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旧事
“哦?这么说岚儿也见过延安侯府的小侯爷了?”赵氏半偏着脑袋问沈岚,她现在一心想给沈岚寻一个好的亲事,是怕沈岚被齐家退亲后,心里头有疙瘩。
延安候府的小侯爷尚未娶亲,日前与延安候夫人周旋,也听出了延安候夫人准备为小侯爷选亲。
她倒是觉得延安侯府不比齐家差。
“啊?”沈岚错愕的应了声:“母亲,我还没有注意,想来是见过的。”
沈容赞同的点头:“那个什么延安候府的公子的确不怎么让人注意。投壶是我肯定是见过他的,如今回想起来,却连他模样也记不起了,只是依稀记得,他脾气不大好…候府的小姐更不用说了,姐姐是知道的!”
先不说那个延安候的品性如何,就是他那个妹妹,也是难缠的主。
趁早打消了赵氏对纪思远的念头。
回了屋,夜里是轮如意守夜。
掌着灯时,如意瞧着铜镜中的沈容,给她拆头上的发饰,一面又开了口:“姑娘,奴婢的表兄在前院被安排了住处,奴婢代表兄谢过姑娘。”
“不用谢,是他自己有本事。”沈容半抬起了眼:“我在府上听说了你娘与桂嬷嬷的事情。你娘先前也是伺候老夫人人的?”像桂嬷嬷那样的两面三刀,各头都想拉拢的奴婢,迟早是祸害。
上一世,她不懂这其中门道,着了别人的道,还不自知。
如意的手指停顿一下,慌乱的回答:“回姑娘的话,奴婢的老娘以前的确伺候过老夫人,是老夫人身边的头等嬷嬷,当年的风光不比现今的桂嬷嬷差,大抵是风水轮流转罢……”想到她从前在府中,过来塞给她甜食的,哄她开心的婢子可是踩破门槛的。
“风水轮流转?如果是风水轮流转,那也再该转回刘嬷嬷身上了。”沈容凝了几分神,透着铜镜看她。
如意心头咯噔一声响,不敢妄自揣测沈容话中的意思,可这话,又像猫挠似的,让她满脑子都是。
她未开口,只听姑娘又开口问她:“当年是因为何事?”
如意支支吾吾的不敢讲。
后被沈容一番鼓动,才缓缓开了口:“是陈年旧事了,当年老太爷还在世时,还是我娘在老夫人身边伺候,后来,老夫人…老夫人以为我娘引诱老太爷…老夫人故意将我娘打发去福华院的后院,就是为了能看住我娘,时日久了,事情就成了定局。”
如意悻悻开口将事情的始末将了一遍,话落,又急着开口:“三姑娘,我娘并没有引诱老太爷!”
沈容点头,“这么多年过去了,刘嬷嬷仍在后厨,当年的事情应该不止这些吧。”
如意愣了数秒,暗道姑娘怕是都知道了,她索性就全说了:“当年老夫人因为此事……滑过胎……但真的是不关我娘的事!”
老夫人滑过胎,却仍没有将刘嬷将刘嬷嬷赶出府,看来是手下留情了。
不然凭老夫人雷厉风行的手段,刘嬷嬷哪能安然活到现在。
沈容点头,微微打了一个哈欠,如意就小心扶着她上塌歇息了。
将沈容伺候好后,如意才蹑手蹑脚的往塌下的床铺去。
忽然听到三姑娘幽沉沉的一句话,将她吓了一跳。
“刘嬷嬷出事后,桂嬷嬷一跃而上,其中利弊,你娘该懂。”
如意回头想再问问,却见三姑娘已经闭眼入睡了。
这一夜,是注定难眠。
一连过了几日,沈府上下才开始有了喜气,从永安城到冀州,马车就要走上一天一夜,所以沈惠要嫁到胡家,胡家的婚车就要早几日就出发过来接亲。
日子定在了五月初八,另一方的齐府听闻沈家的婚事是又急又喜。
急是不知道要和齐越东定亲的人到底是不是胡韶君,喜的是,如果是胡韶君,待胡延清一成婚,她就立即可以同胡家商定两家的婚事了。
齐夫人在屋前百般踱步,正犯难之际,齐越东便抬脚入了花厅,“母亲。”
“东儿,你来的正好,你去找那日进府的大师,娘记得,大师法号玄清,你将永安城大小寺庙都寻一遍,总是会找到的,这一次,不能有任何的疏漏。”齐夫人紧紧的将手掌落在齐越东身上。
齐越东脚步微停,连他的婚姻都是为了二弟,他嘲讽的扯了扯嘴角,是又羡慕又可怜齐越萍。
他眸中光彩淡了几分:“母亲,你知道我的心思,我并不想娶其他女子,为了二弟,您却要赔上我的婚姻。”
“东儿,娘知道,娘知道,只要你成了婚,娘立即替你将迎她进门,你就帮帮弟弟,你弟弟怎么过了小半辈子,你是知道的,你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东儿,是娘对不起你,也不对不起萍儿…”齐夫人动容的哭了起来,她自然知道自己儿子一直心系她娘家表妹,她吸了吸鼻子,她到底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老天要这样惩罚她。
齐夫人本就上了年纪,这一哭,就险些昏厥过去,齐越东忙扶住了齐夫人,面容不忍,喉头轻动:“好!母亲,我都听您的,我去找,我这就去找!”
走至门槛处,他衣袂飘飘的回过身来,“母亲,父亲来信,说谢钰到江北了。”
齐夫人眉心一跳,急忙的抹了两把眼:“什么时候的事情,那他怎么未过来,他怎么突然到江北了?你父亲他怎么说?”
齐夫人这一连串的发问,齐越东只摇了摇头:“是皇命在身,父亲说咱们暂时不用急着回京城了。”
齐夫人压了口气,则让齐越东快去办事了。
而此时的谢钰正在徐州沈平成的府衙里,与沈平成对弈。
转眼进入五月初,暖日一日盖过一日,越发的热了,沈府上下挂满了红绸,红灯笼,预兆着沈家的迎逢喜事。
等到六七月时,几位姐儿就该明争暗斗的去争福华院的东西暖阁了。
二房三房虽不受老夫人待见,但老夫人在对待几位孙女上,还没有太大的偏见,所以能住进暖阁,也是一种荣耀。
而赵氏,自接手了沈府中的庶务,日渐忙碌,尤是沈惠马上出嫁,要准备不少嫁妆,杨氏处理过后,就将事情交给赵氏打理了。
沈容想抽着空见赵氏一面都不易。
这日,福华院内,各房各院的都到齐了,一同给老夫人请过安,老夫人问了几位小哥儿们的学业进度,便先让小哥们下去了。
老夫人今日穿了身暗红缕金提花缎面交领的薄衫,端正的坐在铺了凉席的罗汉床上。
后头的桂嬷嬷执了一把蒲扇,缓缓的扇动着,站着下面的沈容,偶尔也会感受到一股带着暖意的凉风。
“母亲,惠姐儿没几日就要被胡府迎亲的队伍接走了,我便私自做主让她好生歇着,免得到时嫁过去,脸色不好。”杨氏声线平缓,低眉顺眼的说着。
“你考虑的周到,她这几日就哪里也不要去了,出了事情,也不好交代。”老夫人明白惠姐儿对这门亲事不喜,不然也不会闹出大骂胡延清的事情了,她倒是觉得胡家这门亲事算好,胡总兵行事看似平稳,却又透着几分干劲,胡延清又是胡总兵唯一的嫡子,往后一切还不都为他考虑着,这才,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杨氏浅浅的点头:“诶,儿媳已经差人看着了。”
李氏扬了扬脸,她尖锐的出声笑道:“惠姐儿马上就出嫁了,不知道大嫂为惠姐儿的嫁妆可准备好了,幸好大嫂就惠姐儿这一个闺女,不然嫁妆也不够了吧,听说当年大嫂嫁进沈府时,陪过来的嫁妆都不足五箱呢。”
杨家背景不足,但杨氏婚嫁那时,沈家同杨家也算是门当户对,只是沈家如今起势了,而杨家依旧如常。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杨氏面上有些挂不住,脸色一阵发红一阵发白,干笑了几声:“四弟妹多虑了,嫁妆早就备好了,连母亲也瞧过单子,说是对胡家,正好呢。”
扯出老夫人,李氏虚笑了两声,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大夫人,大夫人……”
忽然一个毛毛躁躁的小丫鬟横冲直撞的闯了进来,面色焦急,沈容认得她,是大夫人身边的青衣。
“哪里来的丫鬟!看来是我这老骨头不中用了,府上没规矩了?!”老夫人大怒,如嘶声力竭。
“老夫人赎罪,老夫人赎罪。”青衣“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就连声音都是颤抖着,她急的哭了起来:“老夫人,是事情太紧急,奴婢一时情急,怕耽搁了……”
“母亲,这丫鬟是我屋里的,平日里稳重的很,今日这般,定是有要紧事情。”杨氏剜看青衣一眼,先与老夫人解释着,后又拔高了声尖,怒冲青衣:“什么事情不能等我回去说,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要是事情没急到你为此冲撞了老夫人,我今日也保不了你!”
青衣又磕了两个头,才忙抬起通红的眸子道:“老夫人,大夫人,方才我与碧衣检查大姑娘的嫁妆,发现…发现少了……”
“什么?!”杨氏脸色大变,岔了嗓音,又因各房各院的都在,不得不冷静下来,呼了口气:“少了什么,还不快说!”
“奴婢是一样样对的单子,少了一对金镶钻垂红宝石耳环,一对薄金镶红玛瑙坠子,一枝卷须翅三尾点翠衔流苏凤钗,和玛瑙镇纸与几匹上好的秦绣记缎子。”
青衣一一报完后,杨氏险些昏厥了过去。
若不是后面的程氏撑了她一把,她怕是已经倒在地上了。
“到底怎么回事!之前我看的时候还一样不少!”眼看就到沈惠出嫁的日子,她气愤的咬紧了牙关,充血的眸子直直看向赵氏:“二弟妹,惠姐儿的嫁妆最后是由你经手的,你确定一样都不少吗?!”
桂嬷嬷闻声,也往赵氏的方向看了眼。
“大嫂,我之前看过的,没有少东西。”赵氏缓缓出声,还有些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望着杨氏带着冰冷的目光,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怀疑了,她连忙到:“大嫂,我没有说谎!”
“大嫂,我也瞧二嫂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一向沉闷的程氏忽然开口,声音轻柔。
“你瞧?不是你的事情你说轻巧!”杨氏冷哼一声。
老夫人冷眼观着她们一句一句,忽然“砰!”的一声,手中的佛珠被用力摔在了小几上,“我就看你们非要闹出个幺蛾子来,没一个安生的!怀秋,你大嫂辛辛苦苦凑出嫁妆不容易,你要是动了,就拿出来,都是自家人,难不成还要报官?再说咱们家的老爷就是官!这事传了出去,还怎么在永安城立足!”
李氏就在一旁看着热闹,觉得有趣十分。
“母亲,我没有动惠姐儿的嫁妆!谁知道是不是大嫂身边的下人手脚不干净。”赵氏气的头脑发昏,她怎么会稀罕那些东西。
“老夫人,大夫人,奴婢没有,嫁妆从二夫人那送回来,就没人动过,今早才揭下了封条,奴婢句句属实,不敢说假。”青衣光洁的头磕出了血,她泪痕满面。
沈容仔细看着她的神色,动作,不像是说假话,可她这一番话,无疑是将所有问题推到了娘亲的身上。
而,娘亲是绝对不可能动那些东西的,沈容偏过脸,看娘亲已经急的白了脸色,也不管杨氏的面子了,她便出了声:“祖母,祖母,娘亲点那些嫁妆的时候我也在,我看过那些嫁妆。”
“你?”老夫人不由的皱起了眉头,干瘪的双唇紧紧抿着。
“阿容?”赵氏奇怪的出声,温静的眸子被一层疑惑挡住,当时阿容明明不在。
杨氏闻言,倒抽了口凉气,一记冷眼就扫了过来,小孩子看见喜欢的东西,就会伸手去拿,尤其还是像容姐儿那样被宠坏了的丫头,杨氏立即怀疑到了沈容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