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忤逆

 

自我九岁时母亲血崩而逝,父亲便在一个月内续弦甄氏,对流言蜚语和外祖荣安府的愤懑视而不见!

我的外祖,是当今大长公主,生母陈贤玉,更是荣安府家的掌上明珠,可惜被薛家设计有了我才被迫下嫁。

婚后父亲便暴露本x,对母亲非打即骂,最终郁郁暴毙。

在大启,薛家的地位如日中天,无人敢明面上置喙,更别提还在圣人跟前替他打掩护的同侪!

可我薛蕴从来都不是逆来顺受的x子,蛰伏至今便是让薛家倾覆!

如今我能倚仗的靠山除了仲家,便是对我还念念不忘的宗越。

甄氏见我隐忍不发,竟走到我跟前扬起尖锐的眼角挑衅。

“我知道你先前答应替萏儿嫁入仲家不过是缓兵之计,但你也不想想,你现在享受的一切荣华富贵都是薛府供养你的!现在薛家要你回馈一二,你若还生旁的心思,那就是不忠不孝不义!这样的人怎配活在这世上!”

她句句不离替嫁,可见薛家如今的处境已是步履维艰。

大启的朝纲不稳,薛家的地位也会动摇。

甄氏狰狞了脸近在咫尺,眼里的憎恶浓烈。

我还挺喜欢看她如此焦灼却又奈何我不得的模样。

可是现在我厌倦了!

我深x1一口气,一巴掌狠狠甩在她的脸上,那满脸的脂粉被打得裂开,整个人趔趄倒地。

趁他们还未回过神,又迅速抢过父亲手里的鞭子,倒是没做什么,而是拿在眼前反复看上面新旧交叠的w迹。

父亲大约是看我都不顾礼孝廉耻,心提起来:“你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再怎么也不能忤逆父母!”

“哦。”我淡淡应了声,依然把玩鞭子。

他g瘦的眉眼冷睇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拿回我的东西。”

“我说过多少遍了?你母亲的陪嫁早就被她治病挥霍殆尽!”

我扬起视线落在他的脸上,甄氏捂着肿高的脸,抢先嚎哭控诉我的暴行。

“官人!她都敢犯上殴打母亲了,那意思还不够明显吗?铁定是不满我们的安排,不想嫁去仲家!今天要不是我们捉了冬霜那贱丫头,只怕她早逃得没影了!”

她可真是b门口的旺财还聒噪!

我两眼一瞪,抖开鞭子甩在青石砖上,那爆裂声吓得甄氏缩在父亲身后,手颤巍巍地指着我。

“官人您还不管管她!这恶nv简直无法无天,罪无可恕!”

“夫人!先听她把话说完!”

果然最了解我x子的人还得是这薛家两房的掌家人,可他一世英名,怎么就生了我这一个反骨,呵!

“第一,我可以嫁入仲家,但我要再为荣安郡主守孝一年;第二,克扣荣安府的俸饷全从薛家的账上出,并退还全部陪嫁;第三,我早已和北清王世子划清界限,绝不允许薛家出一个世子妃,你们懂我的意思吧!以上三点,缺一不可,应了皆大欢喜,若不应,无论北清王府还是仲家,都会成为薛府的绊脚石!”

父亲知道我和世子爷的交情,也清楚仲家所给予的好处,足够薛家更上一层楼!

我的条件并不苛刻,只是想让他押宝在我一个人身上,我是心甘情愿要联姻的。

还不等甄氏发火,父亲就抢先摁住她,丝毫不犹疑:“好!就依你所言!”

但随后话锋凌厉一转:“这次你再耍花招,就别怪我对荣安府不客气!”

“你什么时候客气过?”

我呛了他一句,扔下肮脏的鞭子,冷笑驱赶他们:“二位慢走,不送!”

“逆nv!”

父亲冷叱一声,拂袖离去。

身后甄氏哭哭啼啼追上去:“官人,她如此荒唐的要求您怎么应承了?那萏儿怎么办?!她刚才众目睽睽下殴打妾身为什么不惩罚她!你叫我今后在府中如何立威做人……”

“小不忍则乱大谋!何况你以为北清王府是什么柳巷?萏儿去了也坐不长久,再说你不去扒那丫鬟的衣裳她能这么大的气x吗?!原本可趁着下个月就把婚事给办了,这下倒好,又拖一年!你竟还敢撺掇我动用家法!嫌薛家倒得不够快?”

“官人你就是偏心……”

两人争执的声音逐渐消失在院外。

此刻偏房内窸窸窣窣传来响动后,莲青端着一盆血水走出来,眼睛红了一圈。

她一见我眼泪就断了线,声音隐忍发颤。

“姑娘……冬霜被人破了身子……她伤得太重了!”

我的呼x1猝然停顿,当年母亲临si前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b冬霜还要悲惨!

我掐住她的胳膊扯到边上,厉声质问:“是刚才发生的吗?!”

莲青压抑着哭腔:“是去年先夫人祭祀那日……三公子带着一帮人来,w蔑冬霜偷了他的一块玉,强行带走,具t发生了什么冬霜回来一个字都没提,我看她脸上没有伤,所以没当回事。直到刚才奴婢看到她身上遍t的刀疤,猜到她当时可能遭受了非人的凌辱!”

“亏奴婢还一直觉得三公子没有甄氏那么恶毒,至少对姑娘的人还算客气,没想到是人面兽心!”莲青每个字蹦出来都恨不得咬掉薛葳的一块皮r0u,越说越气,满眼猩红。

我靠在墙上深深的呼x1,强压下心头的慌乱。

那丫头一直隐忍至今,是碍于力量悬殊,事情闹大唯有一si!

我的指尖深陷掌心,疼痛让脑中清醒。

难道,唯有获得至高无上的权利才能安稳度日?!

“你去贴告示招两个护卫进来我们院子守着,或者找牙婆买也成!”

莲青抿紧唇:“可是……姑娘的例钱快见底了……”

我从腕上取下罕见的镂空金丝嵌白玉手镯:“应该能当不少银钱,挪部分给冬霜买些好药养着。”

莲青瞪大了眼,直往我怀里推,好像一块烫手山芋。

“这哪里成!这是当年世子爷送您的唯一一件信物啊!您整日宝贝着生怕磕了碰了,这要是当了万一赎不回来……”

“我一定会赎回来的!快去吧!冬霜等不得!”

在我的再三催促下,她才犹犹豫豫地出门。

莲青一走,我便回房修书一封,准备提醒荣安府做好相应的准备措施,可眼下圣人薨逝,还有不少人盯着薛府的动作,怕被人构陷结党营私的罪名连累自己,我只好将信烧了。

天se渐晚,我的屋内只剩一盏烛火在眼中跳跃,那封信不一会就寂灭成灰,贴在烛身上,像极了它破碎的衣裳和流下的泪。

这晚,莲青一夜未归。

黎明的风雪刮落红梅,花瓣夹着大片雪花飞舞,扑在我的脸上。

我冻得全身缩成一团,可还是趁夜提着灯笼出去寻人。

刚开门,黑乎乎的影子就倒在我脚边,吓得我连忙弹跳开。

可那人一动不动,好像si了?

我艰难地把灯火靠近他的脸,那脏乱的半张脸被屋檐滴落的雪水冲洗g净,充分暴露在空气中。

剑眉凝霜,峻颜如山。皮肤bnv子还细腻光洁,轮廓清晰雕刻,仅是一个侧颜就足以让人心跳不已!

好一副颠倒众生的皮囊!

白日里救下的乞丐竟生得这般让人生妒。

不过他气息微弱,要不是看见起伏的x口,我都以为他殒了。

“醒来!”

我抬起脚尖踢他:“这里不能睡!万一管家看见少不了一顿打!”

他仍是一动不动。

我再踢他一脚,他竟伸出脏w的手抓住我的脚踝,力道不大,却足以让我进退两难!

刺骨的冷意从脚踝直钻心底,b他的眼神还冰冷。

我只好放低姿态求饶:“这位公子,我还有要紧事出门,你别为难我了……”

他睁开惺忪的眼猛地盯着我,盯得我后背汗毛倒竖,视线又移到脚踝处。眨眼工夫松手,哑声开口:“我带你去找丫鬟……”

我诧异瞪着他:“你知道她在哪?!”

“嗯。”

他好像忽然有使不完的劲儿,爬起来越过我一瘸一拐地在前方带路,生怕我掉队,还时不时回头看我一眼。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大片的雪花簌簌飘落,堆满他宽阔的肩头。

看着他孤独的背影,我忍不住小声提醒道:“你衣裳单薄,还是找地方避避寒吧!”

“无碍!”

他情绪毫无波动,只有偶尔回头看到我时才会露出那一点点的平和。

看他的腿伤似乎b之前好些,只是右腿乏力,几乎拖行,像是筋脉寸断,被人生生给割断了!

我皱眉凝着他背影许久,但不想深究,怕节外生枝。

护城河码头在城外三十里,走过去只怕双腿要废,我顿住脚步,望着他高大的背影,问道:“你能不能骑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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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仆们被这话惊醒,似乎才恍然想起家主的命令,又看到新来的护卫雄赳赳地挡在我们身前,便赶忙收手退出院外候着。

薛萏也深知这一点,但她毫不在意地嘲讽:“不就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商贾之妻,即便做了大娘子又如何!等我进了北清王府,做了世子妃,弄si你跟捏si蝼蚁一般简单!”

“今日且放过你,再敢对我母亲不敬,我会让你连仲家都去不了!”

她放了狠话,瞪了眼新护卫,那大块头一看就是练家子,就府里这几个光吃不练的废物,再来十个都不是他的对手!

她又恶狠狠扫了眼不中用的奴才,才带着一帮人愤愤离去。

院子里又恢复清净。

莲青围着我转了几圈,发现我并无大碍才缓了一口气:“幸好那牙婆办事利索,奴婢才来的及时!”

护卫立刻上前作揖,不卑不亢地道:“既然跟了姑娘,请姑娘重新赐名!”

他个头虽不及乞丐高挑,但在一众人里也是拔尖的存在,一身黝黑泛亮的皮肤和手上的厚茧,一看就是常年劳作的人,难怪莲青要去码头找人。

虽看起来一身蛮力,但眼神清明得很,是我想要的苗子,不过还是得再敲打一番。

“想必莲青已经跟你言明我的处境,想在我这捞什么好处就请另择明主,倘若你真心护着我的人,以后我自立门户必少不了你一家的好处!今后你也不必随我姓,就唤作‘春来’吧!”

“谢姑娘赐名!”他0着后脑勺憨笑,“这名字好,和莲青姑娘的名字正好配一双!”

“……”莲青翻了个白眼,“胡说什么呢你?现在告诉你薛府第一条规矩,就是不许随便和nv奴攀关系!小心被管家乱棍打出去!”

“高门大户这么多规矩……”春来立刻噤声,木然地杵在原地。

“在我院里不需要忌讳这些,一会莲青带你安置。”我注意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但还喘息着的男人,“他一直跟着你们?”

莲青扫了眼乞丐,有些生气:“昨天就察觉有人一直尾随奴婢,奴婢在试工的时候消失了一阵,结果后半夜是他跑来跟着!今早奴婢急着赶路就没管他。”

“去给他在外面安排个稳定的住处,再带春来熟悉下薛府的环境。”

我吩咐了一句,头也不回地回了房,一眼都不曾再看过地上的男人。

薛府不适合他生存,即便有护卫也不能时刻照顾每一个人。

大概是我的话激起了男人的胜负yu,他嘴里咿呀说着什么,可下一瞬就被春来拎起来丢了出去。

他就像破烂得不能御寒的衣裳,被扔在泥里。

我瞪了春来一眼,他不好意思0着后脑勺道歉:“对不住啊姑娘!我……奴才在码头都是抢活g,一听雇主吩咐手就b脑子快!”

我看向阖上的门抿紧唇,犹豫了半晌还是没说什么。

等莲青找到合适的地方安置他就好了。

次日天气晴好,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雪终于停了,暖融融的yan光洒在身上,赶走了连日来y冷的气息。就连院子里的雪都泛起了莹光,晶莹透亮似玉一般的质地。

我起个大早,靠在窗台上修剪红梅枝,思索该怎么不费一兵一卒地让薛葳掉进我的陷阱里。

院墙上的厚雪忽然哗啦啦掉落一地,一大把红梅断枝从墙外笨拙地扔进来。

不用猜也知道是乞丐g的。

定是瞧见莲青早晨去给我摘梅花,才弄来讨我欢心的。

我只当没看见,任由它堆在墙角。

不过那苍茫雪堆里点点赤红的点缀竟出奇地好看。

七年前,我母亲去世那一年,我难过得寝食不安,宗越弄来一枝梅花赠与我。他说,各花入各眼,只有凌寒独自开的花更有资格被我这样的人欣赏。

我还问他,我这样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他只是抿嘴笑笑,并不回答。

我那时不知道他的处境,只觉得他说这话太凉薄,不是只有冬季的花才t现生命的价值,夏天的菡萏也是要经过炙烤才盛放的。

不过我现在越来越欣赏他处变不惊的态度,也许当年他想告诉我,无论身处何种环境,身心归一才会破茧成蝶。

春来这时已经备好马车,我要再去一趟沧山祭拜母亲。

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葬在那,肯定会想我的。

我出门时,果然瞧见倒在地上的乞丐,他身上裹着厚厚的雪,蜷缩在石阶角落。

我绕开他迈过去,但是跟在后边的莲青吓了一大跳,惊讶地说不出话。

“他他他si了?”

春来忙着套马缰,眼皮不抬地回道:“没si,不过快si了。”

“……”莲青瞪着他,“那你还不拖到边上去,万一si在门口多晦气!”

春来停下动作,垂目看了眼地上的男人,还是有些不忍。

我看出他的为难,也深知底层来的泥人,运气好点的能进大户人家当个奴才,运气稍差的卖去当苦力,食不果腹,连头牲口都不如。

这年头,能帮一把别人也算给自己将来积福吧!

他犹豫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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