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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还是来了

 

在陈锐的记忆里,民歌节没办几届就衰落了。不过,九四年首届还是非常热闹的!可不,陈锐现在就有点抓狂,街上人山人海,他根本没办法找到姐姐妹妹。

急!!!

明明知道事情要发生,还事关至亲的生死,却使不上劲的感觉。

“冷静,你一定行的。”陈锐暗示自己。

没想到真管用,很快心静如水,思维变得清晰迅捷----

“对啊,人多不好找,可以去出事的地方等啊。”他迅速动起来,东一躲西一让的行云流水般穿过拥挤人群,如入无人之境,身姿矫健潇洒。

妹妹出事后,陈锐多次去过那个地方,闭着眼睛都能找得到----镇东头胖婶米粉店门面外。

没等多久,他看到了那道已经阔别二十多年的身影,跟记忆中那个美丽的精灵一模一样!穿着绣花蓝裙,头上插着银簪,牵着姐姐的手迎面走来,笑靥如花……

十四、五岁的少女,花一样的年纪!

在看到姐姐妹妹前,陈锐整个人的神经都是紧绷的。这一刻,他站在大街上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很快变成哇哇大哭。

二十多年的愧疚!二十多年的压抑!二十多年的委屈啊!

快四十岁的大叔,啊不,现在应该说是十六岁的少年,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把周围的人吓得纷纷躲避,以为是哪家医院跑出来一个----

陈菊和陈云本来也想跟着前面的人躲开那个疯子的,惊慌中瞟了一眼----愣住了!

陈锐知道自己肯定很狼狈,也知道周围的人看过来异样的眼神,不过他不在乎,一点也不在乎,就那样目光直直地盯着妹妹和姐姐,笑着哭着。

陈云松开姐姐跑了过来,眼睛里满是关切,扯了扯陈锐邋遢的衣角,“阿哥,你怎么啦?”小姑娘毕竟害羞,声音很小,只有俩兄妹听得清楚。

低头看向妹妹那红润的眼眶,陈锐真害怕又是一场梦。颤抖地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头发,眉毛,脸蛋,深怕一不小心弄碎了似的,在确认没有问题之后,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死死地抱着,搞的陈云也跟着哥哥哇哇大哭起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对在打情骂俏呢。

陈菊也过来了,她不停地伸手轻轻拍抚弟弟妹妹的后背,像小时候一样哄着,“没事了,没事了……”

几分钟后,三姐弟坐进了胖婶米粉店。

本来姐妹俩是想赶紧离开的,刚才陈锐在街上演的那出太惊世骇俗了,又是哭笑又是当街搂抱的,放在两千年后或许没什么,但现在可是九四年,是在西南小镇上,这年代当地姑娘小伙确立男女关系了走在大街上都不敢手牵手!

三人不知道,刚才那幕还真被人拍了下来……

刘小苗、蒋芊芊等几个同学趁学校放假也跑来凑热闹。他们都是县城人,是新北中学初三学生,再过两个多月将参加中考。新北中学是全县重点中学,学生成绩都很好,初中部有一大半会考上本校高中部。刘小苗他们几个都是班上尖子,是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尤其是蒋芊芊,人长的漂亮不说,年年考第一。

他们恰巧走到街东头,正兴奋地拿着傻瓜相机‘咔嚓咔嚓’不停拍照,古朴的吊脚楼,深远的石板巷,坐在自家门栏上绣鞋底的老婆婆……甚至是来往的行人,总之感觉哪哪都美、哪哪都新鲜,什么都想拍下来。

他们正照的起劲,的起劲,抬头就看到了愣在那的姐妹俩,“好漂亮啊!”

确实,俩人长得本就不错,姐姐今年十九,将近一米七的身高,加上读书人的气质,凭添了几分妩媚,妹妹也快十五了,一米六出头,青涩中透着俊俏,俩人今天都身着本族姑娘节日才会穿的服饰,更显得绚丽多姿、娇俏妩媚,给他们的视觉冲击相当震撼。

“快点照下来!快点照下来!”

“咔嚓咔嚓咔嚓……”相机一通乱摁。

“你们悠着点拍,这里可不是县城,胶卷拍完了想买都买不到。”

“廖文杰,叫你多买几卷柯达的,等会要是胶卷不够用,看怎么收拾你。”

“你这个拍法,买再多也不够啊!”

“哟呵,胆子变大了,学会顶嘴啦!”

“……”

几个少男少女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地走进了胖婶对面那家叶儿粑店,想必是被那外表晶莹洁白,吃起来香糯可口的地方小吃吸引住了。

刘小苗进店前还瞪了对面那个疯子一眼,小声啐道,“呸,流氓。”她实在搞不懂,那么俊俏一个小姑娘,怎么就----

“哼,肯定是被骗的,找个机会一定要好好提醒她一下……”

三姐弟之所以没走,是陈锐坚持要吃胖婶家米粉。

他心中那个结还没完全解开,不想再后悔一辈子,又不知道祸事还会不会发生,什么时候发生,但陈锐知道妹妹是中午前出事的,估计也就这会的事了,与其在外面提心吊胆,还不如干脆坐在这里以不变应万变。坐在这里,起码姐姐妹妹都处在自己眼皮底下。

当然,这些话没法和她们解释。

“那个----胖婶,给我们----来三碗二两卤粉,两份放牛肉,一份放锅烧,多加点辣椒和酸笋。”陈锐朝胖婶喊道,语气越来越顺溜。

他一直记得,姐姐喜欢吃锅烧妹妹喜欢吃牛肉,都喜欢加辣椒和酸笋。

“哥哥,如果你没来,我和姐姐原本也准备来胖婶家吃米粉的。”

小女孩很健忘,一会功夫就把刚才街上的事情忘掉了。再说了,她和哥哥本来就亲,如果不是人多不好意思,压根不当回事。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陈锐“咯噔”了一下,“靠,不会阴差阳错吧?”

米粉很劲道,满满的家乡味,等陈锐磨磨蹭蹭地吃完时,半个钟头过去了,抬头看看墙壁上挂着的闹钟,快打十二点了。

陈锐心说,“看来我这只蝴蝶翅膀产生效果了,有些事情已经……”话还没说完,他陡然皱起眉头,身体“嚯”地一下站了起来,接着侧身横档在姐姐和妹妹外边,同时眼神犀利地看向店外。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突兀迅猛,吓得旁边的食客碗都打掉了,汤汁飞溅……

“神经病!”一个外地游客怒斥,“干嘛了?”

陈锐没回答,伸手将他往旁边一拨,“让开!”

一米七几的壮汉,被他“轻飘飘”地拨出去老远,踉踉跄跄地撞翻了两张桌子,店里“乒乒乓乓”响作一片。

胖婶不愧是开门做生意的,虽然一肚子怨言,脸上还是堆满笑容,正想过来打圆场……

突然,店外传来一阵尖锐地叫喊声,“啊,妈呀--”声音惊恐、慌张!

该来的----还是来了。

“啊、妈呀……”

尖叫和呐喊声突然从街上响起,所有人都四处乱窜,就像一瓢冷水浇到烧红的铁锅上——炸开了!反应快的转身就往旁边店铺里钻,不管不顾、气势如虹,人也好桌子板凳也罢,稀里哗啦乱成一片。反应慢的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连滚带爬、手脚并用

陈锐护在姐姐妹妹前面左隔右挡,愣是清理出了一条“通道!”

这时,大家终于看清楚了外面的变故,原来是一头发狂的水牛失去了控制,向着街巷飞奔而来,所过之处人仰马翻,一片狼藉。水牛后边,几个光着膀子的壮汉灰头土脸地追赶着,一边追一边焦急地朝前方人群挥舞手臂,“闪开,快闪开!”

如果不能及时拦住发狂的水牛,后果将不堪设想,一个搞不好,弄出人命关天的大事都有可能!

可是,谁又能阻挡得了发了疯的公牛?

事情太仓促,陈锐从察觉危险到现在,其实还不到十秒钟时间,他不是个爱出风头的人,也没想过当什么英雄,第一反应只是保护好姐姐妹妹,不愿再次经历失去亲人的痛苦。再说,‘本尊’虽然说过那些话,自己也感觉到了有点不一样,可毕竟没有任何实战经验,他并没把握制住疾速奔跑的壮年水牛。

所以,原本陈锐是没打算出手的。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有的事情注定要发生,逃都逃不掉。多年以后,另外一位当事人时常拿这件事来‘调戏’陈锐,他老先生只能长叹一声,“哎----还是太年轻啊!冲动了,冲动了。”

大观镇举办首届民歌节,地方政府很重视,支持还是蛮大的,起码宣传工作就做得不错,吸引来了大量外地游客,郭鸿宇一家就是来桂省旅游时看到宣传后赶来参加的。

郭鸿宇是粤东人,今年刚好五十,西装革履,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气度不凡,很有点儒商的味道。

不错,他原来是个大学经济学老师,八十年代毅然辞职下海,十多年打拼下来,名下资产已过千万。

九四年,新北县工资一个月300元左右,那还是单位效益好的。在农村种田,刨除农药化肥等开销,一家人辛辛苦苦忙一年,到头来有个千八百收入的,算是能人。

在新北,那还是一个以万元户为光荣的年代。

郭鸿宇无疑是个成功的商人,想想也好理解,八十年代下海,九十年代炒股,两千年房地产,无论搭上那阵风都能飞上天。况且人家还是大学老师,是粤东人,天时地利人和全占嘛。

对郭鸿宇夫妇来说,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孩子。夫妻俩是大学同学,感情一直很好。结婚十多年,林兰一直也没怀上,去医院检查吧,两口子都没什么问题。

好在两人一直没放弃,几年前终于得了个儿子,人生算是圆满了。

真正地老来得子啊!这不,小家伙都快五岁了。

郭景轩举着一个五彩风车开心地在前面跑着,郭鸿宇和妻子林兰开心又担心地追在后边,“景轩,小心点,别撞着了。”

今天人多,蒋芊芊和同学等了好一会才吃到叶儿耙,味道的确不错。艾叶的清香,糍粑的软糯,芽菜肉馅的味道混在一起,让人欲罢不能。

“老板,再来两笼”廖文杰喊道。

“你们吃,我饱了,在外边等你们。”蒋芊芊笑着说道,她食量不大。

“要身材不要美食啊?”刘小苗打趣好朋友。

“你以为女生个个都像你一样?”

“她也算女生?”

“你俩找死,给老娘等着。”

“……”

蒋芊芊看着几个好朋友互相残杀,笑着走了出去。

在这一刻,命运把他们凑到了一起。

水牛撒腿往前冲,壮汉追在牛后边着急地嘶喊,“闪开,快闪开”,街上路人四下逃窜,小男孩低着头举着风车向前跑,男孩后边温文儒雅的父亲脸色涨得紫红,额头青筋可见,想要伸手拉住幼子----奈何鞭长莫及,再后边母亲一脸绝望地瘫坐在地。

眼看一出人间悲剧即将上演……

整个世界突然像静止了一样。

蒋芊芊稍微愣了愣“啊”地一声闭着眼睛从侧面冲向小男孩,善良的女孩完全是本能反应,根本没考虑过自己的能力!

之后……

之后她就完全懵了,因为事情发生的太快,太离谱!她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感觉自己被撞飞了出去,又好像被一条有力的胳膊抱着在地上滚了几圈,等一切静下来后,蒋芊芊才发现自己死死地抱着个人,把他压在身下。

最关键的是,俩人嘴对着嘴----

初吻呀!

静!

如果用一个词来描述此时蒋芊芊内心世界的话,那只能是一个‘静’字。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抱着一个陌生男生,还亲吻了他。

不但她无法想象,刘小苗和廖文杰他们何尝不是?

所以,尽管周围一片喧嚣,女孩脑海里却完全懵了,以至于几个同学围拢过来时她还死死地压着他。

陈锐到没觉得有什么,虽说样子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可毕竟有着三四十年的阅历,别说搂抱、亲吻,更那什么的又不是没干过。况且女孩确实长得漂亮,还是特清纯哪款,随着急促地呼吸,身上散发出淡淡的体香。绝不是化妆品所能比拟的那种!

他闷骚地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

陈锐觉得现在的姿势说话有点不方便,努力往旁边扭了扭头,想叫女孩松开手,在陈锐扭头的瞬间,蒋芊芊鬼使神差地微微张开了小嘴,蜻蜓点水般地亲吻了一下,“有点涩,有点甜”,女孩心想,随即脸色羞得通红,“天啊,丢死人了……”

当然,这些细节外人不知道。

刘小苗是一个讲道理的人吗?她才不去管是不是好朋友压在人家身上,抬腿就是一脚踢过去,“臭流氓,快松手,你----你----你竟敢当街欺负芊芊,看我怎么收拾你。”

“啊”蒋芊芊惊叫一声回过神来,俊俏的瓜子脸瞬间鲜红欲滴。

接着在刘小苗和覃沁卿地帮助下,芊芊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这才记起了自己要去救的小男孩,她下意识地四处看了看:

“孩子呢?”

眼看疯牛就要撞上男孩,悲剧好像无可避免!

救一个小孩已经够麻烦了,要命的是,一个女孩居然冲了过去----

“哎---”陈锐叹息一声。

如果没看到是另外回事,但事情发生在眼皮底下,他做不到袖手旁观!上辈子性格懦弱,可就算那样最后都会去扶老奶奶,何况现在?

来不及仔细考虑,陈锐身体微弓,脚下用力一蹬,“嘭”地一声像炮弹一样把自己射了出去。那一刻,他果决刚毅,毫不拖泥带水。

“奇怪”,怎么感觉眼前的一切变得好慢好清晰,像慢镜头似的。

是牛跑得太慢了吗?

no!其实是他太快了!

就在公牛即将撞上小孩那一刻,大家脑海里都忍不住浮现孩子飞向空中小嘴喷血的悲惨画面了,一道身影屈膝跪地后仰,从牛头底下鬼魅般滑过,竟然带走了下面的孩子。所有人正想大声欢呼,却看到一个女孩闷头向牛撞了过去,欢呼硬生生变成惊呼“啊---”,紧接着又化作感叹“咦---”

原来,那道身影在与女孩交错而过的刹那,不知用什么方法轻轻把孩子往前推了出去,接着揽住女孩的腰枝旋转180度画面唯美,裙摆、秀发在向心力作用下飘起----,一起向旁边滚去……

以上就是之前一、两秒内发生的事!

女孩起身后,陈锐才慢慢地爬起来,这时候姐妹俩正好跑了过来。

事情发生得太快,那道救人的身影滚到一边停下时,她们才看清原来是弟弟哥哥。陈云年纪小,加上担心哥哥,一边帮哥哥拍打灰尘一边就要抽泣的样子,“要你逞英雄,受伤了没有呀?”

“没事”陈锐低头爱怜地看着妹妹。

此时,林兰也已经踉踉跄跄地跑到儿子身边,顾不上地面是否干净,直接跪下抱住儿子哭起来,“景轩,你吓死妈妈了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啊?”马上又稍微推开了点,手却不敢松开,前前后后,上上下下一通检查,“快告诉妈妈哪里痛?”

“不痛----”小男孩回答妈妈后,“哇----”地一声哭起来,他被妈妈的突然举动吓到了。

郭鸿宇此时的心情跟妻子是一样的,可毕竟是个五十岁的男人,还在大街上,他努力克制着情绪,把皮包扔在一边,单膝跪在妻儿身旁,张开两手轻轻地抱住他们,“好了好了没事了……”在安慰妻子的间歇,他不时地抬头看看那个年轻人。

那是救了儿子性命的人----十六、七岁,样貌不错,瘦瘦高高,脸廓棱角分明,眼睛很有神,透出一股英气!家境应该不太好,穿着寒酸,衣服裤子很凌乱----可不,刚才救儿子时在地上滚了那么远,衣服能不脏能不乱吗?

看对眼了,缺点也变成优点了!

见年轻人站起,妻子情绪也稍微平复下来,郭鸿宇附在爱人耳边说道,“兰,你先抱着儿子靠边休息一下,我过去谢谢人家。”

“嗯,快去,一定要好好酬谢恩人!”

“放心。”

郭鸿宇过去和大家打了声招呼后把陈锐单独拉到一边。

“小兄弟你等我会。”郭鸿宇歉然着说,“我得先抽一颗压压惊。”

“没事。”

老郭掏出软中时才发觉手还在不停地抖,摁了几下打火机也没点上。

“我来吧”陈锐‘夺’过火机帮他点上,动作那叫一个流畅,一看就知道是个老烟民。

郭鸿宇诧异一下,随即递上烟盒,“来一根?”

陈锐也不客气,抽出一根熟练地点着,狠狠地吸了一口,好一会才“呼----”地一声吐出长长一段烟柱……

郭鸿宇紧张,陈锐何尝不是?直到这一刻,他才确定终于把妹妹救下了!

距两个烟鬼不远的地方,刘小苗同学正在奋力拯救一个‘失足’少女。

“我就说他不是好人吧,你们看,年纪不大抽烟抽得那么溜----哼,肯定是个流氓。”

几个年轻人都看到了那一幕,反应不尽相同。

蒋芊芊蹙起可爱滴秀眉,贝齿轻轻地咬住下唇,心里有点乱。

廖文杰一直暗恋蒋芊芊,几个朋友一起时还敢开开玩笑,自己单独和女神说话其实很紧张很拘束。看到蒋芊芊抱着那个人时他心里五味杂成,嫉妒、羡慕、气愤……刚才那个比老师还威严地中年人过来打招呼,包括自己在内大家都很紧张,那个‘流氓’却好像很轻松随意的样子,让他很不爽。听到刘小苗给他坐实了流氓的身份才松了一口气。再联想到那些学习不好地混混,他们平时不也是那样吗----泡妞抽烟逃课跟吃饭似的,心里就更释然了。

陈菊陈云也愣了愣,弟弟哥哥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看着周围众人的反应,刘小苗以为大家认同了自己的观点,动力就更足了:

“两位姐姐,你们肯定是被那个流氓骗了,知道吗,他刚才把芊芊压在身下----非礼她!”

“人家哪有非礼我。”

“不许帮他说话。”

“我只是实话实说嘛。”

“这位同学,我好像看到的是----你说的那个臭流氓被压在下边吧----”陈菊陈云听到人家当着面数落自己的弟弟哥哥,虽然觉得很有意思,都快忍不住笑出来了,但还是出言反驳。

“别管谁在上边谁在下边,总之是他的不对啦!”

“……”

俩人都在抽烟调整情绪,低着头一直没说话,很快一根烟就完了。郭鸿宇抬头找地方扔烟头时发现周围好多人看过来,指指点点的,“那个----小兄弟,你看----这也不是说话滴地方----走,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陈锐知道他说的“好好聊聊”是什么意思。

“不用了吧----”

“什么叫不用了,走,陪大哥喝一杯去。”郭鸿宇拉起他就要走。

“那,等我叫上姐姐妹妹。”

“都叫上。”郭鸿宇也不松手,万一小伙子跑了怎么办?那不是要欠人家一辈子!

“陈云,叫上姐姐过来。”

听到哥哥弟弟喊,陈家姐妹礼貌地和芊芊他们再见,走出几步,陈云对姐姐做了个鬼脸回过头去,“额----忘了告诉你们了-----那个臭流氓”她顿了顿,等刘小苗和蒋芊芊他们都看过来后,小姑娘俏皮地笑了笑,“他是我哥哥,亲的!”

随后,姐妹俩“咯咯咯……”地跑远了,只留下一串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小姑娘却不知道,她提前给哥哥的高中生活拉仇恨了。

奔牛事件像一朵小浪花,很快消失在东街川流不息的人流之中。

胖婶米粉店倒是起了一丝涟漪。当时,那个外地游客被陈锐吓了一跳不说,还被推得差点摔倒,抬头一看,发现始作俑者居然是个青涩的少年!你让他一个高大威猛的汉子情何以堪!叔叔忍了婶婶也没法忍啊!壮汉站起来就准备动手,胖婶赶紧跑过去陪笑脸。正好给了他一个发飚的理由,“哟呵,联起手来欺负我们外地人是吧?”

“误会,误会。”

“误会?哼!叫他过来给老子赔礼道歉,否则……”话还没说完,少年已经冲了出去,接着上演了惊险救人的一幕。

胖婶和那个作势要掀桌子的大汉看得目瞪口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那个----大哥啊,要不你先坐下消消气,等我过去叫小兄弟来给你赔礼道歉?”说着话胖婶准备迈腿出去。

壮汉急忙伸手拉住她,讪讪地道,“----那什么----大姐你等等,小事情,算了算了。”

胖婶也不是得理不饶人,懂得见好就收,“那----这样兄弟,你大老远的来我们镇上玩,今天这碗米粉大姐代表本地人请你了。”语气响亮,胸脯拍得那叫一个豪迈。

街道另一头,刘小苗气呼呼地朝一块小石子踢去,“她们----她们怎么这样呀。”

覃沁卿努力憋着笑,“丢人丢大了吧?”

“看你以后还敢在背后说人坏话!”蒋芊芊补了一刀。

“芊芊,我可是为了给你打抱不平耶。”刘小苗拉起闺蜜的手在身前小弧度地甩来甩去,开始卖萌撒娇。

“你少来,哦,为我就可以睁着眼睛说瞎话啊?再说,人家也没欺负我,人家那是救人。”蒋芊芊想到之前和他搂抱在一起的情景,红着脸小声辩解。

“人家人家的,你可别告诉我你喜欢那个人家。”

“要死啊,叫你乱说”蒋芊芊羞得脸色绯红,追着闺蜜掐去。

“哎吆,芊芊,你轻点,疼!”

“知道疼啊,掐死你----”女孩话说得狠,动作却温柔下来。

廖文杰心里憋屈啊,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没好气地说道,“不就是个农村混混嘛,以后又不会再见面,芊芊怎么可能喜欢他。”

除了蒋芊芊自己,大家多少知道些廖文杰的心思,一时间气氛有点尴尬。

“说的也是,反正以后不会再见面,我瞎操心什么?”

“就是,就是,”

几个少男少女吵闹着走远了。

……

此时,陈家三姐弟已经被郭鸿宇夫妇请进了大观宾馆。

九四年时,大观镇还没有上档次的饭店,大观宾馆已经是最好的了。说是宾馆,实际就是一个饭店加个招待所。好在有包间,郭鸿宇带着大家直接进到包间,叫服务员开始点菜。

双方已经做过简单介绍,郭鸿宇客气地对服务员说,“小姐,请你把菜单交给小陈他们吧。”又微笑着对陈锐道,“陈兄弟,我也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只能叫你们自己点了,别客气,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陈家姐妹之前从没进过这么高级的地方,地方,别说让她们点菜,紧张得手都出汗了。陈锐不想让姐姐妹妹为难,直接接过了菜单,“郭总,你还是直接叫陈锐吧,再叫陈兄弟我可生气了,我有那么老吗?”

一句玩笑把所有人逗笑了,气氛也随之轻松不少。

“你呀…”郭鸿宇笑道,他原本只是纯粹感谢,相处一会后到对这个年轻人产生了一些兴趣。陈锐给他的感觉不像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乡下人,年纪不大,气度沉稳,待人接物不卑不亢。

“服务员,来份白切鸡,再来份清蒸狮子头,按粤式方法做……”陈锐一口气点了六七道菜,最后还不忘吩咐服务员,“给小景轩来几样我们当地小吃,不要辣的,孩子年纪小。”

陈锐说完笑着把菜单递给郭鸿宇,“郭总,我们这是小地方,没有你们粤东人喜欢吃的海鲜,我也不知道您和夫人喜欢吃什么,就瞎点了几样,你看看还需要什么?”

陈锐点菜时,郭鸿宇夫妇心里很吃惊,刚才互相介绍时自己仅给了他一张名片,没想到年轻人以此推断出这么多信息----点的七道菜有五道粤东菜。

这是个小镇少年能做到的吗?

“你小子,光为我们点了,”郭鸿宇笑着接过菜单,又点了几道,在还给服务员菜单时问了一句,“小姐,请问你们这有白果吗?有的话叫厨师做一道白果老鸭汤。”

白果老鸭汤!

听到这个菜名,陈锐脑海里“轰”地一下记起了一件事----

大观镇除了三月三歌圩有名外,还是著名的白果之乡。他记得很清楚,上辈子妹妹发生意外那年,以前没人在意的白果不知怎么就成了香饽饽,经过开始一个多月的低迷后价格直线暴涨,单从价格攀升来说,并不比十多年后的‘蒜你狠’逊色,只是受限于当时的媒体,加上毕竟规模少很多,才没有引起太大的轰动。

想到这他就激动,现在是阳历四月多,白果成熟是十月份,那就是说十一月底前开始涨----

这不正是自己的机会!

好消息是自己知道发展趋势,坏消息是家里没成本----

“有,我们这白果多得是,你们先坐会,菜马上就好。”

“小姐,不着急,请你帮我们把门关上。”郭鸿宇和妻子交流了一个眼神后嘱咐道。

等关好门后,郭鸿宇站了起来,“陈锐兄弟,今天你冒险救下景轩,我们全家都会铭记在心。”说完也不等陈锐回话,直接鞠躬下去。

陈锐还好,陈菊陈云一阵慌乱,起来时弄的桌椅板凳“咯吱---”作响。

陈锐向前两步扶起郭鸿宇,“郭总,您太客气了,我也就是赶上了,主要是景轩福大命大。”

郭鸿宇想起之前惊险一幕,哪能不知道陈锐是在宽慰自己,年轻人这样说让他更加感动。

这时候林兰牵着儿子来到老公身边,“景轩,快,快谢谢陈叔叔。”

“景轩,叫哥哥就行了。”陈锐赶紧道,说出这话,老脸都红了,他可是货真价实的大叔啊。

景轩家教很好,小人精抬头看了看爸妈,得到父母首肯之后,并拢小手鞠了一躬,“谢谢哥哥。”

“景轩真乖。”

原以为事情到这算是告一段落,却没想----

郭鸿宇转身把皮包拿到餐桌上,“吱”地一声拉开拉锁,一块黑砖和一摞百元大钞出现在大家眼前。他没有丝毫犹豫,把钱一股脑拿出来推到陈锐面前。

“郭总,你这是----”

郭鸿宇抬头看向陈锐,眼睛微红,摆了摆手阻止,“小兄弟,你不知道----”说着深情地看了看妻儿,“假如今天没有你救景轩----我们一家真不知道----”他情绪激动、声音哽咽,不知道怎么接着往下说。

林兰在旁边一边安慰老公,一边看向陈锐,眼睛也变得湿润,“陈锐,听林姐的话,郭大哥给你你就收下。我们这次是过来旅游,身上带的现金不多,主要是表达我们一家人的一点心意。我和你郭大哥刚才商量过了,明天还会带上景轩去你们学校送锦旗,以此感谢你冒险救下轩儿。”

那还叫‘钱不多!’

陈菊陈云吓懵了,她们从没见过这么多的钱,站在后边脑袋都是空白的,。

的确不少了,陈锐目测一下,起码有一万多。他相信要不是因为九四年还没开通银联,异地取款很麻烦,郭鸿宇夫妇肯定会拿出更多的钱来酬谢自己。

看着桌面上花花绿绿的一万多块钱,陈锐略微想了一下就做出了决定,“郭大哥,林兰姐,钱我收下了。”

再世为人,陈锐可不是以前那个懦弱迂腐的自己了,而且他看得出来,郭家不差钱。别人可能不知道,陈锐却明白得很,光说皮包里那块黑砖头一样的大哥大,这时的市场价绝对不少于两三万,有钱还不一定买得到。能在九四年用上大哥大的人,会缺钱吗?再说了,自己现在不正缺少启动资金吗,瞌睡来了遇到枕头,难道为了发扬风格来一句,“不用谢,是我应该做的”?

等大家重新坐下后,陈锐很自然地把钱收起来放进了裤子兜兜,看得姐姐妹妹目瞪口呆,那是自己平时认识的弟弟哥哥吗?

还好,菜上来了,稍微转移了她们的关注。

说实话,菜是很多,陈锐吃了几样,味道真不怎么样。

“郭总、林姐,这盘白切鸡还不错,虽然稍微蒸老了点,用料还是比较地道的,你们不妨尝尝。”陈锐说着给姐姐妹妹各夹了一大块,“小云,不要害怕,想吃什么就夹什么。”

“不错,不错,是用新鲜的土鸡做的。”郭鸿宇吃了一口赞同道,起身给妻子碗里夹了一块。

“……”

看着陈锐和人家有说有笑的,姐姐妹妹由开始的惊讶变得麻木了,感觉他像变了个人似的,不过没关系,这样的变化姐妹俩还巴不得了。

中间,陈锐借故去了一趟厕所,在那不到两平方的密闭空间里他什么也没做,抱着头趴在墙壁上颤栗着。

没错,就是颤栗。

从确认自己真回到了九四年到救下妹妹虽然实际上救得是郭景轩,他心里还是认为救下的是妹妹,整个过程陈锐的神经都处在极度紧张状态,直到躲在这个完全封闭的小空间里,空间里,趴在墙上任由情绪宣泄着。

平静下来后,他简单地梳理了一下,自己回来了,不但多出了二十多年记忆,还真的会武功,到底有没有叶宗师那么厉害目前不知道,回想救人时自己一系列反应动作,应该很不错。

老天待我不薄啊,既然如此,我陈锐发誓:绝不辜负这再世为人!

“九四年,九四年”他喃喃低语,想起了大学金融课上老师举例的那支股票,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

九十年代炒股造就了一大批人,对华夏股民来说,那真是一个梦幻一样的时代,基本上入市就赚钱。但说到最牛的几次涨停,九九年出现过一次,后来被证监会查实是人为操作。科技短短一个多月,从十多块一股飙到破百。九四年也出现了一支,四五月份还不温不火的,结果从五月底到七月,足足翻了四五倍,因为涨得太快,散户都不敢买进,都害怕高位被套……

陈锐记得很清楚,课后自己和同学们还专门查阅过那几只股票的资料,虽然疯狂上涨,但完全合理合法。他摸了摸裤兜里的百元大钞,一个计划开始在脑海形成……

十来分钟后,陈锐重新回到饭桌上,倒上一杯酒站了起来,“郭总,小老弟敬你一杯,一来庆祝景轩遇难呈祥,二来预祝景轩以后健康快乐。”

这话简直说到他们夫妇心坎里了,都笑着站起来干了一杯。

干杯后,陈锐开口了,“郭总,林姐,我看你们还是不要送锦旗去学校----”

“为什么?”林兰很不解。

不但她不理解,郭鸿宇和陈家姐妹也疑惑地看向了陈锐。九十年代初,国民对荣誉是很看重的,甚至超过了金钱。

“我是这样想的,”陈锐解释,“荣誉当然重要,但我猜想郭总和林姐应该都是有地位的人,为了这点小事弄得人尽皆知可能不太好。”不等大家开口,他又接着补充,“不瞒两位,我胆子其实挺小的,也不想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

林兰夫妇哪会相信他后面的话,只会认为陈锐替别人考虑找的理由罢了。

“小兄弟,谢谢你能为我们考虑,但和救下景轩相比,我和你郭大哥做这点小事实在不算什么的。”林兰笑着说,她对这个少年真是越看越喜欢。

“林姐,不满你说,以上还不是关键,主要是考虑到景轩年纪还小,我不想因为这事给他以后的成长造成什么影响,再就是担心你们事业上一些别有用心的对手过多注意小景轩。”陈锐语气诚恳。

“这----”林兰看向老公,又看了看和陈家姐妹玩耍的儿子,一下子还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涉及到儿子,哪个做父母的都会慎重考虑,更何况俩人是老来得子。陈锐能设身处地为景轩考虑,让郭鸿宇夫妇感动的同时,作难了,他们觉得光是一点钱完全表达不了自己的感激之情,人家那可是对儿子有救命之恩啊!

陈锐知道像郭鸿宇这样的都是人精,说完理由后没在他面前耍小聪明,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请求,“郭总,也不是白便宜你,有件事还需要你帮忙。”

“郭总,我也不白便宜你……”

一句话把郭鸿宇给逗乐了,“哦----说说看。”

在大家的注视下,陈锐从兜兜里把钱掏出来,认真滴数出三十张,想了想又加了一千,叠好放回裤兜,满足地拍了拍。小景轩有样学样,捂住自己兜兜里的零食,惹得大家一阵哈哈大笑。

然后,陈锐把剩下的一万来块整了整,推到郭鸿宇面前。

姐姐妹妹、林兰夫妇眼睛里都写满问号。

陈家姐妹相互看了看,虽然很舍不得,但也没去阻止,她们本就觉得人家给得太多了,再说,陈锐今天表现出来的气度、见识,让她们莫名信任。

郭鸿宇一直微笑地看着少年奇怪的举动,等着他给出一个解释。

“郭总,你是粤东人,离临港证交所不远,回去后能不能帮我用那些钱买只股票?”

说实话,刚才在厕所想到这只马上就快暴涨的股票时,陈锐本想亲自去办这件事的。没有资金就算了,现在手里有钱,他怎么舍得放弃眼前的机会?

一万来块,在九四年可不是小数目,就这样拜托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要说陈锐心里一点不担心那是瞎话。可是,现实情况使得他又不得不这么做----

首先他是个初三学生,两个多月后就要参加中考,时间已经很紧张了。按照他现在的成绩发展,不出意外的话将会勉强考上一所普通高中,最后读个三本大学,这绝不是现在的陈锐想要的。尽管他有信心,哪怕不读书也能挣到很多钱,让自己和亲人过上好生活。

可是,带着上辈子的遗憾他不甘心啊!哪个读书的没有做过名牌大学梦,不说燕大、华清,起码上个985吧。

所以,小目标是先考上县重点新北高中!作为一个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十多年的人,他可不会幼稚到认为自己是穿回来的,虎躯一震就能轻轻松松的考上。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如果仅仅是因为读书,大不了请几天假,回来后再拼命补课呗。最要命的是他没有身份证!没有身份证,股票账户都开不了。记得很清楚,自己上辈子就是考上大学后才去办的,各种资料证明前前后后花了半个多月才办下来。

他哪有时间等?

“买股票?”郭鸿宇意味深长地看着陈锐,“你就不担心我拿钱不办事?”

一万多块对自己来说当然不算什么,但对普通人家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他相信自己的眼光,陈锐家境不会多好。一万多块钱,没想到一个十几岁的学生就这么随意地推了出来。换做年轻时的自己,还真做不到如此豁达。

陈锐可不是一时冲动,这么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鸡蛋不能都放在一个篮子里,他拿出四千来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即使那一万多全没了,他也有信心凭手里的钱来运作半年后白果的事情,只不过麻烦点而已。捣腾完白果,相信手上的资金也就活了,再之后嘛,嘿嘿----

再说,钱本来就是人家为了感谢他救儿子的酬金,黑掉的几率应该不大。

“哈哈,郭总说笑了,您这么儒雅的人,要么拒绝帮我,答应了肯定会去做!”一个不大不小的马屁拍了过去。

“好,冲你这份信任,我答应了。”郭鸿宇还巴不得陈锐求自己办事,这样就能多还点人情,“不过钱你可以拿回去,告诉我买多少就行了。”

“那怎么行,一码归一码,再说了,肯定赚钱的事,到时候我还怕郭总分我的钱呢!”陈锐装作认真滴说道。

“哈哈哈”大家都笑了起来。

“这么有把握!”郭鸿宇当然知道陈锐是不想占便宜,笑着说道,“本来还想给你推荐推荐的,看来你已经有目标了。”

他还真不是开玩笑,原本就是教经济学的,这些年开公司也与金融有关,对股票基金的了解比专家还专家,所以听到陈锐买股票才没拒绝,现在股市行情的确不错。让他好奇的是,股票对国人来讲毕竟是个新事物,好多发达地区的人也不了解,这个小镇上的年轻人却好像很肯定能挣到钱的样子,有点意思!

陈锐喝了一口茶,“哈哈,谈不上多大把握,瞎买。”

“说说看,哪只股票。”

“生物科技。”

郭鸿宇面色不变,“我还以为是宝岛哪只股票,原来是我们华夏今年上市的生物科技啊,不过从它上市快半年的情况来看,涨是涨了点,势头不是太足啊,你----确定?”

陈锐没想到郭鸿宇对股票如此熟悉,略微想想也好理解,毕竟是身处粤东那个大环境中,还是个老板,难免对股票比较关注。这样一来,不说出点干货还真不好糊弄了。

“宝岛股嘛,前几年确实挺火的,其特点是散户交易量大,交易频繁。八十年代宝岛经济持续高速发展,成为四小龙之一,直接刺激了股票市场。不过到了八十年代末,尤其是这两年,它后劲不足的先天缺陷暴露无遗,现在虽然还有上涨,但----”

陈锐没有再往下说,意思却很明白,没有多大投资价值。

陈菊和妹妹完全懵了,她们不知道陈锐在说什么?又不好当着外人问,只能坐在旁边听着。好在小景轩一直找她们玩耍,这才减少了几分尴尬。

郭鸿宇夫妇却是知道的,他们没想到对面那个年轻人对经济和股市有着如此深刻的认知。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陈锐是开挂的。

“那,说说你为什么看好生物科技。”郭鸿宇来了兴趣。

陈锐也没怯场,“首先是我们华夏政策鼓励和扶持,这几年先后成立了沪江证交所和临港证交所就是最好证明。再有,生物科技公司经营一直非常健康,生物科技又是未来发展的必然趋势,之所以上市半年表现不强势,可能有一些大环境的关系。不过,这不正是买进的好时机吗?”

郭鸿宇当然不可能凭陈锐几句泛泛之谈就全相信,但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下去,答应回去就帮他买好。按照陈锐的意思,约定三个月后不管行情如何全都抛掉。

留下联系方式和下次见面的时间后,大家就分开了。

看到陈家三姐弟走远后,林兰笑着问老公,“鸿宇,你真打算帮陈锐买股票啊?”

知道妻子担心什么,郭鸿宇抱起儿子骑在肩膀上,“放心吧,亏不了他,景轩,赔了我们给陈锐哥哥补上好不好?”

与郭家人分别后,三姐弟没继续在镇上逗留,直接走路回家了。

三四月天,风光正好,山青水绿莺飞草长,柔和地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山路上,陈锐拧个大袋子走在前面。本来点六七个菜都多了,结果郭鸿宇又加了好几道,最后剩下一大半没吃。这么好的菜可不能浪费,他一点不客气,叫服务员全部打包。

身后,两双眼睛骨碌碌地打量着他,陈锐今天的表现让姐妹俩太惊讶了,之前当着外人不好问,这会走在回村的山路上了,怎么忍得住?

妹妹最先开口,“哥哥,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陈锐记得,上辈子自己就是在妹妹发生意外后心里悲伤压抑开始学抽烟的,高中后更是变本加厉,大学时已经算个资深烟民了。只是没想到,这次回来救了妹妹,抽烟的习惯也带了回来。

“初三了嘛,成绩不好压力大----跟同学一起抽了几次----”陈锐只能编个理由。

妹妹还真就信了,“哦,初三压力这么大呀?那我下半年也要惨了。”

陈菊狐疑地看着弟弟,“你怎么懂得粤东菜,股票那些东西的?”

继续瞎编吧:

“姐,我不是喜欢看《半月谈》吗?里面其实能学到很多东西的。”为了更有说服力,他接着补充,“股票主要是听一个同学说的,他爸爸很了解。”

“……”

“哥哥,你胆子好像比以前变大了!”

陈锐笑着揉了揉妹妹的脑袋,“怎么,哥哥胆大你不喜欢啊,那好吧,我再变回去----”

“不要……”

姐妹俩毕竟年轻,再说她们也乐意看到陈锐变成现在的样子,三下两下就被带转移了。

“姐,高三放几天假啊?”

“和你们一样放了两天,明天下午返校。”

在陈锐记忆中,姐姐学习成绩还不错,虽然没考上新北高中,但在她们学校一直排前几名,正常来说考个普通院校是有希望的。可是,上辈子受妹妹意外去世的影响,最后两个月也没好好复习,导致高考成绩比当年大专录取线差三分。那时候大学生还包分配,能考上大专都很吃香。后来因为家里经济条件也没去复读,两年后就嫁人了,过得很不好。母亲生病住院,陈锐工作离得远,都是父亲和姐姐照顾,陈锐一直觉得挺亏欠的。现在有机会了,一定要好好弥补姐姐。

“姐,你想考什么大学?”

“想考省师大,也不知道考不考得上。”陈菊平时根本不敢说出来,害怕被人笑话,今天也就单独跟弟弟妹妹在一起才会说一说。

陈家三姐弟性格很像,都比较内向、胆小,这与他们从小生活的环境有很大关系。

他们是清水村人,走路到大观镇要一个多小时。清水村民风彪悍,总共百十来户四、五百人,靠耕地打猎为生。可就算耕地,每家情况也是不一样的。别人家都是夫妻俩一起做,父母子女还帮忙,陈锐家情况很特殊,他们父亲在外省工作,一年也没在家几天。

公公婆婆身体不好,男人隔得又远,三个儿女读书也帮不上什么忙,家里的活都压在陈翠英一个女人身上,犁田耙田都是她自己,可想而知她一天有多累!

这样一个农村妇女,哪有精力好好跟子女沟通?出了事,她除了打就是骂!

父亲不在父亲不在家,母亲又粗暴强势,这就是姐弟三人从小性格懦弱的根本原因。

“姐,你肯定能考上的。”陈锐笑着说道,还夸张地拍了拍裤子兜兜,“尽管放心,就算今年考不上也没关系,兜兜里的钱够我们三姐弟复读两三遍的。”

“谁跟你一样笨啊,还两三遍。”陈菊被弟弟气乐了,心情跟着轻松不少,“就算今年考不上,最多补一届我肯定能考上。”

陈锐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让姐姐没有后顾之忧的同时充满自信。

“听到没有陈云,姐姐说你笨呢。”

“哪里说我啦,明明说的是你嘛。”

“……”

下午三点多,姐弟三人开开心心地回家了。一路上遇到的左邻右舍都很奇怪,陈家姐弟今天怎么啦,感觉有点不一样,特别是那个二小子,见到人都笑着打招呼,平时不是这样的啊----

再次踏进家门,尽管有了心里准备,陈锐内心仍是十分忐忑,怯怯地落在最后----

“噜---噜噜噜噜噜”听到猪圈中那熟悉的声音,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眼眶瞬间泪如雨下。

“妈妈,我们回来了。”

“还知道回来,整天就知道野在外边,厨房里有剩菜剩饭,自己热来吃。”

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明明担心儿女们饿着,话却凶巴巴的。以前陈锐听着就害怕,现在感觉像仙乐。

“我们吃过了。”陈云隔空回应妈妈,在扭头的刹那,看到哥哥满脸是泪,抽泣着一步步朝猪圈走去。

小姑娘和哥哥亲,“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边哭边跑,“哥哥,你怎么了?”

陈云的哭喊声不但惊动了姐姐,猪圈里“哐当”一声,陈翠英把手里的喂猪瓢一扔,转身就冲了出来,“怎么了?怎么了?”

“妈妈,”陈锐泪眼婆娑,沙哑地喊了一声,一头扑了上去,抱住母亲趴在她肩膀上,哭得像个孩子。

搞得陈翠英举着两只全是猪食的手,放也不是,抱也不是,她疑惑地看向哭着跑过来的两个女儿,“急死老娘了,谁欺负你们了,告诉妈,妈去和他们闹。”

……

十多分钟后,母子四人才渐渐平复下来。

陈翠英问了半天也没搞明白儿子今天到底是发的什么神经。急得她扬起巴掌就要扇过去,结果发现儿子没像以前那样躲避,还傻呵呵地把脸凑了上来。

却不知为什么,巴掌反而打不下去了。

她突然感觉儿子长大了,是啊,站起来都比自己高出一个头了。一下子心里五味杂成,她转过背去揉了揉眼睛。

妹妹用脸盆打来水,陈锐抢着要帮妈妈洗,陈翠英推拒了几下,红着眼睛接受了。

母亲实际还不到45岁,看上去却比50还老,一头杂乱的长发随意地用橡筋绑了条大辫子甩在后面,额头已经长出了好多皱纹,颧骨突出,脸色发黄……

她太劳累了!

本来不想说出口的,陈锐到最后还是没能忍住,“妈,儿子长大了,以后,就让我来照顾你吧。”

听到儿子的话,这个一直比男人还坚强的女人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她一边流泪一边笑,不住地点头,“嗯,嗯……”

这一刻,她觉得再苦再累也值得。

这么一折腾,一个钟头差不多就过去了。

陈翠英瞪了儿子一眼,“今天又没时间去砍柴了。”

她本想喂完猪后上山砍担柴回来的,结果被陈锐一通闹腾给耽搁了。傻儿子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从下午见到自己后就一直跟在屁股后边,赶也赶不走。

“走吧,你不是愿意跟吗,陪我到六分田撒肥料去,正好帮着扯扯草。”

陈锐此刻深深地体会到了妈妈有多不容易,她一天到晚事情太多,根本没有空闲。

“好的。”他抢着向前,“妈妈,我来挑。”

天快黑时,母子俩才回家。

看到妈妈和哥哥回来,正在屋檐下砍猪菜的陈云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哥哥你们回来了,快和妈妈去洗手吧,姐姐在热菜了。”

陈锐记忆中,为了给三姐弟报名,家里每年都会养三、四头猪。

父亲在外地工作,工资不高,早些年每月几十块,这两年涨了一些,大概有200多,他自己留下生活费,剩下的全部寄回家。所以村里人都以为陈家有钱,眼红嫉妒的不在少数,包括爷爷奶奶也是那么认为的,他们觉得大儿媳抠,把儿子寄回来的钱独吞了。可现实情况是:家里老人孩子生病要花钱,种子、农药、化肥要花钱……三姐弟除了报名费,每个月还要生活费,父亲寄回来的钱根本不够用。陈翠英又是性格要强的人,为了男人的面子,牙齿打掉了和着血一起往肚子里吞……

陈锐印象很深,母亲病逝后父亲多次提到对不起母亲,说本来有机会接她出去的,考虑到是家里老大,上有生病的父母下有年幼的弟妹----最后导致母亲积劳成疾。

陈锐能说什么?父亲也是一番孝心,而且母亲人已经走了,他只能反过来安慰老人。

陈锐看着忙碌的姐姐妹妹,看着饱经辛劳却还算‘年轻’的妈妈,感觉好满足,她们就是自己最大的奋斗动力。

陈翠英走到厨房一看,吓了一跳,“这么多的肉,你们去哪弄的?”

陈菊一下子还真不知道怎么和妈妈解释。

“问陈锐吧,他最清楚了。”

“陈锐,你给老娘说清楚,怎么回事?”

“妈,先别急,吃完饭慢慢告诉你。”陈锐怕妈妈不放心,补充道,“姐姐妹妹都知道,保证没干什么坏事。”

“是的,是的。”陈菊陈云帮着表态。

“那好,”陈翠英也相信孩子不会干什么坏事,她接过勺子舀了一大碗肉递给儿子,“先把这碗菜给你爷爷送过去,回来后把事情给我讲清楚。”

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

陈家也一样,只不过更加明显。陈正通是家里老大,年纪很小就当兵去了,下面还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陈桂珍比哥哥小十岁,陈锐这个姑姑读了初中,在当时算比较有文化了,她先是当民办老师,后来转成正式的了,姑父也在县里上班,所以姑姑家条件不错。陈正干年纪比哥哥姐姐少得多,今年才三十出头。陈家在陈家在村里还有一座大瓦房,是陈翠英带头修起来的。前几年在公公婆婆的主持下,老木屋分给了大儿媳,大瓦房分给了小儿子,老两口也住在那边,理由是小儿子要结婚用,你做大嫂的难道看着小叔子打光棍!

陈锐接过碗,“妈,那我去了。”

“去吧,快点回来吃饭。”

“嗯”

经过镇上的事,下午又和亲人相处了这么久,陈锐已经完全适应了。而且,他发现自己真的会武功,还很厉害。趁没人注意,他一脚朝劈柴的木桩踢去----“咔嚓”一声,木桩应声而断,四处爆裂。一句话,动作快的恐怖,力道大得吓人!

陈锐不露声色地笑了一下,“重新洗牌了,自己拿着一手的王炸,只需坐上牌桌就能躺赢。不过,想要坐上那张桌子首先得有筹码。只要手上有了筹码,就往国内外自己熟悉的地方投资,像烂苹果公司、企鹅公司、梦里寻他千百度公司……有机会就投,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投!背靠大树好乘凉嘛,那可是自己家人一辈子的财富保障啊。当然,我也是个爱国爱家的人,理应投身华夏的实体经济,为我们的民族复兴添砖加瓦。”他闷骚地想着,“要做个低调的人,闷声发财就好,至于那什么榜,还是算了吧。”

“陈锐来了”于凤看到侄子走来叫了一声,她拿着小板凳正好出门,准备去王正勇家看电视。

九四年,农村还没什么娱乐活动,尤其是西南地区,有的村甚至还没通电。

清水村要强很多,不但通电了,村里这两年还买了两台黑白电视,一台是长顺家的飞鸽,另一台是王正勇家的卢笛。一到晚上,他们两家大门口都坐满了人。特别是王正勇家,因为开了一个小卖部,家里院子也大,通常连院墙上都挤满了人。

“嗯,给爷爷拿点菜过来。”

陈锐对小婶娘没有多少感情,这是一个刻薄的农村女人,和小叔结婚不到一年就单独开伙了,把两个老人赶到旁边的茅草屋做饭。

“哎~呦,还是你妈妈厉害,这么多----哟,全是肉,啧啧,你们娘几个过得好生活啊。”

“是啊,以后会更好的。”陈锐笑着接话。

于凤看到老大家吃好的心里酸,习惯性地阴阳怪气,以往这种时候,胆小的侄儿都会脸红着躲避的,那样她就觉得心里舒坦。本想着熟悉的一幕出现,自己接着指桑骂槐一番,都准备好台词了,结果----剧情完全没按自己想的来,她怎么也没想到陈锐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回了过来,还一脸笑容,把自己说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堵了回去。

“咳咳”她噎得满脸通红。

“婶娘怎么了?感冒了?感冒了就要多在家休息,不要到处乱跑。”陈锐一脸关心,“要不然----等我给爷爷奶奶送过去后陪婶娘去廖医生那里去看看。”他嘴里的廖医生是村里的赤脚医生,会看个头痛感冒什么的,比医院便宜。

“老娘没病。”于凤有点恼羞成怒。

“你没病啊,看来是我多担心了,也好,省得我陪你去了。”也不等她回话,陈锐笑着走了。

于凤瞪着眼睛看着侄子走进了茅草房,恨得牙痒痒,整个晚上电视看得都不舒畅。

于凤走到王正勇家时,天还没黑完,人却已经不少了。

“清楚了没有?”王永和扯着嗓门在屋子后边喊。

山里信号不好,电视隔三差五就会出点问题,出了问题就需要有经验的高手去转天线。

“不清楚,全是雪花点点!”

“王永和你到底行不行?不行换我来。”

“永和都不行,你能行?”

“我怎么就不行了……”

院子里笑骂声此起彼伏,热热闹闹。

围墙上,王海和几个二流子坐在上边抽着大前门。

“海子哥,听说陈锐今天惹到你了?”陈二狗舔着脸凑上前。

“他敢?就他那熊样,借他两胆也不敢惹海哥!”王强五大三粗,很不屑地撇了撇嘴。

难怪王强不相信,村里谁不知道陈锐性格懦弱、胆小怕事,是个见人怯三分的怂包?王海是谁?别说清水村,在大关镇都是大名鼎鼎的‘好汉’,这两年因为打架斗殴,拘留所都去过几次了。

十七、八岁的小混混,少不更事,还以为被拘留过有多了不起了!

不过,他们在村里也就偷个鸡摸个狗,再就欺负欺负几个像陈锐那样胆小怕事的人,在大人看来,无非就是小孩子间打个架什么的!

山里人一向民风彪悍,谁会设身处地考虑几个软骨头的内心感受?

“二狗子别瞎说。”张彪呵斥。

王海吐出一口烟雾,阴沉着脸,“二狗今天还真没瞎说,那小子上午还冲老子冷笑了----”

“他找死啊,我去找他去。”王强是个二愣子,胸口一拍,一身腱子肉跟着颤抖,说着话就准备去人家家里找人。

“嘿嘿,强子你等等,这时候他妈肯定在家,等他出来再教训他。”王彪坏笑道,别看他名字带个彪子,人长得跟‘彪’沾不上半毛钱关系,一脸的尖嘴猴腮。

“呵”王强一脸不屑,“就他那个胆小鬼----还敢出来?”

王海冷笑了一下,“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陈锐从爷爷屋里出来后没有直接回家,他准备先去商店买包烟。

隔着老远就听见了从商店那边传来的笑骂声,陈锐脑海很自然地浮现出在他家看电视的情景,抬头看了看还没完全黑下来的夜色,笑了,“没想到几十年过去了,还能见到那种‘壮观’的场面。”随即一个念头闪过,是啊,新北这个地方落后,什么事情都比外边慢一拍,就算在县城,印象中大多数家庭94年都还在看黑白电视,如果----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哎----可惜资金不足,要不然马上到县里去卖彩电,肯定挣钱。”他飞舞了一下手臂,“看来,老陈我得抓紧时间挣钱啊。”

不知为什么,今天的信号一直不稳定。王永和转了半天天线也没用,几个不服气的先后轮番上阵,结果电视效果反而更差了。这下全都老实了,规规矩矩地看着隔壁老王调。

“王永和你加把劲啊,联播都快演完了,白娘子马上就要开始了……”

“催什么催?你来!”

“……”

围墙上,陈二狗拾起一小截王海抽剩下的烟屁股,美美地吸了一口,眼珠子一转,“海子哥,陈锐不像我们,那小子明天就要去学校读书了,一走就是一个礼拜的----”----”

他故意拉长音调,意思是如果明天等陈锐走了,你老人家不是还要等一个星期才能出气吗?

“那你说怎么办?”王彪阴阳怪气地问。

“要我说,等明天他妈下地干活去了后,直接上他家打一顿。”王强永远这么暴虐,这些年跟着王海在周边打架斗狠,他觉得很威风。

“嘿嘿,强子哥说的倒没错----不过嘛----去人家家里打人终归----”

王彪玩味地看着陈二狗,“哦,听你话的意思----有办法?”

王海也勾起了兴趣,“是吗二狗子?”

“嘿嘿,就是----”

“啪”王强最烦的就是他说话绕来绕去,见他死性不改,一巴掌朝后脑勺扇了过去,“有屁快放。”

“用不着了,”王彪诡异地笑着,“海哥,你看那边谁来了?”

顺着他的目光,王海扭头看去,满脸不可思议,随即恨恨地道,“找死----”

陈锐早看到围墙上那几个人了,换作以前早吓跑了。不过现在嘛----嘿嘿----他甚至期望他们来找麻烦,然后嘛----

上午看到王海时,陈锐还不知道自己会武功,就算那样他都不再害怕。

怕管用吗?只会助长别人的嚣张气焰!

当时陈锐就发誓,“只要他们还敢惹老子,就跟他们玩命!打不赢也打,而且还要专门盯住王海打,谁叫他是带头的!实在不行就用牙齿咬,总之要把他打疼,打怕。他们无非就是几个混混,欺负欺负弱小还行,真要拼命,量他们也没那个胆。”

正如陈锐想的那样,村里人对王海几个二流子也不是打心里害怕,大家只是不想招惹罢了。几人就像臭狗屎,踩着了事情不大,却恶心。

上午都不怕,现在知道自己很牛x,陈锐还会怕吗?

他在几人诧异地目光下,面色从容地进了院子,在抬腿跨过院门时,还笑着说了一句,“傻x,大冷天的坐在墙上喝风啊!”声音不小不大,刚好让他们听清。

几人以为自己听错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海子哥,那是陈锐吗?”陈二狗……

“废话。”

“他吃错药了?”

“等下你们别动手,我要……”

陈锐没工夫管他们咬牙切齿的样子,他进屋去买了一包红梅,这已经是小卖部最好的烟了。正勇媳妇给他拿烟时还愣了一下,三块五的红梅太贵,平常买的人就少,她没想到陈锐会买,印象中好像还是头一回。不过开门做生意嘛,有人买总归是好事。笑呵呵地把烟递给陈锐时,她好心地提醒了一句,“陈锐,听说你今天惹到王海他们了,你还在读书,少招惹他们。”

陈锐扭头看了围墙那边一眼,笑着道,“知道了,谢谢婶子,婶子再帮我拿个火机。”

看着转身离去的男孩,正勇媳妇摇了摇头,“啧---怪了---”不过没等她多想,王老蔫买盐来了,“侄儿媳妇,电视还没调好啊,许仙都要被法海抓走了,快叫正勇想想办法啊。”

“看你老人家说的,他哪有本事从法海手里救人?”

“你呀你,明知道老头子不是那个意思----”

“哈哈,叔,跟你开玩笑的,唠----正勇正在外边跟永和一起转天线咧。”

陈锐出院门时,哥几个一脸坏笑着跳下,陈锐很配合地‘吓得’放慢了脚步,王强和二狗一左一右把他架起,彪子朝旁边看过来的人打哈哈,“大家先看白娘子,哥几个和陈锐说点事,马上就回来。”

“海子,乡里乡亲的,差不多得了。”

“知道,叔。”

“咳----造孽!”有人感叹。

“谁叫他自己那么胆小的,怪得了谁?”

“……”

出了院门,他们半推半架着陈锐朝村子晒谷坪的方向走去。

“你们又要把我带去树林吗?”陈锐明知故问,这样的经历他很熟悉。

“现在知道怕了?!”

不出所料,来到晒谷坪旁的小树林后他们松手了,成扇形把陈锐围在大槐树下,根本不担心他跑掉。

“小子,笑啊,等下让你笑个够。”王海语调阴森。

“海子哥,跟他废什么话,让彪子和二狗教训一顿得了。”王强都不屑自己动手,他一个软蛋,够资格吗?

“强子别急嘛,”王彪坏笑道,“陈锐,大家都是一个村的,别说哥哥们没给你机会,只要你从二狗子裤裆爬过去,再给海哥磕三个头,今晚就放过你,怎么样?”

“哈哈哈,怎么样?”四个人都笑了起来,满脸嘲弄。

“哈哈”陈锐傻傻地跟着笑,“各位哥哥,你们看----可以商量商量吗?”

“商量?”王海喃喃着,猛地大声怒喝,“我商量你妈!”一拳朝他胸口狠狠地捶了过来。

陈锐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王海本来就比他大几岁,这一捶势大力沉,一点也没顾及后果。

在王彪几人看来,陈锐好像吓傻了,拳头打到面前了都不知道躲一下。他们那里知道,气势汹汹的一拳,在陈锐眼中就像电影慢镜头一样。

等拳头碰到衣服了,陈锐才装作慌乱地躲避,两手胡乱地飞舞着向前抓,一个踉跄狼狈地向大槐树倒去,样子很滑稽。

“哈哈哈……”

“哎哟----”一声凄厉痛苦的叫喊在树林中响起,王彪得意地笑道,“海哥厉----”他突然卡住了,怎么感觉像海哥的叫声?!

接着看见了诡异的一幕,王海抱着自己的拳头痛苦地蹲了下去,眼泪混着鼻涕刷刷往下流,看的人牙酸!太惨了!

镜头退回十秒,看到拳头奔胸口而来,陈锐假装滑倒,两手拽住袭来的手臂,借着踉跄倒下朝他小腿轻轻一踢。王海就杯具了。脚下失去重心,自己用力砸拳,陈锐整个身体重量拽着他向前,三力合一,拳头一点不打折扣地和树干来了个亲密接触。

听到“咔嚓”一声,陈锐摇了摇头,“没经验啊,怪我喽!看来力量还是大了点,骨折了。”

王海何止是骨折,整个拳头皮开肉裂,骨头都露出来了。

“海子哥你怎么了?”王彪第一个反应过来,急忙上去搀扶,却不小心碰到了哪只伤手。

“嘶----”王海疼得倒吸一口冷气,“轻点----”泪眼婆娑。

等三人打着火机看清楚状况后,后背都麻了,这模样,没个十天半月,吃饭都成问题。

王彪刚才不小心把海子哥弄疼了,心里急着挣表现,第一个站起来冲陈锐逼过去,“海子哥,我给你报仇。”

他们都以为是王海用力过猛,自己不小心打在树上了。根本没考虑本想打个兔子,结果遇上了大灰狼。

首恶已经得到了教训,陈锐还想着快点回家吃晚饭,也就不再演戏。他直接迎上去,完全无视王彪踢过来那‘软绵绵’的一脚。

却没想到踢人的反被弹了出去!

&nbspp;“没吃奶吗?”陈锐向前一把抓回被弹得连连后退的王彪,脑袋对着他的额头居高临下“嘭”地撞去,暴力十足!随后往旁边一扔……

蹲在地上的三人张大嘴巴看着王彪像个轱辘一样滚了出去,好半天才用手撑着想爬起来,脚一软又摔倒在地,

“妈呀,我头流血了----”他哭了。

陈锐没再管他,走到目瞪口呆的三人面前蹲下,还是一脸笑容,“海哥,可以商量吗?”伸手拍着他的脸,“啪,啪,啪……”一下,又一下----越来越重。

王海平时也就仗着人多打个架,哪见过这么变态的人,一下子吓懵了,连手上的疼都忘记了。

王强就算反应再慢,也搞清楚状况了,可他脑子缺根筋,面红耳赤地瞪着眼前这个‘软蛋’,半天憋出一个字,“哼!”。

“不服气?合着老子就应该被你们打?”

“你----你----我和你拼了。”他大叫着向陈锐扑来。

陈锐看都不看,一巴掌甩过去,随着一道粗狂的弧线飞出,摔下,树林里安静了。

二狗子牙齿开始大颤,见陈锐看过来,哭丧着脸,想忍又忍不住,尿了。

陈锐皱了皱鼻子,没再看他。调转头盯着王海,一字一句,“可以吗?海哥!”

王海眼神躲避着,陈锐见他不回答,想到他侮辱妹妹的话,眼光一寒,一只手像钳子一样锁住他的脖子,身形暴起,直接把王海从地上抄了起来,“蹬蹬蹬”三步,像推土机一样把他推到树干上举起。

王海被他单手锁喉死死地挤在树上,两脚离地乱颤,双手费力想要搬开锁住喉咙的大钳子,十秒、二十秒……他渐渐看不清眼前的笑脸了,手也无力地垂下,他感觉自己就要死了----

而后,喉咙一松,他就像面条一样从树干滑落。

静,树林里静得可怕,除了站在那一脸笑容打着火机抽烟的少年----以及他脚下像个虾米一样篓勾着把手伸进喉咙“嘶----嘶----”着贪婪吸气的海哥,包括肌肉男王强在内,三个人大气都不敢出。

太可怕了,他们一点也不怀疑陈锐真敢掐死王海,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

陈锐别看做得挺吓人的,其实心里一直有谱。他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想一次性把这些混混打怕,哪有时间搭理他们?一万年太长,现在是只争朝夕啊!

三分钟后,四个人被勒令站成一排。

“站好了,给老子唱首征服。”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四个大小伙哭丧着脸,“不会唱。”

陈锐这才想起现在是94年,内心不禁有点汗颜,但表情却是极度鄙视的样子,“看看你们一个个的,成天只知道偷鸡摸狗,一点见识也没有,连个征服都不会唱----算了,懒得理你们。”

他把烟头往地上一扔,碾了碾,笑着问了一句,“知道为什么以前我不还手吗?”

摇头。

“我说----白胡子老道要我十六岁后才能显露功夫,你们信吗?”

“信,信。”陈二狗心想,“麻麻的,你拳头大,你说是就是喽!”

“看在同村的份上,奉劝各位一句,别再乱欺负人了。”他抬头仰望,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不妨告诉你们,就村里经常被你们欺负的傻子-----我都惹不起!”

“人家问起----知道该怎么回答吗?”

“知道知道,自己不小心摔的。”

他们太知道了,以前不就经常这么问别人的吗?

“没关系,你们就说是被我打的。”陈锐“嘿嘿”冷笑两声,心想,“你们真要说被陈锐打的,丢不丢人先不说,那也得有人信不是!”

陈锐拍拍屁股走了,头也不回。

天线还没调好,白娘子也没得看,闲着没事,大家就议论那个倒霉蛋又会被王海他们怎么欺负,这才没聊几分钟,陈锐没事人一样从旁边林子返回来了。

老七偏头看了下手表,“耶----奇了怪了,十分钟都不到。”

哪里都少不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

“陈锐,就完事了?来,过来一起看电视。”

“你们看吧,我还没吃饭了。”

“别走啊,王海他们今天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哈哈哈……”嘲讽引起了一片笑声。

“哦,对了,王海他们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他们啊,在林子里玩,可好玩了。”陈锐说着话走远了,给人的感觉跟以前没什么区别,着急逃跑的样子。

树林里有什么好玩的,大家嗤之以鼻!看着陈锐逃跑的样子摇了摇头,“没卵玩意,借口都不会找。”

……

不过让他们纳闷的是,王海几人还真就玩嗨了,第二天满村都在传播一个消息,“你知道吗,昨天晚上王海和彪子他们在小树林玩的可开心了。”

“是吗?”

“可不,玩得太高兴不小心把手都摔断了,你说----那得玩得多嗨皮!”

“不是说骨折吗,怎么到你嘴里就成摔断了?”

“……”

当然,这些传闻陈锐不知道,他一大早就被妈妈拽着到镇上农村合作社去了。陈翠英要不亲眼看到合作社确认钱是真的,任凭三个儿女说破大天,也不会相信昨晚他们讲的‘故事’。

时间回到昨天晚上。

陈锐一进家门就被妹妹拉到一边,小姑娘慌张地看了一眼猪圈,“哥哥,你怎么去那么久啊!”说着又瞟了一眼那边,生怕妈妈突然出来的样子。也不等哥哥回答,机关枪一样继续道,“对不起,刚才妈妈问我们从哪里拿回来这么多好吃的,我就把你出卖了。”小姑娘‘羞愧’地看着哥哥,好像自己当了叛徒一样。

陈锐疼爱地刮了一下妹妹的鼻尖,笑着道,“没事,你们不说哥哥也要和妈妈说的。”

“我就知道,哥哥一定不会怪我的,嘻-嘻-”

……

伙房里,在姐姐妹妹地帮助下,陈锐正在给妈妈讲述镇上发生的事情。自然,说的没有实际那么危险,所谓买股票也是找个借口把钱退还人家。

“……事情就是这样。”陈锐说完从裤兜掏出准备好的三千块递给妈妈。

“帮着抱了个小孩,人家就----”陈翠英看着手里的钱,总觉得不真实。

陈锐又耐心地给妈妈解释了很久,他们是有钱人啊,小孩当时很危险啊……

当然,最后他也没完全说服妈妈。

用她的话来说,妈活了四五十年了,什么事没见过?天上绝不可能掉馅饼,要掉也是掉冰雹!

是啊,在这个一辈子老老实实和泥土打交道的女人心中,‘好运’这个陌生的字眼似乎从来没有降临过,哪一天真让她碰上了,反倒害怕了。

这个晚上她一夜没睡好,三千块啊!这得卖多少粮食,多少头猪……

&nbbsp;她不知道,儿子其实还藏了一千,否则还不得----

陈锐交三千块给妈妈,是不想她为下学期儿女们的报名费发愁。记忆中母亲刚交了上学期的报名费又开始想着下学期的了,从来就没轻松过。尽管这样,可到下一次报名时,钱总还是不够。

怎么办?

杀猪!一斤两块钱左右,一头猪一百多斤,差不多够一个人的报名费。

藏下一千,是因为要开始挣钱了。他不会把所有希望寄托在郭鸿宇身上,真要那样的话就不是天真,而是幼稚了!

作为一个过来人他很清楚,任何时候都不要想着依靠别人!

在陈锐计划中,郭鸿宇那步棋只占皮毛,他如果守信当然好,自己的计划就可以提前实施,妈妈暑假时就可以脱离繁重的体力劳动。反之,也不会有太大影响,最迟年底,全家人都要去县城定居。当然,县城也不过是个,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自己一定会走出桂省,走向全国,走向世界。

“凭着手里的千元大洋,老子要开始撬动地球了。”

还没等他发完感慨,就被妈妈从床上拽了起来。

“起床起床,和我一起去银行存钱去。”陈翠英催促着掀开了搭在儿子身上的薄被子。

“妈,太早了吧。”

“早什么早,等走到镇上还不得九、十点?”

……

母子从合作社出来,时间还不到上午十点。陈翠英攥着兜里的存折都还有种做梦般的感觉,这三千块钱----就是自己家的了?

大观镇甚至比昨天还要热闹,为期两天的首届民歌节今天还在继续,人们一点没有受到昨天惊牛闯闹市的影响,它好像从来没发生过一样。然而,一些人的命运却在这个路口偏离了轨迹----

“妈,正好今天你带着户口本,我们去派出所问问怎么办身份证吧。”

“办身份证干什么?”陈翠英看着儿子不解地问,语气倒是挺平和。

“这不马上考高中了吗,下半年去县城读书可能要用。”陈锐只能瞎编,真跟妈妈说想去松江市开户买股票,还不得被骂死。

“去县城读书?!”陈翠英疑惑地问。

“是啊,我想考新北高中。”

九十年代,对农村学生来说,读书考大学就是唯一跳出农门的出路。哪个当父母的不想望子成龙?听到儿子想考县重点高中,做妈的当然高兴,可一想到陈锐的成绩,陈翠英又的确高兴不起来。

关键是还不能太打击他,难!

“你姐姐她们学校也不错----”她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不能直接说,“你小子有几斤几两自己心里就没个数!还新北高中,能考个普通高中老娘就谢天谢地了。”

看到妈妈那哭笑不得的表情,再联想到自己的成绩,陈锐内心汗颜。不过现在哪是羞愧的时候,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错过?

“妈,我知道你不相信,要不打个赌,假如儿子今年考上了新北高中,你能不能跟我去县城?”

“跟你去县城?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喝西北风啊?”陈翠英不以为然,“再说了,你能考得上?”

母子俩争争吵吵地走进了派出所,虽然不对儿子抱什么希望,但哪个当妈的不想自己孩子有出息。

在学校,有两种人最风光。一种是学习成绩好的,他们是各种表彰大会的焦点、老师心中的宝贝。另一种是问题学生,打架、逃课、泡马子,好多人虽然表面不屑,其实内心很羡慕他们。

陈锐自然不属于以上任何一种!

他是那种班主任翻看集体照片时,不看背面名字都想不起来班上还有这号人的类型。

民歌节后,陈锐返回学校过去一个多星期了,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变化,每天窝在教室后边象个透明人似的。

当然,他同桌除外。张波,外号胖子,一米六的身高一百六十多斤!按理来说海拔相差如此巨大的两个货色是不可能成为同桌的,他俩却同桌快三年了。

大观中学排座位非常民主,每次考试后老师把学生赶鸭子一样赶到教室外,然后按名次进教室自己挑位置,效率出奇的高,八十多张桌子半个小时搞定。

其结果就是,一、二、三排早被好学生坐了,四、五、六排坐的都是中等的,他俩几乎每次都在倒数二三排,当然,王春风他们几个‘大哥’永远霸占着最后一排,雷打不动!

“这道题你也会?”张波一脸哀怨。不知从哪天开始的,他发现老同桌转性了,上课认真听讲,下课做题,放学做题,晚自习依然做题,关键还做得出来。

“很难吗?”

“很难吗?”张波无语,心里一万头“草泥马”跑过,“锐哥,我服了,真的,胖哥求求你,教教我吧。”

“多大个事。”陈锐一脸不以为然,“真想学?”

胖子是他上辈子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之一,人除了看着猥琐,对朋友没得说!上辈子自己常年在燕京打拼,没什么时间照顾父母,自家的事情他没少帮忙。

“想”胖子一副以身相许的样子。

“死远点,真想学就听我的,每天中午放学、晚上放学、晚自习三个时段,每个时段自己加做一份试卷。”

“会不会----太累了。”

“想跟哥一起考新北就别特么废话。”

“考新北高中?!”

“照哥说的做,保证你考上。”陈锐内心恶寒,“兄弟,题海战术对你管不管用谁特么知道呢,别怪哥,哥也是为你好啊。”

“靠,胖哥豁出去了。”

从此,教师里多了两个二哈。

两个废柴痴心妄想要考新北的风言风语也随之而来。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新北高中是那么容易考的?”张霞人丑,学习是她唯一的骄傲,导致嫉妒心太强,说话很刻薄。

也难怪大家说风凉话,大观中学每年两三百毕业生,能考上县重点的不过区区十多人,对两个成绩中等偏下的人来说,考新北高中无疑等于痴人说梦。

胖子几次想要放弃了,扭头看到同桌气定神闲地做着试卷,咬了咬牙硬是坚持了下来。

陈锐,一个在职场里摸爬滚打了十多年的都市白领,什么龌龊的事情没见过?这些十六、七岁少年心中那点心思,实在太小儿科了,他压根就当没听见。

又到了星期五,最后两节都是数学课,班主任白勇拿着一打试卷走进了教室。

“nbsp;“同学们,这两节课测试。”白勇说到,“罗婉欣、陆明,给同学们把卷子发下去。”

这是常规操作,大家早就习惯了。

罗婉欣是30班班长,陆明是学习委员,俩人长期霸占班里前两名,在年级也是前十名的常客,很有希望考上新北高中,老师当然器重他们。

这只是一次普通的测试,监考不是很严,在白老师离开教室时,偷看作弊的不在少数。

陈锐准备趁明后天周末去县城考察考察,时间不等人啊,必须赶在十月份之前把手里的一千块变成五万以上,否则等白果风暴来临时只能喝汤了,他可是想吃肉的。

所以拿到试卷他就闷头答题,做完稍微检查一下就交卷走人了。

他是第一个交卷的,白勇也没太在意,通常好多成绩不好的学生往往提前交卷,因为不在乎嘛。

王春风一直在最后一排抛纸团,展开后看到‘a’就答‘b’----他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比自己先交卷,佩服一声“牛x!”

罗婉欣其实也做完了,她习惯性地做着检查,见有人开始交卷抬头看了看,本来以为是王春风那几个根本不想读书的人,没想到是陈锐。她略微露出一丝诧异,样子看起来很调皮。

陈锐走到操场时点上了一根红梅,他烟瘾不大,只是习惯了想事情的时候抽根烟。

“考新北还是很有希望的嘛。”他吐出一口烟,意淫了一下。也难怪他这么认为,相比起前几天的忐忑,现在他很有信心了。

英语不肖说,毕竟大学考过了四级,工作中也时常看一些相关英文资料。初中这点知识真不够看的,除了需要记几个单词,语法对他来说确实太简单。让他信心爆满的是,以前觉得难的数理化似乎也变得简单多了,经过一个多星期的强化练习,现在一张卷子做下来基本能达到九十多分了。语文和政治比较麻烦,没有任何捷径可走,必须花时间去背。

“那就背吧。”他潇洒地弹了弹烟灰,嘴角向上勾勒出一抹笑容。

赵凌云父亲是镇领导,本人是大观中学的校花,长得跟香江玉女朱茵很像,她学习成绩特好,经常考年级前三名。人漂亮成绩也好,难免就高傲,成天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

女孩今天肚子疼,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的,一开始没太在意。哪知最后这节课越来越厉害,实在忍不住了就出来上厕所,正好看到了某人抽烟的一幕。女孩一脸清冷,高昂着洁白的下巴面无表情地迎面走来,陈锐根本没在意,自顾自地抽着烟往前走着。眼看就要相遇,女孩突然捂着肚子倒了下去。

“不会吧。”陈锐第一反应是躲开,“幸好还有几米远,在学校里面玩碰瓷?”

“不对!”女孩急促的喘息声和颤栗的身体告诉他,“她出问题了。”

陈锐其实认出她了,学校谁不认识赵凌云!

“你怎么啦?”陈锐蹲下身问。

赵凌云额头上全是冷汗,脸色发青,紧紧地皱起柳眉,哪还有力气回答。她双手捂住小腹,嘴唇疼得发紫了,牙齿不停地“咯咯”打颤,痛苦地看了一下眼前的男生就闭上了眼睛。

陈锐又不是初哥,大致猜到了原因,他抱起女孩朝校门跑去。

从学校到镇医院大概四、五百米,几分钟时间就到了。

“医生,麻烦帮她看看。”

陈锐一口气抱着女孩跑进了卫生院。

“医生,麻烦帮她看看。”

“她怎么了?”

“我不知道,可能是----痛经。”

“可能?”阳萍差点发火,“跟我来。”语气明显不善。

陈锐跟着小护士进到急诊室就被男朋友了。

“把女朋友放在病床上赶紧去挂号。”还没等他解释,小护士已经跑去隔壁叫人了,“黄医师,急诊。”

叫了人回来见陈锐还杵在这,阳萍火大了,“愣在这干嘛?还不去挂号。”

“我----”陈锐摇了摇头,挂号去了。

挂完号回来,黄医师也检查好了,她说话倒是挺客气,弄得陈锐都不好拒绝“小伙子,还好送得及时,已经给你女朋友打上点滴了,放心,没什么大问题。”说着递给陈锐一张单子,“你去交钱取药吧。”

“医生,我说她不认识我----你信吗?”

“信,年轻人嘛----”黄医师笑着看过来,一副她全明白的眼神。

……

陈锐拿药回来见女孩躺在床上睡着了,一时半会药水也打不完,苦笑着自嘲了一句,“本来想提前交卷闪人,没想到遇上这么个倒霉孩子----”

他那里知道,赵凌云根本就没睡着,只是不知该怎么面对他装睡罢了。

女孩没多大问题,就是痛经。这段时间学习紧张,加上中午在家吃了根冰淇淋,导致一下子反应很大。其实在陈锐抱着赵凌云跑出校门时她就缓过来了,只是女孩不好意思开口,而且感觉被他抱在怀里暖暖的挺舒服,就一直闭着眼睛当鸵鸟了。

阳萍最看不惯不负责任的男人,没想到今天让自己给撞上了一个。

当护士快两年了,像陈锐这么不要脸的她还没见过几个。还装模作样地说什么“我不认识她。”哦,你不认识她会抱着人家冲进医院!看他交钱时那心疼样,也不知道这个水灵灵的姑娘怎么会看上他的。

“这里是急诊室,把你女朋友扶到外面去吧。”

“你们怎么就不相信呢,我真不认识她。”

阳萍急了,“有这么漂亮的女孩做女朋友委屈你啦?”

“大姐,她漂不漂亮,跟我有一毛钱关系?”

“你----你----”正当她被这个‘无耻下流’的禽兽气得不知说什么好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我们不认识。”

……

陈锐跑回家时还不到六点,他暗自庆幸,多亏了赵凌云及时醒来,要不然还真耽误事了。

这十来天在学校他就干了两件事,除了做题剩下的时间都在思考钱途。他很想向前辈们一样去做大事,比如给太平洋修个护栏为珠峰安个电梯什么的。结果发现自己只能做个二道贩子,好在小伙子心态不错,东哥不也是从摆地摊卖盗版碟片开始的吗。

家里没人,他换上拖鞋,背起鱼篓就往外走,很快来到了村前的清水河边。

四月末,河水已经不是那么凉了,加上年轻体质好,一个多钟头居然让陈锐摸了大半篓石螺。做贼一样的拿回自己房间,然后推到床底下藏了起来。

“老板,来份螺蛳,烤两条鱼……”仲夏夜,叫上好友,随便在大街小巷哪个排档一坐,档一坐,呵,神仙般的日子。

这就是陈锐记忆中的家乡。

在林市,螺蛳远比后来风靡全国的夜市明星小龙虾更受大众追捧。当然,那也是几年后的事了,现在去夜市吃饭的人还不是很多。陈锐可不这么认为,没兴起意味着先机,市场一片空白,意味着商机无限啊。

林市螺蛳出名,最出名的要数清水石螺。清水石螺得益于清水河优良的水质,其特点是泥腥味少、味道鲜美,在市面上是名副其实的抢手货。

“我现在是守着宝河啊”陈锐得意地想。

那还等什么?于是就有了下河摸螺蛳的一幕。

当天晚上吃饭时,陈锐找了个理由,“妈,毕业班功课忙,明天一早我就去学校了。”

“哥哥,初三课程这么紧张啊?”

“……”

儿子知道加油学习了,陈翠英自然高兴,“去吧去吧,家里也没什么事,等下我把下周的生活费给你。”

第二天一早,陈锐悄悄地背上鱼篓出发了。

搭乘一辆三马车来到县城时,时间刚刚过九点。狭窄的街道两边好多铺面还没开门,稀稀拉拉几个行人不紧不慢地走着,偶尔响起一两声自行车铃铛,清脆响亮。九四年,新北县城还没有一点后世的影子,临街建筑主要是二层木楼,一楼做铺面门脸,二楼住人。很多街巷还不是冰冷的水泥路面,石板路和泥巴路时常可见,看上去虽然破旧,却也充满了南方小镇的古香古色。

陈锐恍惚了一下,“真美!”

县城不大,从汽车站沿着桂花路一直往下走,半个小时就能把县城走个对穿。县里几个主要部门几乎都分布在桂花路两边。农业银行一过就到了邮电局,邮电局斜对面是县政府,县政府下面的十字街南边开着新华书店北边开着百货大楼说是大楼,其实也就三层而已,百货大楼前面是人民广场,再往前就到牛岗边了。

牛岗边是县城最大的菜市场。小地方生活节奏慢,陈锐到达时正赶上早高峰。

“大姐,麻烦你往旁边挪挪。”

“哎呀,你怎么推个自行车来菜市场啊。”

“鲤鱼怎么卖啊----哎呦,谁踩我?”

“什么?一块五,人家都卖一块四毛五----”

“阿婆,你看清楚了,我这可是刚从清水河捞上来的。”

“是吗,那给我称一条。”

陈锐随着人流来到卖水产的地方,他看了看,卖鱼卖泥鳅的摊铺倒是不少,专门卖螺蛳的铺面一个也没有,只有两三个搭乘着卖的,一看就知道不是新鲜货,基本没人问价。

“大哥,螺蛳多少钱一斤。”没人问,那就自己来吧。

“一块。”摊贩头也不回,继续卖他的鱼。

“能不能便宜点?”

“你要多少,三斤以上算你九毛八。”察觉到顾客真有买的意思,小贩终于转身过来。

“你这总共也就两三斤啊。”

“好吧好吧,全称了算你九毛五。”他一脸肉疼的样子,好像真的让了多少利似的,说着话就准备拿秤称。废话,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有意买螺蛳的客户,还不赶紧卖掉。

不过这次他真看走眼了。

“别走啊,九毛二要不要?九毛,九毛卖给你----”

从菜市场出来,看到广场上有个卖葱花饼的,陈锐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早饭。

“大哥,给我来两个。”

“好嘞。”

“生意好吗?”

师傅熟练地摆弄着面团,抹油、撒葱花,头也没抬,“不行,你们南方人早上喜欢吃米粉。嗨----慢慢来吧,我相信这么好吃的东西以后喜欢吃的人会越来越多的。”

说话的功夫,一个饼烙好了,“给。”

趁着热气,陈锐一口下去,酥香可口!

“大哥,等我开店了请你做大师傅。”陈锐离开时开玩笑说道。

“得嘞。”

……

菜市场的情况尚在意料之内,陈锐原本也没想过从那里攫取第一桶金,利润太薄!

几分钟后,陈锐上了一辆新北到林市的公共汽车,看到前排一个位置空着,他礼貌地问了一句,“阿爷,这里有人坐吗?”

秦国强还纳闷,明明自己旁边有空位,大家怎么都往后走。他不知道,自己以前是领导,虽然退休几年了,但坐在那就透出一股上位者的气势,之前上车的人匆匆看了一下就走过去了,毕竟车上位置富裕,何必给自己找不自在。

“小伙子,没人坐。”老人说话其实挺和气。

“那我来坐,”陈锐把竹篓往座位前一放,算是占上了,“阿爷,麻烦帮我看一下。”陈锐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我下去抽一根。”

“去吧。”秦国强也笑了,他对这个小年轻的印象不错,说话有礼貌,还知道下车去抽烟。

陈锐说了声谢谢,下车抽烟去了。

“林市,林市,到林市的上车走了。”售票大姐站在门边大声招揽客户。

别看她喊得急,离开车还早着了,没坐满人车根本不会动。开动了也会一路捡人,没地方坐就站着呗。

后排座椅上,两个女孩透过车窗吃惊地看向外边那个抽烟的身影。

班里一个同学在林市买了一本《初三数理化》,解题思路对理科稍微偏弱的刘小苗同学很具诱惑力,趁周末她拉着好朋友一起去林市买书。没想到某个人竟然阴魂不散,也上了她们这趟车。

蒋芊芊不知为什么,再次看到那个身影心里居然还有点高兴。

“冤家路窄啊,看姑奶奶怎么收拾你!”刘小苗咬牙切齿。

“人家又没惹你。”蒋芊芊红着脸,声音有点小。

“怎么?心疼了!”

“你乱说什么呀。”

“我可警告你,我们是要考大学的,他是个不读书的流氓,看到没,他又抽烟了。”

“那他也知道下去抽啊。”

九四年,小地方根本没有车上不许抽烟一说,车里就有几位大侠在吞云吐雾,弄得满车都是烟味。

车开到半路,大家过了起初的新鲜劲,都开始犯困了。随着汽车摇摇晃晃,刘小苗打了个哈欠,上下眼皮终于合在一起了。

蒋芊芊没有困意,一是车厢里味重,汗臭混着烟臭让人作呕,要不是外面的风从从敞开的车窗吹进来,后果真不敢想。二是心里总对那个男生好奇,到现在她都搞不明白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明明想去救人的,最后怎么就和他抱在一起了?

“奇怪,那人怎么把手伸进别人的衣兜里了?”蒋芊芊愣了愣,“有小偷。”

声音很大,一下就把全车人惊醒了。

“我的钱去哪了?”

“我的新衣服被划烂了!”

“……”

车厢本来就小,这下就像往滚油里泼了瓢冷水一样----乱哄哄的。

罗震sp;罗震和两个同伙是惯偷,几进宫自己都记不得了。今天一起上车‘干活’,之前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本想着趁乘客犯困再顺两单就下车,没想到被一个女孩坏了好事。

见有几个‘不识相’的站起来,满脸横肉的胡金刷地拔出匕首,“谁特么不怕死的过来试试!”

“坐下!”刘军凶狠地呵斥,一脚朝着喊掉钱了的老农民踹去,“再敢动老子放你的血。”他完全就是个流氓,一个大男人穿件花衬衣,还敞开着!

“大家放心,哥几个出来求个财,我两个兄弟脾气不太好,千万别逞能。”

三个人又是恐吓又是白脸的,配合得轻车熟路,把车上的老实百姓给震摄住了。废话,人家手里拿着刀子,别说老弱妇孺,几个刚才吹牛打屁的壮汉也不敢轻举妄动。万一伤到哪,家里老婆孩子怎么办?

要是他们见好就收,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

看到车里人被吓住了,这几个毛贼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刘军好色,他从没见过像蒋芊芊这么漂亮的女孩,色眯眯地走了过去,“嘿嘿,敢坏大爷的好事。”

“哈哈哈”罗震和胡金裂开嘴露出满嘴黄牙,“老三,过过瘾就得了。”他们很有经验,出来干活从来不叫名字。

“放心,马上就好,耽误不了事。”

“你----你想干什么?”刘小苗快要哭了。

“臭娘们,给老子滚开。”说着就要伸手推人。

“跟苗苗没关系,是我喊的。”芊芊倔强地强撑着,眼光潜意识地看了前边一下,期待着什么----他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坏人拿刀出来她没哭,那个流里流气满怀恶意的人逼过来她没哭,好朋友受牵连她没哭。看到‘他’一站起来,女孩再也撑不住了,委屈地嘟起小嘴,眼泪唰地流了下来。

“警察来了。”陈锐首先大喊一声。

毛贼果然心虚,都慌张地朝外看。

“在哪里?”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那个楞头青又大吼一声,“还我的钱。”接着像个傻子一样不管不顾地朝匕首歹徒直撞过去,好像完全没看见他手上有刀似的。

罗震一时搞懵了,心想,“老子不是还没偷到前面去吗?”

罗震只是懵,胡金完全无语了,“嘛的,本来偷个钱的事,被警察抓住大不了拘留十天半月。哪想到半路冒出个傻x,直接往刀上撞啊,真要弄死弄残了,老子不得跟着陪葬!划不来嘛!”

他心一虚,下意识地侧身躲避,恰好被傻子撞到胳膊,“铛”地一声刀掉了下去。

“刀落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大家一起上。”

之后就没陈锐事了,他前前后后总共的戏份都不到三秒,完全是个龙套。

事情反转得太快,大家都没搞清楚原因,更别说被‘花衬衣’挡住了视线的刘小苗同学了。她眼睛见到的就是那个流氓站在一边看热闹的样子,“胆小鬼。”

不到几分钟,三个歹徒都被打哭了,几乎是光着身体被踢下车的。

一场危机最后变成了喜剧,大家一路吹到下车:

“你刚才那一拳打得真不错----”

“我用脚踢的。”

“敢在我们新北人面前耍威风,哼!”

“……”

“小兄弟,你的钱要回来没?”秦国强玩味地看着身边的年轻人。活了六、七十岁,他自信看人很准,但身边这个少年却让老秦有点看不懂。说他聪明吧,刚才就像个二愣子一样莽撞。说他傻吧,事后满车人都在炫耀自己,他却安安静静地坐在位置上,一句话也没多说。这份气度,这份涵养----可他明明就是个十六、七岁的年轻人啊!

“阿爷,让您见笑了。”

“哈哈”俩人相视轻轻一笑,都像狐狸。

“小伙子,再见了。”秦国强一下车就有人过来接了,临走时跟陈锐打了个招呼。

“再见阿爷。”

他俩座位挨着车门,是头两个下车的。

目送老爷子走后,陈锐抬头看了看太阳,“快中午了。”

“去哪里?坐出租车吗?”看到乘客下车,好几个师傅拥上来拉客。

陈锐没想打的,资金不宽裕,能省就省点吧!刚好来了辆1路公交车,他飞快地跑了上去。

蒋芊芊眼睁睁地看着公交车开走了,撅起小嘴单脚用力地蹬了蹬,一脸娇态。她本想等班车到站后跟他好好说声谢谢的,结果被中间的人挡住了,等自己好不容易下来时,男生已经坐上公交车走了。

别人不知道车里发生的事,她可看得一清二楚,女孩轻轻一笑,“我就知道----你是一个英雄!”

“你说谁是英雄?”

“不告诉你!”

……

三个小时后,陈锐背着竹篓从解放路一家饭店走了出来。他自嘲地苦笑了一下,“靠,情况不妙啊!”

解放路和滨江路是林市市中心,是市里最热闹繁华的地段,汇聚了全市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中高档饭店,不错,他从一开始打的就是市里这些高档饭店的主意。

三个钟头,陈锐接连跑了六家饭店推销自己的螺蛳,结果都一样,全部拒绝了他。

“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他拍了拍屁股,看着扬起的灰尘,呆愣了两秒,猛地一巴掌拍在头上,“对啊,怎么把这么明显的问题忽略了。既然要走高端路线,自己怎么着也要穿得体面点啊!”

百货大楼他没去,东西太贵。他直接去了‘小香江’,那里东西全是冒牌货,款式不错价格低。

等陈锐再次来到滨江路时,看上去已经衣冠楚楚了,短袖衬衣休闲裤,冒牌黑蜻蜓皮鞋闪闪发亮。蹲在江边把脸洗了一照,“哇塞,靓仔一个。”

十分钟后,靓仔提着竹篓走向‘印象渔家’。

印象渔家是一栋三层独栋洋房,不算前面的停车场和后面的小院,陈锐目测其建筑面积都超过了四五百平,心想,应该是家上档次的饭店。

迎宾小姐很漂亮,每个都超过了一米六,她们身穿统一的制服,粉衣短裙小皮鞋,脸上时刻挂着甜甜的微笑,让人看着就食欲大增。

尽管觉得客人提个竹篓有点奇怪,小丽还是很礼貌地笑着招呼,“先生请进”随后侧身给陈锐引路,“先生一共几位?”

“就我自己。”

“那我给你安排一个靠窗的位置,可以一边吃饭一边欣赏风景。”

陈锐笑了笑,心里明白她说的是客气话,靠窗位置是可以看看滨江风景不假,但主要还是那里座位摆不开,适合三两个人用餐。

小丽把客人领到7号桌坐下,“您先坐会,我去给您拿菜单。”

“谢谢,顺便给我倒杯茶过来。”跑了大半天,早就干的不行了。

“好的,您稍等。”

服务小姐离开后,陈锐观察了一下。饭店确实挺高档的,光一楼大厅就有十多张餐桌,还不算靠里边的包间。虽然时间才刚到五点,大厅已经坐了六七桌客人,自己旁边的6号桌就坐着三个老人。

前面六家都拒绝了自己,陈锐这次准备剑走偏锋,他决定当顾客吃饭,叫一两个便宜点的菜,然后提出吃螺蛳。没有?没关系,我有啊,给你们露一手,他心里盘算着,你们总不可能赶客人走吧。

很快小丽回来了。

陈锐接过菜单一看,果然是高档饭店啊,一份清炒小白菜四元,一份红烧鲤鱼二十八!

九四年,桂省平均月工资三百块左右,一个月的工资估计也就够在这吃两顿饭,你说高档不高档?

“请帮我……”陈锐正想点菜,意想不到的机会出现了----

“服务员,叫殷卫国那小子过来。”旁边餐桌的一个中山装老人突然对小丽说到。

小丽刚开始觉得莫名其妙,职业性地微笑着说,“我们这没有----”突然一个机灵,老板不就叫殷卫国吗?难道----再一看老人,中山装,大背头,样子不怒自威,更何况现在还生着气!

小丽不自然地低头回避他的眼神,“老先生您等等,我去叫经理过来。”说完就急忙跑开了。

李前进确实非常生气!两个当年一起下乡的老朋友从外省过来玩,自己今天专门请人家吃河鱼,还提前夸下海口说外甥这的河鱼很地道,能勾起当年的记忆。鱼上来了,看起来倒很不错,结果一尝,自己一口就吃出来不是野生的,你叫老人家脸往哪搁啊?

“项大哥、红英妹子,实在是----,我还打包票说请二位吃地道的河鱼呢,结果----”

“前进,你也别太介意,我们老朋友重聚,比吃什么都重要。”

项阳越是这样说,李前进心里越不是个味。

段桂芳一听小丽描述老人的样子,心里就猜到是谁了,赶紧吩咐前台给老板打电话,自己快速来到6号位,“老爷子,您老人家过来吃饭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呢?”

“你是?”

“我叫段桂芳,是饭店的值班经理,您叫我小段就行,开业时我见过您老。”段桂芳这两年跟着老板迎来送往,还是很干练的。

“那好,我问你,我们要的是河鱼,你们上的是什么?”

“这----”段桂芳没想到是这个问题,她为难了。

现在市面上真正的河鱼本来就少,很多客人还就冲河鱼来的,平时量都远远不够,今天又是周末,中午客人爆满,哪还有什么河鱼剩下?自家饭店还算好的,提前把鱼买回来在滨江里放几天,可段桂芳不能这么对老爷子讲啊。

“您看,要不我们换换别的?”

“你这个女同志,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段桂芳正不知该怎么办时,一个人过来帮她解了围。

“老伯,我冒昧地问一句----”

陈锐刚才一直留心听他们说话,包括段桂芳到来之前三个老人的对话,大概猜到了三位老人家的心意。

“你看,这个小朋友就很明白嘛!”老人们很高兴有人理解他们。

“天助我也!”陈锐在心里大吼一声,“老人家,你们是不是年轻时一起下河抓过鱼啊!”他故作惊讶地问。

“那当然!”三人都是一脸的光彩。

“哦,那你们摸过螺蛳没有?”

“螺蛳啊,怎么没摸过。想当年----”

殷卫国急匆匆地赶回饭店,隔着老远就问跑过来的段桂芳,“我舅舅人呢?”

“在后厨。”

“在后厨?”

“是这样的----”段桂芳紧跟在老板身后简单地讲了讲事情的经过。

来到后厨外,殷卫国透过窗户看到的情景是:三老一少正在忙着炒螺蛳,脸上都很开心的样子。

“有没有薄荷?”

“要是有把艾叶就好了。”

“嗨,你就用香菜将就将就吧。”

“……”

“呼----”殷卫国松了口气,情况看起来不错!他朝身后摆了摆手,“你去忙吧。”

殷总松了松领带,解开了风领扣,在放下心来的同时又忍不住叹息一声“恼火啊。”

李前进是南下干部,为人正直大气,殷卫国从小跟着在舅舅身边,耳濡目染地从舅舅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他做生意很有眼光和前瞻,要不然短短两年也不可能把印象渔家做成全市数一数二的私人饭店。

他早就发现了野生河鱼短缺的问题,可是跑了好多菜市场也没找到好的办法。菜贩子说是河鱼,其实大多数都是喂养的。

十来分钟后,一份爆炒螺肉,一份水煮石螺摆上了餐桌。三老一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开心地笑了。

看他们吃得过瘾,殷卫国也来了兴趣。开饭店的嘛,看到新菜式总想尝一尝。借着给长辈们敬酒他也夹了两筷子,“嗯,好吃!”结果,桌子边又添了把椅子。

……

“卫国,我问你,鱼到底是怎么回事?”李老一生做人做事光明磊落,他还在为鱼的事耿耿于怀。

“舅舅,两位长辈,不管什么原因,错了就是错了,我先罚一杯。”殷卫国也光棍,直接认罚。

“事情是这样的……”喝过罚酒后,他才说出了隐情----市面上的野生河鱼很少,开两倍的价也买不到货。

“什么时候,河鱼变得这么紧俏啦?”

“舅舅,虽然量很少,但每天早上还是能买到一点的,我吩咐饭店明早专门留着,到时接各位长辈过来吃。”

“不用麻烦了小殷,我们几个老家伙也就是想回忆一下从前的经历。”许红英笑着道,“再说了,今天虽说没有吃到河鱼,但品尝到了螺蛳啊,你舅舅当年可是摸螺蛳的一把好手呢。”

“老了老了。”老爷子笑着摆手,神情很得意。

“说到螺蛳,今天还真多亏了陈锐小朋友。”

“李爷爷,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小子其实是有目地的。”陈锐见话题引到自己身上,直接挑明了原因。他伸手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的样子。

在座的包括他自己,哪个是省油的灯?之前剑走偏锋是没办法,现在还耍小聪明就完全不智了。

殷卫国早就猜到了,哪有上饭店吃饭带一筐螺蛳的。

见四个人都一脸玩味地看着自己,陈锐也不紧张,“殷总,我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同时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哦----怎么讲?”

“首先,我能找到野生河鱼,并且保证品质。再就是我们现在吃的螺蛳,你们是行家,如果觉得味道还行,那我们就是全林市第一家推出这一特色菜的饭店!”

陈锐没再多说,大家都是聪明人,话到这就够了。

“咳咳”李老爷子对年轻人的印象很好,“卫国,你生意上的事舅舅不参合,但如果小陈真能提供野生河鱼,我希望你不要欺负人家。”

br/>……

晚上九点多,陈锐回到了新北。

“卧槽。”下车后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偌大的汽车站,居然一辆出租车都没有。

“老板,坐车吗?”一个还没收工的三轮师傅很期盼地朝他招手。

陈锐很客气地笑笑,“谢谢,太远了,你去不了的。”

是啊,确实太远了,他要连夜赶回大观。因为明天中午前,他必须把五十斤野生河鱼送到印象渔家。

下午,三个老人没吃多久就离开了,他们吃的是回忆!

一来看在舅舅的面子,二来陈锐说的也有道理,最主要的是殷卫国本身也在为野生鱼发愁,他决定试试看,“陈锐是吧,多的话我不说,你明天中午前把鱼送到饭店,到时我们再聊。”

陈锐更干脆,“殷总,明天见。”

看着转身离去的少年,殷卫国愕然了一下,“不错,有那么一股子气势。”

说实在的,他到期望陈锐能够做到,那样就真解决大问题了。殷卫国很清楚,现在饭店竞争就很大了,以后只会越来越激烈,如果能有稳定的野生河鱼供应,自己首先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年轻人,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惊喜!”

陈锐不知道殷卫国的内心想法,但他知道两件事。

一:他们缺野生河鱼。

二:自己有把握搞到真正的河鱼。

陈锐敢毫不犹豫地答应明天把鱼送到,除了当时不能在气势上落了下风外,他还真有那个把握。从大观镇到清水村的途中还有个村子,他亲眼见过每天早上有渔民抓鱼。竹排上只鸬鹚,一个早上就能捕到一小筐活蹦乱跳的清水鱼。

早上八点多,大观镇停车的地方,陈锐在和三轮车司机交涉,

“你这两个大袋子全是水,占地势啊。”

“师傅,你自己算算,拉满一车人到新北多少钱,五块还是六块?我给你八块,走不走?”

不走他傻啊!

“走,我帮你抬上去。”司机没想到一大早碰上这么个大方的客人,咧着嘴笑了,他还以为陈锐就给一个人的票钱。你想嘛,一元钱占三个人的位置,他能高兴吗?

陈锐坐上车后松了一口气。

昨晚,他花了两个多小时一路跑回大观镇。跑到最后他自己都惊讶,体质太好了,除了一身臭汗,什么事也没有。翻围墙进到学校宿舍已经过了晚上十二点,早上五点多起来,精神抖擞。

去村里买鱼很顺利,老乡平时也就打来吃,最多拿到镇上换点零花钱。一块一也卖,一块钱也卖。走上一艘小渔船,陈锐直接把五十递过去,“老人家,你叫上几个同伴,尽快帮我抓五十块钱鱼,不够我再补。”

“哪有先收钱的道理----”张老汉讪讪地道。

……

差不多下午一点,陈锐一身狼狈地出现在印象渔家门前。

这次小丽没有请他进去,“你在外边等着,我去叫段经理。”

段桂芳没想到他还的真来了,殷总刚才出去时还和自己说,“年轻人啊,牛皮吹得响,可能不会来了----”

“老板有事出去了,说你来的话,就把鱼给唐师傅看看,如果是河鱼,算你三块。”

殷卫国其实叫她开三块五的,她见陈锐只是个乡下小子,自作主张地为老板压了五毛。在她看来,三块都很不错了,市面上一般的鱼也就两块左右。

她不知道,就因为一句话,自己失去了一个独当一面的机会。

“唐师傅,抽根烟。”到后厨见到杀鱼的唐高义,陈锐热情地敬烟。

唐高义看了看旁边的段桂芳,“你就是给我一包烟,该什么鱼还是什么鱼。”

话是那样说,他心里还是承情的,扒开袋子看了看,“河鱼倒是上好的河鱼,可惜死了两三条。”顺手把几条死鱼挑了出来。

最后过秤一称,六十六斤半。

“老唐,辛苦你把鱼拿进去。”段桂芳吩咐完后转身叫上陈锐“你跟我去结款吧。”

饭店还是很大气的,给陈锐结了二百元整。

看着往外走的乡下人,段桂芳说了一句,“以后要有这样的鱼,可以拿到我们饭店来。”

“知道了段经理,再见。”

离开印象渔家后陈锐没有急着回新北,他先去菜市场逛,接着继续跑饭店。只是不在局限于螺蛳,他已经知道手里的野生河鱼是个香饽饽。果不其然,听闻他手里有河鱼,还真有两家饭店要,“你先拿过来看看。”

回到新北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陈锐没再连夜赶回大观,找了个相对干净点的招待所直接睡下,跑了一下午,确实有点累了。

同一时间,印象渔家总经理办公室,殷卫国刚接完一个电话。

殷总把大哥大往大班桌上一扔,从老板椅上站起来合拢双手用力地搓了搓脸,心里忍不住想骂娘,“女人啊!”事情还要从下午说起----

下午,殷卫国开车带着舅舅他们去附近的大榕树景区看了看,五点多回的饭店。

进店时正好遇到做建材的邓老板结账,“殷老板,今天的鱼不错。”

起初以为只是老客户的一句客套话,“邓老板,以后还要你们多来给小弟捧场啊”殷卫国握着邓老板的手,扭头对收银交待“小君,给邓老板打九折----”

接着自己去给彭行长他们敬酒时又听到了同样的话,“殷总啊,这次的鱼很地道,口感细腻,肉质鲜美。”

凭着敏锐的经商直觉,殷卫国首先找到了杀鱼的唐师傅,一问才知道,自己走后陈锐居然真的送来了六七十斤上好的野生河鱼。

“桂芳,忙着了。”段桂芳正在安排服务员给客人上菜,听到老板这么说,知道他找自己有事。

“殷总,不忙,有事您说。”

“今天那个叫陈锐的小伙子来过了。”

“来了,我按您的吩咐让他把鱼交给了唐师傅。对了,殷总,我给他算的三块。”女人嘛,自认为办了一件漂亮的事。

殷卫国心里那个气啊,需要你给我省那几个钱吗,不过他没有显露出来,笑脸依旧,“哦,辛苦你了,对了,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段桂芳正要开口,做服装的赵姐过来了,她是老板以前的同学。

“卫国,今天鱼不错,改天帮我准备装备,我请几个下面的批发商过来联络一下感情。”

“老同学,听你话的意思,合着我这以前鱼就不好了。”熟人,俩人经常开玩笑。

“你还别不信,我还就吃着今天的好吃。”

等老板把他同学送走后再问年轻人的联系方式时,段桂芳要还不知道今天自作聪明做了傻事的话,她真可以卷铺盖走人了。

“殷总,对不起,我忘问了----不过我跟他说了,让他有鱼还送来我们饭店。”

殷卫bsp;殷卫国心里叹息一声,“怎么还没明白了,人家手里有宝,一定要找你吗?”不过经商这么多年,他早就喜怒不形于色,依旧淡淡地笑着,“没事,你先忙吧。”走出几步后扭头说到,“要是下次见到他,一定把人留住,等我亲自回来处理。”

之后,他又在办公室接了两个相关的电话,意思差不多,还想请朋友过来品尝美味----

陈锐根本不知道印象渔家发生的事,他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精神焕发地去坐车,小伙子杯具了----第一趟从新北到大观的车要八点半才发车,”我去,到学校不是要到十点钟了!“

他感慨了一句“习惯了燕京一大早挤地铁上班的日子,突然切换到悠闲地小镇节奏----挺好!”

十点过,陈锐趁课间操时间溜进了教室。同学们做完第七套广播体操后陆陆续续回来,陈锐察觉好多人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他心想,“靠,没洗脸你们都看得出来。”

“陈锐”

回头一看,是后排王春风喊自己。

“风哥什么事?”

“你小子真牛x,今天为我们后面的兄弟出了一口气。”王春风笑着对他比了个大拇哥。

姓王的嗓门大,引得好多人看了过来,陈锐感觉莫名其妙。

“一般般吧,全靠风哥罩着。”

“哈哈哈”周围一阵大笑,王春风很尴尬的样子----

“姓陈的,你死哪去了?”随着胖子特有的腔调,一阵阴风直奔后脑而来。

陈锐把头微微一偏,堪堪让开那支猪蹄的偷袭,“怎么,想哥了!”

张波没想到自己百试不爽的无影掌居然落空了,“哎呀,反应挺快啊!”随后坐了下来,神神密密地把他那肥嘟嘟的簸箕脸凑到陈锐耳边,以他自认为很小的声音说道,“你出名了。”

“是吗?有多出名?”

“没跟你开玩笑,知道前面两节是什么课吗?”

“不知道。”

“你----”胖子本来想等陈锐说出‘数学’两字的,却没想到自己这个一向呆板的同桌没按套路出牌。

废话,谁能记得二十多年前的两节课?

“告诉你,数学课。”看着同桌不痛不痒的样子,胖子也失去了继续装神弄鬼地兴趣,自己揭开了谜底。

“那岂不是班主任白眉鹰王的----课啊!”

张波幸灾乐祸地看着后知后觉的同桌,开心极了。

“应该没多大事吧,他一般也不关心我们这些‘优等生’啊。”陈锐很快反应过来,印象中对于坐在教室后边这些没什么希望的学生,老师并不上心。

“哈哈,那是以前。知道上周五数学测试你考了多少分吗?”

“一百?”

“滚蛋,试卷在你抽屉里,自己看。”

陈锐一看,“我去,才95分。”

“别太高兴,好多人都说你是作弊得来的。”胖子提醒朋友,“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全班也就罗婉欣比你分高。作弊?抄谁的?”

看着身边的朋友为自己愤愤不平的样子,陈锐笑了,“胖子,那----哥以后带你一起作弊,气死他们?”

“你----你太卑鄙了!不过,我喜欢。”

此时,陈锐总算明白了王春风那句“牛x”的意思,心里哭笑不得,“原来他把自己划为一伙了,靠,我有那么差吗?”

仔细一想,还真好不了多少,要不然怎么他坐最后一排,自己倒数第二排。

这个结论很快得到了验证。

接下来是一节政治课,政治老师尹正五十多岁,地中海发型。人如其名,尹正永远板着脸,一本正经。他上课很有规律,前三十分钟念课本,接下来抽答问题,最后圈重点考点。

见他收起课本开始抽答,胖子和陈锐在后边嘀咕上了。按照以前的经验,尹老头是绝不会抽后三排的学生回答问题的,纯属浪费时间嘛!

“小锐子,你老实告诉我,做了多久试卷你才变成现在这样的?”

“一个月。”陈锐不敢说太长,害怕胖子被吓退。但也不能说太短,要不然时间到了没看到效果按那头猪的秉性,百分百放弃,没有万一。他心想,估计每天两到三张卷子,一个月后怎么也会变化了吧。

“卧槽,还要三个礼拜,到时候也不知道行不行,还是算了吧。”

“我看也是,凭你那猪脑壳,跟我比?啧啧----”

“什么?我比不过你!”胖子被激得暴跳如雷,忘记了还在上课,嗓门那个大呀----全班都看了过来。

陈锐真相一脚把他踢飞,“交友不慎啊!”

说实话,后面几排聊天的远不止他俩,睡觉、看听音乐的比比皆是。可没人像胖子这么明目张胆啊?

尹正要还能忍的话就不是尹正了!

“那个同学,请你站起来回答一下----为什么说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俩人都装作没听见,胖子朝陈锐挤了挤小眼睛,“叫你呢。”

陈锐回过去一记白眼,“死胖子,叫你。”

俩人不但脸皮厚,定力也了得,硬是在全班的注视下岿然不动地坚持了十多秒。

“倒数第二排那个胖胖的同学,站起来回答问题。”尹正寒着脸叫道,要不是离得太远,他真想一黑板擦飞过去,公然扰乱课堂纪律,这是什么性质?

“哈哈”陈锐幸灾乐祸。

“报告老师,”胖子声音洪亮,很有气势----

在大家都以为他肯定会答出来时。

“我不知道。”

“噗!”陈锐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他算是领教了,见过无耻的,但这么无耻的还是头一次见。

“旁边那位笑的同学,你来给大家解释一下吧。”

陈锐一脸懵逼,“老师,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你俩还在课堂上喧哗?家里交钱是让你们来混日子的吗?……”尹正一直骂到下课,临走还不放过他们,“你俩,放学后写份检查交到办公室来。”说完,拂袖而去。

“偶像”王春风大吼一声,吹了一个嘹亮的流氓哨。

“我就说他作弊吧,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会。”

“谁说不是呢----”

大家正看着他俩议论得起劲,突然诡异地降低了音调----

“她来我们班干什么?”随着来人一股寒气陡然降临----

时间回到星期五,镇卫生院,男孩一直否认和他抱来的女孩有关系,阳萍太气愤了,吼了一句“有那么漂亮的女孩做女朋友让你很丢脸吗?”

“我不认识他。”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你不认----”阳萍说到一半张大嘴巴愣住了,她意识到刚才不是前面的男生说话。机械地扭头一看,女孩不知什么时候从病床上起来了,一只手打着点滴,一只手举着药瓶,面无表情地说完后径直走到输液处坐下。

“现在信了?”陈锐摊了陈锐摊了摊手。

“你----她----”小护士指一下陈锐,又指指女孩,满脸通红。

“没我事了吧,走了。”陈锐笑了笑,转身往外走去。

“我怎么还钱给你?”

“30班”

阳萍冲男孩远去的背影吐了吐舌头,想到之前正义凛然地斥责人家,脸上羞得发烫。

女孩嘛,总是比较八卦的。

不久后黄医生诊室传出了两个人的对话,一句不落地钻入赵凌云耳朵里。

“黄姐,告诉你一个大秘密。”

“那个男生----”

“啊!真的!?”

“可不,长得还挺帅的。”

“那,还等什么?不正是你喜欢的菜吗?”

“好像是个学生----”

……

赵凌云还是一如既往地高傲、冰冷,完全无视那些看过来的眼神,站在30班教室门口寻找着什么。看到自己要找的人后,她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

胖子口水都流出来了,想看又不好意思,更让他想不到的是,女神居然走到自己身边停了下来。他慌乱地勾下脑袋,喉咙不争气地“咕噜”一声,尴尬地咽了一口唾沫。

“哎----”陈锐叹了口气,倒也没太在乎。

“出来一下。”女孩声音并不大,奈何教室太安静,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

陈锐本想说,“你直接把钱还我不就得了。”转念一想,女孩叫自己出去,或许是想说句谢谢吧,毕竟教室人多不方便。

随后,两道身影在大家的目送下离开了教室。

王春风他们怎么会错过这种拉风的事情,跟着看热闹去了。

“什么情况?”

“她是专门来找陈锐的?!”

“今天到底怎么了,这个世界变得也太疯狂了吧。”

“难怪陈锐数学进步那么大,原来是----”反应快的开始自己脑补了。

教室里由开始的窃窃私语很快变得闹哄哄起来----都在猜测校花和陈锐到底是什么关系,谁还去管政治课发生的那点事啊!

赵凌云面无表情地走在前面,陈锐不紧不慢跟在后边。前面的女孩亭亭玉立长发飘飘,后面的男生瘦瘦高高身躯挺拔,还真吸引了不少眼球。

来到一棵桂花树下,赵凌云抬头注视男生时,发现他就那样淡然地看着自己,眼神清澈,不躲不避。

虽然被他这样直直地看着,女孩却觉得并不反感,她想,“或许是因为他的神情很自然吧。不像那些男生,要么故作镇定,要么躲躲闪闪----”

“那天,谢谢你。”

陈锐好像想到了什么,自顾自地笑了一下。

“我很好笑吗?”女孩语气冰冷。

“不好意思,我不是笑你。”陈锐笑着摆了摆手,“我是在想,如果回答你一句‘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是不是很傻啊?”

女孩蹙起眉头想了想,“好像是挺傻的。”

俩人对视了一下,“哈哈”同时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陈锐摊了摊手,“咳咳,嗯----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赵凌云没想到男生这么幽默,皓月般的素手掩住小嘴,“咯咯咯”地笑。

远处,王春风他们彻底石化。

……

“叮铃铃----”上课铃打断了两个刚成为朋友的少男少女。

“走了,赵凌云。”

“陈锐,等等我。”

距离赵凌云来教室找陈锐已经过去三、四天了,班里也渐渐地恢复了平静。只有胖子在做完卷子的时候仍旧会不死心地追问一句,“你什么时候和校花混到一起的?”

得到的回答都是一样的,“你猜。”

“猜你妹----”

“哎哟,轻点轻点……”

陈锐这一周过得很充实!除了每天额外加做三份试卷,还做了几件其他的‘大事’----

那天中午和胖子用十多分钟剽窃了一份痛心疾首的检查,看得尹正都觉得有必要出手拯救这两只迷途知返的羔羊,“你们也不要太灰心,只要肯努力,希望嘛----总还是有一点的。”

第二天陈锐又被班主任叫去谈心。白勇改完上周五测试的试卷后,第一反应也是认为陈锐作弊了,可转念一想,他能抄谁的呢?罗婉欣还是陆明?陆明也才91分啊,比他还低四分。罗婉欣倒是比他多一分,但一个坐在第二排一个坐在第七排,还不是同一个组,就算他长了千里眼也看不到啊。唯一的解释就是陈锐之前自己做过这份试卷!即便这样也很不错啊,说明他不但自己暗暗下功夫,还吸收消化了。

这样的学生或许还有点希望,黑马虽然少,毕竟也有嘛!

“……陈锐啊,老师苦口婆心地说了这么多,就是要让你明白,下星期就要模拟考了,一定要好好考,争取坐到前面来!”

此外,陈锐还开启了早起模式。五点半起床,从操场后边翻过围墙,一口气跑到打渔村。然后跟着张叔他们去河里打鱼,八点钟准时走进教室上课。

……

“张叔,今天这么早就收网了?”通过上次买鱼和这些天的相处,陈锐已经和张泉混得相当熟悉了。

老人憨笑着接过年轻人递上来的烟,“打多了也没用,抓几条吃的就行了,等下你走时带几条回去吃。”

“啪”陈锐打着火机给老人把烟点上,接着自己也点上,“那怎么行----”

“有什么不行的,老头子反正也吃不了那么多。”老人瞪了陈锐一眼。

随后,一老一少坐在河边一边抽烟一边聊了起来。

“张叔,这一带除了你和李叔打渔外,还有其他人打渔吗?”

“有倒是有几个,不多了,年轻人都不愿意做这个营生。”

“为什么?”

“咳咳”老人狠狠吸了一口,脸上满是落寞,“他们都觉得打鱼太辛苦,也挣不到钱。”说到这老人看着旁边的年轻人苦笑了一下,“不瞒老弟,上次你要了七十斤鱼,差不多就是我们一个月在镇上卖的总量。”

“怎么会这么少啊,什么原因呢?”

“这两年养鱼的多了,鱼根本卖不完。”老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开了句玩笑,“你们村有人买鱼吃吗?”

“好像不太多,”陈锐想了想后说道,“那,张叔,你们怎么不拿到县上去卖卖看呢?”

“去县里----”老人把头摆得更厉害了,“谁说没去,那里卖鱼的更多,去一趟刨除路费和摊位,剩下的钱还不够吃碗米粉的。”

说着话,李阿大撑着渔船也回来了,两排鸬鹚看样子都吃饱喝足了,站在船尾动也不动。他一边栓船一边希翼地望向陈锐,“来了!”老人多么希望年轻人是来买鱼的啊。

“李叔回来了,我又买鱼来了!”

李阿大栓竹排的手一哆嗦,朝这边咧开嘴笑,皱纹在刚出来的朝霞里舒展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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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逗他----”张泉笑瞪了一下身边的后生娃。

“张叔,问你几个问题可以吗?”

“你还和张叔客气什么,有事情尽管问,叔知道的绝不藏着掖着。”

“假如,我说假如----假如我每天要买鱼,你们能供应上吗?能供应多少?”

幸福来得太突然,张泉和过来的李阿大都懵了,他们一下子不敢相信有这么好的事情降临,互相看了看,“陈锐,你不是哄我们老哥俩开心吧”张泉试探着问。

陈锐没说话,眼神很坦诚。

“咕噜”李阿大使劲咽下一口唾沫,“除了下暴雨,我和张老哥每天至少能保证百十来斤。

陈锐还是没开口,转头看向张叔。

“阿大说得没错。”张全知道年轻人看向自己的意思。

“每天这么多,河里鱼够吗?”

“这还叫多,我们是怕说多了吓到你。”张泉眼睛发亮,“以前没饭吃,整个村两百多口子就靠从河里捕鱼,两年下来愣是一个人没饿死。现在十多年没什么人打鱼了,那天早上你也亲自看到了,七八十斤鱼花了多长时间,两个小时?你是清水村人,你说,从你们村到我们这,一路上还有其他村子吗,河里鱼多得不得了。”

“张叔,如果我每天要一两百斤鱼,你能不能把附近打鱼的叔伯们组织起来。”

“一共就剩个打鱼的了,别说一两百斤,就是每天二、三十斤老兄弟们睡觉都要笑醒。”

“好,”陈锐轻喝一声,“我争取为大家找出一条路来。”

“那真是----”两个五、六十岁的老人被感动得,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了。是啊,他们太不容易了,一辈子和水打交道,不怕苦不怕累,因为交通不好,地方闭塞,临老了,都快被逼得弃船上岸了。

他们多么希望年轻人不是逗自己开心啊!

“两位叔叔,这是一百块。”陈锐说着把钱塞给张泉,“你们这两天先帮我准备好百来斤鱼,我星期六早上七点过来拿,到时候钱不够再补。”

“够了够了。”

老人淳朴,谁给他们一点恩惠,就恨不得掏心掏肺。他们巴不得陈锐多挣点,主动提出按每斤九毛算,说你在外边和别人打交道不容易,再说了,我们自己拿到镇上零卖也就一块,一块一,批发怎么都要便宜点吧。

陈锐不同意,一定要给一块二,说县里菜市场都要一块四一块五,我还占便宜了。

老人最后拗不过陈锐,终于同意了他。

“张叔、李叔,我们是要长期合作下去的,除了讲感情,我这里就一个要求,”陈锐顿了顿,“先付钱后拿鱼,概不欠帐,你们能答应我吗?”

“你----你这孩子----”两个老人不知说什么好。

……

陈锐走了,张泉和李阿大一阵感慨。“阿大,你活了五六十年,见过这么实在的后生没有?”

“张老哥,我们以后可要念着他的好啊。”

“是啊,他说了自己销路也还没找好,却处处为我们考虑----”

“最暖人心的是,他让我们任何时候首先要考虑自个的安全,以前有谁在乎过我们渔民的死活?”

“你说,孩子能成事吗?”

他们不知不觉间把陈锐当作自己的子侄辈了。

赵凌云不住校,她父母是镇领导,政府家属院离学校不远,平常从家走到学校也就十来分钟。不过今天早上她又绕道走了一遍卫生院到学校那段路,那天之后,她已多次走过这段路。

快八点时,她走到了校门口,面容冰清玉洁、冷冷冰冰,大写的生人勿近!

赵凌云轻蹙眉头,站在校门前困惑地想,“这么远的距离,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桂花树下,两个年轻人虽说成了朋友,之后却没再见过面。女孩心想,“见了面也不好问呀,难道问他,你是怎么把我抱去医院的?羞人不羞人!”

“赵凌云,想什么呢?”陈锐从打鱼村跑回来,看见女孩站在校门口发呆,就喊了一声。

“陈锐!”赵凌云有点意外,没想到自己正想他的时候人就突然出现了,脸上惊喜一闪而过,“你这是?”

陈锐低头看了看自己,确实有点狼狈。之前和张叔他们坐在河边聊天没注意,裤子上好多泥。

“哈哈,为了生活。”陈锐半真半假地开了个玩笑。

赵凌云觉得陈锐与其他男孩不一样,但具体有什么不同一下子又说不上来,不过有一点自己很确定,那就是和他说话很轻松。

俩人边走边聊,一起走进了学校。

“你不去宿舍换套衣服?”

“没事,我坐在后边没人看。”

赵凌云“……”

“我们教室到了,再见”。

“陈锐?”

“有事?”陈锐回头看向女孩。

“如果你学习上有问题,可以找我的。”赵凌云知道他坐在后排位置,成绩可想而知----

“谢谢,等忙过这段时间,如果有需要我再找你。”

“嗯。”赵凌云心想,他在忙什么呢?那天在医院就感觉他着急要去做什么事的样子。

俩人挥了挥手各自走了。

陈锐走进教室时,大家眼神怪异地看了过来,他们看到了刚才教室外面的一幕----陈锐居然和校花一起走来的,两个人看起来关系还很亲密。

陈锐当然不会去管他们的想法,更不会去解释,照例拿出政治课本背起来。

“我明白了,你小子进步那么大,肯定是赵凌云帮你补课了!”胖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小声点,别让人家听到。”陈锐逗他。

“啊,还真被我说中了----”胖子张口结舌。

“中你个头”陈锐败下阵来,“还想不想考新北?”

“想。”

“想还不抓紧时间看书。”

王春风坐在俩人后边,一句不落地听完了他们的话,实在忍不住插嘴问道,“你们俩还真打算考新北高中啊?”

说实话,以前陈锐虽然坐得也近,但王春风基本没和他说过话,因为看不起他!陈锐胆小怕事,话都不敢大声说。

王春风和黄立杰他们可是校园响当当的大哥,抽烟、旷课,打游戏都是“洒洒水”,有的还在学校谈恋爱,王春风的女朋友就是28班的艾菲。

这么说吧,浩南是铜锣弯得扛把子,风哥就是30班的大哥大。当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其他班也有类似的人物。

“风哥,要不你也一起考?”陈锐侧身开了句玩笑。

“滚蛋。”王春风笑骂道,“老子有几斤几两自己还不知道还不知道?”

“风哥,你试试看嘛,我现在每张卷子也能做七十多分了。”胖子一脸得意。

后果很严重,王春哥一巴掌朝他的猪头扇了过去----

王春风自己没察觉,短短几天,陈锐好像就和他混得很熟了,下课时会很自然地招呼一声,“陈锐,走,抽烟去。”

星期五,陈锐做完一份物理试卷后看了下时间,还差几分钟才一点半。

“胖子,让我出去。”

张波也已经慢慢适应了每天做题的生活,进步还不少。陈锐知道胖子其实很聪明,以前他和陈锐读的是同一所普通高中,成绩却要好很多。要不是学校整体实力差,他真有可能考上一所不错的大学。

“这么快你就做完啦!”胖子一脸哀怨地站起来让路,等陈锐出去后他接着做题。

陈锐点上一根烟,准备抽完后去找妹妹。这个周末挨着五一,学校放三天假,他要利用这宝贵的三天把饭店的事情敲定。上周谈了两家有意向的,这次会拿几十斤过去试试,相信试过之后他们会跟自己长期合作。至于印象渔家,如果晾了一周他们还没想明白,直接pass掉。要是连这点眼光和魄力都没有,他们迟早要被市场淘汰!

“陈云,今天下午回家还是明天早上回家?”陈锐把妹妹从教室叫了出来。

“哥哥,我和你一起走。”

陈锐爱怜地揉了揉妹妹,“哥哥学校还有事,你回去帮我跟妈妈说一声。”

“……”

看着妹妹依依不舍的背影,陈锐知道自己要加快步子了,只有早日实现了财富自由,才能让自己的亲人过得幸福。

陈锐上了个厕所,准备回教室时,遇到了王春风他们。

“陈锐,抽烟去。”王春风放开艾菲,朝陈锐招了招手。

不久后他们来到了老地方----学校足球场边。

“怎么以前就没发现你小子抽这么好的烟呢?”黄立杰接过陈锐甩过来的红梅感叹道。

“早让你发现,我早就破产了。”

“哈哈哈”几个少不更事的年轻人笑了起来。

陈锐知道他们并不坏,充其量就是一帮不爱学习的叛逆期少年罢了。

“大家先别闹了。”王春风示意了一下,“菲菲,把你听到的事跟我兄弟说说。”

艾菲人长得不算难看,只是不符合陈锐的审美观而已。小姑娘头发剪的和男孩子一样,衣服也自己剪了几个破洞----放在后世是时髦,现在就只能算不伦不类了。

“你就是陈锐?”艾菲打量了一下这个最近在自己班里大名顶顶的男生。

“好像是吧!”

“滚蛋”王春风见他调侃自己马子,一脚踢了过来。

“你这几天小心点,钢炮他们说要找你麻烦。”说完后他们都看向陈锐,以为他会害怕的。可看了几秒也没见他表情起什么变化。

“你不认识钢炮他们?”

“他们很有名吗?”

“你----”艾菲不知道说什么了。

“哈哈,怎么样,我这兄弟牛x吧!”王春风过来想揽住陈锐的肩膀在女朋友面前显摆一下,结果尴尬地发现海拔差了点,“早就对你说过了,也只有我兄弟这样的牛人才配得上你们班赵凌云,他程钢算个屁啊!”

听到这陈锐明白了,原来又是一起因为女人引发的纠纷,只是没想到这么狗血的剧情竟然发生在自己身上----

陈锐抽完一根烟就回教室了,王春风他们没到上课时间是不会去的。

“疯子,你们班陈锐脑子是不是有点毛病?”艾菲搞不明白,自己这些人着急忙慌地跑过来告诉他有人要找他麻烦,结果,他自己倒像个没事人一样走了!

“哈哈,他有没有毛病我不知道,但我问你,你们班赵凌云对谁有过好脸色?”

艾菲想了想,“好像没有----”

“告诉你,她专门来我们班找过陈锐。”

“就是就是,我们都看到了。”

“真的?!”

见女朋友一脸吃惊的样子,王春风得意地道,“我们亲眼看到的,他俩在桂花树下----卿卿我我。”

“啊!还真有故事!”

女人嘛,淑女也好、太妹也罢,没有不八卦的。

“那钢炮要找陈锐麻烦还真没找错人啦!”

“呵,凭什么?就凭他程钢去年追人家赵凌云时被她直接扇了两耳光?”王春风不屑地问道。

“哈哈哈”王春风提起去年那件轰动校园的闹剧,黄立杰他们全都大笑起来,“程钢,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你们忘了?他去年不是放过话吗,说他追不上谁也别想追。”

“他算老几?他说不许就不许啊!你回去给我带句话,就说陈锐是我兄弟。”

“风哥仗义!”

“……”

陈锐真没把王春风他们说的当回事,事情忙都忙不过来,哪有工夫去搭理什么钢炮铁炮的。

“同学们,我再说一句----”下课前,班主任白勇再三强调假期注意事项,“五一放三天假,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下河洗澡……回到家自己要安排好时间学习,下周就要模拟考试了,我希望我们30班不要又是最后一名----”他这一句说了五、六分钟。

喧嚣过后,校园重新恢复了宁静。

陈锐没在学校食堂吃晚饭,他准备去胖婶家吃米粉,到了之后才发现米粉店关门了!

“看来只能回学校去吃方便面了”他苦笑了一下。

小镇上人不多,学生放假后街上人就更少了,在余晖的映照下,显得斑驳老气!

“哎,难怪张叔他们打到鱼也卖不出去。”

陈锐也考虑过饭店会不会绕过自己直接来买鱼,想想可能性不大,起码个月内不可能。这里太偏僻了,从打鱼村到大观镇要半个多小时,大观镇到新北又要一个多小时,最后还要坐一两个小时的班车才到林市。现在不比后世,网络都还没出现,消息的传播也就迟缓得多。再就是自己怎么也算是个本地人,他们或多或少会有些顾忌。

万一有人真的那么做,自己也有后招----

至于个月后,陈锐还真不在乎这一个月万儿八千的收入,他心中有自己的计划。当然,如果大家都守规矩自然更好,他也乐得为当地渔民找条路子。

这么一路想着,陈锐来到了河边。

“张叔,做晚饭啊!”渔民生活很简单,吃住都在小渔船上。

“陈锐来了,正好,过来陪你张叔喝一口。”

“好啊,我还真没吃晚饭呢。”

俩人边喝边聊,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

&天黑时,陈锐回到了学校,他要早点睡,明天准备一早就出发,张叔他们已经帮他把一百多斤鱼备好了。

星期六上午十一点,当陈锐出现在印象渔家大门口时,小丽第一反应就是出来拉住他。这一周,不但段经理天天问她们,“你们谁看到了那个拿着鱼篓来吃饭的年轻人没有?”殷总都亲自问过两次。

“陈锐,你来了。”小丽穿着皮鞋短裙小跑了过来,“快进饭店坐。”说着就准备拉人。

“我拉了点鱼过来,不知道你们饭店需不需要?”

“需要需要。”小丽还没说话,闻讯赶过来的段桂芳连忙说道。

天知道段桂芳这几天过得有多煎熬,只要一听到老板找自己,她就担心又要问自己年轻人来没来了。现在看到陈锐,她有一种终于得救了的心情。

“小丽啊,你去后厨叫人把鱼都搬进去。”段桂芳吩咐完后一脸笑容地转过来,“走,陈锐,跟段姐进去喝杯茶,我已经叫人给殷总打电话了,他很快就过来。”

“等一下”陈锐叫住了小丽,从三轮车上搬下一个写着‘5’的大袋子,“段姐,真不好意思,我刚送完几家,还有两家等着要鱼,”他说着指了指车上剩下的两个袋子,“你看,要不麻烦你给殷总说一声,这么点小事就不麻烦他了。”

“那不行,”段桂芳也不再管陈锐手上脏不脏了,一把拉住了他。

来之前,陈锐虽说对鱼很有信心,但多少还是有点担心的。见到小丽后,他心里就有底了,到这会通过段桂芳的言行,他已经完全把心放进肚子里。

“段经理,人家还在着急等着我的鱼----”陈锐一脸为难的样子。

“这----”段桂芳是真为难了,她现在是既不敢得罪陈锐,又担心他走了没法向老板交待。

“要不这样,”陈锐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段经理你先别给我结帐,等我把鱼给他们送过去后再回来结,你看行不行?”

也只能这么办了,段桂芳心想他总要回来拿钱吧,“那----多不好意思。”

“没什么,那段经理你先忙着,我就不打搅了。”陈锐说着转身叫上三轮师傅就往外走,哪是怕打搅人家,分明就是怕段桂芳耽误自己嘛。

殷卫国回来得还真快!废话,他本来就在菜市场找河鱼,这会有人送上门了还不抓紧。

听完段桂芳的汇报,殷总在心底叹息了一声,“咳----自己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好在年轻人还是来了,说明也没到最坏的地步。”

“做得不错,你们先去招呼客人吧。”殷卫国给员工的印象总是一副从容的样子。

随后,他去了后厨,从唐师傅和厨师那得到的反馈都是,陈锐送来的是上好的野生河鱼----

出乎陈锐意料的是,叫他拿过来试试的两家饭店看到鱼后直接要跟他合作。这个问题陈锐已经考虑过多次了,所以谈得很顺利。

“……”

第二家‘味道滨江’也谈到尾声了,石金生拿出印泥,在手写的两份简易合同上分别按上了手印。

“陈老弟,后生可畏啊!”

“石老板,冲你这份气魄,我相信咱们味道滨江定会生意兴隆、财源广进。”陈锐接过合同,也按上了拇指印。

合同不复杂,关键就两条:甲方味道滨江承诺按五元一斤收购乙方陈锐送达的野生河鱼。乙方陈锐承诺供给甲方味道滨江真正的野生河鱼。

陈锐再次返回印象渔家时,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过----

下午两三点,午高峰基本忙过了,晚饭时间又没到,饭店相对来说比较空闲。

段桂芳不时地看看门外,显得有些心神不宁。老板虽说一直在办公室没出来,段经理却一点也不轻松,直到看见外面走来的那道年轻的身影----

“呼----”段桂芳长长地出了口气,被女式紧身制服包裹的峰峦随之急剧起伏了一下,她理了理发髻迎了出去,“陈锐兄弟你来了!”

陈锐憨笑,“段姐,我过来结下账。”

“对,结账结账。不过,结账之前还请老弟随段姐去见见我们老板。”

俩人一前一后上到三楼,陈锐已经来过几次印象渔家,但还是第一次上楼。饭店比他想象的还要大,除了一楼外,整个二楼也全是餐厅。

来到一间标着‘总经理’的办公室门前,段桂芳扭头对陈锐轻轻说,“到了”。

“笃,笃,笃。”

“进来。”

段桂芳压下门把手,“殷总,陈锐来了。”

“请进”殷卫国从大班桌后站了起来,一如既往的笑脸。

“殷老板,好久不见。”陈锐边说边走了进去,内心忍不住赞叹----

这是一间低调大气的办公室,整套红木家具显得古色古香,书架上摆满了书,上方一幅“诚信赢天下”的大字工工整整,也不知道是不是名家手笔----

“别站着,我们去那边沙发上坐着说。”殷卫国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桂芳,给陈老弟倒杯茶。”

段桂芳为俩人倒好茶后说道,“殷总,没什么事我就先下去了。”

“去吧,有事我会叫你的。”

段桂芳出门时很自然地帮他们把门轻轻带上。

“殷总,李爷爷近来好吧?”

“好,还问起过你呢。”

“是吗?不会是想吃螺蛳吧!”

“哈哈哈”

“殷总,不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你呀----”殷卫国笑着用手指点了点,走到茶几对面的沙发坐下,“怎么感觉不像我所认识的陈锐啊----”

“哦----不知道在殷总心中我是个什么样子?

“我记得陈锐是个很爽快的人嘛。”他故作思考的说。

“哈哈哈”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殷卫国终于转到了正题上。“陈锐,你给我句实话?”殷卫国脸色突然变得很认真。

“殷总,你说。”

“我把饭店野生河鱼这块交给你,你能不能保证每天给我供应60斤河鱼?”问完后,殷卫国直直地看着对面年轻人的眼睛,仿佛要把他看穿似的。

“不能。”陈锐淡淡地笑了笑,“但是,我争取两天提供100斤。”

“怎么讲?”

“不保证,是因为我给殷总提供的一定是野生河鱼。既然是野生的,那就只能从河里现抓,难免碰到个刮风下雨,雨小还好说,雨大涨水我得首先考虑渔民的安全!”陈锐停下来喝了一口茶。

陈锐这么说,殷卫国心里反而踏实了,“那,为什么是两天?”

“很简单,从我们那过来太不方便了,一来一回就要十来个小时。”当然,陈锐说得有点夸大。

殷卫国看着对面的陈锐玩味地笑道,“你就不怕我自己过去?”

“殷总说笑了,您是做大生意的人,如果为了这么点蝇头小利蝇头小利----以后谁还敢跟你合作。”陈锐淡淡地说道,面色突然一沉,“况且,我觉得殷总应该比我更担心其他饭店找过去吧!”

语气一软一硬,言下之意很明白,你如果真要那么做,大不了一拍两散,我就把消息告诉其他饭店。本来就僧多粥少,你自己掂量呗。

“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殷卫国恢复了一脸笑容。

说实话,他还真没打算那样做,浪费人力物力不说,还把信誉做差了。不过听到陈锐那样回答,他还是满意的,说明小伙子考虑得很全面,是真心实意打算长期合作的姿态。

接下来俩人谈了一下细节,也签了两份简单的手写合同。与之前两家基本一样,只不过增加了一项,在供应河鱼之外,也要供应新鲜石螺。

“陈锐,殷大哥不妨告诉你,饭店马上就要去解放路开分店了,希望你尽可能多的给我提供河鱼和螺蛳。”

“殷大哥,恭喜啊,我这人吧,不喜欢说大话,合作久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殷卫国本来想留下陈锐吃饭的,陈锐委婉地谢绝了,“殷大哥,节假日客人多,我还得赶回去给饭店准备明天的鱼。”

看着匆匆离去的年轻人,殷卫国感叹了一句,“此子绝非池中之物,就当结个善缘吧。”

有时候,很多事情就在一念之间,他绝没想到,那个青涩的少年在多年后将他带上了一个崭新的高度。

陈锐忙完之后,回到家都快九点了。正在陪着妈妈煮猪食的姐姐妹妹看到陈锐这么晚回来,除了担心之外更多的是关心。

陈云:“哥哥,你怎么这么晚回来?”

陈菊:“陈锐,吃饭了吗?没吃姐姐给你热。”

陈翠英:“发什么神经,深更半夜跑回来干什么?”说着就假装拿起身边的木柴打人。

陈云拉住妈妈的手,“妈----”

“哈哈”陈锐傻笑着靠了过去,“姐姐,还没吃呢。”

“坐着休息下,我去帮你热饭。”

“去米缸拿两个鸡蛋,撑死他。”陈翠英总是这样,明明一句好话,说出来凶巴巴的。

“我去拿。”陈云跑了过去。

十分钟后,一大碗香喷喷的辣椒鸡蛋盖饭全部消灭了。

“呃”陈锐打了个饱嗝,“还是家里的饭好吃。”

陈云递上搪瓷杯,“哥哥喝水。”

“别给他喝,像个饿死鬼似的。”陈翠英一边骂人,一边用她那粗糙的手掌给儿子抹背,“没事半夜跑回来干什么?”

陈锐还真有事,今天签了三家饭店,尽管都没承诺每天送鱼。可就算两天送一趟他也没时间啊。想来想去,目前也只有妈妈最合适了,正好,剩下两天假期自己可以带带她。

“妈,有事----”陈锐花两分钟时间,简单地把事情说了说。

母女三人听完后,感觉就像听故事。

“一块多买的五块钱卖出去?”

“嗯”

“一天卖一百来斤?”

“节假日稍微多点。”

“那一天挣多少钱?”陈翠英望向两个女儿。

“三百多。”陈云脱口而出。

“……”

五月三号下午,陈家母子四人坐在里屋,不用妈妈吩咐,陈云早就把大门栓好了。这两天对母女三人来讲,经历的事情完全颠覆了她们过往的认知。

钱,原来是可以这样挣的!

要不是亲自和儿子一起跑了两天,陈翠英说什么也不会相信,早上去河边装上鱼,然后坐三四个钟头的汽车,下午回到家四五百块就到手了。

“妈妈,这个事要不要继续做下去,你自己决定。”

陈锐内心当然希望妈妈继续做,挣多少钱倒不是主要原因,他只是不想妈妈一个人在家继续干农活,起早贪黑不说,还都是体力劳动,真的太累了。卖鱼虽说也辛苦,但跟她每天干的活比起来可轻松太多了。

更重要的是他希望母亲的观念慢慢发生转变,计划中,下半年妈妈应该坐在店铺里数数钱就行了,再之后----培养培养兴趣爱好,世界各地去走走看看----这些,对于成天和土地打交道的妈妈来说,是需要时间去适应去改变的。

孝敬要趁早!

母亲已经辛苦了大半辈子,他经历过‘子欲养而亲不待,’那种撕心裂肺的痛,不想再次留下遗憾。

……

九四年五月五号,新北迎来了这届初三学生的全县统一模拟考试。

九点开始考试,县罐头厂职工家属区,蒋芊芊比平常晚了一个多小时出门,走到百货大楼时,正好碰上刘小苗他们,几个好朋友说说笑笑地朝学校走去----考试,对他们这些重点中学的尖子生来说,没有一点压力。

二十多里外的大观中学,完全又是另外一副画面。

七点左右,30班教室前面已经坐了好多学生,他们还想趁考前这点时间抓紧复习一下。张波一大早就到了教室,不知从哪天开始,他和陈锐一起成了后面几排学生中的异类,随之而来的冷嘲热讽一直也没断过,这次模拟考试,指不定有多少人在等着看笑话呢。

胖子看了眼旁边空着的座位,嘀咕了一声“大清早的,死哪去了?”

此时,陈锐正拉着一板车鱼和妈妈往镇上走。对于儿子力气大的事,陈翠英已经见怪不怪了。

全天下当妈的都一样,重活累活自己干,生怕苦了子女。

头一天,陈翠英本想自己拉车的,结果儿子傻傻地笑着说,“妈,我来吧。”她心想,你来就你来吧,等你拉累了再换我。

结果----儿子一口气拉到了镇上!看得出来,要不是顾及自己跟得吃力,他还能拉得更快。看着前边矫健的身影,女人笑着抹了抹眼睛,是啊,儿子已经长大了。

“儿子,妈今天带了户口本。”

见儿子扭头笑着看过来,陈翠英接着说道,“我想在林市办个存折,那样一来,每次结完账直接存上就行了,免得把现金放在身上担惊受怕。”

“好啊,那样回来的路上,妈你就可以踏踏实实地睡觉休息了。”

“可不,身上揣着几百块钱谁敢睡觉啊!”陈翠英想起前两次坐车时紧张的心情,现在都还心有余悸。

“还有,饭店叫你帮忙供应螺蛳。”

……

“看来,还真是要到镇上租间门店了。”

母子俩聊着聊着就到了镇上,头天联系好的杜师傅已经把三轮车停在约好的地方等着了。

“杜师傅,走,先一起吃碗米粉再出发。”陈锐说着递上一根烟。

早上七点多,镇上人都没有几个,更别说坐车去县城了,所以三轮师傅一般都要八九点才出车。一天跑上两三个来回,刨去油钱,辛辛苦苦下来也就挣个十几二十块。所以杜飞很珍惜陈锐这个大方的老主顾。

“陈老弟,你和娘娘去吃,我在这帮忙看着。”

刚开始听到这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三轮师傅叫自己娘娘时,陈翠英很不习惯。

“杜师傅,你还是叫我陈大姐吧。”

“那怎么行?你是陈锐老弟的妈妈,我叫声娘娘是应该的。”

说了几次也不管用,陈翠英也就不去管了,心想,谁叫我有这么个儿子呢?

像前几次一样,杜师傅还是被陈锐拉过去一起吃了碗米粉。用陈锐的话说就是,“帮我拉东西,怎么能让你饿着!”

“陈老弟,跟你一起做事就是爽快,以后但凡有用得着我老杜的地方,你尽管招呼!”

……

“今天不是要考试吗,快回学校去吧,妈知道怎么做。”

陈翠英说话时神情很自然,这些天独自送过几趟鱼后,她已经基本适应了身份的转变。

陈锐并不觉得奇怪,这么多年,妈妈一个女人在村里带着三个孩子,家里大事小事都靠自己,她并不缺乏做事的能力,缺的只是一个机会一个平台而已。

“那好,妈你自己注意安全。”陈锐看着车子开走后才向学校走去。

人在忙碌的时候,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随着歪脖子松树上吊着的半截铁轨“当当当”地敲响,三天的模拟考试落下了帷幕。要不是亲自和儿子一起跑了两天,陈翠英说什么也不会相信,早上去河边装上鱼,然后坐三四个钟头的汽车,下午回到家四五百块就到手了。

“妈妈,这个事要不要继续做下去,你自己决定。”

陈锐内心当然希望妈妈继续做,挣多少钱倒不是主要原因,他只是不想妈妈一个人在家继续干农活,起早贪黑不说,还都是体力劳动,真的太累了。卖鱼虽说也辛苦,但跟她每天干的活比起来可轻松太多了。

更重要的是他希望母亲的观念慢慢发生转变,计划中,下半年妈妈应该坐在店铺里数数钱就行了,再之后----培养培养兴趣爱好,世界各地去走走看看----这些,对于成天和土地打交道的妈妈来说,是需要时间去适应去改变的。

孝敬要趁早!

母亲已经辛苦了大半辈子,他经历过‘子欲养而亲不待,’那种撕心裂肺的痛,不想再次留下遗憾。

……

九四年五月五号,新北迎来了这届初三学生的全县统一模拟考试。

九点开始考试,县罐头厂职工家属区,蒋芊芊比平常晚了一个多小时出门,走到百货大楼时,正好碰上刘小苗他们,几个好朋友说说笑笑地朝学校走去----考试,对他们这些重点中学的尖子生来说,没有一点压力。

二十多里外的大观中学,完全又是另外一副画面。

七点左右,30班教室前面已经坐了好多学生,他们还想趁考前这点时间抓紧复习一下。张波一大早就到了教室,不知从哪天开始,他和陈锐一起成了后面几排学生中的异类,随之而来的冷嘲热讽一直也没断过,这次模拟考试,指不定有多少人在等着看笑话呢。

胖子看了眼旁边空着的座位,嘀咕了一声“大清早的,死哪去了?”

此时,陈锐正拉着一板车鱼和妈妈往镇上走。对于儿子力气大的事,陈翠英已经见怪不怪了。

全天下当妈的都一样,重活累活自己干,生怕苦了子女。

头一天,陈翠英本想自己拉车的,结果儿子傻傻地笑着说,“妈,我来吧。”她心想,你来就你来吧,等你拉累了再换我。

结果----儿子一口气拉到了镇上!看得出来,要不是顾及自己跟得吃力,他还能拉得更快。看着前边矫健的身影,女人笑着抹了抹眼睛,是啊,儿子已经长大了。

“儿子,妈今天带了户口本。”

见儿子扭头笑着看过来,陈翠英接着说道,“我想在林市办个存折,那样一来,每次结完账直接存上就行了,免得把现金放在身上担惊受怕。”

“好啊,那样回来的路上,妈你就可以踏踏实实地睡觉休息了。”

“可不,身上揣着几百块钱谁敢睡觉啊!”陈翠英想起前两次坐车时紧张的心情,现在都还心有余悸。

“还有,饭店叫你帮忙供应螺蛳。”

……

“看来,还真是要到镇上租间门店了。”

母子俩聊着聊着就到了镇上,头天联系好的杜师傅已经把三轮车停在约好的地方等着了。

“杜师傅,走,先一起吃碗米粉再出发。”陈锐说着递上一根烟。

早上七点多,镇上人都没有几个,更别说坐车去县城了,所以三轮师傅一般都要八九点才出车。一天跑上两三个来回,刨去油钱,辛辛苦苦下来也就挣个十几二十块。所以杜飞很珍惜陈锐这个大方的老主顾。

“陈老弟,你和娘娘去吃,我在这帮忙看着。”

刚开始听到这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三轮师傅叫自己娘娘时,陈翠英很不习惯。

“杜师傅,你还是叫我陈大姐吧。”

“那怎么行?你是陈锐老弟的妈妈,我叫声娘娘是应该的。”

说了几次也不管用,陈翠英也就不去管了,心想,谁叫我有这么个儿子呢?

像前几次一样,杜师傅还是被陈锐拉过去一起吃了碗米粉。用陈锐的话说就是,“帮我拉东西,怎么能让你饿着!”

“陈老弟,跟你一起做事就是爽快,以后但凡有用得着我老杜的地方,你尽管招呼!”

……

“今天不是要考试吗,快回学校去吧,妈知道怎么做。”

陈翠英说话时神情很自然,这些天独自送过几趟鱼后,她已经基本适应了身份的转变。

陈锐并不觉得奇怪,这么多年,妈妈一个女人在村里带着三个孩子,家里大事小事都靠自己,她并不缺乏做事的能力,缺的只是一个机会一个平台而已。

“那好,妈你自己注意安全。”陈锐看着车子开走后才向学校走去。

人在忙碌的时候,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随着歪脖子松树上吊着的半截铁轨“当当当”地敲响,三天的模拟考试落下了帷幕。

五月,西南山里开始进入夏季。

民歌节为小镇带来的繁华热闹,宛如昙花一现,来得快去得也快!还不到一个月,这里又恢复了原来那副半死不活的状态。午后两点多,阳光透过树叶斑斑点点地洒向地面,除了几条互相追逐的土狗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

大观镇就是这样,上午还比较热闹,附近的村民会来赶场,他们带着自家种的蔬菜瓜果或者喂养的鸡鸭等物品来镇上卖,卖了钱后买回家一些生活必须品,没卖的放在背篓里背回去,下次抽个时间再来卖。中午散场后,街上就显得冷冷清清了。

“嘀-嘀-”突兀的喇叭声划破了午后的宁静,不用猜,肯定是从新北载客回来的三轮车。车屁股后边扬起漫天灰尘,在政府前面那棵大樟树边停了下来。

陈翠英下车后拍打了几下身上的泥土,算上跟儿子跑的两趟,这已经是她第六趟送鱼了,短短几天时间,纯利润都过三千了!陈翠英心想,“怪不得听人说好多吃国家粮的干部都下海!三千多块啊,孩子他爸辛辛苦苦上一年的班也就挣这么多。自己又是养猪又是种田,累死累活一年也----”

“陈大姐,你回去和陈锐说一下,他送过来的石螺客人很喜欢”

想到饭店开始让儿子大量供应螺蛳,陈翠英彻底做出了决定,先回家把那几头猪处理了。

女人是个爽利性子,想到就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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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婶,你这风风火火的,急着干什么去呢?”

“正勇家的,你不知道呀?!----”

“是吗,婶你等等我,我这就关了小卖部和你一起过去看看。”

“……”

清水村,一个巴掌大点的地方,村头打个喷嚏村尾都能听见,当天下午,翠英家要卖猪的消息就传遍了全村。

于凤一路小跑,隔得老远就扯着嗓子冲公公喊,“爸----爸----”神情很急的样子!

前两天下了点雨,陈明福趁泥土比较软来村后翻地,打算种几陇红薯。

“于凤来了?”老头子有点疑惑,刚才来的时候见小儿媳在家他还专门叫了一声,“小凤啊,没事去村后帮我挖挖地吧。”

“我哪有时间去帮你挖地,”于凤磕了一颗南瓜子,“等下还要和正干去给柑子施肥咧。”

自己这才刚挖没多久,她怎么找来了?不是要和正干去给柑子树施肥的吗?

“你们去忙自己的事吧,我慢慢挖。”老头子以为小儿媳是来帮忙挖地----

“先别挖了,”于凤一把夺过公公的锄头,“家里出大事啦!”

“出大事了?正干还是你婆婆?”陈明福急了。

“呸呸呸”于凤连着朝地上呸了三下,“不是正干也不是婆婆,是大嫂。”

“翠英?翠英怎么啦?”

“大嫂她----她----她要卖猪!”

还以为大儿媳出什么事了,正要往回走----没成想听到这么一句,“大嫂要卖猪。”老人停了下来,没好气地问,“卖猪算个什么大事?”

“她要把栏里的猪都卖了----”于凤见公公又停了下来,急得不得了。

陈明福不解地问急得满脸通红的小儿媳,“翠英卖她的猪,你急什么呀?”

于凤真不好意真不好意思直接说理由----

时间倒回一个小时,陈翠英回到家喝了半瓢井水,然后往猪圈里倒了一大筐菜叶子,看着正是开始长个的四头黑猪“噜噜”地抢食,她叹息了一声“哎,真舍不得卖啊!”

难怪她舍不得,农村养过猪的都知道,猪仔买回来养到两三个月的时候正是快速生长期,谁也不会这个时候卖,因为再养一个多月重量足足能翻一倍!

反过来讲,谁这时候买回去,是不是等于捡了个大便宜?

尽管舍不得,陈翠英还是决定卖了它们,接下来要去镇上开门店,实在顾不过来了。她心想,便宜谁不是便宜,那就卖给陈锐他小叔吧,哪想到----

几分钟后,陈翠英走到小叔子家,正好看见兄弟媳妇坐在门口磕南瓜子,“于凤在家啊,正干在吗?”

“哟,大嫂找正干有事啊?他那有闲工夫,我们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于凤以为陈翠英是过来找自家男人帮忙做什么事,一脸不不耐烦地推托。

陈翠英见于凤摆着张脸,按她不求人的性子本想直接走人的。想了想,看在老人和自家男人的份上还是忍了,“正干不在也没关系,我就问你吧。”她懒得和于凤啰嗦,直接开门见山,“我猪栏的几头猪要卖,你们有不有意买?”

于凤心里‘咯噔’一下,大嫂家那几头猪什么情况她可一清二楚,这时候买回来不就等于捡钱的吗。

“我们----”她话说到一半突然打住了,心想你肯定遇到什么事了,要不然怎么会这时候卖猪,还都卖,“咳咳,大嫂啊,我们也想帮忙,可是----”

陈翠英最烦她的就是这点,总爱耍小心眼,关键还耍的不高明,让人一眼就看得明明白白。

“你就说买不买吧?”

“买也不是不行,这价钱嘛----可要低两毛!”于凤一副吃定了对方的表情,她还以为嫂子肯定是遇到什么急事了过来求着她买呢。

“嘿嘿,那你等着吧。”陈翠英扭头就走,已经给过机会,你自己不把握就不关我什么事了。

于凤没想到大嫂过来‘求人’脾气还这么大,气得“噗”地一声吐出瓜子壳,望着匆匆离去的背影冷笑着说,“看你等会怎么过来求我。”

结果显而易见,于凤等到的不是嫂子返回来求她,而是村里人赶着去陈翠英家买猪的消息。女人这时候知道急了,那不是眼睁睁地看着送上门的钱从指头缝里溜走吗?

想到自己刚推拒了大嫂,于凤还真拉不下脸马上跑过去反悔,可又舍不得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我该怎么办?”女人急的团团转。

“看来只能去柑子园找正干了。”于凤刚要抬脚出发,“不行!等男人回来黄花菜都凉了!”正当她六神无主的时候,想起了在村后挖地的公公----

听小儿媳支支吾吾地说完了事情的经过,老人气得用手指着她,“你,你----”

“爸,别你呀你的了,赶快想想办法吧。”

陈明福气归气,可也不能撒手不管啊,他手也顾不上洗,领着于凤匆匆朝大儿媳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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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张的考试过后通常都会放一两天假,这次模拟考试也不例外,陈锐同学考完后第一时间就离校回家了。

他没想到的是,由于自己‘溜得快’,让一场轰轰烈烈的专门针对自己的打击报复落了空!他更没想到的是,家里,一场闹剧正在等着自己!

陈明福坐在猪圈门口,黑着脸没说话,他用肢体语言向所有人表明了,“谁要想把猪赶走,行,那得先从我身上踩过去。”

“哈哈哈,老爷子威武!”看热闹的大声起哄。

“倚老卖老,还讲不讲道理了?”

“管他三七二十一,大家一起上,过去把他拉开----”

看到王正勇他们撸衣袖准备过来拉人,于凤急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撒泼打诨,“老天爷啊,你快睁开眼睛看看吧,他们来我家抢猪不说,还要打人啦。”

“什么时候翠英的猪变成你于凤家的了?”

“翠英,是不是你叫我们大伙过来买猪的?”

陈翠英“……”

“翠英,你说话还算不算数啦?”

“……”

陈家院子里嬉笑怒骂,吵成一片。

其实,从于凤为难大嫂到陈明福赶到大儿媳家也就短短个把小时的事,只是没想到事情进展得如此之快,等她跟着公公火急火燎地赶到时,四头油光水亮的半大肥猪已经被王正勇和陈正龙四家人定了,正准备称重给钱。

想想也好理解,村里没什么好的经济来源,一年的收入主要就是靠种田和养猪,翠英家这几头猪正是长个的时候,买回去养两三个月再卖,转手一头就能挣一两百块!

在村里,一百多块,哪怕对于像王正勇家这样搞得活的,那都不是个小数目。所以,四头猪很快就被瓜分了。

于凤当场就不干了,她哭喊着把公公推出来做挡箭牌,这才有了陈老爷子坐在猪圈门口的一幕。

“翠英,你嫁到我们清水村二十多年了,在村里可一直都是说话算数的,今天你给句话,现在怎么办?”王明奎是村领导,说话很有水平,一顶高帽子不着痕迹地给陈翠英戴了上去。

不用说,他家也定到了一头猪。

“姜果然是老的辣!”院子里看热闹的人冲着王海竖起大拇指。没错,老支书就是王海他爹!

王海是谁?清水村的头号混世魔王!平时没理都要横三分的主,何况今天他家还占着一个‘理’字,大家心里都在等着看好戏上演。

对众人怂恿的眼神,王海灿灿地笑了笑,并没如他们想象的那样过去动手!

这,让好多看热闹的人搞不明白,小魔王转性啦?

他们哪里知道,王海上次真被陈锐打怕了。

“王支书,你也看到了,不是做晚辈的说话不算数,我公公他老人家----”陈翠英不停地跟大伙解释。

“那是你们的家事,我就问你,是不是你叫大伙过来买猪的?”

“是我是我,可是----”

“……”

傍晚,随着外出干活的人陆续回村,聚集到陈家院子里的人也越来越多。大家吵吵嚷嚷,半天也没拿出个有效的解决办法来。

陈锐离开学校后先去了一趟打鱼村。

夕阳下,河面波光粼粼,老人们已经结束了一天的劳作,正准备开始做晚饭。

“阿锐来了!”看到走过来的后生,张泉亲切地打招呼,晚霞映照在他的额头上,皱纹都舒展开来。的确,最近十来天是老人家这些年过得最舒心的日子。

他们不怕辛苦,怕的是辛辛苦苦抓到鱼后卖不出去!是陈锐让自己这些人重新人重新看到了生活的希望。

和老人聊了一会,陈锐再次嘱咐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张叔,我还是那句话,什么时候你们的安全都是最重要的----”

陈锐因为要赶着回家,最后还是谢绝了老人留他吃饭的好意。

总算赶在天黑前到了家,陈锐看到自家院子里围着这么多的人,吓了一大跳,他生怕妈妈出了什么事。

“陈锐回来了。”看到儿子回来,陈翠英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个下午真是把陈翠英气得够呛也急得够呛。她心里委屈啊!心想,这事能怪我吗?我要卖猪,最先告诉的就是你于凤,你自己不要我才和村里人说的。现在老娘的猪卖都卖出去了,你才知道后悔,晚了!

可气的是她还有脸领着公公过来闹,这叫个什么事嘛。

一会说什么,“我也没说不买啊!只不过当时没有考虑清楚嘛!”

哦,我卖猪还要等你考虑清楚?

一会又说,“人家又还没给钱,卖不卖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难道他们还敢强抢不成?”

陈翠英心想,你可真是打的好算盘,合着坏人我去做,好处你来捡!凭什么?真不知怎么说她好,大家一个村的人,虽然没给钱,难道说出去的话就不算数啦?

“妈,家里这是?”

“唉----”陈翠英叹了口气,一巴掌拍在大腿上,接着简单地给儿子说了一下事情的始末,“现在的情况就是,四家定了猪的人都不愿意退,你婶娘说什么也要买一头,”陈翠英说着朝猪栏门口的方向示意了一下,“你看,还专门找来你爷爷给她撑腰。可是,我怎么给他们变出来多的猪啊?”

陈锐的到来,包括他爷爷和小叔陈正干在内,所有在场的村民几乎都没当回事。

很好理解。今天这事,别说他一个毛头小子,平时给人的印象向来还胆小怕事!就算换做村里其他任何人,谁敢说能处理好?那可是关系到一百多块钱啊!

事情说难确实难。

一边,买猪的几户人家在村里都是有头有脸的角色。

关键是他们都还在理!

另一头虽然不占理,可他们是自己的亲爷爷和叔叔婶娘。

事情谁都明白,就是情与理之间的碰撞嘛。可怎么处理?偏左,你忤逆不孝!偏右,你不讲信用!

“难,真难!”看热闹的人也在心里思量,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看着翠英居然找她那个懦弱的儿子商量,王明奎心想那不是胡闹吗?他忍不住开了口,“正通媳妇,不是做叔叔的故意为难你,今天可是你亲自叫我们过来买猪的。猪我们定了,好家伙,先是老的出来挡道,现在又叫个小孩子在那里商量,什么意思?你们一家子这是唱的哪一出?”他说着向周围无奈地摊开双手,很快引起了大家的共鸣。

“什么意思,想涨价呗。”

王明奎抬起手虚压了几下,示意大家听他讲,“是,这么大点的猪按市场行情卖你是亏了点,这样翠英,我家那头每斤再涨一毛。”

“我们的也涨一毛。”

气氛一下子变了味,不知道的还真以为陈家人是在借故涨价呢。

“大家听我说,大家听我说,”陈翠英急着摆手,“天地良心,我绝没有坐地起价的意思。”

“妈你别急,”陈锐没去在意别人的眼光,拉住妈妈的手微笑着安慰,“不就是几头猪吗,小事!”

“不就是几头猪吗,小事!”

陈锐语音不高,像在和他妈妈一个人说话似的,然而,在场的好多人却也听到了。

一阵极短暂的愕然之后,大家开始窃窃私语,很快就沸腾起来。这一刻,看热闹的和当事双方都调转了矛头,他们一致对准了少年。

怪谁?怪他自己不知天高地厚!

不说村支书王明奎和王正勇他们,有一个算一个,哪个是省油的灯?都是黏上毛就能变成猴的角色!就说院子里这么多的人,大家在这耗了小半天都无法妥善解决的难题,到他一个刚回家的小孩子嘴里,居然成为了“小事”,这让大家情何以堪?

“你们知道天为什么黑了吗?”

“为什么?”

“因为呀,牛,都被吹到天上去了!”

“哈哈哈----”

“你个小孩子家家的,跟着过来凑什么热闹?”陈明福大声怒斥孙子。他本就窝了一肚子的气没地撒,陈锐算是撞在枪口上了。这个孙子是什么德性老人太清楚了,平时没事都像个缩头乌龟,真要遇上事了指望他?想都不要想!

说实话,老人感觉今天的事很不光彩,老话说的好,家丑不可外扬啊!老陈家今天算是当着全村人的面把脸给丢尽了!事情的经过已经很清楚,除了之前小儿媳支支吾吾的描述,翠英也给自己解释了好几遍。老人向来偏心小儿子,认为哥哥姐姐包括陈翠英这个做大嫂的就应该处处照顾他。可是,今天的事确实错在小儿媳!陈明福好几次都想撒手走人了,坐在这丢人现眼啊!可看到于凤那哭天呛地的样子,老人只能无奈地继续坐在那。陈明福感觉自己真的老了,很无力,一方面确实稀罕那一百多块钱,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如果今天自己走了,正干家肯定会闹得鸡犬不宁。

陈锐安慰好妈妈后拿着一张板凳转身走向猪圈,“爷爷,你年纪大了,在地上坐久了对身体不好,来,坐板凳。”

陈明福愣了愣,这个沉稳的年轻人是自己的孙子吗,正当他迷迷糊糊伸手去接板凳时----

“什么时候有你说话的份了?”于凤声色俱厉地吼道,她扑上去就要抢夺板凳。废话,老头子怎么能起来,他可是阻挡人家把猪抓走的最后屏障!

“干什么?”陈锐喝叱,伸出一条胳膊档住了婶娘。

于凤此时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泼妇,哪里听得进别人的话。她见侄子竟敢伸手阻拦,闷着头不管不顾地撞了上去----结果发现,任自己怎么用力都突破不了那条胳膊!

紧接着,于凤当着众人完美地演绎了什么叫一哭二闹三撒泼!

“啊,我不活了,”于凤见摇不动陈锐的手臂,直接躺了下去,一边打滚一边哭喊,“陈正干你个死人,没看到自己的老婆被欺负吗?”

陈正干是个出了名的妻管严,见状就要过来教训侄子,“陈锐你----”

“你什么你,管好你老婆。”陈锐不等他废话,直接呛了回去,“还有你于凤,想不想要猪啦?想要的话马上给我滚起来!”

年轻人语气强硬,完全颠覆了以前在村民心中的印象,说他虚张声势也好,胸有成竹也罢,总之效果还不错,起码把场面给镇住了。

围观的吃瓜群众虽然还在指指点点,但声音已经小了很多。了很多。最窘迫的要数陈正干了,他死都没想到胆小的侄子竟敢当众呵斥自己,脸色涨得发紫,也不管大嫂还在场,扬起巴掌就扇了过去----

陈翠英护子心切:“你敢----”

“啊,打人了----”好多人惊呼,耳边仿佛都听到了那声响亮的“啪!”接着应该是男孩满地找牙的情景----

不过很可惜,他们想象中的画面没有出现。在昏暗的夜色下,大家看见陈正干的巴掌挨着陈锐的脸庞停在空中,但是很奇怪,并没有传来打脸的声音。

“咦,正干还是有些分寸的。”

“我就说嘛,做叔叔的还能跑到侄子家里来打人!”

“……”

“啪”陈翠英一巴掌用力拍在桌子上,女人豁出去了,“陈正干,我今天把话放在这,你再敢动我儿子一下,别说猪,猪毛你们都别想得到一根。”

“妈,你别担心,我没事。”陈锐扭头看着妈妈笑了笑。

陈明福:“正干,你给我住手。”

陈正干倒是想住手,可他身不由己啊!

此时,他欲哭无泪,内心充满了惊惧,怎么会这样?

猪圈门口,画面和气氛都很诡异。老人接过板凳还没来不及坐下,小儿媳倒在三步远的地上打滚,儿子和孙子并排站在自己上方一动也不动。

陈锐安慰完妈妈之后,重新调转了头,脸色变得冰冷,眼光死死地近距离盯住小叔的眼睛,用只有他们俩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开口,语速很慢,“小叔,你该感到庆幸,庆幸刚才不是朝我妈妈伸手,否则,手早就断了。”

傍晚光线不好,加上俩人抬起的手遮挡住了后边的眼光,除了王海和二狗子几个有心人外,在场其他的人并未发现任何异样----陈正干整张脸都快涨成猪肝色了,额头上豆大的冷汗刷刷往下流,他刚才那只打人的手是被陈锐活生生地‘捏’在半空中的,就像被老虎钳扣死了一样,进退不得,天知道他到底有多疼!

陈二狗和王海相互看了一眼,“咕噜”一声用力地咽下一口唾沫,他们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恐惧,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起树林里的经历,牙齿开始控制不住地“咯咯咯”打冷颤。

王海心想,“不行,我得过去提醒一下老爹,那就是一尊瘟神,惹不起的!”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刚升起这个念头,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王明奎语气充满了不削、嘲讽,“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高招处理这件小事。”说到最后,他有意把‘小事’两字咬得特别重。

陈锐转身看向王明奎,眼中厉色一闪而过。

他不知道,就那么一眼,把匆匆靠过来的王海吓得腿都哆嗦。

“哈哈,让老支书见笑了”陈锐变脸就像变魔术,一脸的人畜无害,“晚辈哪有什么高招,不过嘛,办法倒是有一个----”年轻人说到这故意停住了。

“什么办法?”好几个声音抢着问。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由于反转太快,以至于好多人散场回家后都没琢磨过来,他们心里很纳闷,“王明奎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主动放弃呢?”

九十年代,村里生活简单枯燥,也因为如此,屁大点的事都会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热烈谈论的话题。

今天卖猪的事闹得这么大,几乎全村人晚上都在议论----

“正勇,睡着了吗?”张玉芳用胳膊碰了下旁边的男人。

“嗯!”王正勇鼻子应了一声。

“你说----猪的事情明天不会再起什么变化了吧?”

听老婆提起猪的事,‘睡着了’的王正勇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能起什么变化?陈锐不是说了吗,明天上午九点去他家交钱赶猪。”

“陈锐!那个尚来胆小怕事的半大孩子!他说的话你真相信?”

“胆小怕事?”王正勇摸黑点上一根烟,喃喃地道,“看走眼了----”

“说什么呢?什么看走眼了?”张玉芳见男人夹着根烟在那发神,伸手摇了摇他。

“我问你,今天翠英家的事解决得怎样?”

“还行吧。”张玉芳不知道老公为什么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

“什么叫还行吧,”王正勇来了精神,调转身体面对老婆,“事情虽然一波三折,但总的来说很圆满,结局算得上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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