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就是你想的那样
她一个激灵,发现顾钧成已经把被子拉上来盖着了,一双乌黑的深眸正怒视着她,好像又在斥责她怎么这么不矜持,盯着男人的这个部位能看呆。
“毛巾给我!我自己来!”顾钧成眼里有种“捍卫贞洁”的严肃和警惕。
林清屏觉得好笑,把毛巾递给了他。
是真的挺好笑的。
自打她重生回来以来,都是她,像贪婪的狼一样盯着他,追着他,而他却一直在逃避,在躲……
原本她以为他是伤到哪里不能了,原来不是……
原来,只是他不想罢了……
林清屏静静地站在一旁,什么都不说,甚至一直微笑着。
当顾钧成把毛巾还给她的时候,她都没发现,仍然在笑。
直到顾钧成出声了,问她“怎么了”,她才看见递到眼前的毛巾。
“哦,没什么。”她接过毛巾,赶紧出去倒水了。
再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跟没事人似的了,到他床边,给他倒了一杯水,数了药片给他。
只是没有那么多话了,等他吃完了药,就只问了他一声,“要不要早点休息?”
顾钧成稍稍沉默,点了点头。
但,在林清屏打算关灯的时候,他却握住了她手腕,“不开心?”
他的感觉一向敏锐。
“没有啊……”林清屏脱口问出。
只是,她自己都不知道吧?
她有时候并不擅长掩饰情绪,她低落下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蔫的,眼睛里都无神了。
“说实话!”顾钧成并不瞎。
林清屏沉默了一下,怎么可能说实话?
她愣愣的,在他的强大气压下脑子都不转了,脱口而出却又说得结结巴巴的是,“有……有点震惊……一下没……没能接受……我以为……我本来还打算等你好一些了,顺便陪你去一下男科的。”
男科这个词,其实后来真的特别普遍,满世界的男科医院广告,但这个时代男科盛行了吗?
她不大确定啊……
果然,就听顾钧成问,“男科是什么科?”
林清屏:……
真的还没有吗?林清屏简直想用手机百度一下男科到底是哪一年普及的……
可惜,没有手机啊!
“那个,你明天问医生吧休息!早点休息!”她僵硬地转身,想要关灯。
但她越是这样,顾钧成反而越要问清楚,“林清屏你到底说不说?”
有点儿严厉了……
林清屏豁出去了,说就说呗!
“就是治男人不行的科室!”
本来她就带着点委屈和赌气,这句话蹦出来简直又快又炸,炸得病房里都安静了几秒。
而后,响起顾钧成的怒喝,“林清屏!你懂得挺多啊!”
“是你自己要问的!”林清屏快速关了灯,灰溜溜钻进自己的陪护床蒙住了头。
正蒙着头呢,听见顾钧成又一声低喝,“谁?谁在外面?”
有人在外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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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看看。”林清屏又爬了起来。
打开病房门,外面并没有人啊……
再左右看看,武团长病房的门刚刚关上。
“没有人。”林清屏回到陪护床上,静静地躺下了。
还是睡不着,脑子里继续构思新的设计,也不知道想了多久,忽然响起了密集的鞭炮声。
医院外面的世界真喜庆啊!
怎么会不喜庆呢?
这是一个划时代的春节,从此以后,农历也进入八十年代了。
林清屏林听着炮响,回来时那些十分明确的坚定,有些动摇,她和顾钧成的未来会怎样,她也有些迷惘。
也许,有些话不敢说出来,这个时候就当说给自己听吧,就当新年给自己许的愿吧……
她在鞭炮声里,小声说,“我喜欢你啊,顾钧成,你也……”
她的话,在这里戛然而止。
因为,炮声突然停了,停在她刚刚说完“我喜欢你啊”的时候,后面五个字,顾钧成听见了。
“什么事?”他在黑暗中问。
林清屏喃喃的,脸上有些发烫,改了口,“顾钧成,我想说,祝你也新年快乐啊!”
短暂的沉默后,传来他低柔的一声,“嗯,新年快乐。”
行,不管怎么样,明天都是新的一天了。
第二天早上,林清屏还是起得很早,有人比她更早——隔壁的武天平。
而且,见她进进出出就很想来打扰但又不好意思打扰的样子,直到,她把早上的事都忙完,连顾钧成早餐的奶粉都喝了以后,武天平才终于来了。
一来,就看着顾钧成笑。
顾钧成被他笑得莫名其妙,“你有什么事你就说。”
武天平看看林清屏,摇摇头,憋着不说。
林清屏觉得,可能是有话不能让她知道吧?
反正现在刚给顾钧成收拾了,一时也没什么事,就借口洗衣服,出去了。
林清屏一走,武天平就小声在顾钧成耳边说,“你……要看男科?”
有一说一,武天平在此之前也不知道男科是什么分科,得感谢昨晚偷听听来的知识,它以一种奇怪的方式进入了他的耳朵。
顾钧成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我说昨晚外面有老鼠呢!”顾钧成的眼神看着他的时候像有刀子。
武天平笑得直不起腰,强忍着,“你如果真的需要,我跟你说,我老家,听说有个赤脚医生治这个很厉害,要不下回你跟我回家,我帮你找找去!据说,一贴灵!”
顾钧成的眼神就更锋利了,“你看过?”
武天平摆手,笑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你说我容易吗?我一片好心,你还说我?我一大早瘸着只脚来给你提供消息呢!”
顾钧成现在是靠自己爬不起来,但凡能起来,今天武天平都躺下了!
两人正闹着,医生来查房了。
“武团长来串门啊?”难怪刚刚去病房没见着人。
武天平笑得涨红了脸,对医生说,“话说,我们医院有男科吗?”
作为医生,在专业上肯定见多识广一些,虽然医院没有,但知识还是有的,看了看武天平,又看了看顾钧成,好奇地问,“你们俩……谁要看?”
武天平爆笑,捂着肚子指着顾钧成,一瘸一拐地走了。
顾钧成:……
医生:……
而林清屏这会儿为了让那两人单独说话,走到了住院楼外面的小院里。
小院里有一棵柿子树,结了果,又落了,光秃秃的。
小田来医院的时候,她就站在柿子树下,阻止了小田进去,“你们顾团长正跟武团长说话呢!”
“哦!”小田就老老实实和她一起站在柿子树下。
林清屏就和小田聊天,聊着聊着,小田就看看她,说,“嫂子,你跟传说的不一样。”
“怎么?你还听过我的传说啊?”林清屏笑着道。
“嗯!”小田点点头,“上次回村,我陪团长一起回去的,把团长送到家以后我就就回自己家了。”
“上次回家?”林清屏想起来,那就是她刚重生回来那会了。
“对,夏天的时候啊!”
那就是她刚回来的那次……
“那你也不在吃个饭?”林清屏看小辈的眼神看着他。
小田不好说了,就是因为听了很多关于嫂子的不好的话,他就不敢去团长家了,什么又懒又凶啊,对顾家人不好啊……你想啊,对团长家里人都不好,还能对他好?他还是不去给团长添麻烦了。
“都谁说我啊?”其实这个问题问得挺废的,只怕顾家村全村的人都会说她坏话。
没想到,小田却犹豫了一下,不肯说了。
林清屏马上猜到了,不能说的人,只有一个:陈夏。
“是陈夏吧?”她也就直接问了。
小田一脸“你怎么知道”的惊讶看着她。
林清屏对陈夏怎么评价她的不感兴趣,但是,既然说起了这个人,她对另一件事却是好奇的,“小田,陈夏跟你们团长解除婚约的时候,你来了吗?”
小田猛点头,“我来了啊!当时我就在团长身边呢!”
“当时?当时是什么时候?”难道在村里面对面退的婚?这些,她上辈子都没关注过。
“就是团长收到家里的信,告诉他婚约取消了,团长看信的时候,我就在他身边。”小田拧着眉,满是对团长的心疼,“那会儿也是冬天,团长把信烧了,在山头上吹了半宿的风,后来,连续吹了好几个晚上的风。”
林清屏听着,微微一笑。
他在山头上吹风时,是什么样的感受,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此时此刻,冷风吹进了她眼睛里,刺得眼睛发疼,那风,还一个劲地往她心里钻,钻得她心口某个地方也酸酸的痛。
年少时的情感,要放下,的确是不容易……
“后来呢?”她又问。
“后来?”小田回忆了一下,“后来就到第二年冬天了啊,团长家里又写了一封信来,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然后团长又吹了好几夜的风,再后来,就跟部队打报告要结婚,就是,跟嫂子你结婚了。”
林清屏点点头,是的,她跟顾钧成的确是冬天结的婚。想来,是在婚约取消一年后,顾家给他相中了她,写信告诉他吧,然后,他甚至不回去看看她是什么样子,是否合他心意,就直接跟部队打报告了。
这种感觉她懂。
在后来几十年兴起的那些网络里,这种里,这种婚姻应该属于“除了她,谁都是一样”,所以,他是在痛失年少青梅之后,顺应家里的选择,娶了一个连面都不曾见过的“娶谁都是一样”的女人……
至于顾家为什么会相中她,倒是很好理解。
她在结婚前口碑还是不错的,相貌在十里八乡算得上出众,在家里干活利索,孝顺爹妈疼弟弟,这些都是村里女孩的好嫁标签。
只是,顾家怎么也没想到,把她娶回家以后,她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作天作地……
至于他,她客观评价,是个好男人,而且是个负责任的好男人,既然跟她结了婚,必然就对她负起责任来,所以,才有了后来的种种。
但他的心在哪里?
不知道她这辈子能不能够得着……
林清屏在风里努力睁着眼睛,努力让那些刺痛不要刺出眼泪来,也努力微笑着,对小田说,“走吧,我们进去,他们两个应该说完了。”
她急速转身,只是为了,在小田看不见的地方,迅速把眼里的湿润给抹去……
快步回到病房,武天平果然已经走了。
林清屏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跟平时一样照顾顾钧成,没事的时候就坐在一旁画设计图。
小田还是负责一些需要体力的活已经给他们送午饭和晚餐。
一天忙下来,林清屏早早关了灯休息。
黑暗中,顾钧成的声音却再次响起,“林清屏,你这两天不对劲?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有,真的没有,只是在想志远和二妹的学习怎样了,我还想让二妹参加高考了,这过了年,就没几个月了。”她随口编道。
“你既然担心,那就回去。这里本来就不需要你,有小田在。”
林清屏豁地坐了起来,看着黑暗中他躺着的地方。
是啊,其实,她从来就不是被需要的那一个。
她总想着,上辈子是她不懂得珍惜,才让一个好男人没过上几年好日子,可实际上,也许,就算是前生她像这辈子这样对他,也未必是他需要的。
那现在怎么办呢?
她已经重生回来了啊……
她已经喜欢他了啊……
“顾钧成,我不回去!你别总赶我回去!我是你妻子!”
“可是,你在这里明明心里有事,却不说实话……”
“我没事!”她打断了他。
顾钧成顿了顿,“心里没事的你不是这样的。”
林清屏的委屈忽然就潮水般涨起来了,明明始作俑者都是你,你还要逼问我什么事,我要怎么说清楚是什么事?
她坐直了,压抑着自己的委屈,“你现在受伤了,要多休息,别说那么多话。”
“我已经休息得够久了,一天24小时全在休息,差点都醒不过来,永远都休息去了!讲几句话还能把我讲坏了?”
“你……真的要讲话?”本来就在压抑,被他再说几句,她可要压不住了。
他深吸气,“说!再这么躺下去,我就跟个死人也差不多了!”
林清屏便干脆下了床,眼里含着泪光,走到他床前,“那你告诉我,心里没事的我是哪样的?我也不知道我该是哪样的?是这样的吗?”
她俯下身,吻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