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他出去联系红基的人了。”顾缙说道。
“嗯，你休息一下吧。”理查德看着他，说道：“不用担心，来之前我就布置好了一切，虽然发生了一些意外，但是这几天估计就能回到正轨。”
“我不想休息。”顾缙回答道，他靠在墙上，说道：“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理查德看着他。
“林勉说那些是我的幻觉，但是我并不这么觉得。”顾缙沉默了一会说道。
但他说了一句就顿住了。
他看向理查德，又觉得不能跟理查德说这件事，理查德的状况不好，应该让他好好休息才对。等他再抬头想开口的时候，理查德已经睡着了。
顾缙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在发烧。
这时，隔壁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
难道是林勉回来了？
顾缙站了起来，叫了几声林勉的名字，没有得到回应。
他安置理查德的隔壁是药品储藏室，并不互通，两个房间之间只有一扇窗户。
窗户上有防窥膜，他这里看不到药品储藏室里是什么情况。
他打开门，闻到了熟悉的腥臭味。
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串泥脚印。这串脚印比顾缙的脚还要大些，而且比起人类的脚，它更像是某种野兽的爪子。
这串爪印从大门一路延伸，似乎是在理查德的房间门口停留片刻，径直钻进了隔壁的药品储藏室。
顾缙把手枪上膛，避开地上的泥脚印，一脚踹开虚掩着的门。
“别打我…别打我…”
他再次听到了熟悉的呓语，门内乱七八糟的药品散落一地，横七竖八嗯货架尽头，一个被布蒙住的生物正瑟瑟发抖。呓语声正是从这个生物身上传来的。
这块布原先是桌布，没有多大，类似于鸟类的爪子从桌布边露了出来，还有一条布满鳞片的细长尾巴。
“…你是什么东西？”顾缙听着对方的呓语声，问道。
那个生物微微一顿，把自己缩的更紧，那种声音也越来越大：“别打我！别打我！”
这声音听的顾缙脑子都疼，更重要的是他不确定会不会影响到隔壁理查德的休息。
他低喝一声：“别吵了！”
耳边的声音戛然而止，顾缙看着这个东西瑟瑟发抖的模样，想着对方从人类变成现在的这个鬼样子，不免生出了几分怜悯之心。他放缓了语气，问道：“你是谁？”
这个生物没有反应，顾缙再次轻声问了一句。
这次布料动了动，细长的爪子抓着桌布的边缘，缓慢的向下滑落，露出绿色的长发和一张宛若妖精的面容。
顾缙不由屏住了呼吸。
太美了，简直像是神话中的生物活过来了一样，艳丽的鳞片点缀在他的眼角，红色与绿色的纹路落在他的眼尾，妖艳的不像话，再配上对方茫然怯懦的表情，就像是孔雀突然成了精。
“你是谁？”顾缙再次问道。
对方歪了歪头，似乎是在努力理解顾缙这句话的意思，它注视着顾缙的表情，试探性的伸出舌头舔了舔顾缙的手指。
不知道为什么，顾缙看着对方面无表情的脸，觉得对方应该是有些高兴的。他想摸摸这只生物的头，被对方歪头避开。
“你们在干什么？”
这时，门口传来了林勉的声音，顾缙想说什么，眼前的生物表情突然变的狰狞，脸上的纹路亮起荧光，呲牙朝着门口的林勉扑了过去。
“食物—”
顾缙听到了这样的声音，他回头，林勉已经跟这只生物扭打到了一起，没了桌布的遮掩，顾缙总算看清了这只生物的全貌。
它的身体就像是远古龙类的身体，布满了墨绿色的鳞片，而修长的四肢上长着锋利修长的爪刃，在灯光下泛着黑色的光泽。
它前爪抓着林勉的双手，就要咬住林勉的脖子。
顾缙在后面抱住了它，往后一摔。
“疼…”
它蹲在地上，抱着头委屈的哀嚎，从黑色爪缝里偷偷注视着顾缙，快速瞄了一眼顾缙身后的林勉，眼里露出贪婪的神色。
“饿…疼…”
顾缙听到它这样说。
“他不是你的食物，隔壁那个也不是。”顾缙指了指林勉，然后在嘴边打了个叉，又指着理查德的方向重复了一遍动作。
它歪着头，有点焦躁起来。
“饿…饿…”
它四肢着地，在原地转了两圈，突然再次朝着林勉扑来。
顾缙一脚将它踹开，它发出委屈的哼哼声，但是很快又向着林勉扑过去。
这次它爬上旁边的货架，绕过了顾缙，然后就要扑向林勉。
林勉已经举起了枪。
“等等！”顾缙想阻止。
打中了。但是枪支无法对它造成伤害，它只是看了看自己地上的弹壳，尾巴缠上了林勉的腰，扭头就要咬林勉拿刀的手。
顾缙想踹开这个变异生物，同样的招式这次它跳到货架上避开了顾缙的攻击，它委屈的哼哼：“饿…饿…”
顾缙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只变异生物唯独对它这个态度，但是眼下让它停止对林勉的攻击才是正事。他拿起枪对准了这只生物：“把他放下！”
林勉一边挣扎一边说道：“它哪里听的懂人话，你拿枪打它的眼睛！”
它歪歪头，看着顾缙，又看了看尾巴上的林勉，吞了吞口水，然后一口咬上林勉的肩膀。
林勉发出一声惨叫。
鲜血溅射到了顾缙脸上，那种血腥味刺激到了他的神经。顾缙只觉得自己异常兴奋，他的瞳孔红的发亮，表情也变的冷厉，朝着它眼睛开了两枪，抽出腰间的刀就扑了上去。
军刀刺在它的鳞片上，带出一串火花。顾缙见这个方式不行，举刀就往它脖子刺去。
脖子的鳞片比其他地方的鳞片要柔软，顾缙很轻易的把军刀刺了进去，怪物吃疼，一巴掌把顾缙拍飞了出去。
“疼…”
它重复着这句话，翠绿色的竖瞳盯着顾缙。顾缙的腹部被一根直立的钢架洞穿，他捂着肚子站了起来。
它的视线在顾缙伤口上流转，突然，它把林勉的胳膊咬了下来，然后用尾巴把林勉放到了顾缙面前。
林勉发出一声惨叫。
顾缙连忙把林勉拖到了自己身后，他心说穿甲弹应该才对这只生物有效，但是现在明显是这只生物占优势。
“你也会觉得疼吗？”顾缙冷笑了一声，他拿起军刀，有血从刀刃滑落到地面。
它抬起头嗅了嗅，盯着这把刀退后了几步。
“疼…”它低语着。
林勉已经疼昏过去。顾缙对着它举起刀：“怎么？你要吃了我吗？”
它盯着顾缙，在原地转了几圈，又蹦又跳了一会，又盯着一动不动的顾缙看了一阵，然后就冲了出去。
它走了。
顾缙休息了几分钟，忍着眩晕感从一旁的箱子里翻出了纱布，迅速给林勉包扎。林勉被那只怪物咬掉了一只手臂，比他伤重的多。
等他料理好林勉，才来查看自己的伤势。他的伤口周围已经发红，他看了看那个钢架，上面的漆部分已经脱落，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生锈。
真是雪上加霜。顾缙回到理查德身边，把林勉放到了他旁边的床上。理查德一直发着低烧，要是他们之间的一个伤势发生恶化，恐怕就要栽在这里。
顾缙眯了一会，脑子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堆，直到闻到那股熟悉的腥臭味。
他睁开眼睛，林勉跟理查德都还没醒。
它趴在窗台上，长长的爪子扒在窗沿。见顾缙看过来，它尾巴甩了一下，然后吐出一只吃了一半的鱼。
顾缙精神紧绷起来，它喃喃着：“饿…”
它直立起上身，注视着顾缙，继续说道：“饿…”
“你要干什么？吃了我吗？”顾缙笑了一声，拿起一边的冲锋枪对准它，说道：“你敢过来，我就让你变成瞎子。”
它歪着头看着顾缙，喉咙里发出了类似于幼犬的哼哼声，它看了看房间里的两个人，有些茫然，然后又吐出了一条消化一半的鱼，然后缓缓后退，看了一眼顾缙，消失在树丛里。
顾缙诡异的觉得这只生物那一眼有些留恋。
他的伤势好的比躺床上那两人好的多，一晚上的时间，那种牵动神经的疼痛已经减轻了很多。
而且…他对于那种鲜血淋漓的场面很感兴趣。
他心情因为这些变的很糟糕。一部分来源于他对怪物那种莫名其妙的同理心，一部分来源于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变成实验室里那些茫然的实验体，更不知道自己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顾缙很想抽支烟，他摸了一会自己的口袋，才想起来烟已经抽完了。
于是，他站起来往外边走去。
卫生站四周是半米的矮墙，再外面就是茂密的树丛了。顾缙在矮墙边站了一会，竟然闻到了一丝香味。
类似于炒菜的味道。
他皱起眉，跳进树丛里，发现这周围的树丛都有被折断过的痕迹，而且还很新鲜，只有半天左右。
再往树林里走，他发现了一块新鲜的掩埋地，上面用枯枝盖着，还撒了一些周围的植被碎屑。
顾缙不确定是人为还是怪物所为，依照那只怪物的智商，把食物找个坑埋了还知道伪装一下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等他挖开这个土堆就不这么想了，里面是一些塑料包装以及烧焦的加热块。
很明显有人来过这里。
顾缙站起身，环绕四周，在不远处发现了一堆树枝，密密麻麻的蚂蚁从他脚下拍着队朝那边进发。
这里不能再待了。看这些塑料袋像是军用口粮，不过要是国或者a国的侦查兵，他们应该早就被发现了才对……顾缙往回跑去，目前还不知道林勉到底找到下一个落脚点没有，但是尽快离开这里已经是毋庸置疑的首要目标。
他到矮墙的时候又闻到了做饭的香味，进去一看是林勉在煮鱼汤。
林勉端着喝了一口，看见他回来笑了一下，问道：“要喝吗？”
顾缙没看到地板上那两条残缺不全的鱼，应该是被林勉全都煮了。
“…好喝吗？”他问道。
“还行。”林勉说着把装汤的瓶子递给他，“我待会吃完就出去再看看，你先将就着吃吧。”
顾缙接过尝了一口，腥味很重。抛开这条鱼是来源于那只生物的胃不讲，这确实是他们用来补充蛋白质的最好食物了。
“你出去的时候带上首领。”顾缙说道，他正在慢慢的把鱼汤喂给理查德。
林勉看向他：“是出了什么事吗？”
“这里附近有人来侦查过了，但是应该不是很专业的侦察兵。”顾缙说道，“这个地方不安全了。”
“那你怎么不跟我们一起？”林勉问道。
“他们的目标是我。现在首领的状态不好，你也看的出来。如果得不到有效的治疗，他不知道还能撑多久…没有必要因为我搭上他的性命。”顾缙说道。
林勉看着他，说道：“那我们一直以来的努力就白费了。”
“…本来你们就没有必要来的。”顾缙把鱼汤喂完了，缓缓放到了桌上，他沉默了一会说道。
“你还真是不知好歹。”林勉哼笑一声，“别的不提，救你完全是首领一意孤行。”
顾缙沉默了，这次行动他或多或少也猜到一些，但是…现在这种状况，不能再将损失继续扩大了。
只是，无论他说什么，理查德是为他而来没错，他甚至可以预料到理查德此时两手空空的回去，加上损失的精英……恐怕会对他的公信力造成毁灭性的打击，他这几年的经营毁于一旦不说，之后恐怕是举步维艰…
但是那又怎么样，只要理查德活着，就还有机会。要是理查德真的栽在这次行动里…别的不说，他也接受不了。
“既然你都决定了，那我现在就出发。”过了一会，林勉放下手里的瓶子说道。
这时，窗外传来了枪声。虽然还比较远，但是也很清晰。
顾缙连忙背起理查德，林勉起身踢翻了汤盆，按着断臂跟在顾缙后面。
他们来到摩托车停的空地，不远处的矮墙外的小树林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顾缙发现他没办法把理查德固定在摩托车后座，因为林勉只有一只胳膊了，也没有办法帮忙固定理查德。
那只生物从树林里跳了出来，颈部有红色的血液流出。
它看了看顾缙，径直跑进仓库里去了。
顾缙看了看不断摇晃着的树丛，咬咬牙把理查德背了下来，对林勉说道：“你走吧。”
林勉焦急道：“你去撕条床单把首领绑我身上…”
“来不及了。”顾缙看了一眼传出动静的树林，示意林勉开车走：“我会把首领藏在安全的地方，那个地下室应该可以…你快走，出去找红基的员工…快走！”
见林勉还是不动，顾缙低声吼道：“愣着干什么？快走！走啊！！！”
林勉咬着牙，他也清楚此刻事态紧急。他深深看了一眼顾缙，说道：“照顾好首领，我会带人回来的。”
林勉走后，顾缙背着理查德来到了地下室，这个地方装着许多实验品，把理查德放在这里…或许能伪装成试验品骗过那些人，只要坚持到林勉带人过来……
他往里面走着，一边用枪打碎玻璃罩，绿色的溶液从里面流了出来。
腥臭味扑鼻。
他把理查德放到了早就破裂的玻璃罩里面，看了看周围，那只形貌昳丽的生物缩在角落里，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对了，还要防止这个东西吃了理查德…它害怕什么呢？
顾缙突然想起来，自己拿着沾了血的军刀的时候，这只生物后退了几步。但是它不怕其他的血，也不怕刀，那是不是说明它怕的是特定的血液…比如说他的血？
他抽出刀在自己手心划了一刀，嫌出血量不够大又在伤口划了一刀，然后朝着这只生物一挥，这只生物先是眼睛一亮，然后嗅了嗅，就惊恐的逃离了血液飞溅的范围。
它看了看顾缙的手，喃喃着：“…怕…怕”
看来有效。
顾缙连忙把血抹到了理查德脸上，这时理查德醒了，但是他烧的厉害，意识还是混沌的，只是感觉到脸上有东西，下意识的问道：“…这是什么…你在做什么？”
顾缙的血抹了理查德脖子就有些不够用了，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一边卷起袖子一边说道：“没事，我们已经回去了，现在在医护室里给你做急救措施呢。”
说着他就划了一刀。
理查德迷迷糊糊的，顾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家伙这么听话的样子，叫他抬手就抬手，侧身就侧身，任他摆弄。
他用血给理查德身体上抹了一通，看着血糊糊的对方，明明是恐怖的景象，但他心里诡异的觉得很开心。他盯着看了几秒，想起身，因为失血过多就是眼前一黑。
还好理查德垫在下面。
顾缙甩甩头，地下室他只开了一个小灯，很暗，理查德本来就意识不太清醒，加上环境阴暗，一时间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劲，他抱住顾缙，跟哄孩子一样拍了拍。
顾缙一只手按住了理查德的胳膊，他突然觉得眼眶有点酸，他低声说道：“…你不该来的。”
这时，地下室门口已经传来了响动声。
“你在说什么？”理查德声音也很低，他说道：“…现在已经没事了。”
“对，没事了。你睡觉吧，睡一觉就没事了…”顾缙抱紧了他，一瞬间他就后悔了，他后悔不该这么冲动让理查德落入险境……他还不甘心，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他不想离开他，却不敢再跟理查德说出来了…
他一直在逃避，但是这次不说不是逃避，而是不能连累他。
他再被抓回去，面对的肯定是更加严密的防守。说不定会让他失去意识，毕竟那些科研人员只是需要一个成功的血液供体，只要他身体还能供血，他有没有意识其实没什么关系。
他不愿意让理查德得救后回想起今天成为他的噩梦，他不能让这个人在他的阴影里走不出来。
他爱他，他不想看到他痛苦。
那只生物正呲牙朝着地下室门口的方向，嘴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什么声音？”理查德问道。
顾缙笑了笑，声音有些颤抖：“在放电影呢。预防给别人造成心理阴影，需要电影来调节……快睡吧，睡一觉就好很多了。”
理查德嗯了一声，在他颈边蹭了蹭，跟一只大猫一样撒起娇来。顾缙再也忍不住，伸手固定住他的后脑，给了他一个充满血腥味的深吻。
理查德眼神迷离的皱起了眉，然后就晕了过去。
“头骨受创…肋骨骨折…”
“…打肾上腺素，10…”
“……”
“…已恢复自主呼吸。恢复时间，2057年12月15日上午3：32分…”
顾缙稍微恢复了一点意识，入眼是一片绿色的溶液，一阵又一阵的剧痛从背后传来。
…怎么回事？
他看向面前，一个年轻的穿白大褂的人一脸惊恐的看着他，嘴里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然后夺门而出。
顾缙这才发现，自己全身浸泡在绿色的溶液里，跟他在废弃卫生站的地下室里看到的那些怪物一样，巨大的几根管子从玻璃管顶部伸了下来，跟他的脊椎跟后脑链接在一起。
他想扯开，稍微一动就从链接处传来剧痛，这种痛楚让他难以忍受。他一只手拍打着玻璃缸壁，想找人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门开了，刚刚跑出去那个白大褂叫来了一群白大褂，为首的白大褂是个光头，身后跟着一个眼熟的老头，是斯特。
顾缙动作一顿，自己不是被国的士兵射杀了吗？怎么会落到a国的手里？
斯特对光头很尊敬，光头笑呤呤的看着他，很是友好的冲他挥了挥手。
顾缙想开口说话，就喝了一大口这种绿色的溶液。有些黏糊的口感让他觉得恶心和窒息，他拍打起缸壁，听到光头说了一句话，他听不懂。
光头说的那句话不是a国语言。
有人走到他面前操作起他跟前的电脑。
后背因为他的动作传来猛烈的剧痛，但是很快他就感觉到了困意。
他拍玻璃的手缓缓放下。
那些实验人员似乎松了一口气，散开去做其他的事情了。
不…顾缙不想睡觉，但是还是在药力的作用下缓缓睡去。
他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等他恢复了一些知觉后，眼皮很重睁不开，只能听到外边的轻微的脚步声。
声音很轻微，刚开始他需要仔细听才能听的出来，后来声音逐渐清晰。
这些研究人员很少会在操作室交流，他从中获取的信息很少。
顾缙不知道他们给他注射了什么东西，他觉得很困，背后链接的管子很疼。有时候里面传来一股难以忽视的冷意，然后不一会他就感觉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意识也随之消弭。
顾缙很讨厌这样的感觉。
他尝试着将自己身后的管子拔除。但是他才一睁眼，实验室里就响起巨大的警报声，接着上次的场景重现。他又昏睡了过去。
他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有人不希望他有意识，预料之中最坏的情况出现了。
顾缙很愤怒，但是他知道他不能再轻易动作。按照前两次的状况来讲，如果他贸然行动，这些a国研究可能会采取极端的手段，比如摘除他的大脑。
虽然他不知道在摘除大脑之后他还能不能有自己的意识，但他不能赌这个结果。
也不知道这种不能睁眼、也不能动弹的状态持续了多久，顾缙在一次昏迷后醒来发现，自己似乎能在不睁眼的情况下“看到”一点东西，它们很小，像星星一样发出微弱的光线。
它们会随着声音移动，不，准确来说，它们就是声源。
顾缙无法理解这些看到的东西，姑且称之为“灵魂”，但是他现在只能“看到”，没办法对这些光点造成影响。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这些光点在扩大，最后形成一个个人形。
但他还是无法对这些白色人形有任何影响。
顾缙没办法看到自己的身体，他不知道怎么才能碰触他们。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只能静静的看着这些白色影子，在黑暗的空间里进行各种活动。
但是他感知的辐射范围在扩大，从他的所在的这个实验室扩大到旁边的房间，甚至覆盖了整个生化实验室。
他“看到”那一个个房间里，人形白影覆盖上了一层红色，这些影子发红的程度也不一样。有些完全变的鲜红，行动速度快，甚至人形都可以扭曲。
顾缙猜这些是被病毒感染的人，同样的，他只能感知到它们，不能沟通，甚至也不明白它们的语言。
它们之间也没办法交流。
他苦恼怎么解决目前的难题，但是就在这时，他看到一堆白影正快速往他这个实验室走来。
他们走的很快，有些甚至跑了起来。
有白影走到他的面前，手的位置在上下摆动。顾缙知道，他面前有一台中央电脑，能控制着他这个培养缸。
他不知道这些家伙又研究了什么东西出来。他没有时间观念，只知道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像现在这样聚集在他所在的实验室里，然后他们注入的液体会让他产生各种反应。
可能是觉得兴奋，可能是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也可能是痉挛，有的能让他瞬间失去意识，甚至是身上传来撕裂一般的疼痛。
这种感觉很不好受。他但他无力改变这样的现状，他只能在太疼的时候睁开眼睛，盯着面前的白大褂。而往往这样的疼痛感在不久就会让他产生幻觉，感觉自己回到了红基，跟赵云一起吃吃喝喝。
还有理查德。
他不能死在这里。
后颈处熟悉的冰凉感传来，不一会，剧痛随着后颈的脊椎开始蔓延，所过之处有什么东西要从底下生长出来。
顾缙看不见，但是隔壁的观察室里屏幕上却能看的清清楚楚——这个英俊的亚洲男人青白色的皮肤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黑色血管，像树根一样从脊椎开始衍生，背后的x光扫描显示，脊椎实现再生长，比之前增大了两倍不止。
玻璃缸里传来愤怒的吼叫声。
“继续加大剂量。”光头研究院推了推眼睛，通过麦克风吩咐隔壁的操作员。
很快，玻璃缸里的吼叫戛然而止。
但是观察屏上，脊椎的变化还在继续，尾椎随着脊椎的生长在持续伸长，原先尾椎的地方长成了一个关节，两条副椎骨从两边延伸出来，形成两个小小的凸起。
于此同时，这个亚洲人身上也长出了棕色的鳞片，像蛇鳞一样密密麻麻的覆盖在新生的尾巴上。
看起来有点像远古时期的畸形龙类。
“这次的基因数据是多少？”光头研究员霍华德看了一会，问站在一旁的斯特。
斯特翻看了一下手里的表格，说道：“是19号样本，95％的远古啮齿龙类，5％的人类原始基因。融合度55％。”
“记录持续时间，继续实验。”霍华德说道。
“继续样本实验。”操作室里响起斯特的声音。
有个在其他观察室的研究员叹了口气，说道：“现在才19号样本，我的样本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你是几号？”旁边一个研究员b问道。
“38号。”刚刚那个研究员a回答。
“那你还早，我45号。”研究员b笑着说道，“我们算是早的，据说x01号实验体的样本实验这三个月排到了一百多呢。”
“也算正常，谁叫它跟01型病毒适配度竟然能达到99％，基本可以说完美适配01型病毒。”实验员a说道，“所以说，人体的奥秘我们挖掘的还是少了。”
实验员b赞同的点头：“是啊，01型病毒算是丧尸病毒的原始形体之一了，要是他还有意识，a国能再诞生一位上将……”
“那可不一定。”一旁听了一会的实验员c说道：“01号实验体生前不是a国人，而且跟a国还有不小的矛盾，劝你们不要背后讨论01号实验体，要不然被老院长听到了，你们的职业生涯也就到头啦！”
提起老院长霍华德，众人噤声。
霍华德是牵头人体实验的主要负责人，x级绝密的x01号实验室就是霍华德进行人体实验的几个主要实验场所之一。他性格有些古怪，在实验室里要是被他认定为会阻碍实验顺利进行的人，都会被逐出实验室。
现在外面这个状况，出去了能不能有命活着都不一定，谁都不敢触霍华德的霉头。
就算它并没有什么根据。
这样的场景一直在重复，逐渐的，变异持续的时间开始拉长。顾缙也发现自己身体的一些异样，比如他发现自己似乎多出了某些肢体，或者自己意识清醒，却无法动弹。
他不是没尝试过沟通与反抗。
顾缙第一次发现自己异样的时候，忍不住大力拍打起玻璃缸，那种变成未知生物的恐惧瞬间击溃了他的心理防线，他不想变成一堆肉块，他宁愿失去意识…他宁愿去死。
他不断挣扎着，任凭背后传来钻心的剧痛，整个实验室闪烁起红光，他身上深红色的鳞片在灯光下闪着别样的光泽。
他想说他可不可以谈谈，他愿意做任何事，但是不要让他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生物。
强烈的电流让他浑身无力，后背不断传来彻骨的冷意。他知道他们在给他注射镇定剂跟安眠药物，他没有想伤害他们，他只是想谈谈，他还有意识，能不能别这样对他？？
他宁愿死……
顾缙咬着牙，他长时间没说话，发出的声音怪异且尖锐，他记不清楚自己说了多少遍“请求谈话”他用的是a国的语言，但是没有人理会他。
但是实验员撤出后，就没有人再次进入。
只有冰冷的警报声伴随着他。
一连几次都是如此。
他终于意识到，他的苦苦哀求，换不来对方的于心不忍跟良知。
他再一次抵不住困意缓缓睡去。恍惚间他听到了隔壁松一口气的声音。还有个声音在说：“不愧是院长，要是换成其他生物体就已经因为药物过量死亡了……”
为什么……
顾缙梦到了很小的时候，坐在玫瑰花田里，妈妈坐在小木屋旁微笑着织毛衣，感觉到他的视线，抬头看着他微笑，语气很轻柔：“小缙，你怎么还活着啊？”
“你身体这么弱，对我来说就是个拖累，你知道吗？”
那个美丽的女人继续问道：“你怎么还活着啊？”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
小顾缙哭了出来，他惊恐的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堆巨大的肉块，那些鲜红的玫瑰哪里是玫瑰，而是他身上延伸出来的触手。
年轻美丽的妈妈坐在他的触手中心，鲜红的唇瓣上吐露着最恶毒的诅咒，她说：“顾缙，去死吧。”
为什么……
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要把她的痛苦加在他的身上，他做错了什么啊？
生他的人希望他死，这些实验员也是，他们希望他变成一具只会被他们操纵的尸体，无知无觉，变成电脑上的一串看不懂的数据。
但是为什么啊？他为什么要遂了他们的意？
为什么要归顺这些恶意？
凭什么，要认输？
他们最好别给他机会，要不然他会让这些人付出代价！
或许是上天给了顾缙的一线生机，不久后他再次醒来后发现，自己能短暂的触碰三米之内的白影，通过触碰，他能看到十分钟内这个人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
这无疑是能让他重新有时间的把握，根据研究员的短暂回忆，现在距离他被抓进来已经过了五年。
五年了……
推算出这个时间之后，他感觉有些不真实。在他的感知时间里，原以为会更长一点……
理查德…他怎么样了？
那个恋爱脑，要是知道他死了，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是不是……还活着呢？
想到这里，顾缙觉得心疼的厉害，他不能一直待在这里，他要出去……
他要出去！
他要出去找到理查德！
虽然每天他能触碰的对象只有两个。
这些人好像都没有发觉，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
随着时间的积累，他发现自己能通过触碰来获取他们内心的想法，范围大概也是十分钟之前。
由此，他对这个基地有了越来越深的了解，他所在的实验室叫x01号实验室，是生化研究区域中重点查杀的x区域。他们生化实验分为d～x四个等级，他所在的x区域就是危险等级最高的区域之一。
x区域有四间实验室，这些实验室都是最高配置，有专门的操作区与观察区，他所在的区域下方甚至配备了微型激光炮，范围足以覆盖他所在的整个房间。这些都是为了防止像他这样的生物体逃跑所用。
但是奇怪的一点是，实验室有四间，但是他在这些研究员记忆里却没翻到x04号实验室。
但是他能看到，对方身上那种鲜红的刺眼光芒。
自己并不是个例。
他依旧无法与这些怪物产生联系。
他新生的思维触手太过弱小，无法离自己太远，三米已经是极限。
而且他不能将这些印记烙印的太过，他的烙印似乎会影响人类的思维，让他们做出一些反常的举动，这些举动也不受他控制。比如他们会突然站在原地不动。
顾缙不能让他们太过反常，好在只要他不持续进行烙印，他们身上的红光就不会扩大，有些印记比较淡的甚至会自行消散。
不能急，他不能急。顾缙安慰自己，总会有机会。他不能轻易行动，一旦开始就要让他们没有反应的时间。
他至少得知道，他脚底不远处的激光炮是怎么启动的。
时间过去了一个月。
有一天，他发现基地门口出现了一个红影，身边跟着不少微红的人形光晕。
那个红影…不，它还没完全变红，但是它的光晕很微弱。
他们快速的往基地内移动，实验基地也有人在聚集，看方位是在d区的一个大实验室。
但是还没等到他们到达那个方位，那束红色光晕突然增强起来，微红色的人影在他身边忙活了一阵，好一会，那种猩红的光芒才逐渐暗淡。
d区那边，白色的光晕已经恢复正常。
他们在隔离通道里停留了很长时间，中间那种猩红的光芒几次试图大放异彩，但在淡红色身影的动作之后，又逐渐黯淡下去。
顾缙仔细看了几次，觉得应该是注射了某种针剂。
霍华德的实验已经进行到这种地步了…
不过也不奇怪，他们毕竟是在病毒爆发之前就开始研究这种病毒，何况现在距离病毒爆发也过了五年。
最后，那些淡红色光晕朝着x区域移动，顾缙发现，这附近的白色光晕已经全部撤出了这片区域。
这时他听到了机械转动的声音，这些光晕聚集在关押他的x01号实验室门外。
装着他的培养缸在移动。
门开了。
他们要干什么？
那些暗红色身影离他越来越近，都朝着他身边的一个地方移动，离他最近的一个红色身影刚好三米。
这些人影忙碌着，把那个深色的暗红色身影似乎是放到了一个容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