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不过…
他探出猩红色的思维触手，轻轻碰了一下离他最近的那个淡红色身影。
虽然他现在每天有三个名额可以搜寻信息，而且时间也延长到了二十多分钟。
但是他们在隔离通道至少待了两三个小时。他还是没办法看到外面的信息。
不过他从这个身影中得知，这些人来自a国的特殊部门，从他们的对话得知似乎等级颇高，甚至不受综合局的管理。
综合局就类似于某国的国务院，a国的社会性质注定了它不会有什么人大之类的组织。所以这个部门看起来很小，估计权力是特别大的。
跟国务院平起平坐的部门……
而他身边不远处的这个深红色身影是这群人的组长。
其他就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了。
淡红色身影里有人在哭，边哭边说着：“组长，你要坚持下去啊。”
旁边的身影拉着她，把她拽了出去。
一连几天，这些人都来这里看望他旁边的那个组长。从他们的对话中，顾缙也了解到她们的姓名，一个叫琼斯，一个叫伊利亚。
除此之外，副组长徐竹心也经常来。
不过罐子里的组长依旧没什么变化。
又过了半月，隔壁的罐子终于有了一点动静，顾缙听到了扑腾的声音，估计是醒了，发现自己所处的环境正感到慌张呢。
扑腾的声音不一会就停了下来，实验室里响起了警报声，很快就被人关掉了。
顾缙一直没办法睁眼，都是用精神力，姑且称之为精神力吧。他都是用自己的精神力对周围进行探测，他不知道别人觉醒的能力是什么，他只能用精神力探测活着的生物。那些死物在他眼里，就是黑漆漆的轮廓。
旁边的红色光晕现在变成了一个人形，亮度也不再改变。这样过了几天之后，门外再次传来响动。
走进来几个白色人影。
顾缙早就感知到了，他也在默默看着这一切。
进来的那个白色人形就像是千瓦时的灯泡，在黑暗中熠熠生辉。顾缙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现象，他听到那个人对着他这个方向叫了一声：“艾德拉。”
……？
艾德拉？
隔壁的水缸没有声音。
“把这个东西打开。”那个灯泡一样的白色人影继续说道。
“可是…”
“我说打开。”
齿轮转动的声音响起，隔壁的红色人影缓缓落下，站到了培养缸底。
那些白色人影退出了实验室，站在外面。
“父亲。”红色人影说道，“您不该救我的。”
这个声音…
顾缙在心底冷笑，真是冤家路窄。他旁边的红色人影不是别人，正是艾德拉·普修斯。
那么，跟他说话的，应该就是他的父亲，克罗·普修斯了。
在红基的资料里，并没有详细介绍克罗普修斯的生平，只是说他是a国的情报部部长，其余的生平都没有。就好像他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
“你好点没有？”克罗问道。
他没有回答艾德拉的这个问题，他看着培养缸里身上布满紫色纹路的艾德拉，同出一辙的蔚蓝眸子中似乎有着不忍，也似乎什么都没有。
艾德拉摇了摇头，他脸上带着痛苦的神色：“不…父亲，您不明白，现在的我…”
“艾德拉。”克罗声音加重，他看着缸里的艾德拉，又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然后说道：“从明天开始，你就接受康复治疗。”
艾德拉愣了一会，他难以置信的问道：“康复治疗？不，父亲，您要是真的把我当成您的儿子，就应该立刻执行极刑。”
克罗看着他，说道：“为国奉献是你的荣耀，艾德拉。我让你恢复意识，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话的。”
“不…不…”艾德拉摇头，他拍打起培养缸，已经变异的身体在缸壁上划出道道划痕。于此同时，他周身开始出现紫色雾气，双瞳也变成了金色竖瞳——这是艾德拉感染病毒后觉醒的能力，能产生令人眩晕的雾气，以及免疫这种毒雾的身体特质。
实验室里响起了震耳欲聋的警报声，大量的培养液注入艾德拉所在的培养缸。随着镇定剂的注射，艾德拉也不得不安静下来，只是那双蔚蓝的眼眸失去了光泽，空洞的看着克罗的方向。
顾缙听着这场闹剧，只觉得身体舒畅。艾德拉的痛苦他很能理解，被人任意改造的痛苦，不仅是肉体上，还有精神上。
保持着人形死去，不让自己失去理智的一面展现在别人面前，是保持尊严的最好方式。
他们有自己的骄傲，都不愿意变成一只被本能支配的怪物。
但是，他们却毁了他的尊严，让他像一只待宰的牛羊一般待在这个狭小的玻璃缸里，每天往他身上进行不计其数的实验。
顾缙又恨又怒，但无可奈何。
他听着隔壁的哀嚎，感觉快意又厌烦，同时还觉得荒谬。
a国的人不是一般的丧心病狂，连自己的儿子都要榨干他最后一丝价值。听刚刚克罗的意思，那个“康复治疗”应该是什么加速异化的实验项目。他没在这个基地的研究员脑子里听过这个词，可能是a国其他的研究项目。
他刚刚尝试着用自己的精神触手去接触克罗的白色人影，但是克罗的光太亮了，他甚至连靠近他都无法做到。
顾缙对他的兴趣比旁边的艾德拉还要重。只可惜，这位部长在看了他儿子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来过。
不仅如此，他再也没有见到当初送艾德拉进来的那几位队员。
而旁边的红色身影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应该是被那个光头打了麻醉剂。
又过了几个月，他的思维触手能够到艾德拉的罐体了，只是艾德拉似乎很排斥他，思维一直抵触着他的入侵。顾缙今天还没用精神触须烙印其他的员工，精神力很是充沛。他冷笑一声，就加大了精神触须的力度。
然而就算艾德拉在昏迷中，顾缙竟然也难以进入他的精神世界，更惘论提取记忆了。
顾缙猜是每个人的精神力不太一样，一般普通人的精神堡垒抵挡不了他，但是异能者的就有所差别。
他还跟这个屁堡垒较上劲了。
他又用了一个月的时间，猩红的思维触手已经发展到能将艾德拉整个卷起，同时他的其他思维触手都消失了。
突然，眩晕感传来。
顾缙发现自己站到了一座别墅跟前。这间别墅看起来有点眼熟，但是很新，却很怪异。
有点类似于顾缙之前看到的一个游戏，里面的植物动物包括任何能实体化的东西，基本都是方块组成。
这是…传送？
顾缙看着自己长条状态的手，随即否认了这个想法。这里应该是艾德拉的精神世界。
只是奇怪的是，怎么不是像往常一样像一本书似的摊开，而是以三维化的形式…不，也不是完全的三维化，因为远处的天空是虚拟且模糊的。
看来，精神力不一样，精神世界所展现的形态也不一样。
这时，远处开来一辆车，非常显眼，它所过之处的空间瞬间就变成了现实世界中的物体模样，而在它开过之后，又快速变成了原本的三维体。
车在别墅门口停下，这是一辆a国福特，还是很久之前的车型，顾缙之所以认得，也要拜了他那位养父的福。
他们在一起之后，就经常在这种车上乱搞，这种车型是当时流行的款式，这辆车顾缙看了就恶心。
别墅里传来了响动，顾缙看向随着车门打开骤然变化的别墅，突然明白了那种熟悉从何而来了。
这不就是爱丽丝手下带他去的那栋别墅吗？
一个小女孩从别墅门口跑来，对着车上下来的少年甜甜的叫了声哥哥。
那个少年也就十几岁的模样，跟艾德拉十分相像，不是艾德拉又是谁？
对了，爱丽丝…爱丽丝·普修斯，艾德拉·普修斯……这两人是兄妹！
他当时还没意识到这一点，他对a国的姓氏也不敏感，何况同一个姓氏，按照他的理解并不一定就有亲戚关系。
要是这样，那岂不是他这么做就是一个笑话？
从头到尾，他都在顺着他们预想的路线走，是一只牵线木偶而不自知。
顾缙笑了一下，他没心情跟艾德拉玩这种角色扮演的游戏，上前一步抓住了少年的肩膀，少年回头，脸却是毫无五官的模样。
这时周围的空间一阵扭曲，顾缙发现，他又回到了别墅门前，不远处一辆黑色的福特正往这边开了过来。
他试了几次，都是如此。只要他一碰到少年艾德拉，就好像场景回溯一样，马上又从别墅门口重新开始。
这是什么？
顾缙有些烦躁，他没有兴趣跟艾德拉玩这样的游戏。他抬头看向面前的别墅，将自己的精神力缓缓渗透到这个世界之中。
不一会，天边泛起猩红的光芒，但占据半边天后就不能寸进。少年艾德拉跟个没事人一样，他仿佛看不到异样的天色，拉着妹妹的手往别墅里走去。
但是这次走到一半，他停了下来，转头看向顾缙：“大哥，你怎么还不进来？”
……
哦，这次还给他安排了身份。
顾缙的耐性已经告罄，他身上散发出猩红的精神之力，猛的扎入面前的艾德拉身体中。
艾德拉身体顿时虚化，一段记忆出现在顾缙脑海里，那是艾德拉跟爱丽丝的的相处片段。
爱丽丝拿着一把枪指着艾德拉，她穿着一件黑色长服，身上是类似于修女的葬礼服装，问艾德拉：“你真的要走上这条路吗？”
艾德拉很平静，他说道：“不是我要走，而是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家庭，为了父亲。”
爱丽丝边哭边摇头：“不…不，你这个虚伪的家伙，你跟那些人害死妈妈的人一样！既然你最后都要沦为牺牲品，那不如死在我的手里！”
“那你开枪吧。”艾德拉说道。
画面戛然而止。
顾缙面前的别墅再次虚化，等周围的画面平静下来，居然是在幽蓝色的海底。
艾德拉戴着潜水器，捂着手臂的伤口，他脸上带着痛苦的神色，氧气瓶里的氧气已经用完，他努力朝上游去，却被身旁同样受伤的队友拉住了手臂。
对方向他求助，他的脚卡在了石头里。
艾德拉一开始想挣脱，但是看到对方的氧气瓶后开始往回游，他的目的不是营救对方，而是对方的氧气瓶。
顾缙看他们身上的式样，应该是突击队的统一服装，上面有着突击队的统一标识。
这时，画面再次一转，艾德拉撕下自己身上的军徽，丢到了办公桌上。对面的老头静静的看着他，说道：“孩子，你要明白，我们所做的都是为了你们，为了国民，为了a国更美好的未来。”
“这算什么未来？”艾德拉很愤怒，他指着自己的军徽问道：“拉他们的尸体做实验的未来？还是让他们无家可归志愿做实验的未来？”
“不，孩子。我们跟那些资本家不一样，他们为了利益投资政府的产业，为了不老不死，军部为了制作战争机器，但是我们不一样，我们希望它能普及国民，让我们的民众身体更加强壮，让我们a国为世界瞩目。”老人继续说道，“要是它真的能被研究出来，你的妈妈就能回来了，你的妹妹也不必受病痛的折磨…更多的人会因此受惠，而这一切是你配合我们才有可能实现的。”
艾德拉听到最后几句气焰就开始降低，他看着军徽问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克罗循循善导，他点燃一支烟，继续说道：“你应该是看到了志愿者协会的公告吧？那些底层的人们没有工作，让他们在街区上游荡，他们就会开始抢劫，会让那些遵纪守法的公民们恐慌。我们是重新利用这些潜在的罪犯，这是他们的荣幸，有机会为了更好的a国做出贡献。”
“可…”艾德拉还想说什么，克罗打断了他，拿起桌上的军徽给他戴上：“这个东西对你很重要，以后不要随便乱丢。而且这件事不是你一个人就能改变，它通过了国会的审议，也通过了总统的批复，这意味着你如果要改变这个结果，就是跟整个a国为敌。你明白吗？如果这件事情是罪恶的，那我们每个人都有罪。但不是，我们是为了更好的a国，所以我们非但不是罪犯，还是英雄。而且还是普通人无法理解的英雄，因为他们不能理解更美好的明天不是凭空出来，而是通过许多人的努力，比如我们。有时候为了美好的明天，我们必须做出一些牺牲，你明白吗？”
艾德拉不再说话，只是看着克罗。
画面又戛然而止。
再出现，是一处实验基地。
顾缙看到那个熟悉的培养缸就知道了。只不过这所实验基地里看着比较旧，那些玻璃后的实验器具有些都泛黄。
艾德拉皱着眉，研究员把一个箱子递给他：“长官，这是您的基因药剂。”
艾德拉接了过来，打开一看，是玫红色的六支药剂，白色氮气从密封的箱子里面溢出。
他脸色很难看，把箱子放了回去：“这个基因药剂是从斯特博士那边拿过来的吗？”
“对的。”实验员抬头看了看艾德拉，表情有些奇怪，“这一批药剂都是特质的，从斯特大人那边拿过来的。”
“有后遗症之类的实验结果测试吗？”艾德拉问道。
“长官，现在事态紧急，药剂的后遗症我们不能及时实验，还请见谅。”
艾德拉脸色越来越沉，他说道：“我要见你们是斯特博士，帮我申请进入x区实验室的权限。”
“好的。”研究员说道：“不过斯特大人不知道是不是在实验区，长官您稍等会。”
“没关系，无论多久我都等他。”艾德拉说道。
过了不久，有两个人从后方的实验区里出来，手里拿着白色的隔离衣。
简单穿戴了一会会，他跟着他们进去一旁的封闭门，在黑色玻璃构成的实验室门口见到了斯特。
艾德拉把箱子里的药剂给他看，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斯特看了看那些药剂，问道：“这些药剂有什么问题吗？”
“什么问题？我看过你的实验报告，从一开始的c项实验，里面的药剂都是直接从实验体身上提取，直接注射进人体后没有一例是不发生多余变异的，就算能…”
“艾德拉组长。”斯特打断他，说道：“现在外边都是因为变异病毒爆发产生的丧尸，如果我们的行动队员没有异能，靠手枪炮弹是很难清除这些变异丧尸。”
“这不就是因为你们私自投放病毒造成的么？”艾德拉质问道。
斯特打量着他，一向冷冰冰的脸上出现了笑容，带着轻蔑，说道：“长官，这项计划您也有参与，您可别告诉我，您不知情。”
“什么计划？”艾德拉皱着眉质问，“这不是你们的研究基地申请军部配合，我才会在海上进行投放吗？而且每次都必须确保实验体完全死亡，这是规定。”
斯特细细打量了他一阵，说道：“曙光计划不止您一个行动小组，虽然您是行动主要负责人。而且研究基地也不止我一个，您只是主要负责我这个研究基地的负责人。再次，研究基地申请实验配合，军部也有拒绝的权利。”
见艾德拉不说话，斯特说道：“您还是回去好好问问您的长官，再来跟我讨论这件事。我的义务已经完成。而且我刚刚说的那些事情，你是应该明白并且知道的。”
艾德拉看着他。
斯特看了看手表，说道：“我还有实验要做，就不奉陪了。”
顿了顿，他说道：“长官，虽然说政治是政治，军事是军事，但是国家是这两个组成的，分不开的。”
其实这一切早有征兆。顾缙看着这一切，想着。一开始许芸失踪，黄乙烯举动反常，其实就足以透露出古怪，但是那个时候他知道的信息太少。
再说了，要不是亲眼看见了那种电影一般的生物，谁会相信a国私底下搞这种实验？甚至不止是私底下搞了，就差没被新闻报道出来了。
人体实验，投放病毒，一个不差。
而且根据这些场景里透露出来的信息，曙光计划是a国高层心照不宣的产物，以带给人类永生为幌子……
这时画面再次变幻，这次是克罗在实验基地看望艾德拉的场景。
这个画面顾缙已经听过一次了。在艾德拉的视角，他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克罗戴着一个耳坠，上面是繁复的花纹，镶嵌着墨绿的宝石。
它其实不是很显眼，穿常服戴这个耳饰很般配，但是克罗穿的是军服。
这难道就是克罗发出的光比其他人亮的原因？
顾缙不好说，毕竟没尝试过。
这时场景再次转换。这次是一片漆黑，艾德拉坐在他不远处的地方，投着手里的石子玩。
他脚下出现涟漪一样的水纹，艾德拉没转头，说道：“我以为你死了。”
看来这就是他的意识形体了。顾缙哼笑了一声：“你要向你的父亲告发我？”
“怎么可能。”艾德拉摇摇头，笑了一下。
“也是。”顾缙慢慢靠近他，说道：“毕竟你现在一直都被打镇定剂，想说什么也说不了。”
艾德拉笑了一声，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