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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泼妇厮打

 

没过几日,永安城上下就传出了关于徐州知府周茂的内事。

周茂私下租赁了一个小院,里头养的是曾经怡香院头牌。

传出这样的风声来,他以后的仕途怕是不好走了。

沈容听着如意回声,舒了口气,她之所以让如意的表兄传出这样的风声,一是为了试他够不够胆色,值不值得信任。

二则是反正要随便传出一个风声,齐家二少爷的事情暂时不能传出去,她对周家的事情又比较了解,还可提前做防范的准备。

“你表兄什么名字。”她问。

“回三姑娘的话,奴婢的表兄叫钱骁。”如意恭声回答,却在心中纳闷,这周府上的事情,一个尚不出闺门,还是才从外回来的三姑娘怎么知道。

“钱骁?”沈容念着这个名字,点点头,记了下来,又吩咐如意:“他若是愿意,就让他来沈府做事。”

“奴婢的表兄说了,他在外更方便为姑娘做事,到了沈府,反而被束住了。”如意迟疑了会,方开了口。

想不到钱骁是个聪明的,她点点头,暗自思忖。

近日,锦林院内新栽种了不少花草,西墙角那几株翠竹,显得院中空寂无趣,尤其方嬷嬷见赵氏这几日闷闷不乐,院中气氛低沉,这才想了法子。

这几日,沈平成没回府上,赵氏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申时未过,她便再也沉不住气,往福华院去了。

沈容正趴在黑漆彭牙小几上打着盹,冬梅低了声调:“姑娘这些日子每日都去青竹院与胡姑娘小坐,今日怎么还未动身?”冬梅不解。

沈容打了个哈欠,“乏了。”

“那姑娘在床上歇会,趴在这里多难受。”冬梅说着,准备扶沈容往东次间去。

沈容摇头,“在坐一会,不碍事。”

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胡韶君就风风火火的过来了。

冬梅知道自家姑娘与胡韶君亲近,就亲自替胡韶君打了帘子。

隔着三扇松柏梅兰纹屏风,胡韶君响亮的声音传了进来:“好妹妹,好妹妹,你怎么了。”见沈容好端端的坐着,舒了口气:“我还以为你病了,怎么不见你去青竹院找我。”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沈容抿唇笑了笑:“我没事,只是最近锦林院的事情太多了,有些忙。”

“我知道,是岚姐儿的事情。”胡韶君瞅了眼沈容,往她身边凑了凑:“好妹妹,你快与我说说,齐家大少爷怎么就与岚姐儿定亲了。”她自小就好强好胜,如今好容易有了喜欢的人,转眼却成了别人的未婚夫,她这心里多少有些不甘。

“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什么。君姐姐又不是不知道,像咱们这样的,是没得挑的。”沈容瞧着她道。

胡韶君撇撇嘴:“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只要我喜欢的。”胡韶君才不管那些。

她差身边的婢女去找了胡延清,又拉着沈容出了锦林院,往青竹院去。

两人在青竹院内坐了一会,就有丫鬟说胡延清来了。

胡韶君欢喜的点头,让沈容先在院内坐着,她疾步出了青竹院。

青竹院前是一条数种繁多的林荫小道,胡韶君拉着胡延清走到了一颗合抱树下。

“大哥,你这些日子跟着沈大哥都做了什么,听说沈大哥带你去了青南书院。”胡韶君小声说着。

胡延清点头。

“那你可见过齐家大爷。”胡韶君不禁激动的问着。

“有幸见过一次。”胡延清老实的回答,他诧异的盯着胡韶君看:“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没有没有,我就是羡慕大哥,我来了永安城这么久,哪里还没去过,不像大哥,可以出去见见世面。”

胡延清不禁笑道:“原来是为了这个,我明日……”

忽然一声拔高的女声传了过来,胡延清与胡韶君都停下了话头,站在树后,看着小道上站着的几人。

“大姑娘,您就别闹了,大夫人还不都是为了您好,奴婢瞧胡公子为人老实,往后定会有一番作为的,姑娘不必心急。”

“老实老实,他浑身上下也只剩一个老实了,别和我说老实。他身高不及我大哥,不对,连喧哥儿都不及,简直就是个矮子,我才不要嫁过去,沈府在永安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门户,区区一个胡家,也想攀上沈家,哼!也瞧他们胡家配不配!”

“呸呸呸!姑娘瞎说什么胡话呢,别让人听了去。”

隐于树后的胡延清面色苍白,袖口下的双手紧握。

“这个不要脸的,我出去教训她!”胡韶君不是胡延清,有气能憋住,当下她就冲了出去,胡延清拉都拉不住。

“什么沈家大小姐,也不过如此,在背后说人坏话,简直是让我大开眼界,我看你才是又丑又肥,就凭你这模样,还想进我们胡家的门槛,简直做梦。”胡韶君冷着张脸,越发瞧着沈惠恶心人。

还当是她的好大嫂,她呸!

“你……”沈惠瞪着胡韶君,反正也是要去青竹院与胡夫人说,她也不怕别人知道,“你说什么!你这个贱人,我要撕了你的嘴,让你再乱说话,这是沈府,还轮不到你来撒野!”沈惠说着就伸手冲胡韶君打来。

身后的奴婢们吓坏了,忙拦着,硬是将胡韶君推着了地上。

胡延清一直躲在树后,细小如缝的眼睛一片血红,他目光紧紧的锁在沈惠身上。

在青竹院听到吵闹动静的沈容不由皱起了眉头,难不成兄妹还争吵了起来,她让冬梅去看什么情况。

“姑娘,不好了,是大姑娘,和胡姑娘打起来了。”冬梅站在外头看清了情况,连忙折身回禀。

沈容闻言,忙赶了出去,怎么好端端的和沈惠打起来了,沈惠又怎么跑到这了,带着不解,她出了青林院。

外头已经乱了套,两人正扭打在一起,完全不像是闺阁千金,反倒像是市井泼妇。

一向笑脸嘻嘻的沈惠,简直让她大跌眼界。

从齐府回来的胡夫人,面带喜色,步伐轻快,正要迈进青竹院,就看见了不远处浑身狼狈的两人。

“啊——”她下意识尖叫一声,急匆匆的赶了去。

“谁让你们赖着沈家不走了,既你口中念着不稀罕,那就收拾东西离开,口里一套,背后又一套,本姑娘见的不少!”沈惠怒视着胡韶君,她就不信,她还赶不走这门亲事!

胡韶君气的不轻,直接伸手,不管不顾的向沈惠抓去。

沈惠忽然撕心力竭的吼了一声,脸上立即有血流了下来,花了一张脸。

沈容看的心中一惊,原先她去阻拦被推倒在地上,瞧见这一幕,立即站起身来:“快去请大夫!”

上一世亲近的两人,这一世成了仇人,胡韶君低眼看着自己指甲缝间的血迹,怔然后退,脑中蓦然清醒了。

胡夫人也慌了神,女人最重容貌,若是沈大姑娘因自己闺女破了相,她稳住心思,“快,快去请大夫。”

又一把拉过胡韶君,一副横铁不成钢的样子,“你这个孽障,真是活活气死我不成。”

沈惠的尖叫声响彻整个沈府,胡夫人小心翼翼的过去:“大姑娘,都是君姐儿不好,伯母已经命人去请大夫了,你先到青竹院,要是耽搁了治疗,那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你们要害我!你们要害我!”沈惠大喝一声,提起裙摆就往回跑。

沈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后她跟着沈惠跑了,半道上,又折回了锦林院。

“姑娘,您说这事会怎么办。”冬梅快步跟在沈容后头,方才那一暮暮,她看的触目心惊。

“不好,赔了夫人又折兵。”沈容道。

“是胡姑娘?”想想也是,胡家这样对大姑娘,这门亲事是结不成了。

沈容抿唇摇摇头,一脚进了锦林院。

冬梅正要再问问,耳畔响起了分外着急的声音。

“三姑娘,您这是去哪了,夫人差人寻你,也没瞧见你,怎么衣裳还染上了土。”方嬷嬷立马弯身替沈容拍裙摆上的浮土,虚叹息:“这若是让夫人瞧见了,夫人又该乱想了。”她起身睨了眼冬梅:“没出什么事吧。”

冬梅慌乱几分,急的摇头:“没有没有。”

“嬷嬷,我先回去换身衣裳,免得娘亲担心。”她笑着吐了吐舌头,一溜烟的跑进了内院。

方嬷嬷回身看着越来越小的身影,又气又笑的摇摇头,却也感慨,三姑娘知道心疼夫人了。

进了东次间,桑枝出去打水,冬梅去西次间找衣裳,如意则在屋里伺候着。

“姑娘,贾戴在二老爷身边贴身伺候着,表兄要想见到贾戴,怕需要几日时间。”

“尽快吧,先让他去徐州。”沈平成的官府设在徐州,老夫人就是知道沈平成这几日忙,才先敲定下来,赵氏又是个软性子,等他回来,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如今沈家虽收了齐家的一半聘礼,但两家还未互换庚帖。

换了身衣裳,又净了脸面,她才去了外院。

&n/>赵氏听见响动,先走了出来,见果然是沈容过来,颦蹙的眉头舒展了开,“又去青竹院了,阿容,娘知道你与君姐儿处得好,这几日又常去青竹院同她玩闹,可胡家大爷是惠姐儿的未婚夫,你这样常去,免得被人猜忌。”

沈容顿然,她原以为娘亲在白马城被保护的太好,不懂这深宅内事,却不料娘亲都明白,甚至心思比她都细,只是娘亲不愿争,当初王氏进门,只要娘亲愿意,父亲怎么可能会对娘亲淡而远之。

她点头,红了眼眶。

赵氏紧紧的将沈容抱在了怀中,今日她去老夫人那求沈岚的婚事,却被老夫人百般挡了回去。

岚姐儿又与她说,“反正也是要嫁的,没准齐二少爷真的快痊愈了,我能嫁入齐府那样的人家,红了多少人的眼,母亲也不必再想办法了。”

“夫人,福华院差人过来,说要三姑娘过去一趟。”春林垂首道。

赵氏不禁低眼看沈容:“出什么事了。”

“没事,祖母不喜欢等人,我先过去,等夜里回来,再与娘细说。”沈容笑道,早料到老夫人会差人喊她。

她也不用再换衣裳,直接就跟着去了福华院。

方正的花厅内,胡夫人与杨氏都在,胡韶君与沈惠正跪在地上。

沈惠已经上了药,右半边脸上的划痕尤为明显。

“还不进来,站着外面作甚!”老夫人阴沉的拍着身侧的小几,眉目瞧着十分狰狞。

她背脊不禁卷过一股凉气,绷直身子给老夫人行了礼。

老夫人瞥了眼下头的沈惠,与她道:“方才你也在青竹院?惠姐儿与君姐儿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祖母,方才孙女是在青竹院,当时君姐姐出去了一小会儿,我就在院里待着,没一会,外头就有了动静,等我出去的时候,惠姐姐与君姐姐已经争吵开了,我上去拦,可力量轻薄,实在是拦不住。”她如实作答,将事情的始末与老夫人一一说开。

“那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

沈容摇头,这会儿她最好是什么都不知道。

沈惠抽泣着,急忙开口:“祖母,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我这样出去还怎么见人啊,祖母,我现在还没入门呢,若是入了门,还指不定被欺负成什么样子呢……”她嘤嘤的哭着。

“老夫人,是她与身边的丫鬟说她不会嫁到胡家,还说……还说哥哥是个矮子,配不上她,说是我们胡家赖在沈府不走!任谁听到了这样的话,也不会容忍的!”胡韶君挺直了腰身,气恼的说着,她恨不得再撕了她另一面脸!

杨氏腿脚不由一麻,“君姐儿,这话不可乱说!你们两个小儿吵吵闹闹也就罢了,别伤了两家的和气!”她话峰忽又一转:“只是你怎么能划花惠姐儿的脸,咱们两家可是要结亲的!你这样做,这门亲事还怎么结!”

杨氏心痛归心痛,可出了这桩子事情,惠姐儿要是再嫁入胡府,哪还有好日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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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惠抽泣声不断,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因为这件事情而破了相。

但想起大夫说只要按时上药,便不会留下疤痕,心中又觉得值了。

“说的是哪门子混账话!”老夫人剜了眼杨氏,又看胡夫人小心翼翼的神色,最后对沈容道:“起来回话。”

沈容这才站起身,深深吸了口气,便是屋中萦纡着的沉香味。

老夫人身后的八角琉璃宫灯将她脸色衬得灰暗。

忽然,隔着两扇大屏后的帘子响动,流紫打起了帘子,“老夫人,胡大爷过来了。”

胡夫人闻声心头凉了一大截,脸上掩不住的尴尬,面向着老夫人,没动半分。从自己肚皮里出来的儿子,她还不知道,这门亲事怕是成不了了。

脚步声渐近,不过片刻,胡延清便行走端正的给老夫人行礼,又和杨氏见礼,他神情认真,浑厚出声:“老夫人,伯母,今日一事都怨家妹行事鲁莽,晚辈在这给沈姑娘赔个不是……”

“哥哥,明明是她先……”

“韶君!”胡夫人低声截住了胡韶君的话。

胡延清也不恼,他细长的眼睛透着几分歉意,又夹着诚意,继续说:“沈姑娘此番皆因我们胡家,沈姑娘又与晚辈定亲,晚辈并不是狼心狗肺之人,沈姑娘,晚辈一定会娶,还请老夫人,伯母放心。”

此言一出,屋中顿时安静下来,沈惠没反应过来,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睛。

胡夫人意外的是胡延清竟不计前嫌,还会娶沈惠,她稍稍舒了口气。

“这……”杨氏不明白的看了眼胡延清。

“清哥儿能这样想,那是极好,等惠姐儿脸上的伤痕大愈,就商定你们的婚事。”老夫人满意的点头,就知道胡延清是个懂事的孩子,她眼尾扫了眼杨氏:“好在清哥儿是个明事理的,还不赶紧将惠姐儿带回去,好好养伤,别再出什么幺蛾子!”

“祖母,我……”

杨氏一把按住沈惠的嘴,难为的点头,将沈惠带了出去,此事怕不会有变动,惠姐儿要再多说一句,嫁进胡家,还不知怎么被欺负。现在顺了老夫人的意思,或许以后,胡家顾着沈家的门面,不会计较此事。

杨氏是气急败坏的带着沈惠离开的。

胡夫人携一双儿女相继出了福华院,胡韶君不满的看着胡延清:“哥哥,你又不是没听见,何必用咱们的热脸去贴…”

“你这都是从哪学来的污秽话!再折腾就将你送回冀州!你懂什么,尽是胡闹,好在这次老夫人不计较,不然怎么收场。”胡夫人扯了一把胡韶君的胳膊肉,才慢慢说:“等她嫁过胡家,那还不是攥在我的手里头,任她再也通天本事,也得恭恭敬敬的喊我声母亲。”

胡韶君忽然明白过来,她笑嘻嘻的点头:“还是娘高明。”

等福华院的人都走尽了,桂嬷嬷方上前一步:“夜深了,老奴扶您去里间歇息,好在今夜没什么事,原先,原先三姑娘与胡姑娘走得近,老奴还担心……”桂嬷嬷连忙住嘴:“瞧奴婢这记性,姑娘的事哪是我们这些当奴才说的。”

“罢了,你也是为沈家的颜面着想,这事不用多虑,容姐儿心气儿高,惠姐儿都瞧不上的,她更瞧不上。”老夫人薄唇抿成一线。

桂嬷嬷讪笑一声,点头应了声:“老夫人说的是。”一面替老夫人拆发髻,一面道:“只是二老爷在外多年,到底是生分了些。”

老夫人面容冷峻,目光略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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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要关门的小厮顿时停住了手,不敢信的看着眼前的书童,齐二爷病重,是府上的秘事,谁都不敢泄露出去。

他偷偷打量了一眼外站着的小师父,见他清尘出绝,面上无色,周边似有似无的散着仙气,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不敢再看。

恭恭敬敬的将两人先请了进来,安排在门房处等候,又另找了两个婆子去内宅知会夫人一声。

齐夫人最信这些东西,想当初在京城,她花重金请来大师为齐二爷算命求解,大师说齐二爷必须女养方可活过十八。

“师父,不知小的面相如何?”那小厮讨好的上前,隔着钱骁,细声细语的与小八说。

小八一动不动,面上没有半点神色,钱骁偷看了小八一眼,暗暗称赞,殊不知其实是小八紧张的面容抽搐,僵硬的不能动了。

“凡事都讲一个机缘,家师也不是随随便便替人相面的,那与街坊上的半仙有何区别。”钱骁瞪了一眼小厮,一副你别污秽我家师父的神情。

看的小厮讪讪。

不过片刻,那两个婆子急匆匆的赶了回来,后头还等着一个身穿乌青刻丝褙子,一头青发高高绾了一个髻,托于脑后,三十五六的年纪,额间与眼角处的皱纹些许,看面容倒更像是四十余岁。

小八僵硬的看着来人,就要开口:“想必这位就齐夫……”

“是齐夫人身边的嬷嬷吧,家师已等候多时,不知道齐夫人?”钱骁忙截断了小八未说完的话,生怕小八再说露了嘴。

“正是,我正是齐夫人身边的樊嬷嬷,两位师父随老奴来。”樊嬷嬷笑了笑,在前头引路。

走在后头的钱骁剜了眼小八:“一会可别再乱说话,不知道怎么说,就淡淡的看我一眼。”

小八悻悻的点头,小声抱怨着:“我都说了,我做不来…”

穿过齐府的中庭,深巷,方停在了荣堂前。

樊嬷嬷福了福身子,请两人入屋,在屋中又屈膝行礼:“夫人。”

齐夫人急忙从太师椅起身,面上又是焦急又是欢喜,大跨几步去迎:“大师快上座,樊嬷嬷,还不快去备茶。”

钱骁做了一个双手合十的动作:“齐夫人,家师想见那位以药续命的少爷,留几句话便走,齐夫人不必如此。”

齐夫人瞧了眼后头的小师父,目光更是恭敬了,听说修仙成道的高人才会永驻容颜,看眼前这位大师清静的容貌,必定是高人了。

她点头,“都是我疏忽了,去将萍哥儿带过来。”

约莫半刻的功夫,一顶软轿稳稳的停在了荣堂前,一个俏丽的婢子伸手掀起帘子:“二爷,到了。”

轿中下来一位风姿卓越的少年,身上散着淡淡的药草香味,脸上似还擦着胭脂,更显得他脸色苍白。

婢子小心的扶着他进屋。

齐夫人上前扶过他,笑着说:“大师您看?”

小八抬眼看了他一眼,看不出是喜是怒,他声音如清音流水般缓流水般缓缓淌过,因不确定使声音微颤,可旁人听来,似带着几分飘渺:“夫人此意何为?阿骁,走!”

说罢就要离开,钱骁顿时傻眼了,好端端的…他想出声打个圆场都不行,犹豫再三,前也不是,退也不是。

恼火的看着小八的背影,都被他给搞砸了!

“大师留步留步!”齐夫人神色更敬重了,不顾身份的挡在小八身前,虚声解释:“在京城,有不少人借着高僧的名头行骗,我吃了不少教训,万般无奈才出此下策。大师果然是大师,一眼就识破了这些小伎俩,还望大师救救小儿,佛家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求求大师。”齐夫人立马跪在了小八身前,神色凄凄。

身后的钱骁听得目瞪口呆,想不到事情会有如此转机。

钱骁借机道:“师父,你说凡是讲究机缘,我们既然进了齐府,这便是机缘。”

“小师父说的是,小师父说的是。”齐夫人连忙应和着,她胡乱掩了把眼睛,见大师停住了步伐,连忙吩咐:“快,快,东哥儿,将你弟弟带过来。”

钱骁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方才那个不是二少,他后怕的舒了口气,还好还好,这个齐夫人果然不是好应付的,他更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这时,真正的齐二爷才被带进来,身上的胭脂气息甚是盖过了药草的香味。

步伐轻浮,行走缓柔,肤色白皙,容貌秀丽,女儿态十足。

与齐越东是天差地别。

齐夫人讪笑的领过齐越萍,小心的说道:“大师?”

面向小八时,她有些心虚。

小八微微抬了抬眼,尚点头,声音如珠如玉:“看来已经有位高人替贵公子指引一二了。”

齐夫人眸中闪烁着亮光,“小儿出生时,正巧有位云游在外的道人路过,说小儿阴阳不平,男身女养方可活命。”

“阴阳平衡是生命活力的根本要道,贵公子虽然已有所调解,却是先天不足,后天难补。”小八淡然的开口,“看贵府上似有喜气从东来。”

齐夫人闻言,更加确信眼前这个小僧是高人了,她频频点头,沈府居于城东,可不就是喜气从东来,她道:“大师果然神机妙算。”

“可这喜气却像是被乌气压了下去。”小八摇头道。

“求大师指点迷津。”齐夫人诚心诚意的说着。

“不知可有那位姑娘的生辰八字。”

齐夫人早先就派人查过沈岚,即使不换庚帖,她也是了解的一清二楚,忙将纸条给大师递了过去:“是乙亥年戊寅月丁卯日出生的。”

齐夫人话落,就见大师眉头微微拧了一下,“大师,可有哪里不对?”

“八字是好八字,却与贵公子不对头,夫人若要迎娶这位姑娘入门,先做好准备。”

“可大师不是说喜从东处来,究竟是何意?先前也有师父说沈府内的姑娘对我府是极好的。”齐夫人百思不得其解,既不是岚姐儿,那又是谁?沈府上适嫁的…难不成是惠姐儿?她不由皱起了眉头。

“似是府中人,却道外来客。夫人,天命难违,只是多争一份时间罢了,万事不可强求。最后告劝一句,滴酒不可沾,否则一切尽弃。”

小八话音收尾,缓缓舒了口长气,瞥了眼钱骁,潇洒的拂袖转身。

钱骁朝齐夫人欠身,大步的跟在小八身后。

“不知大师如何称呼。”齐夫人迈了两步,扯着嗓子喊道。

小八步伐不停,一股脑的往前走,只听后面的钱骁作答:“家师法号玄清。”

话落,又跟上了小八的步伐。

两人出了喜临胡同,小八才如蒙大赦的瘫软下来,他半坐在马车上,清澈的眸子瞪了起来,恢复了往日的脾性:“怎么样,怎么样,没让人发现吧。”

钱骁乍看了他一眼,方才与现在截然是两个人,方才的那一番说辞,若不是他事先知道,他可能真的被小八所迷惑了。

他木讷了一会:“小八,你怎么知道那个不是齐二爷,而是齐家大爷,刚真是有惊无险。”

小八哈笑了一声,“我哪里知道,是沈姑娘,她先前留话给我,说齐夫人处于那样的地位,行事定然十分谨慎,你我贸然过去,她面上虽信,心中却有所疑虑,肯定要试探一二。再说一个从娘胎里就带病的少爷,又女养了十几年,步伐怎么会沉稳。”

“三姑娘?”钱骁顿了顿,心中待沈容又敬了几分,也佩服小八,就是三姑娘提点过,也得小八观察过人,看来,三姑娘选人未错。

第二日清早,众人正在福华院请安时,便有下人通报,说是齐夫人过来了。

屋内的众人,心思各异。

杨氏抿了抿唇角,想必这会儿齐夫人过来,是为交换庚帖的事情。

一旁的程氏不动声色的候着,倒是她身后的沈英探出了半个脑袋,冲对面站着的沈容撇了撇嘴。

昨天,李氏带着一双女儿连夜从江杭赶回,老夫人特免了她们今早的请安,让她们今日好生歇息。

赵氏心慌的瞧了眼老夫人,又低头看着浑身不自在的沈岚,心口一滞,牢牢的攥着沈岚的手掌。

“老二媳妇留下,你们都下去罢。”老夫人摆摆手,也猜出了一半。

这罢,人们都出了院子。

沈容同沈岚走着,沈英凑了过来:“三姐姐,你再不回来,就赶不上高先生的授课了,一会我在老地方等你。”

“你还是顾好你自己罢。”沈容玩笑道。

走在前面的程氏忽然停下脚步回身,冲沈容浅浅一笑,声音轻柔:“英儿。”

“知道了娘,我这就过去。”沈英吐了吐舌头,小跑追上了程氏。

“姐姐?”沈容见沈岚神思飘忽,面色惨白,目中空洞无神,是她轻轻出声,拉回沈岚的思绪。

“我没事。”她勉强的扬起嘴角,水青色瑞花锦衬得她肤色更显苍白,圆润耳垂上米粒大小的珍珠坠散着耀眼的光耀眼的光芒。

走在青石板上,发出踢踏的脚步声。

扰得她心思更加乱了。

“姐姐。”沈容又喊着,声音软软糯糯的,漆黑色的杏目,干净,认真:“姐姐,你说齐夫人是来做什么的?”沈岚顿了顿,回答的有些无力:“我还未与齐家大爷换庚帖。”

“换庚帖?”沈容摇头笑了笑:“我想齐夫人这么急匆匆赶来,应该不是为了换庚帖。”

“那是什么?”沈岚不禁有些好奇。

这时,齐夫人已经被下人带到了福华院内。

赵氏留在花厅,是坐立难安,见齐夫人进屋,又堪堪笑了笑。

“老夫人您坐,您坐。”齐夫人先扶着老夫人坐下,然她坐在了老夫人下首的位置。

这次是她们齐府做难,为了儿子,她不得不弯下腰来。

老夫人拢手笑了笑:“是是是,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何需这些客套。”她偏头:“桂嬷嬷,从紫檀描金木匣子第二层将二姑娘的庚帖取来。”

赵氏闻言,心被提到了嗓子眼处,她迟疑了会,“母亲,平成还未回来,这事……”

“男人志在四方,哪能被这些内宅琐事缠了身?”老夫人瞪了赵氏一眼,示意她停住话头。

“等等!”齐夫人难为情的喊住桂嬷嬷,迎上老夫人因疑惑而皱起来的老脸,讪笑道:“老夫人,我今日来不是为庚帖一事,这些日子,我左右思量,咱们两家的婚事还是作罢了吧。”言下之意很明了,是退婚来了。

“什么?!”赵氏不可置信的惊叫出声。

齐夫人以为赵氏恼火了,忙缓和了语气:“这事都怨我,好在两家结亲的风声并未传出去,也不会有损岚姐儿的名声,那些聘礼便当作我们齐家的赔礼。”

罗汉床坐着的老夫人脸色肃变,就连声音都凉了几分:“作罢?齐夫人,当初可是你们齐府抬着聘礼过来,又请了喜娘来说亲的,这不是给我们沈府难堪,我们岚姐儿清清白白一个姑娘,怎么就被人退了婚!”

齐夫人面色讪讪,当初求亲的时候哪知道会有这桩子事情,她堪堪开口:“老夫人,我就与您说实话吧,先前我府上来了一个得道高僧,我知道老夫人也讲佛,知道其中的道理,那位高僧说岚姐儿同东哥儿天生相克,勉强嫁入齐府,委屈的也是岚姐儿,我是瞧岚姐儿这孩子可亲,不想因为这而害了她啊!”

老夫人闻言,眉头皱起,若真是高僧所言,不能不信,但也明白,齐家这样的门第,齐夫人能亲自过来致歉,又是讲和,又是说礼,已经给足的沈家面子,齐夫人给她台阶下,她不能不下,长叹息:“看来是岚姐儿没这个福气了,也罢,既然是高僧说道,也不能强求,但是那聘礼,我们沈府绝对不能收,齐夫人放心,一会我差人给齐府送去。”

赵氏不管到底有没有高僧,只要这桩婚事成不了就好,她生怕齐夫人变卦,忙应着:“母亲说的极是,那聘礼我们万是不能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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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氏回锦林院时,后面还跟着几个小厮。

她喜上眉梢的踏进了院内,吩咐着几个小厮,让他们去耳房将聘礼都搬出来。

“夫人,这是?”方嬷嬷从正房踱步而出,就见右手边耳房鱼贯而入的小厮们,被吓了一跳。

“无事,是来搬的东西的。”赵氏合不拢嘴的笑着,又问:“岚儿,阿容呢?”

“二姑娘在屋里头呢,三姑娘早些去玉书斋读书了。”方嬷嬷念着,便让一个小丫鬟去喊沈岚过来。

赵氏摇头:“一会我亲自过去。”方嬷嬷应了一声,伺候着赵氏进屋,侍在紫檀八角桌后,她动作轻缓的替赵氏揉捏着肩背,声音低缓温和:“老祖宗传信过来,说过些日子要到江北一趟,是怕夫人在沈府受人欺负,过的不好,亲自看过了才放心。”

“什么?!”赵氏眉头忽高,板起了一张脸:“是不是你们又传什么话回去了!”

“老奴不敢。”方嬷嬷频频摇头:“老祖宗是心里挂着夫人,夫人一直待在白马城,这次突然离家这么远,老祖宗哪里放心下,这不是还有岚姐儿,老祖宗也想见见岚姐儿。”方嬷嬷心头大抹一把冷汗,其实是老祖宗早些就传信过来,问夫人在沈家的情况。

赵氏眉头扭得更紧了:“不行不行,快传信回去,就说我在沈府一切安好,不用过来了。”赵氏剜了眼方嬷嬷:“你又不是不知老祖宗是什么性子,还跟着她胡来,如今我在沈府虽说不上什么话,但老夫人待我也算好转,等老祖宗来了,哪还有安生的日子!”

方嬷嬷面色讪讪,为难的开口:“夫人,老祖宗决定的事情……”顿了顿,感受到赵氏的目光,她话峰一转:“老奴现在就差人回信。”心里却道,老祖宗决定的事情,什么时候变过。

赵氏脸色这才缓和过来,起身往内院去。

守在屋外的厉嬷嬷来回踱步在廊下,百般不得其解,不明白,好端端的二姑娘怎么对她变了脸色。

大夫人那还等着她交代,她偏了偏神,浑身一个激灵,连忙躬身:“二夫人。”

方嬷嬷嫌恶的瞪了她一眼:“杵在这作甚,二姑娘呢?”

“姑娘…姑娘正在屋里做女工…”厉嬷嬷弓着身,不敢抬眼,心里早将方嬷嬷骂了千百遍。

方嬷嬷得声,摆手:“这院子里该做的事情多着呢,别在这偷懒!”

便将厉嬷嬷打发了。

赵氏瞧那厉嬷嬷贼眉鼠眼的溜走,平和温静的眉头拧了起来,压低了声音:“眼前这个厉嬷嬷不如常嬷嬷的万分之一。”

“夫人,常嬷嬷与老奴是一同入府伺候老祖宗,后又伺候夫人您,常嬷嬷精明能干,心思细腻,若她能回锦林院伺候,那可是锦上添花的好事。”方嬷嬷叹道。

赵氏若有所思:“只是这事……”

“常嬷嬷是在夫人手下当差,大夫人将常嬷嬷罚去田庄,本就是逾越之举,只是夫人您在沈府不好开言,若老祖宗过来……”

“好了,别什么事情都往老祖宗身上扯。身上扯。”赵氏打断了方嬷嬷的话,提步迈过门槛。

沈岚听见动静,放下了手中的绣品,隔着屏风的缝隙看去,看清了厅内的情形,便从榻上起身,汲鞋出了东次间。

“母亲。”她轻轻的唤着,温婉中带着一丝迷惑。

院外的一束金光透过薄薄的窗纸,刚好打在立于墙边的两盆竹兰盆景,映着光辉,绿如翡翠。

赵氏笑着“诶”了一声,拉着沈岚坐在当首的横塌上,目光落在盆景上,笑盈盈的开口:“亲人总是在无意间有相似的地方,你父亲也最爱这竹兰盆景。”

沈岚目光顺着赵氏看去,听到这样的话,她不知为何,心中是暖暖的。

“岚儿,方才齐夫人过来……”

“母亲,我知道了。”沈岚低沉的开口,怕是抵不过这命运二字。

“嗯?你知道了?”赵氏缓缓一笑:“也是,外头那些小厮那么大的动静,是该知道了,齐府这次退婚,不会外传,你不用担心,母亲一定会为你另择一门好亲事的。”

“退婚?不是换庚帖吗?”沈岚蓦地睁大了眼睛,退婚,竟然是退婚!

赵氏笑着点头:“是退婚。”

李氏在自己的院中多睡了一会,等起来时已是巳时。

才起身,便梳妆打扮往福华院去。

从江杭回来,她面色红润,神采奕奕,整个人瞧着似更加丰腴了。

瞧见桂嬷嬷,笑得更盛了,先出声问道:“老夫人呢?”

“老夫人在佛堂呢,四夫人先进花厅小坐片刻,老夫人就该出来了。”桂嬷嬷伺候老夫人多年,对老夫人的事情摸得极准。

果然不过片刻,佛堂就传出声音,是老夫人在喊她过去。

桂嬷嬷谄笑着,冲李氏鞠身,便出了明间儿,又喊来了范嬷嬷。

范嬷嬷一个三等嬷嬷,能替桂嬷嬷办事,觉得是极有面子的,听桂嬷嬷喊她,她屁颠屁颠的就跑出了后罩房,殷勤的凑到桂嬷嬷眼前,“嬷嬷,您有什么吩咐。”

桂嬷嬷冲她招了招手,“你现在去锦林院找大夫人,让她过福华院一趟。”

“是老夫人喊话?”范嬷嬷好奇的问道。

“问这么多作甚,还不快去!”桂嬷嬷一记冷眼扫了过去,范嬷嬷忙闭了嘴,匆匆离了福华院。

桂嬷嬷看着范嬷嬷离开的背影,这才不紧不慢的转身进了佛堂。

“怎么才过来。”老夫人跪在蒲团前发问,因为是在佛堂,故而缓和了语气。

桂嬷嬷就是知道老夫人不可能在佛堂动怒,才敢如此,她连忙弯身去扶老夫人起身,一面细言细语:“回老夫人的话,是四夫人过来了,就耽搁了一会儿。”

老夫人闻言,点点头,也没那么气了,任桂嬷嬷扶着进了跨佛堂的小耳房,净手,换衣,一切打理妥当才去了正房明间儿。

范嬷嬷去锦歆院传话后,杨氏便猜出了一二,她还道李氏会缓几天,想不到一回来就想拉她下水,轻嗤一声,转身高喊:“绿衣!”

“奴婢在。”

杨氏淡淡的扫了眼绿衣,胜券在握的吩咐着:“你现在就去十里巷一趟。”

绿衣顿了顿,半抬起眼眸:“那大姑娘那边……”

“让紫衣寸步不离守着,胡大人与老爷已将婚期定于下月,这之前不能再出什么事端!”好在胡夫人未与胡大人说起上次的事情,杨氏自是不能让沈惠再惹出事情来。

胡家也就该回冀州准备婚事了。

她整了整自己松绿色杭稠的衣领,抬步去了福华院。

守在门口的丫鬟刚要通禀,就被她拦了下来。

她停在帘子下,隔着帘子只听一道尖锐霸道的女声传了过来。

“娘,你可不知道,如今田庄上的人换的换,走的走,就连我去了,田庄上的总管都敢对我大不敬,说什么只听大夫人的吩咐,这不是明摆着不将娘放在眼里嘛!”李氏愤愤的说着,提起来,心里也是一股气:“我看再过几年,咱们沈家的田庄就不姓沈了!”

“胡说什么!”老夫人阴沉的剜了眼李氏,撵着手里的佛珠,“账本呢?”

“账本,娘,我还哪里能拿到账本,险些就被赶出田庄去,她们根本不认我这个主子!”李氏面上不满,她可怜的凑到老夫人身边,挽着老夫人的胳膊:“娘,这事决不能姑息,否则往后不定还有什么幺蛾子呢!”

杨氏站在外头听的已是脸色大变,好一个李氏!

她素手掀帘子进屋,脚下发出轻微的声响,掷地有声,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四弟妹说什么呢?什么事情不能姑息。”

李氏不禁望向步伐轻稳走来的杨氏,她嘴角轻轻的弯起:“大嫂来的正是时候,你猜我此次去江杭发现了什么?”

“难道是四弟……”杨氏声调忽高忽低,见李氏变脸,她嘴角弯弯一笑,“我说笑的,我哪里猜的着,四弟妹可别和我急眼。”

她一双单眼从容的落在了老夫人身上,屈身给老夫人行了礼。

李氏怄火的握紧双手,“我不急,我是替大嫂急。”

老夫人盯着杨氏瞧了一会,不动声色的开口:“老四媳妇说田庄上的人都被你换了?”

“母亲,这事我本来要与您说的,可因为惠姐儿的事情,就给耽搁了,那些人手脚都不干净,留在田庄也会出事,儿媳便自作主张先打发了。”杨氏跪了下来:“母亲若是因为此事动怒,媳妇毫无怨言。”

李氏在一旁轻哼一声:“那怎么偏偏都换成了大嫂娘家人,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杨家的田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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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弟妹,这话不可乱说啊。”杨氏怔怔抬眼,开口解释着:“媳妇是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找别人又信不过,这才出此下策,母亲若是有合适的人担当,媳妇这就将他们换下来。”

杨氏以此来表自己的诚心。

“砰!”的一声,老夫人用力拍在小几上,面色铁青,声线冷如冰霜:“别人信不过?!”

杨氏乍然点头,浑身僵直。

“不说别的,南村的田庄,管事换成了谁!”老夫人冷声喝道。

李氏也被老夫人吓到了,她忙起身离开,安生的站在了老夫人身侧。

“是儿媳娘家舅舅。”杨氏垂头如实回答着。

南村的田庄李氏并不知道,听杨氏这么说,立马皱起了眉头,娘家舅舅!杨氏可真会安排。

又偷偷打量了眼老夫人,原来老夫人什么都知道,甚至比她知道的还多,她心有余悸的呼了口气。

只听老夫人继续发问:“南村的田庄是我让林罗家的去打理,如今你胆子是越发越大了,连我的人也敢动!”

老夫人不恼她换其他庄子的人,可林罗家的不同,若不是因为杨氏将林罗家的打发了,她尚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母亲,儿媳不敢,儿媳深知林罗家的是母亲身边人,母亲是为了让他们夫妻养老,才将他们明罚暗赏,打发去了田庄,儿媳岂不明白其中道理。”

杨氏诚恳的说着,好笑的瞥了眼李氏,真是个蠢货!

她话峰一转,抬眼对上老夫人阴晦的眸子:“只是…林罗家的之前过来找我,说他们年纪大了,不想为田庄的事情操累。他们曾是母亲身边最得力的人,想来若是他们同母亲说,母亲也会答应。”

老夫人眉头微乎其微的皱了皱,林罗家的比她年纪稍长,眼下连她都将府中事情交给杨氏,更别说林罗家的了。她沉了沉:“林罗家的如今在哪?”

杨氏会心一笑,知道是老夫人听进她的话了,“回母亲的话,儿媳就是怕母亲知道林罗家的在外受罪,于心不忍,便把他们两口子安顿在十里巷了,那里人多,街邻街访的,两人也不会觉得冷清。”

李氏见老夫人慢慢缓和的脸色,就发觉大事不妙,事情不仅没有照她所想那般发展,更偏离了原先的轨道。

她忙开口:“娘,这都是大嫂的一面之词,事情到底是什么样的,谁也说不准。”

话落,外头突然传来桂嬷嬷欢喜的声调,又打帘子入屋,“老夫人,老夫人,您瞧瞧是谁来了。”

桂嬷嬷亲自扶着两位年纪过百的老人,缓缓入屋。

两人行动缓慢的给老夫人行了礼,看着老夫人,就湿了眼眶。

林罗家两口回府,老夫人自是高兴的,当下便将李氏,杨氏打发出去了。

明间儿只留了林罗夫妇两人,说道以前的旧事。

飞三重的房檐下,杨氏冲着李氏轻浅一笑:“这次有劳四弟妹了。”

“有劳?有劳我什么?”李氏瞥了眼杨氏,不明白杨氏此话何意。

杨氏掩嘴低笑一声,就李氏这般,还想与她争,她缓缓道来:“没什么,不过是谢谢四弟妹的辛苦查证,不然我都不知怎么开口与母亲说。”

话罢,她回旋转身,只给李氏留了一个背影。

李氏正恼火着,外头便匆匆过来一个二等婆子,穿着旧青色柳条纹褙子,前头抹的亮洁,手里并揣着三封洒了金粉的帖子。

映着光辉,发着闪闪金光。

就连那婆子都是仔细的紧,不敢有所损坏,心里头不禁羡慕,这名门世家到底是不一样。

“你,过来!”她声音冷如薄冰,尖锐又带着分霸道。

那婆子小跑过来,已是一身热汗,迎面看见四夫人喊她过去,又凉了脊背。

她悻悻的过去,屈膝行礼:“四夫人。”

“那是什么?”李氏高挑着眉头,出声问道。

“回四夫人,是顾府送来的宴贴。”

李氏皱眉,顾府?当即便说:“老夫人在里面正说着话,帖子先给我,一会我拿给老夫人。”

那婆子犹豫了会,便双手奉上了帖子。

李氏将那婆子打发了去后,先打开看了宴帖。

头两张字迹刚劲有力,收笔果断,行云流水,分别宴请的是沈平成夫妻和众位小哥儿。

她又看了第三张,明显字迹不同,工整娟秀,一看便是女子的手笔,宴请的是沈家三姑娘及四姑娘。

李氏不禁捏紧了手指,一个庶出的小姐都能上得台面,她本就无子,已经失去了先机,女儿又不争气。

她恼火的将帖子甩在一边的侍婢手上,先离了福华院。

那方早先回了锦歆院的杨氏,看着齐二夫人送来的信,瞪圆了双目。

退婚!她万般没有想到齐夫人会来退婚。

她之前费尽心思,甚至不惜让沈岚气恼于她,一想到此,额角就铮铮的跳着。

杨氏立即吩咐绿衣,从妆台下二抽屉取出一包柳叶糖来,又让一小丫鬟去锦林院探风声。

此时的锦林院,氛围大好,因为沈平成回来了。

亮着两盏羊角宫灯的正厅,沈平成听赵氏将沈岚与齐家婚事的始末说完后,便将赵氏搂在怀中,满是疼惜:“都怪我,这几日忙得昏了头,不知你在府中为难,幸好岚姐儿的婚事作罢了,不然我就成大罪人了。”

赵氏本就是温柔似水的女子,在沈平成面前,更加柔顺了起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原以为事情已成定局,却不料齐夫人过来忽然提出退婚,我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气恼。”

迎头bsp;迎头对上沈平成一双柔情意意的漆目,她低声细语:“齐夫人退婚我自然是欢喜的,可一想到咱们岚姐儿温柔贤淑,这样的好姑娘,凭什么会被齐家退婚,就心头又不是滋味儿了。”

沈容掀起帘子进屋,就见这样一幅情形。

赵氏瞧见沈容与沈岚一起过来,连忙挣开,耳垂间摇晃的红玛瑙将她脸色衬得娇羞无比。

沈平成爽朗的放下手,冲两人招招手:“这些天可想不想爹爹。”

沈岚有些不知如何回答,与沈平成还有些生疏,低垂着脑袋,拘谨的笑着。

“那得问爹爹想不想我们了,这么久都不见爹爹的踪影。”沈容板着张脸,腮帮子鼓的圆圆的,她看了眼赵氏:“我可没有娘亲那么好哄骗。”

沈平成闻言,好笑的拍了拍她的脑袋瓜,又怕疏忽了沈岚,便开口:“你这小脑袋瓜,尽想些什么,爹爹在徐州见了些小玩意儿,便给你们姐妹俩带回来了。”

说着打开了紫檀八角桌上放着的一个小匣子。

里面各式各样的发饰,坠子,泥人就都露了出来。

沈平成一向心细,怕姐妹两人因为些小玩意儿起争执,所以每次买回来的东西,都是双份。

春林与夏晚去厨房提饭还未回来,他们几人便待在正厅坐着,沈容与沈岚在八角桌前摆弄着小玩意儿。

赵氏则在一侧问起了沈平成这几日的事情。

沈容摆弄着手中的泥人,趴在沈岚肩头小声道:“姐姐,你看这个像不像你。”

“哪里像了,我瞧着更像母亲。”沈岚认真端详,一本正经的说着。

沈容欢喜的挑起一边眉头:“那就对了,姐姐与娘亲本就相像嘛。”

沈岚看了眼她手中的泥人,又偷偷打量着赵氏,似乎,好像,真的有些相像呢,她暗暗的想着,有些开心。

沈容凝神,只听沈平成低沉渐缓的声音与赵氏说话。

“本来能提早回来,头几日,外头传出谣言来,周茂不敢回府上,就在我那待了几日。”

赵氏皱了皱眉头:“周茂?我瞧他作风不良,你可不能和他学。”

“我府上有一个温柔贤惠的美娇娘,哪还会瞧得上别人。”

沈容莞尔一笑,周茂的夫人,她曾经的婆婆,的确不是个好应付的,就从周府上下虽姬妾成群,却没一个能生下儿子,便看得出,她手段非常。

不管如何,赵氏已经对周茂印象不好了。

沈平成轻轻捏了捏赵氏的手背:“后几日,京城又调下人来,我这个宣慰使司还没任几天,便有人过来协助,连两广巡抚文朝江文大人都书信给我,让我小心行事。”

“如此严重?调下来的可是熟人?”赵氏虽不知道其中要道,但文大人都紧张的事情,必定不是小事。

沈容听到此处,连呼吸都变得轻细了。

“若是熟人也就罢了,这次调下来的人来头不小,是英亲王府的二公子谢钰……”沈平成摇摇头:“不提也罢,我好好任职,还不信他能翻出个天来。”

沈容愣神,英亲王府的二公子?怎么会下江北来。

好在后几年,英亲王府同沈家是一条战线上的,她便那么顾忌了。

上一世,她也只是从沈平成口中,或江北邸报,知道一些关于谢二公子的事情。

据说他虽相貌出众,颜如宋玉,却因行事果断决然,手段阴狠险辣,所以京城内那些未出阁的姑娘们都避而远之,不敢攀亲。

邸报上曾不止一次出现他在镇守边关时的显赫战绩。

即便如此,在英亲王入狱,沈家败落之际,听周士闵说他已逃回了秦关,销声匿迹。

这个时候,莲并屏风外,传来一阵窸窣响动。

须臾,在外提食的春林与夏晚便绕过屏风出现在她的视线内。

她眼风微扫,见两人是空手而回。

正纳闷着,她们便出声与赵氏解释道:“老爷夫人,方才奴婢去厨房,那的嬷嬷说,各房各院一会儿都要去福华院用饭,就不用提食了。”

她的话音刚落,外头守门的小丫鬟便传话进来,说是福华院来了人,让他们动身去福华院用膳。

等他们去了福华院,几房人都已经在明间儿候着了。

杨氏回头见赵氏进屋,便流转着眸子,与罗汉床端坐正色的老夫人说:“母亲,这些日子我确实有些力不从心,忙过惠姐儿婚事,还有武哥儿衡哥儿的大小事情,所以才出了今日这岔子事情,若不是四弟妹提醒,我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那桩子事儿来。”

李氏秉直了身子,脸色烧的发红。

杨氏笑眯眯的瞄了眼赵氏,继续说:“不如就让二弟妹帮着我一起管家,这样一来,也不会再有什么疏忽,母亲,您瞧呢?”

“母亲,我对府上各事还不明白,怕是做不好这事。”赵氏忙开口推脱。

一边的李氏气的两脸似能滴出血来。

杨氏可不管这些,她只笑道:“这不是什么大事,慢慢来便知道了,想当初我刚接手的时候,不也是晕晕乎乎的,做什么都觉得不对。”

沈容却是奇怪,杨氏这个时候分权,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她偷偷打量了李氏一眼,就有些明白杨氏的意思了。

杨氏在下头与赵氏推脱着,老夫人轻咳了声,屋内立即安静了下来。

只能听见老夫人不喜不怒的声线徐徐传来:“让你做你就做,推脱什么。明儿早起你领着岚姐儿,容姐儿,英姐儿去一趟顾府,是顾七爷的生辰,我这已经备好了礼物。到时外客多,将几个姐儿都看好了,别再惹出什么不该的事情来。”说这话时,老夫人意有所指的往沈容身上瞧了一眼。

沈琳傻眼了,竟然没有她。

相反沈英惊诧的出声:“我也要去?”

程氏波澜不惊的神色也有了丝起伏,连惠姐儿,琳姐儿,芝姐儿都没有被邀请,却邀请了她们英姐儿,她轻轻扯了一把英姐儿,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你不想去?”老夫人不紧不慢的问着。

“想去,想去。”沈英心里乐英心里乐开了花,频频点头,心想,一定是顾小姐邀请的她。

老夫人剜了她一眼,将该交代的都交代了,这才让芳草去青竹院一趟。

明日胡老爷携夫人子女便动身回冀州准备两家大婚之事了,今晚出于礼数,也得一同用饭。

折腾到了二更天,人们才慢慢开始散去。

胡韶君因浅尝了口酒,两脸泛着红晕,在斑斑月色下,她双眸中似深藏一汪碧潭秋水,煞是娇柔。

她不管不顾的拉着沈容就先出了屋。仰着脸笑了笑,才转头与她说:“我明日就回去了,真的还有些舍不得。”她忽然凑了过来,将半个脑袋搭在她的肩上,叹息摇头:“好妹妹,其实我更希望是你嫁给我大哥,我真的挺喜欢你的,唉,可惜可惜,不过也好,反正往后都是一家人了。”

沈容无措,将她撑了起来,一旁的丫鬟为难的接过胡韶君,哪料胡韶君忽然又冲她扑过来,嘻嘻笑道:“好妹妹,听说齐家退婚了,姐姐这心里头,竟有些欢喜呢。”

“君姐姐。”沈容轻轻摇了摇她:“君姐姐,齐府不是个好去处,如果可以……”

沈容看着这样的胡韶君,有些说不出话来。

其实胡韶君不算坏,只是她别无选择。

让她在沈岚与胡韶君做抉择,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沈岚。

她沉了片刻,让那婢子扶着胡韶君回去了。

过会儿,程氏领着沈英也出来了。

程氏款款走到她身边,柔声说:“容姐儿,明日你多顾着些英姐儿,她这个性子,最不让三婶放心。”莞尔一笑:“你娘正与胡夫人说着话呢,约莫有一会儿才出来,正好三婶将你送回去罢。”

“是啊,三姐姐,夜里风大,你就同我们一块走罢,正好咱们商量商量明日的事情,我也不太懂,顾七爷生辰,咱们这些小辈需要备礼吗?”沈英傻傻的盯着她看,半个身子都藏在了程氏身后。

“我等姐姐一起,三婶婶您不用顾忌我。”沈容嘴角扬了扬,然与沈英说:“祖母不是说已经替我们备礼了,不用担心这些。”再送一份,别人还以为是私相授受。

程氏见沈容执意不走,只好作罢。

牵着沈英走到寂静的青石小路时,程氏才发问:“怎么近日看容姐儿与你生疏了不少?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我应该没做什么惹她不快的事情来。反正她最近奇怪的很,娘,你刚刚瞧见了罢,她还要等着岚姐儿,现在与她那个姐姐好的很呢。”沈英小声嘀咕着,又撇了撇嘴角。

程氏向来平坦的眉头忽然皱了起来,她牵紧了沈英,“管她闹什么别扭,小孩子几天就缓过来了,英儿,咱们三房虽不受老夫人看好,但也是沈家人,二房势头如今大好,你与容姐儿交好总不会错的。她在二房说话的分量,可比岚姐儿重。”

“那表…周公子的事情?”沈英顿了顿,有些心不在焉的开口。

程家同周家虽是远亲,但周士闵也算是她的表哥,她就不明白,同是沈家的女儿,她怎么就不能嫁给表哥。

“容姐儿心性小,不懂这些,也不用着急,往后时间多着呢。”

次日天色才微微发亮,锦林院后罩房与前院忙碌的仆妇匆匆。

烧水的,管食儿的,备车的,回转长廊上一阵阵走过几个三等丫鬟和婆子。

“你们几个,先将这些放到马车上,都仔细着些,损了半分,卖了你们也赔不起。”方嬷嬷穿着一身亮绿色半截流纹坎,脸上还带着半分疲惫,唇色泛白。

不一阵,又踱步去了内院,拦下了白芷和如意:“今儿早些喊二姑娘三姑娘起身,必要倒腾一翻。”

白芷应了声,“嬷嬷,这次去顾府带几个丫鬟伺候?”她咧嘴笑着。

“就知道你是个闷不住的。”方嬷嬷睨了她一眼,“一会就跟在二姑娘身边好生伺候着。”

白芷点头如捣蒜,“我省的,省的,嬷嬷放心。”

又是半盏茶的功夫,各房各院的才悉悉索索有了动静。

锦歆院的今儿要送胡家的人,杨氏早将自己打扮的珠光宝气,亲自去了沈惠那屋,见沈惠还闷头睡着,涂了艳红豆蔻的手指微微一动,掀起了半张锦荣福禄被,“还不赶紧起来,你们几个过来伺候她更衣!”

沈惠脸上的划痕渐好,露出了半面惺忪不情愿的表情,拢起了身子:“又不是没胳膊没腿,干嘛让人送。”

口中虽抱怨着但还起了身。

原本反感婚事的她,因为沈岚被齐家退婚,心里头也平衡了。

一经折腾,便到了辰时一刻,人们都陆陆续续的奔福华院去。

几位小哥儿今日要去顾府,就免了今日的读书,早先同青南书院的先生告了假。

老夫人端坐在罗汉床上,手随意的搭放着,面上轻松随意,目光却透着几分谨慎。

她一一扫过要去顾府的几位小哥儿和三个姐儿,最后落在了沈容今日这一身浅色蓝锻锦衣配白色马面裙上,眉头忽然皱了起来,不悦的开了口:“容姐儿回去换身衣裳,顾府这是办喜事,你这一身素净,去了作甚,杵什么眉头!沈府连个撑门面的衣裳都拿不出了?”

沈容自然是知道老夫人喜欢颜色艳丽,她垂着眼睑,未说话。

赵氏身子一顿,昨儿夜里杨氏已经将府内吃穿用度的账目转交了她,就连库房的钥匙也让她拿着。

她忙出声:“母亲,容姐儿还小,不懂这些,定是丫鬟不懂规矩拿错了。”她忽而板脸,朝后一瞥:“今儿是哪个不知轻重的丫头给三姑娘取的衣裳,三姑娘岁数小不懂这些,你们难道还不知?”

头一次跟着三姑娘过福华院的吉祥傻眼了。

因为今日是三姑娘让她取得衣裳。

老夫人眉头隆起,“行了,锦林院的事情你自己处置,还不领着容姐儿回去换身衣裳,别耽搁了时间。”

这罢,一行人又鱼贯而出。

回了锦林院,如意替沈容取了件桃粉色缎圆领褙子,而赵氏,正在前院处理吉祥的事情。

“夫人p;“夫人明察,奴婢没有,是三姑娘想穿……夫人明察。”吉祥跪在地上,惊慌的说着。

“三姑娘岁数小,别什么事情都想往她头上赖,你若是老实交代也就罢了,现在……锦林院可留不得不诚实的丫鬟,你自己寻去处罢,这容不下你!”赵氏即便是发火,也没有那震慑人的气场,一番话说得心平气和。

吉祥头皮一阵发麻,如果离开锦林院,她婆婆指不定怎么骂她,她知道二夫人心软,连忙磕头求饶。

赵氏偏过脸,本想冷硬一回,可见吉祥额头都磕出了血印子,又于心不忍,轻咳一声:“够了,我这可不想多出一条人命,你暂且就待着后罩房做些杂事,不准再进内院!!”

吉祥闻言,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但她还是感恩戴德的去了。

经过这样一个小插曲后,她们方动身上了马车。

沈平成和小哥儿们一辆马车,比她们提早出发半个时辰。

沈容早些与赵氏说了自己缺一个在外办事的小厮,正好如意有个表兄可信,赵氏便答应了。

此次,钱骁也混在了小厮的队伍中。

顾府在十里巷相对的九转巷内,是百年留下来的老宅,上下泛着陈旧,格局虽不如如今的新宅花样多,却胜在古朴。

沈容跟在沈岚后面下了马车,站在顾府的二门内,看着来来往往井然有序一色的青花褙子的婢子,和二门悬梁处高挂的四字牌匾“厚德载物”

沈容这才感觉到什么叫真正的名门世家。

不是金粉铺墙,琳琅满目的玉器,而是严谨的家风和府内满面书香的气息。

一模样秀丽身姿高挑的婢子向她们走来,嗓音低柔:“奴婢名唤水柚,是专门伺候沈夫人与各位姑娘的,几位夫人已经在渠芙堂了,还请夫人随奴婢来。”

赵氏浅浅笑着,命下人将礼物拿给了府前收礼的小厮。

这才跟着水柚去。

沈英看什么都新鲜,她紧紧跟着沈容,生怕丢了一般,低声说:“三姐姐,我有些害怕,一会儿出了差错怎么办。”

“安安静静不说话能出什么差错。”沈容回了她一句,快步跟了上去。

绕过水榭楼阁后,便到了水柚口中的渠芙堂,低沉婉转的笑声已然隔着轻幔纱帘传了出来。

“京城里的胭脂虽好,却也比不上咱们城中的云脂膏,我是最爱这云脂膏。”

“这便是了,就和我喜欢秦绣记的衣裳绸缎,顾夫人身上这款该是秦绣记新出的花样吧。”

能出入顾府的,必定是达官贵人,从这几句话也听的出,这几位夫人们可都娇贵的很,沈容看向赵氏,就赵氏今日这一身行头,她根本不用担心。娘亲在白马城被娇惯的,可比她所见识到的厉害多了,更何况白马城是唯一一个大元朝的独立城,大元州城居多,也就那么一个城主。说是归大元朝,可却是不受大元朝限制的。百年前,统一山河时,先祖皇帝便下过一道懿旨,凡后世子孙,都不可干涉白马城,只是经时间流逝,人们都渐忘了。

水柚近前通禀后,她们才进了屋内。

渠芙堂是一个大明间儿,方方正正的屋子,内里顾夫人被几位珠光宝气的夫人拥簇着,都坐在红实木镂花椅上。

见赵氏入屋,顾夫人亲近的走了过去,笑盈盈的歪头与旁人说:“我与沈夫人是一见如故。”又一一将各位夫人介绍给赵氏:“这位是侍御史张乾张大人的母亲张夫人,这是枢密副史奇赢旭奇大人的夫人,参议中书省事林奉先大人的夫人。”

一一见过后,不及顾夫人介绍赵氏,林夫人妖艳的一笑,拉过她:“不用介绍,我们都知道,是新任宣慰使司沈家的夫人罢。”

一旁奇夫人也咯咯点头。

赵氏内敛的笑着。

张夫人便非要问赵氏关于白马城那边新鲜的趣事,后又打量了眼赵氏,赵氏今日穿的是绣牡丹粉色圆领薄褙子,样式普通常见,稀疏平常,张夫人巧笑问:“方才我们正讨论哪的衣裳好看,我和顾夫人都是常去秦绣记,看沈夫人这缎料花样,不像是秦绣记的?莫不是京城新出的花样?”

除去奇夫人,几位夫人皆面面相觑,明眼人一看便晓得这花普通的很,哪里是什么新出的,就知道是张夫人在这揶揄沈夫人了。

沈容是个闺阁女子,根本插不上话,只得规矩的站着,方才听顾夫人报那几位夫人的家门,她想,顾家宴请的应该都是二品官员以上的夫人。

而那位奇夫人的夫君以后更是沈平成的左右手。

“哪里是京城的花样,不过是家中请的裁缝罢了。”赵氏摇头,实诚的开口。

闻言张夫人掩嘴笑着,奇夫人不屑的瞥了她一眼,她一向看不惯张夫人,因为她毫无家世,只因生了一个好儿子,才挤进这名门圈内,她走近赵氏,故作稀罕的神情:“不可能,不可能,这不是雪域丝绒锦缎……”

“千金难求的雪域丝绒锦缎?”张夫人赫然瞪大了双目,轻咳了两声,镇定的扬眉:“怎么可能?雪域丝绒锦缎是有钱都求不到的,听说三年才出两匹,由雪山天蚕丝制成的,冬暖夏凉。”她又瞅了眼赵氏这身行头,怎么看都不像是雪域丝绒锦缎。

“沈夫人,不介意我摸摸看罢,我曾经在京城见我大嫂穿出一次,不显山露水,却非同凡响。”顾夫人开言,几位夫人都噤声了。

待顾夫人上手摸过赵氏的袖角后,震惊之余后,立即点头:“果然是雪域丝绒锦缎,上手极滑,这个时节,还透着别样的凉意。”

赵氏低眼瞧了瞧自己这身锦缎,并不以为然:“几位夫人若是喜欢,我那还有几匹,待回去让下人给夫人们送到府上去。”

说的轻巧随意,张夫人霎时白了脸色。

“使不得使不得。”顾夫人连连摆手,忙将话题引到了姑娘们身上:“这小孩子长得就是快,前些时日见容姐儿还像个孩子,今日一瞧,打扮的像个大姑娘似的,和岚姐儿都快一般了。”

&r/>顾夫人开口说不要,其他几位夫人就是心头再不愿,也没法子,也跟着应了几句。

沈容她们在这怎么都不自在,顾夫人也瞧得出来,便打趣道:“桐姐儿一早就盼着了,你们几个在这也无趣,水柚,先带姑娘们去桐姐儿那,待午时直接领着她们去芙蓉园。”

“奴婢明白。”水柚躬身行礼,后退出了屋。

出了渠芙堂,沈英大舒一口气:“可算出来了,在里面连大气都不敢出,对了,三姐姐,二伯母身上穿的真是雪域丝绒锦缎?”

“自然是了,有什么稀罕的。”外祖母一向不吝啬,而且那位制雪域丝绒锦缎的商人还是外祖父的友人。

就连沈容自小待在白马城,都被外祖母和二舅舅熏陶的对金钱不重视了,更别说赵氏小半辈子都在白马城了。

沈英羡慕的用鼻音“唔”了声,转手缠上了沈岚:“岚姐姐,你是不是也没去过白马城,唉,真不知道那座城到底是什么样的。”

沈岚身形微僵,“没有。”

沈容气恼的瞪了眼沈英,明明知道岚姐儿自小待在沈府,还出此言,她侧上隔过沈英:“姐姐是什么时候都可以回去的,外祖母一直念着姐姐呢,可惜四妹妹怕是没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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