闪过数个念头。这个家伙好像魅魔,但是关于魅魔狩猎进食的记载和他遇到的情况是截然相反的。
难道是虫子吗?他不是母体,不可能产下恶魔虫的卵。
不过这种猜测还是令他一阵恶寒。
“真的不需要吗?他们过来了。”阿多尼斯愉悦地笑着,慢悠悠地开始倒数,“十。”
“……”
“九。”
“他们来了你还不逃?”
阿多尼斯丝毫不动摇,继续倒数,“八。”
“你这家伙……”
“七。”
“这可是平衡所,你难道…”
“六。”
“…要把他们都杀了吗?”
“五。”
“……”
时文柏抿紧了嘴唇。
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清晰可闻,大概是三个人,和审查小组的常规人员数配置对得上。还有一个杂乱的脚步声属于正在担忧的莫雷。
“四。”
“……”
“三。”
“……帮我。”
阿多尼斯挑眉,嘴唇轻启,“二。”
时文柏立刻意会了他的暗示,脸上闪过屈辱的表情。
明明一切都是这个魔族造成的。
“一。”
“唔,求您帮我……”
门把手被拧动。
咔哒的轻响让时文柏的心停跳了两拍。
他不应该浪费时间迎合魔族的。
这些非人类性子恶劣、毫无道德品行可言,电光火石间闪,时文柏的脑中闪过了数个可能出现的血流成河的情况。
他放弃和阿多尼斯的对视,向侧扭头,门板打开的画面在他眼中如同慢放,不属于他的魔力将他缠绕,今天也许就是他的死期,这栋楼里的人也不知道几个能幸存下来。
不甘心,他还没来得及弄清楚……
“打扰了。”领头的人踏进诊间,出示证件,开门见山地说,“时文柏,你好,我们是平衡所审查小组的。”
他和身后的两人穿着整齐的制服,视线落在时文柏的身上,表情都很平静。
身上传来明显的包裹感,猎魔人诧异地低头——在门打开的片刻时间里,他已经被穿上了衣服裤子——而魔族的尾巴还缠在他的脚踝上。
“这次来是就你遗失平衡所财产,以及在任务过程中失联的问题进行调查,”审查组的小组长丝毫没有察觉到异常,还在继续说着,“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时文柏认识这个小组长,他原本也是猎魔人中战力第一梯队的,因伤从前线退了下来,进了审查部门。
至于小组的另外两名成员,应该是从不出外勤的文职。
可就算是不再出外勤,疏于锻炼,也不至于完全察觉不到房间里有魔族吧!?
但这也意味着,他们应该不会发现他身上的异常了……
时文柏表情复杂地看着阿多尼斯,心境一上一下和坐过山车一样。
魅魔抬起食指虚按在他的嘴唇上,朝他眨了眨粉金的右眼,随后指尖下移,隔着病号服按在他饱胀的肚子上。
触电般的酥麻感和压迫感带来的痛苦涌起,猎魔人瞳孔地震,差点呻吟出声。
先是连绵不断的快感地狱,随后又面临审查组的突然来访,时文柏的思维现在才落在地上,意识到自己的屁股又麻又疼,隐秘的穴口更是火辣辣的刺痛着,大腿内侧也因为长时间的固定姿势而酸疼不已。
更别提鼓起的腹部了。
他怎么能忘记……
不属于他的魔力在腹中翻涌,他还不知道这个魔族到底在他肚子里灌了什么!
审查会在专门的房间里进行,常常一坐就是几个小时,以往他绝不会把它放在眼里,但是现在这样,怎么想都不行的吧……而且他要怎么才能顺利走过去?
“我知道你还没恢复,但还是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小组长的话如同催促,“不然我们也不好交差。”
在一旁看戏的阿多尼斯赞同地点点头,拨弄着猎魔人的耳垂。
他凑得很近,时文柏能闻到他身上诱人的玫瑰香味。天使般完美的面容和孩子气般的举动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可他身上魔族的特征和先前残暴的举动,又提醒着时文柏不要上当。
这个魔族,很强大,而且会伪装,十分危险。
“……好,这就来。”
时文柏不知道阿多尼斯能掩藏多少细节,不敢明着拍开魅魔的手,无声地呼了口气,扶着床沿咬牙站起身来。
时文柏感觉内脏在向下坠,为了避免它们流出来洇湿裤子,他下腹收紧,提肛,那些液体的存在感更加明显,他的身体在小幅度的颤抖。
病号服上衣足够宽松,能将他鼓起的腹部线条遮挡住,但他不敢直接按着肚子,只能虚扶着腰,缓慢地跟着审查组走出房间。缠绕在他脚踝上的外力立刻松解,魔族停在原地,时文柏推测他不会跟着他们去审查室,心中多了一丝有机会摆脱困境的希望。
见几人从诊间走出来,办公桌后的莫雷站起身,担忧地朝时文柏望过去。
比起之前,时文柏的脸上有了些血色,不过表情不太好看,鬓发被汗水打湿,整个人透露出疲惫和正在忍痛的感觉。
莫雷知道他的魔力回路受损严重,但不知道审查组有没有为难他,对时文柏比了个“没事吧”的口型,等看到时文柏抿着嘴朝他点了点头,他才放心地松了口气。
阿多尼斯换了一身干净的新衣服,一边整理袖口一边走出门,正巧发现了他们俩短暂的交流。
他饶有兴致地走到莫雷的身后,立刻就收获了猎魔人惊惧的反应。
果然,人类都会有“软肋”。
阿多尼斯不屑于用亲近之人的安危威胁猎物,可他不否认,时文柏担忧着朋友的安全、想要来求他不要动手却不敢表露得太明显,只能隐忍着、急切地攥紧拳头,向他投来亮晶晶的目光,让他体会到了——
快感。
他抬高手臂在莫雷的脖颈旁虚摸了两把。
“别……”
时文柏停下脚步,哑着嗓子挤出了一个字。
“有什么事?”小组长转头问。
莫雷看着表情变得更难受的时文柏,关切地上前一步,提议道:“他的身体可能没法走到审查室,要不就在这里?”
在莫雷身后的阿多尼斯摊开手,露出无害的笑容。
“没事,我只是想说……”时文柏不敢表露异样,努力稳住语气,“别走这么快……”
小组长朝他点了点头,随后向莫雷解释道:“规定是死的,很抱歉。”
莫雷迟疑地问:“那我能搭把手,和你们一起送他下楼吗?”
“不用了!”
高声呼喊牵动了胸腹部的肌肉,时文柏咬牙压制身体下意识的颤抖。
莫雷很关照他,和独来独往的他不同,莫雷家里有妻子和孩子,他不希望朋友被他牵连陷入危险。
就算没有魔族带来的突发状况,所里的有人设下陷阱陷害他,他也该与莫雷划清界限。
“没事的,”时文柏扯出笑容,道,“你还有工作要做呢,不是吗?不麻烦你了,拉格伦医师。”
“…是。”莫雷勉强地笑着回道。
小组长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了几下,下定论,“走了。”
时文柏的位置在品字形的三人中间,随着他们在前往审查室的走廊上越走越远,落在他身后的两人不知不觉和他走到了并排。
其中一人催促道:“你能不能走快点?还是不是第一梯队的猎魔人…不就是魔力回路毁了,至于这么……”
一双宛如夜间出没的狩猎者才能拥有的绿瞳望了过来,眼神狠厉如一把尖刀刺穿了他的喉咙,让他把最后那个“弱”字咽了回去。
他移开视线,随后像是不满意自己示弱的表现,小声嘀咕道:“切,狂什么。”
时文柏并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耳鸣声盖过了周围的一切声音,身体沉重,他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难,行走的动作更是全依赖本能。
如果只是痛苦倒还好说,可是才经历过一场过度情事的身体在刺激下,违抗意识地从疼痛中品出了快感。
好热。
他勃起了吗?勃起的话,裤子挡得住吗?
好难受……那些东西漏出来了吗,会不会其实他的裤子已经湿掉了?
好累。
时文柏迈出的腿一软,整个人向下栽倒,被一双手抱住。
“什么人!”先前催促时文柏的组员看着凭空出现的手臂,惊呼出声。
三人立刻进入了备战状态。
“这可不行啊。”阿多尼斯搂着热乎乎新鲜出炉的大抱枕显出身型,“有点麻烦,但只有你们三个吗?”
“角!暗红色的!?”
“是魔族!”
组长将两名组员挡在身后,“我来拖住他,你们俩立刻通知……”
“嘘——”阿多尼斯伸出食指左右晃了下,“这里什么异常都没有。”
他的魔力强度碾压这三人,不需要任何前置条件,魅惑即刻生效,神情紧张的三人放松下来,困惑地互相看了眼对方。
阿多尼斯把怀里的猎魔人抱稳,道:“走吧,还要‘审查’,不是吗?”
组长点头,“嗯,得抓紧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