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你没事吧
“妈,鱼不用担心,野生河鱼体质好,我们买的氧气泵也是正规生产的,我就是怕你一个人忙不过来。”
“嗨,忙就忙点吧,谁叫你们三姐弟还没长大呢。”
“妈,你看,德亮哥行吗?”
陈锐说的是他大表哥陈德亮,陈翠英的外家亲侄子。
陈翠英是邻县阳圩头人,和清水村不同,阳圩头是一个两三千人的大寨子。每逢三、六、九,附近村寨的人都会到阳圩头来赶集,当地人也叫赶圩。
所以,阳圩头各方面条件比清水村要强很多。在他们寨子人看来,陈三妹属于下嫁,当地有很多闲言碎语。
陈翠英上面还有两个姐姐,当时都是招的上门女婿,后来大舅回他们村了,儿女却留在了阳圩头。
陈德亮是大姐的儿子,从小跟着陈翠英长大,姑侄之间关系很亲!
陈锐记忆里,大表哥为人忠厚老实,一辈子做事勤勤恳恳,在母亲生病的时候,更是出钱出力----有次过年回家,父亲对自己说过,“陈锐啊,以后有机会帮帮你德亮哥,你妈住院时,他送来了两万块钱。”
陈锐能理解爸爸的意思,对一个一不做生意二没打过工的农民来说,两万块可能就是他一辈子的积蓄。
“德亮啊,”陈翠英眼睛一亮,“他倒是没问题----妈再想想,实在忙不过来再说----”
陈家母子在商量要不要请人的时候,林市,映象渔家----
殷卫国过去给一桌老主顾敬酒,“唐主任,欢迎您来我们饭店指导工作啊!”
唐国强端着酒杯站起来,笑呵呵地伸手指点,“你啊----你,每次都亲自过来招呼。”
“唐主任,我过来敬个酒是应该的,您和朋友们过来吃饭,那是我们印象渔家的荣幸!”
“殷总,你太客气了,林市,谁不知道印象渔家的河鱼最正宗!?”唐主任说着比了一个大拇指,“大家说,我说得对不对?”
“主任说的对!”
“主任说的对!”
“映象渔家的螺蛳也是一绝。”
场面一时非常热烈,殷卫国端着酒杯不停地作揖:
“过奖了,过奖了!”
“……”
敬过几桌酒后,殷卫国回到办公室,脑海里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那个年轻人,以及他在这个房间和自己说的话,“殷总,鱼的品质好,不但回头客多,相信慕名而来的新客户也会越来越多。客人来了,难道光吃鱼,酒水什么的不都是利润?”
“小兄弟,你还真说对了!”
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半个月没见面的两姐妹,躺在床上知心话说也说不完,最后怎么睡着的陈菊也不知道。
天还没亮,迷迷糊糊感觉妹妹起床,陈菊翻了个身,“陈云,你干么去?”
陈云在黑暗中吐了吐舌头,懊恼自己不小心吵醒了姐姐。
“姐,你继续睡,我马上回来。”
没一会,陈云返回房间时,姐姐已经开灯坐起,一脸疑惑地看向妹妹。
“姐,没事,妈妈和哥哥出去拉鱼,我下去关好门。”
看得出来妹妹很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做。
陈菊扯过薄被帮妹妹盖上,“妈妈他们总是这么早出去吗?”
“嗯!”陈云点了点头。
尽管辛苦,母子四人聚在一起,这个周末对陈家人来说还是非常开心的,直到----
“老东西,成天扳着张脸!给谁看?”看着老伴又黑着脸向小儿子家走,唐莲妹抱着几根柴火在后边使劲瞪眼。
陈明福走到儿子门口大声喊,“正干在吗?”
于凤今天中午炒了一碗花生米,四个人正在厨房吃饭,听到老爷子在外边喊,赶紧把碗往碗柜里藏,藏好后朝男人努努嘴,示意他各人出去。
陈正干不敢违抗,耸拉着脸往外走,身后传来六岁多的儿子问话,“妈妈,你怎么把花生米米拿走了?”
“弟弟,你小声点,”十岁的陈叶珠已经学到了妈妈几分。
“叶珠真聪明----”
“爸你找我?”
“桂珍什么时候回来?”
“爸,不是和你说过几遍了嘛,二姐和姐夫都是公家人,都是领导,梦瑶和远征也要读书,只有到了周末才有空。”
“今天不就是礼拜六吗?”
“我哪知道----”
老爷子左等右等,等到太阳下山还是没看到女儿。
镇小家属院,陈桂珍在厨房做晚饭,出来摆碗筷时拍了儿子一下,“远征别玩了,去看看你爸爸下班了没有。”
九十年代初,除了学校外,新北还是六天工作制。
“叫黄梦瑶去看。”小黄同学头也没回,双手‘卡卡卡’地快速按着手柄,眼看“魂斗罗”就要通关!
“你姐姐在学习----
直到吃饭时,黄远征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关了小霸王。
餐桌上,陈桂珍笑着和女儿说,“瑶瑶,吃完饭你挑几件不要了的衣服出来,妈明天拿去送给你表姐表妹穿。”
“妈,好点的前两天都让小舅拿走了。”黄梦瑶很不耐烦,“陈家人就像土匪似的,来一次扫荡一次。”
“瑶瑶,怎么说话的。”黄本良看到妻子难堪,笑着说女儿。
“哼,难道我说错了吗?”女孩不以为然,“他们谁来不是大包小包的拿?”
“陈锐就没有啊。”黄远征配合姐姐,讽刺地说道。
“呵呵,那个胆小鬼,”黄梦瑶翻了个白眼,“来了人都不敢叫,亏他还是个初中生,连陈小杰都不如!”
“人家跟你一样,也读初三了。”
姐弟俩一唱一和,优越感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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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吃你的饭。”陈桂珍用筷子敲打了他一下,“你等下也找找,什么不要的夹克啊,半截裤啊,明天也给你表哥带几件过去。”
听到明天要去那个山疙瘩,黄梦瑶不太情愿,“妈,你还真信小舅说的?”
难怪黄梦瑶会这么问,每天花一百多快钱卖螺蛳,太夸张了吧!
实际上,这两天陈桂珍和黄本良商量过几次,也觉得不可能。
“你大哥那点工资,就算他全部寄回来,能有多少?三个小的读书,其他不说,每年光报名费怕就搞掉一大半了吧。”
“吃饭吃饭,明天一起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第二天,快中午时,黄本良一家终于到了清水村。
他们吃过早饭就出门去坐车了,直接包的三轮,否则,中午饭都赶不上。
村里突然出现几个穿得光鲜体面的,小孩子又是害怕又是好奇,躲在大人背后探出脑袋偷偷张望。
“桂珍回来了?”认识的笑着打招呼。
“满婶好,这不,快到端午节了,带孩子们回来看看她外公外婆。”
“哎呀,明福大哥八字好,生了个好女儿。”满婶子一脸羡慕。
一路上不断有人打招呼,很快就到了。
中午饭是在陈正干家吃的,让四人都没想到的是,陈翠英还真在收螺蛳。
“姐姐姐夫,我和正干都劝了大嫂,可怎么劝也劝不住啊!”于凤煽风点火,“你们不知道,现在村里人全都去河里摸螺蛳,啧啧,每天几百斤呐。”
“……”
吃完饭坐了会,陈桂珍站起来告别,“爸妈,你们多保重身体,我们这就去把大嫂叫回来。”
“不在家住啊。”老妇人看着女儿。
“妈,不住了,我和本良明天都要上班,梦瑶和远征还要上学。”
“你别管了,”陈明福瞪了老伴一眼,“桂珍呐,你主意正,翠英她不敢不听你的,一定把她给我叫回来,免得以后村里人笑话。”
“现在回来,村里人就不笑话了。”于凤幸灾乐祸。
“嗨!”老人无奈地叹气。
走之前,陈正干向送过螺蛳的人问清楚了陈锐他们现在住的地方,一个多小时后,陈桂珍一行盛气凌人地站在了陈家三姐弟面前,她开口第一句话就是:
“叫你们妈妈出来。”
陈桂珍很生气,事情完全出乎意料,虽然老人家没把话说破,意思已经很清楚,她陈翠英做的事,糟蹋钱不说,早晚让全家人跟着被笑话。
陈菊陈云本就胆小,姑姑一家人突然找上门来,还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一下子吓得脸色发白。
陈锐对姑姑一家没什么好印象,要不然也不会宁愿住招待所都不去他们家。
记忆里,他们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面孔。姑姑对小叔一家要亲得多,妈妈像个外人。这也没什么,毕竟他们是亲兄妹。
可有两件事陈锐无法谅解,一是姐姐高考失利她没管。作为亲姑姑,假如当年她能伸把手,借点钱让姐姐复读一年,相信就不会是那种结局。二是妈妈住院时,自己刚在燕京买了房子,手上当时很紧张,姐姐去向她借钱没借到。
不过,她毕竟是父亲的妹妹,陈锐笑了笑:“姑姑,姑父,你们怎么来了,快进屋坐。”
“我们怎么来了!还不是你妈干的好事!”
陈桂珍越想越气,说话有点失去理智。
她眼睛向来长在头顶上!年轻时人长得漂亮,嫁得也好,从一个民办老师变成了镇小领导,称得上生活事业双丰收。
这么多年来,身边都是一些赞美,奉承的话,好话听多了,人就容易膨胀,想问题做事情总喜欢以自我为中心。
黄家人很少回清水,即使去一趟也从没登过大嫂家的门,更别说进去喝口水吃个饭。陈翠英是个直性子,不会讨好人,骨子里还有点傲气。你看不起人,到了门口都不进家门,那好,你不来我就不去。
这,在小姑子看来,简直就是不识抬举!
特别是陈正干成家后,于凤隔三差五地从中挑拨离间,慢慢的,姑嫂之间基本断了走动,最多过年时打发陈锐去拜个年。
陈锐听她们出言不逊,张口闭口要找妈妈麻烦,语气很不友善,他努力克制自己,“陈云,去给姑父他们倒几碗井水过来解渴。”
现在是中午一点过,天气最热的时候,黄本良他们一路走出来,额头上布满了汗水。
“哦”,听到哥哥吩咐,小姑娘回答一声就要转身回去倒水----
“不用了,”黄梦瑶脸上写满了厌恶,“脏不垃圾的,谁敢喝。”
冷不丁地听到这么一句,陈云看向哥哥,不知该怎么办。
“妹妹没事,人家不喝算了。”礼数到了就行,陈锐才不会惯着她。
黄梦瑶从小娇生惯养,什么时候被人这么顶过?更何况对方还是自己一直瞧不起的人。她气愤地伸手戳向陈锐眉心,“你----”
“你什么你?”陈锐拍开她的手。
“陈锐你干什么?”
陈桂珍呵斥的同时,黄远征跳起一个飞脚----
陈正干想拉住外甥,伸出手还是晚了一步,“远征不要----”
陈菊陈云看到黄远征一脚踢向陈锐后背,急得大叫,“弟弟哥哥小心!”
陈锐心里好笑,自己这个表弟像根竹竿似的,没想到还挺生猛!
他当然不可能反击,装作踉跄一步让开。哪知少年用力过猛收不住身,直接一屁股朝地上摔去,好巧不巧,正好磕在进门台阶上,看得旁边的人牙齿发酸!
愣了一下,陈桂珍急忙跑过去,“征征,摔到哪了?”
随后,黄本良、陈正干和黄梦瑶也围上去。
到这时,黄远征才捂着档,凄惨地喊出声来,“哎哟----”
众人七手八脚一阵忙碌,总算是把‘伤员’扶到靠椅上躺下。陈锐心想,“也算请你们进屋了。”
安顿好儿子,陈桂珍怒火中烧,转身冲向陈锐,扬手就是一巴掌,嘴里还嚷嚷着“没人教的东西,敢打我儿子!”
陈锐脸色变冷,不过想到她是长辈,最后还是低头避开。
“啊!”看到姑姑打阿哥,陈云惊叫一声,“明明是他从后面动手打我哥哥---”小姑娘委屈得眼泪直流。
陈菊一直不敢做声,她见姑姑还想动手,脸色苍白地跑过去挡在弟弟前边,哀求,“姑姑,不要。”
陈桂珍已经恼羞成怒,一直高高在上惯了,没想到今天三个小辈敢忤逆自己,也就不管前面站着的是谁了,抬手又是一巴掌挥出----
“哎!”
;所有人听到一声叹息,接着看到一个身影向旁边摔出。
如果姑姑只是针对自己,心里再不爽陈锐也只能避让。可她对自己至亲动手动脚,对不起,不行!
别说你没理,哪怕你全占理都一样。
“哎呀----”陈桂珍感觉一股力道带了手腕一下,身体就不受控制地朝旁边倒去,腾腾腾三步,最后侧跪在地上。
人没伤着,可样子十分狼狈。
陈锐还是留了分寸的,他动作太快,根本没人看清。
陈正干跑过去扶二姐的时候,疑惑地看向侄子----那小子面无表情,冷冷地看了这边一眼,自己怎么感觉头皮发麻?
趁他们忙着照顾人时,陈锐把姐姐妹妹拉到一边,“啊姐,你和妹妹在这坐着,我过去处理。”事情到这,三姐弟都看出来了,姑姑他们是过来兴师问罪的。
姐妹俩尽管很信任他,可还是担心,“弟弟哥哥----”
陈锐回头露出一个笑容,“放心。”
黄本良还算理智,到目前为止,除了检查儿子的伤势还没开过口。他饶有意味地看着走到面前的陈锐,感觉怪怪的,这还是以前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外家侄儿吗?
“姑父,”陈锐不急不促地开口了,“说实话,刚见到你们时我是挺高兴的,你们难得上门,算贵客。”
“哼”旁边的黄梦瑶发出一个鼻音。
陈锐没在意,继续往下说,“你们不进屋,不喝水,没关系。我们小家小户的不敢有意见。”
“没有没有”黄本良摆了摆手,能坐到副局长,养气、看人的功夫还是有几分火候的。他内心很震撼,眼前的少年就比儿子大一岁,言行举止沉稳大气,隐隐间颇有大将风度。
陈锐转身看了看怒视自己的姑姑,几秒之后提高了声调“你们都是有身份的人,有文化见过世面,那请你们告诉我,有谁跑到人家家里对子骂娘的?”
场面一时很安静,黄本良清了清喉咙,“咳咳,你姑姑---”
他正想说明来意,村里人送螺蛳来了。
“阿锐,”陈二狗进屋才发现里边有好多人,讪讪道,“阿锐,我们不知道----”
“二狗哥,没事”陈锐从衬衣口袋掏出两百块递给他,“你去跟大伙结账,一路上辛苦了,叫叔伯们自己打水喝。”
“好勒。”陈二狗一挥手,“大家跟我去后院,把螺蛳倒水缸里。”
他刚迈出腿又被叫住,“二狗哥,接住。”陈锐笑着扔过去一包红梅,“帮我散给大家抽。”
陈锐一系列动作、安排看得陈桂珍等人目瞪口呆。
特别是缓过劲来的黄远征,“偶像啊,随手一掏就是两百块,兜里香烟一包一包的,哪像自己,偷偷摸摸抽一根,还担惊受怕的----”
很快,大家从院子返回,王正勇他们是认识陈桂珍一家的,都过来打了声招呼,但是对比陈锐,态度明显敷衍了许多。
村里人走后没多久,陈桂珍一家也走了。
陈翠英不在家,陈家三姐弟咬死说她走亲戚去了,你们等吧。
“桂珍,你那个侄子不简单啊。”黄本良在车上对身边的妻子感叹。
“就是一个没人教的混混。”
“你呀,莫欺少年穷啊!”
“他?”女人哼哼两声,“等明天哭着喊着来求老娘的时候----”
又一个寻常的清晨,小镇还未完全苏醒过来,母子俩挥手道别。
目送车子在道路拐角消失后,陈锐转身回家。
没过多久,兄妹俩一起出门上学。
陈云小跑两步,超到哥哥前面转身问,“阿哥,过两天就要中考了,你紧不紧张呀?”
“小心点。”陈锐笑着提醒妹妹。
陈家两姐妹,大姐安静小妹好动。和哥哥一起上学,小姑娘像只蝴蝶,不时在他身边绕来绕去,有好几次倒着走路说话时差点摔跤。
“嘻嘻,反正阿哥会救我。”
“……”
和妹妹分开后,陈锐点上一根烟,思绪随着吐出的烟雾飘散开去----
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回来两个多月,最庆幸的是妹妹没事一家平安。
马上要中考了,刚才小妹问陈锐紧不紧张,他没有直接回答,脸上平静的笑容却说明了很多问题。
经过两个月的不懈努力,陈锐各科成绩取得了可喜的变化,特别是赵凌云给他笔记后,最近几次政治测试,基本上能考到九十分左右了。
两个月前喊出要考新北高中,多多少少有自我激励的意思。现在他非常自信,自己肯定能考上!
作为过来人陈锐很清楚,上一所好的985高校,绝不仅仅是为了弥补遗憾,它对自己能力提高、人脉积累以及眼界提升等等,都将有不可忽视的作用。
对于钱途,陈锐很清醒,自家一无关系二没资本,也就不去想那些一夜暴富的美事。
倒腾螺蛳,自己是占了先知先觉便宜的,知道它肯定会大有市场。意外之喜是,在过程中发现了河鱼这个宝贝。
陈锐知道,这一切看起来简单,里面的辛酸外人是不会了解的。尤其是妈妈,做出这么大的改变,对她一个半辈子和泥巴打交道的农村妇女来讲,很不容易!
陈翠英虽说很少回村,心里却清楚得很,村里大把人等着看自己一家的笑话。
清水村人还真是那么想的。
“你们等着看吧,要不了三天,翠英就会夹着尾巴回来!”
三天后----
“哼哼,她不回来,那是抹不下面子,一个礼拜,一个礼拜跑都跑不脱!”
半个月过去了。
“还在死撑,看她能撑多久----”
那天下午,陈翠英回家后,姐弟三人把姑姑上门的事告诉了她。
“妈,姑姑说你不是做生意的料,让我们老老实实回去种田,如果不听她的话,等钱亏光了别想找她帮忙。”陈云小声转述,实际上陈桂珍的原话要难听得多。
陈翠英听后反倒没太在意,本来也没想过哪天会去求他们,看了看一直微笑不语的儿子,女人说话很豪气,“好了好了,不用去管人家怎么说,我们一家人靠自己。”
陈锐送姐姐去坐车时塞给她两百块钱,“姐,多吃点好的,注意身体。”
“妈妈给过我生活费了。”
“你弟弟有钱!”陈锐朝她眨眼,夸张地拍拍裤兜“记住,不用太紧张,兜里的钱够我们三人复读好几届的。”
笑着轻轻打了一下弟弟,“你自己去复读吧,姐肯定能考上。”
接下来一个月倒是风平浪静,最大的变化莫过于胖子,不声不响的冲到班里五六名了,中考发挥好的话----
陈锐笑了笑,弹掉一节长长的烟灰,收回思绪感叹道,“万事开头难!好在事情还算顺利。”
昨晚,关好门后母子后母子俩统计了一下两个月来的收入,陈翠英虽说心里有底,看到数字还是吓了一大跳,“儿子,你告诉我到底是三千多还是三万----”女人看看数字又抬头看看儿子。
少年没有说话,看着妈妈傻笑。
一根烟很快抽完了,陈锐把烟头熄灭,走过去丢进垃圾桶,然后走向教室。
“不出意外,还可以不声不响地送几个月河鱼和螺蛳,”陈锐心想,“那样的话,即便没有郭鸿宇买股票的收益,白果的事也可以运作。相信翻过年,手上的资金应该就宽松了。之后,嘿嘿----”
想到郭鸿宇,陈锐笑了笑,“也不知道科技会不会像记忆中那样突然疯涨?哎----”年轻人无奈地叹息一声,“没有手机,没有电脑,人就像瞎子聋子,外面什么信息也不知道。”
转念一想,“这样也蛮好,没有,意味着无限可能,自己正好可以提前布局。再说了,自家现在能毫无竞争地卖鱼,固然有当地民风淳朴的原因,信息封闭还是最主要的。”
“不过没关系,反正身份证已经办好,过两天中考完找个理由去一趟临港,不出意外还能赶上喝点汤。”
陈锐不知道,在他想到郭鸿宇时,郭总也在和妻子谈论他。
郭鸿宇一家回到粤东后,没几天就帮陈锐把事情办了,对他来说,本也不是什么难事。
之后,因为工厂事情忙,郭总也就没再多管。直到前几天和两个香江过来的生意伙伴吃饭,大家在餐桌了推杯换盏----
“谢冰,来,我们共同敬郭总一杯。”董一然举杯站起来。
“好!”谢冰巾帼不让须眉。
董一然和谢冰是合作伙伴,他们在香江开了几家很有实力的商场。这次过来,主要是和郭鸿宇洽谈代理传呼机的事宜。
郭鸿宇微笑着起身,拿起茅台把酒杯倒满,“来,为我们这次合作成功干杯。”
“干杯!”
正事谈完开始闲聊,聊着聊着就扯到股市上了。
想想也好理解,香江人都喜欢炒股,郭鸿宇和夫人学的是金融,股票自然就成了大家的共同话题。
“谢小姐,最近在股市收获不错吧?”郭鸿宇点上一根软中。
“我都快后悔死了!”
“不会吧,谁不知道你谢冰是九龙股后!”
“董大哥,你就不要笑话小妹了,你们想必都知道科技吧?”
“哈哈,是不是最近一个多月来最牛的那只!”董总笑得很得意。
“董大哥买了?”
“入市晚了点,前几天刚脱手。”
“……”
听他们聊科技时,郭鸿宇脸上看不出变化,内心其实已经波涛汹涌,那不就是陈锐买的那只股票吗?
晚上回到家,打完几个电话后,郭总震撼了。他打开书房窗户,点上烟陷入了沉思,“董一然和谢冰无疑都是股票高手,一个不敢买入,一个提前清仓----”
事实上自己买后没几天,那只股票就开始疯涨,到现在已经翻了五倍多。刚才打电话,股票界的朋友都隐晦地暗示自己不能再入市了,已经涨得太高----
郭鸿宇对着夜空笑了笑,喃喃低语,“高吗?那为什么陈锐让自己七月后再抛?现在来看,年轻人肯定是提前知道一些什么的!”
脑海中闪出这个念头,郭总吓了一跳,“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里面蕴含的信息量就太大了!”
千里之外,大观中学已经宣布放假,明天,上面就会来人布置考场。
中考的脚步“踏,踏,踏”,近了!
六月中旬,西南已经进入炎热的夏天。
透过教室窗户,看着初一、初二的学弟学妹们往寝室搬东西,连一向不拿学习当回事的王春风同学也有点心悸,“中考,快要来了!”
“小考小耍,大考大耍。”
今天课间操时,学校如约提前两天宣布了放假!
这是惯例,作为新北县中考考点之一,大观中学所有教室明天将会被布置成考场。
除了考生有一次机会提前熟悉考场外,它们将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实行封闭式管理,直到中考结束。
大观镇是典型的边陲小镇,素来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之说。大观中学很多学生,家都离校较远,甚至有要走几个小时山路的。
放假了,来得及天黑前赶回家的学生,放学后会直接离校回家。他们都很有经验,中午吃饭时就把需要带回家的脏衣服脏裤子打好包了,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随着下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东风来了!前一刻还十分安静的校园马上躁动起来,没有经过任何酝酿,直接到达沸点,学生像潮水一样从校门涌出。
喧嚣过后,终是落寞。
不久之后,校园像潮水退去一样恢复宁静。
这时候,校园里除了即将参加两天后中考的学生外,就剩下那些家里距离学校较远的学生了,他们要等明天早上才能离校回家。
“走吧,吃饭去。”陈锐拍了拍胖子。
“今天不去了。”胖子难得客气。
陈锐玩味地看着他,眼神好像在说,“你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胖子挠了挠后脑勺,“嘿嘿,今天回趟家,明天中午给我留饭。”
胖子家离学校倒是没多远,出了镇子往西走,个把小时就到了。
“那还不快滚?”
太阳落山前,胖子迎着夕阳走进了江西平村。不久过后,一座破旧的瓦房前,老张头在家门口提刀杀鸡。
第二天早上,等为数不多离家较远的学生也相继离开后,学校就只剩下毕业班的学生了,他们也不再上课。
张波早早回了学校,给陈锐带了几块鸡肉和一大根鸡腿。这会正看着他吃,眼睛直勾勾的。
陈锐实在没有勇气独自享用了,“还是你啃鸡腿吧。”
“那多不好意思---”胖子说着伸手接过,放进嘴里“咔嚓咔嚓”,不到一分钟从嘴里拔出了一根光秃秃的骨头……
这天上午,学校还是挺安静的,大多数同学还去班里看书复习来着。
陈锐和张波吃完午饭刚走到教室坐下,空气突然紧张起来。
先是好几辆警车“啊呜---啊呜---”着一溜烟开进学校,停稳后下来十多个全负正装的警察,由两个领导模样的和校长他们做了简单沟通后,就开始用白色粉末画起了警戒线、拉起了警戒条。
接着又来了一辆公共汽车,教育局的同志们从车上下来,经过短暂交流后开始走进一个个教室布置考场。工作人员把原本的双人座全部调成单人座,前后左右间距都变宽了,仔细检查每个抽屉里以及和桌子板凳上有没有涉嫌作弊的地方,最后按s形顺序粘贴考号……
整个过程大观中学所有师生完全不能参与。
学生们三分好奇七分紧张地远远注视着。
老师和校领导故作轻松地过来安抚,“每年都这样,没什么好紧张的!大家!大家回教室去,该看书的看书,不想看去寝室睡觉也可以。”
第二天上午,县里安排了专人来监督考生熟悉考场。当大家拿着准考证找到自己的位置,看到那张贴着考号的小课桌时,心想:这就是接下来三天决定自己命运的地方啦?
所有人都意识到,中考很快就要来了。
“小锐子,你说我们能考上新北吗?”临了,胖子有点紧张。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废话。”
“我不一定,你肯定没问题。”
张波来了兴趣,“你都不一定,我怎么就没问题呢?”
现在,30班已经没人再笑话他俩,陈锐已经稳居班里第一,总成绩通常比罗婉欣都要高出十多分了。胖子稍微差点,班里五、六名的样子,不敢说一定能考上,但肯定有希望。
为了缓解胖子的压力,陈锐昧着良心说道,“我发现你小子特别适合考试。”
“什么意思?”
“你自己想想,两个月来,哪次考试你不都要前进好几步?”
胖子一琢磨,得意地笑了,“嗨,天生的,没办法。”
陈锐内心恶寒,表面还要装着一本正经,“还紧张吗?”
“去,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紧张啦!”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随着学校那口老钟“当---当---当---”地敲响,考生们陆陆续续地走进考场,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发试卷前,站在讲台上那个监考员依照条例宣读了考场纪律:……不准交头接耳,不准左顾右盼,不准……反正就是一大堆这不准那也不准。
陈锐坐在位置上听着,脑海里有过一段短暂的恍惚,“上次我是坐这吗?”
他微微摇了摇头,已经记不得了。
八点五十分,监考老师拆开了牛皮袋,取出了今年的中考语文试卷。考场里很安静,只有监考员分试卷的“哗哗”声!
“现在开始发试卷,大家拿到卷子后可以先浏览一遍,等九点考试铃响才能正式答题。”监考员一边发试卷一边强调。
前边几个拿到卷子的同学可能是紧张,不小心发出了一点声音,惹得监考员马上回头制止:
“安静,安静,注意考场纪律!”
拿到试卷,陈锐第一时间写上了姓名,然后不慌不忙地开始预览----
九点整,桂西省中考正式拉开了序幕。
这一刻,千千万万的学子踏上了独木桥,三天后谁能顺利走到河对岸----不知道!
可以肯定的是,掉进河里的一定会很多!
随着考试的进程,陈锐体会了一把传说中学霸们的感受,“原来,考试真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三天,眨眼就过去了。
下午四点,随着那口老钟“当当当、当当当……”急促地敲响,很多还没答完题的同学着急地挥舞着手中的2b铅笔,想再涂上最后一个‘a’或者‘d’,至于对还是不对----谁知道呢。
“起立!放下笔!放下笔!不许再写啦!”监考员厉声呵斥着还在慌忙作答的学生,“再写就算作弊啦!”
好多人这才无奈地站起来,眼神中透着不甘,再有一点时间该多好啊。
属于他们的中考,结束了!
今年中考题总体偏难,很多平时成绩不错的都没发挥好。强忍了三天,终考铃声响起时,好几个女同学还没走出考场就哇哇大哭起来。
场面一度引起混乱。
不过,那略显凄凉的画面,陈锐没有看到。
最后一科考政治,监考老师提醒“还有十五分钟”时,陈锐查看一下姓名考号没有遗漏,起身交卷走人了。
他觉得没有必要反复检查,会的就是会的,真碰到不会的相信第一感觉,所谓检查,看看有没有遗漏而已。
走出考场,小陈同学对着两个看过来的警察笑了笑,在他们诧异的目光中掏出一包红梅,“啪”地一声打着火机点上。
考第一科时,陈锐就发现了一个‘秘密’,他们考场一大半都是学校的尖子。
碰巧吗?他笑了笑,这个世界哪有那么多碰巧的事!
“你小子,”早就等在考场外的白勇看到陈锐又提前交卷,笑骂着迎了上来,倒也没去纠结他抽烟的事,“考得怎么样?”
陈锐没有直接回答,“嘿嘿”地笑了两声。
“那就是没问题啦!”白勇心情很舒畅,“好,好。”
陈锐离开时,老白再三提醒,“记得明天回教室估分。”
“知道了。”
九十年代的乡镇中学,即便是中考,等在考场外的家长也没有几个。当然,县城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三天,新北中学以及它隔壁的新北镇中,陪考家长构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几乎把校门两旁的道路堵了个水泄不通。
新北中学还稍微好些,作为全县重点,初中部人数本就不多,一个年级也才二百来人。其中一小半来自县镇小以及县实验小学,剩下一大半来自下面十多个乡镇小学,可以说都是百里挑一的苗子。他们中最少有一半会考上本校高中部。
相对来说,旁边镇中人数要多得多,而且全都是县城学生。
镇中门口,在等待儿女考试时,相互认识的家长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左手边一棵桂花树下,几个女人正围着陈桂珍恭维。
“陈主任,你们家梦瑶肯定考得很好吧。”
“那还用说嘛,人家黄梦瑶同学哪次考试不是排在前几名?”
“陈主任可是镇小领导,专门搞教育的,孩子还能差得了!”
“……”
这样的场景对陈桂珍来说司空见惯,她面带微笑,举止从容地应酬着,“哪里,哪里。”
“当当当,当当当----”结束铃声的响起,瞬间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
陈桂珍和身边的人都踮起脚尖,大家使劲探出脑袋,从潮水一般涌过来的人群中搜寻着自己的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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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家门老远,陈锐就看到妹妹飞跑了过来,“阿哥,考得好不好呀?”
“你说了?”
“嘻嘻,哥哥肯定第一名。”
“好啊,到时候请你吃胖婶家米粉。”
“”
回到家,陈翠英倒是没问几句儿子考试的事,两个多月来,看着他每天晚上学习到下半夜,当妈的还不乐意了。
“考完了?”
“嗯。”
“先去房间好好休息下,吃饭时我让陈云叫你。”
自己其实不累,看着妈妈心疼的眼神,陈锐话到嘴边变了样,“哦,那我上楼了。”
没过多久,张波杀了过来。
“小锐子,你猜我考得怎么样?”
胖子小眼睛都快咪成一条缝了,是人都看得出来他有多兴奋。
陈锐逗他,学着算命先生掐了个兰花指,嘴里念念有词。
“算出来了吗?”胖子催促,见陈锐半天不开腔,他自己忍不住了,“哎,还是我来告诉你吧。”他咳嗽两声,“我觉得应该没问题。”
“哦,信心很足嘛。”
“大家都说数学和物理很难,”胖子开始陈述,“可我感觉比做过的黄冈试卷简单多了。”
两个多月来,除了学校的卷子,俩人额外做了一两百份海定、黄冈试卷,数理化每科都不少于五十份!
你说他们觉得简不简单?
第二天,初一初二学生已经从新返回学校上课,他们要到七月十号左右才放暑假。
快十点陈锐才出门去学校。妈妈送鱼去了,他想着晚点去估分,估完分顺便在食堂吃午饭,哪知道后面----
等他走到教室,差点没吓一跳,里面哭的闹的都有。
“胖子,怎么回事?”
张波显然已经估完了,正兴高采烈地帮着旁边几个‘差生’估分。
顺着陈锐的目光看去,胖子明白他在问什么。
“哎----”他叹了口气,没像平时那样冷嘲热讽,语气中反而多了几分同情,“张霞他们没考好,都哭过两三次了。”
“不至于吧,考好了也不一定考得上新北高中啊!”
新北高中很难考,本校初中部就占去了一大半名额,剩下一百多个名额由十多所乡镇中学争,大观中学每年能考十多个算是不错了。
作为全县重点,新北高中每年固定招生三百人。
其中,正取生二百四十人,从全县四、五千考生中按分数由高取到低。
剩下六十个名额为议价生,分数不能低于当年录取线二十分,一分一百。
新北人都知道,考上新北高中就等于跨进了大学门槛。
实事也的确如此,每年高考,新北高中都会有三分之一的学生考上各大本科院校,另外三分子考上大专中专,剩下落榜的复读一两年,最后也会考出去。
要知道,九十年代高校还没扩招,中专生都是包分配的!
所有,即使是一个议价生名额,好多人都会跑关系走后门去争去抢。
“要真是你想的那样,他们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你是说----”
胖子点了点头,“估计普通高中都困难。”
新北县除了新北高中外,还有四五所普通高中,不过,就算普通高中,大观中学能考上的也不会超过一半。
那年代,农村大部分人也就读到初中,只有小部分人会上高中。
张霞她们成绩一向不错,如果连普通高中都考不上,心里委屈可想而知有多大。
看到陈锐进教室,班主任走了过来,笑着把一份标准答案递给他,“怎么那么晚才来?赶快估分,怎么说你也要比张波考得好吧。”说到这白勇得意地拍了胖子一下,“张波可是估了588分的哟。”
去年新北高中录取线是579分,今年题目比去年难,不出什么重大意外,张波应该是稳了。
这也是白勇高兴的原因,全校成绩普遍不理想,自己班最稳的陈锐还没估出来,已经有三个人上580了!
“胖子牛x啊!”陈锐首先恭喜朋友,他真心为张波感到高兴。
“嘿嘿,先别管我,你快对答案。”胖子相信朋友不会有问题。
一个小时后,陈锐估完了----
“多少?”
赵凌云已经来了一会,她也不知为什么,自己估完分后就想过来看看他的情况。
陈锐扭头对她笑了笑,“如果作文能及格的话----应该能考600分。”
别看有答案,真估起来也不是件简单的事。
选择题好估,对错一目了然。就怕有的题最后答案错了,前面步骤还能得点分,这种情况最恼火,容易估错分。
当然,上述情况只是对大多数人而言,比如前面的张霞,已经反复估了两三遍了,侥幸心理作用下,总希望哪个地方还能涨点分。
陈锐情况要简单得多,唯一拿不准的就是作文,没关系,他要求低,只要不跑题,及格就行。
“好,好。”听到结果,白勇放下了心里的石头,连着说了两声好。
接下来,白老师忙去了,他还要做详细统计,还要向学校汇报----
赵凌云也不叫陈锐,掉头就走。
胖子看到朋友吃瘪,幸灾乐祸地笑出声来,“嘿嘿”。
“很好笑吧?”陈锐拨开当道的胖子,出门前轻飘飘地丢下一句,“哎,本来还想着中午请某人吃饭的----”
“你----”胖子咽的不轻。
“真是要命!”看着前面的女孩,陈锐由衷地赞美。赵凌云身段修长,容貌清秀,气质高冷。今天穿了一条浅色连衣裙,把青春气息衬托得淋漓尽致。
“我们去哪?”
赵凌云走出教室后有意放慢了脚步,见他跟上来后,扭头轻轻回了一句,“听你的。”
陈锐本想说一起去足球场走走的,抬头看了看太阳,话到嘴边变成了,“去我家吧。”
“嗯。”
气氛突然有点暧昧,陈锐看着女孩一向冰冷的脸颊露出一抹红晕,故意逗她,“你不怕我欺负你啊?”
“你敢。”赵凌云瞪了他一眼。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见女孩走在自己身边没说话,陈锐组织了一下语言,“……男孩说,我要是欺负你了,那不就是禽兽吗?”
“哼,”赵凌云抬起下巴,“知道就好。”
陈锐不怀好意地问道,“你知道那个女孩说了句什么吗?”
“说了什么?”赵凌云果然上当。
“你不是禽兽,是禽兽不如!”
赵凌云那么聪明,一下反应过来,小手握拳照着旁边的人就是一通轻锤,“你坏”。
……
时间很快,一晃中考都过去三天了,今天也是新北县中考志愿填报截止日期。
傍晚,彩霞满天。红彤彤的太阳高高地挂在西山头上,柔和地抚摸着这片土地。
政府家属区,一号楼里,赵凌云一家人还在吃晚饭。通常,赵学军因为工作忙,是很难在家陪老婆孩子一起吃饭的,今天情况不一样,是女儿填志愿的日子。
“凌云,来,喝碗汤。”吴萍给女儿盛了一小碗汤递过去。
汤递到她手边了,结果发现女儿没反应。
“想什么呢?”吴萍笑着问了一声,见女儿还是没接,“哦,嫌妈妈做得不好吃是吧?告诉你,这可是专门用砂锅熬的,小火足足煨了两个多钟头,今天要不是你填报志愿的重要日子,我还不伺候你们爷俩了。”
“你说女儿就说女儿嘛,扯上我了还,看好了,这----可是第三碗了。”
大观镇市场上卖的猪肉都是村民自家喂养的,吃的都是粮食野菜,肉质没得说!水就更不用说了,这里山清水秀,简直比农夫山泉还农夫山泉夫山泉。优质的食材,上好的山泉,加上吴萍精心熬制,排骨汤确实煨出火候了,味纯而不腻,很好喝。
父母的说话声把赵凌云从思绪中拉了回来,她见爸爸妈妈看着自己,还以为心思被发现了,脸色一下子羞得通红,赶紧扒拉了几下空碗,“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说完放下碗,慌慌张张地跑向自己房间。
女孩逃回房间后,反手关上门,这才背靠在门后大口大口地踹气,两只素手不停地交替抚摸着急促起伏的酥胸……
看着女儿一系列反常的动作,赵学军和爱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分析道,“这段时间先是中考,紧接着估分,连着又是填报自愿,估计是累到了。还好,今天已经把志愿填了,接下来可以好好放松一下,要不----叫她去林市表姐家玩几天,散散心。”
吴萍白了老公一眼,“自己的女儿你还不清楚?一个小小的中考,能累着她?”吴萍一脸得意,关起门在家里说这话,她一点也不谦虚。
赵学军想想----也对哦。女儿从上学到现在可从来没为考试紧张过,再说了,答案考后第二天就公布了,学生们都是看着答案估分的,女儿保守估计都超过了600分,比去年新北高中的录取分数线足足超出二、三十分,根本没什么可担心的嘛。
“那是怎么回事?”赵书记想清楚后反而更迷糊了,不解地问老婆。
吴萍有点小得意,心想,论工作能力和见识学问,自己肯定是比不上老公的。但说到对女儿的了解,世上有谁比得过自己这个当妈的?
她神情复杂地看着老公,欣慰里透着些许无奈,叹了一声“哎!老赵啊,你女儿她----长--大--了……”
晚霞装饰了她的窗子,她却装饰了人家的梦。
霞光透过百叶窗映照在女孩的俏脸上,红晕中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她双手托腮,静静地坐在书桌前有好一会了。
赵凌云没听到父母在客厅里关于自己的谈话,否则,肯定会大吃一惊。吴萍猜得一点都没错,女儿确实长大了,有了少女的心事。
想到那天中午俩人打闹时握在一起的手,女孩到现在心里还像小鹿一样不停的跳。旋即,她嘟起小嘴,自言自语道,“死陈锐,臭陈锐,都是你害的。下次让我再看到你,我就-----我就-----”我就了半天,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表达什么,最后握起粉拳在眼前比了比,“我就让你好看!”说完自己都笑了。
女孩的样子,哪还有半分人前的冰冷!
其实,赵凌云以前不是个冷傲的人,女孩曾经有过一个朋友,很好很好的那种,记得那是刚上小学时候的事了……
赵凌云从小聪明漂亮,身边的人都很喜欢她。记得,小学一、二年级自己是在白石镇上的,同桌叫白小蓉,白小蓉是个孤儿,爸爸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出意外死了,是年过花甲的奶奶独自抚养她长大的。像她这种情况,照理说是没有条件读书的,只是赶上了好时代,华夏实行的是九年义务教育。虽然现阶段还是有很多贫困山里的孩子不上学,那是因为他们自己不想上,观念里觉得上学没用而已。要想上,国家和学校还是会想办法帮助你的。
白小蓉和自己几乎形影不离,她说和自己在一起就没有人欺负她了。自己当时觉得好骄傲,还信誓旦旦地对她说,“不用怕,以后我都会陪着你保护你的。”
……
后来爸爸工作调动,自己也跟着转学了,临走那天自己告诉她时,她那失望、苍白的眼神,现在赵凌云想起来都害怕!
这也是后来赵凌云不敢再交新朋友的原因。
慢慢地,女孩在人前变成了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她害怕哪天自己又要转学走,害怕别离。
哪个少女不多情!
那天中午过后,赵凌云又‘碰巧’遇到过陈锐几次。俩人倒是没做什么更加亲密的举动,一起轻轻松松地聊聊天,压压马路而已。
陈锐不会拒绝一份美好的感情,当然,也不会操之过急,毕竟心态不一样了。
况且,还有好多事情等着他去做。
今天填志愿,陈锐总共花了五分钟,他把志愿表交给班主任时,好多同学还没领到表。
“这么快就填好了?”白勇笑着接过他递来的表格。
“白老师,请你帮我看看有没有问题。”话是这样说,陈锐心里其实在想,我就填个新北高中,难道还要想半天!
“问题倒是没问题,”作为班主任,白勇仔细看过之后还是不忘提醒一句,“确定不再填一所普通高中了?”
“嘿嘿”
填完志愿,跟胖子打声招呼陈锐就走了。
接下来一天他都守在打渔村,把事情落实好,回到家时妹妹已经上晚自习去了。
“快去洗手,”见儿子进门,陈翠英放下手里的螺蛳站起身,“我去把饭菜热热。”
“妈,我和张叔他们一起吃过了。”
“吃过了,那你坐着休息下,等汗干了去冲凉。”
一个小时后,母子俩坐在院子里纳凉,聊天----
“妈,和你商量个事呗。”
两个月来,家里事情都是母子俩商量着做的,经过最初的惊奇,陈翠英早已习惯。别人不知道,女人心里清楚得很,自家卖鱼的事,从头到尾都是陈锐一个人搞出来的。
估计说出去都没人相信!轻轻松松两个月挣的,都快赶上自己十来年累死累活的总和了。
“什么事?”女人用蒲扇帮儿子扇风,赶走蚊子。
六月底,天气热不说,蚊子还不少。
“等明天把事情忙完,我想去趟粤东。”
这件事陈锐考虑很久了,他不会把希望完全寄托在郭鸿宇身上。要是没钱就算了,现在家里有三、四万,他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去粤东?”
这两个月,女人除了送鱼送螺蛳,在儿子的建议下,空闲时逛了很多商铺、店面,听到见到了很多新观念,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只会种地的农村妇女。
这么说吧,即使现在不卖鱼,她也会选择去县城做小生意。
所以,突然听到儿子说要去粤东,她反应倒也没太大,就是有点担心。
“妈,我们不可能一辈子卖鱼吧,”陈锐顿了顿,等妈妈跟上思路后接着往下说,“所以我想,趁暑假有时间正好可以过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一条路子咧。”
陈翠英知道儿子说的有道理,所谓花无百日红,凡是提前准备总是好的。
她也相信儿子办事的能力和眼光,上到饭店老板,下到村里渔民,谁对他不是客客气气。
可作为母亲,儿子出远门总是担心的,“应该还能送几年吧。”陈翠英的意思是过段时间再去也不迟。
“妈,你也看到了,外面不像我们这个小地方,一天天的,变化快的很。”
“……”
 p;陈翠英本就不是一个婆婆妈妈的人,何况儿子说的有道理,很快也就同意了。
第二天,陈锐和妈妈比以前早了一个多小时来到河边,张叔已经把五六百斤鱼准备好了,比平常每天的量多了两百斤。
因为陈锐提前两天交代的,这对五六个鱼民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大家辛苦了。”陈锐掏出烟来散了一圈。
“哈哈,不辛苦不辛苦。”张叔和李伯往车上搬鱼,笑得很爽朗。
每天都有活钱进账,这两个月是老人们这么多年来过得最舒心的。
“张叔你们回去吧,记得补个回笼觉再去打鱼,千万注意安全。”
“翠英呐,你和阿锐慢着点----”
陈家母子十点赶到印象渔家时,殷总正在紧张地布置活动。
“陈锐,好久不见了,今天怎么有空跟你妈妈一起来啊?”殷卫国说着走过来,握住他的手摇了两下。
“殷总,我妈说今天是印象渔家喜开分店的日子,我们也没有什么好的贺礼,准备了两百多斤鱼,想着早点赶过来,也不知道有不有用。”
殷卫国心里本还奇怪,按理说他们要中午才能到的,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原来是专门赶早送鱼过来,“哎----呀,真是----让大哥说什么好?”
殷总双手用力地拍打陈锐的肩膀,他太高兴了,新店开业,新老客户来捧场的肯定很多,正愁河鱼不够,没想到陈家人那么细心,特意赶早给自己多送来了两百多斤鱼,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嘛。
饭店开业,第一天打响了名气,还怕以后生意不红火!
“陈大姐,太感谢了,等会和陈锐小兄弟一定要过去喝一杯,”殷卫国转身吩咐段桂芳,“桂芳啊,快带陈大姐上财务室结账,就说我说的,以后每斤加两毛。”
“殷老板,这怎么行----”陈翠英连连推辞。
下午,陈家母子回到家后,已经快五点了。
俩人最终还是没去新店凑热闹。分店开业,殷总事情肯定很忙,他们不想过去给人家添麻烦。
“妈,你心疼不?后不后悔?”
陈翠英最后居然拒绝了每斤加两毛的提议。要知道,除了另外两家饭店,陈家每个星期差不多要给印象渔家送一千斤鱼,一斤两毛,一个月算下来都快一千了。
一千块,相当于三个人的工资啊。
“心疼肯定心疼,啧啧,每个月八九百啊!”女人叹了口气,“但是妈也知道,既然你跟饭店已经签了合同,我们就应该按规定办,可不能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失去了信义!”
“再说了,其他两家五块,印象渔家多出两毛。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我们可不能做捡了西瓜丢掉西瓜的傻事!”
陈锐发现,自己以前还真是不了解妈妈,她不但会做事,眼界也不差。
“那妈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白了儿子一眼,“妈是担心你一个人从没出过远门,明天就要走了,怕你在外边吃苦。”
今天送完鱼,母子俩一起去林市火车站看了下车票,陈翠英虽然觉得儿子说得没错,心里还是舍不得。
陈锐眼眶一下就红了,说了一句让陈翠英莫名其妙的话,“有妈真好。”
当天晚上,女人为儿子准备好了行李。
“路上小心点,看好编织袋,”陈翠英再次检查一遍后,用麻绳把袋口绑死,“到了粤东先找招待所,进房关好门后再换衣服,东西叠在中间放着。”
男人在隔壁潇湘省工作,陈翠英探亲去过几次,懂得出门在外财不外露的道理。
陈锐平时穿的就已经够朴实的了,但跟现在相比还是好不少。
胖子要在场,估计要笑死。某人一身补丁衣裤,解放鞋倒是没洞,绿颜色都快洗成白颜色了,脏兮兮的编织袋往肩上一甩----再给他个破碗,往街角随便一蹲,相信饭钱都有了!
看着妈妈摆弄,听她絮絮叨叨,陈锐没有一点不耐烦。
最后,女人拉着儿子来回转了两圈,上下打量觉得满意才松开手,“好了,走吧。”
新北县没有火车站,要坐火车还只能去林市。
“终点站火车站到了----”
三个多小时后,陈锐拧着编织袋随着人流挤下了1路公交车。
刚下车还没站稳,立刻围上来七八个招揽客人的妇女,举着手里的纸牌牌使劲往行人跟前伸,“大哥住旅店。”
她们“热情、专业”,不管你回应还是不回应都一路紧跟着,把陈锐前边几个五大三粗的农民大哥吓得够呛,实在逼得没法了连连摆手解释:
“我们搭车,不住不住。”
“来嘛,不住也可以耍哈嘛。”几个浓妆艳抹的大姐丢过去一个‘你懂的’媚眼。搞得几个首次出门的乡下人面红耳赤。
说话的功夫,一行人很快走到售票大厅前,妇女们当机立断,转身又涌上后一波旅客,热情依旧。
整个过程没人招呼陈锐,他那一身装扮,又坐了几个小时汽车,灰头土脸的,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售票大厅里挤满了人,尤其是写着粤洲、罗湖的几个售票窗口,队伍都快排到门外了,陈锐随便挑个窗口,跟在后边排上。
不断有旅客进来,好几拨本来想排他身后的,抬头看了看,果断选择了其他窗口。
陈锐自嘲地笑了笑,“老妈这招还真管用。”
大厅里混乱、喧闹,各种各样的面孔都有,光鲜也好破落也罢,他们大多表情兴奋,充满了对外面世界的憧憬向往。
陈锐安静地观察周围情况,几乎每排队列两侧都有人在问,“要不要票,粤东?羊城?”
这个年代,买票坐车不需要身份证,由此诞生了一个灰色职业----票贩子。
票贩子俗称黄牛,专门囤积一线紧俏路线的车票,然后高价卖给买不到票的旅客。
“粤东卧铺有不有?”一个西装皮革的问道。
回应黄牛的,一般都是穿得比较光彩的,他们有钱。
“有,卧铺坐票都有。”看到有生意,一下子围过去几个黄牛,“老板要几张?”
“多少钱一张?”
“卧铺每张48。”
“太贵了太贵了,窗口才卖38,要不了多久我们就排到了。”
“排到也没有卧铺票。”
黄牛装着转身要走,见西装没有上钩,掉头又凑了过去,“老板,我们也不容易,排了好几个通宵才买到几张,”欲擒故纵没有用,黄牛马上换了一出苦情戏,“要不这样,加八块,加八块我就卖给你了,就当交个朋友交个朋友。”
“最多加五块,”西装男还没说完,旁边凑上来两个人吼道,“大哥,加八块我买了。”作势要掏钱的样子。
这边动静不小,引得周围排队的人纷纷侧目观看。
俩个托演了半天戏,见西装看穿了,也不觉得尴尬。
“好吧,遇到你这么精明的老板算我认栽。”黄牛一脸懊恼地掏出车票递过去,很不情愿的样子,“掏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西装男最后买了两张卧铺,在大家羡慕、敬佩的眼光中拉着旁边的女伴离开队列,“跟我玩花招,也不照照镜子!”
“哈哈哈”引得吃瓜群众一阵哄笑。
小插曲过后,没多久就轮到陈锐了。
“罗湖,一张卧铺。”
陈锐声音不大,可还是被身后的周琴听到了。
周琴年龄不大,今年二十一岁,已经在临港特区打拼了五年。五年前,女孩没考上高中,暑假时跟着表姐去了临港,一起进了黑蜻蜓皮鞋公司,现在已经是市场部的一个经理。
两年没回来,这次走时家里大包小包塞了一大皮箱。周琴两手提着箱子,没怎么看前面,感觉这边人稍微少点,本能就排了过来。等她看清前面站着那么一尊奇葩时,回头看了看,后面又排上好长一截了。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死撑了。
“看不出来,他居然要买卧铺!”女孩觉得不可思议,这年头,舍得多花一倍价钱买卧铺的人不多。
陈锐才不会委屈自己,二十块钱的事,十多个小时,何必去找罪受。
“没有卧铺,坐票要不要?”
“来一张。”
买好票,看看时间还早,陈锐拧着他的破袋子穿过广场去吃了一碗米粉。
下午三点半,由林市开往罗湖的列车开始检票,陈锐又看到了西装男。
“同志,你的票有问题,是假票。”
“你说什么?”西装男大声喊道,“我们这两张票是一起买的,怎么她的没问题,我的就有问题?”
“你们在售票窗口买的吗?”
“我----”
十多分钟后,陈锐踏上了南下的火车。
说实话,尽管有心理准备,他也没想到这趟火车会这么多人。还好自己东西少,三下两下就找到了位置。
坐下后,看着扛着大包小包往里挤的人,陈锐心想,等火车开动后还是要想办法搞张卧铺,要不然上厕所都困难。
很快,车厢就被挤得像个沙丁鱼罐头了。
“前边的,特么的走啊!”
“走!怎么走?”
“再不走,老子可要挤了。”
“你特么能耐,有本事挤给我看看。”
几个脾气大的骂骂咧咧顶牛,不过车厢里太吵了,也没多少人关注他们。
火车开动一会后,周琴才提着箱子气喘吁吁挤到位置边,样子十分狼狈。
用手理了理眼前散乱的发丝,顾不得擦拭脸上的汗水,她掏出车票看了看,心里嘀咕了一句“没想到这么倒霉!”
“你好,这个位置是我的。”
周琴挤到位置边时,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奇葩居然也坐在这。
女孩第一反应是再次确认车票----她多么希望是自己搞错了!
很可惜,她没错!
看看过道上塞得满满当当的乘客和行李,女孩叹了口气,“你好,这是我的座位。”
周围站着的、坐着的人都饶有兴趣地看了过来,目光齐刷刷地落在陈锐身上。
大家意思很明显,认定是他坐了女孩的位置。
怪不得大家,他们这桌四个人中,除了陈锐外,剩下三人穿得都很不错。
见大家看着自己,陈锐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抬头笑了笑,“你是和我说话吗?”
看热闹的想,“他脸皮也够厚的,不是和你说难道还是和别人!”
刚才挤过来像打仗一样,心里一急,语言就没表述清楚,害人家被这么多人误会,周琴连忙道歉,“不好意思!”说完她伸手指着陈锐里面:
“我是靠窗的位置。”
“耶----”事情出乎意料,大家还心有不甘地感叹了声。
刘岩到车站晚了,只买到了站票,他经常跑粤东,坐车很有经验,不管三七二十一看到空座位先占着再说----”
现在正主来了,他一个大靓仔,也不好意思赖着。
原以为事情到这就结束了,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不久之后,一个壮汉横冲直撞过来“让开,让开。”
拥挤不堪的过道一阵鸡飞狗跳。
壮汉光着膀子,黄豆大的汗珠子顺着腱子肉刷刷往下流。
他偏着脑袋,嘴里叼着火车票,肩上扛着一个很重的大袋子,双手用力扶着,肌肉高高隆起。
刘岩出来后也没挪地,和人一起挤在陈锐旁边站着,正想侧身让大汉过去,哪知他歪着脑袋看了看座位号,“嘭”地一声把行李扔下,停着不走了。
“哎呦,你怎么放东西的,压到我的脚了。”刘岩抱怨。
任彪取下车票,“怎么?你站在老子位置旁边还有理了?”
他脾气本来就大,今天买票多花了3块钱,还差点错过火车,心里正憋着一肚子气,哪会跟人讲道理。
“哪个位置是你的?”
任彪懒得理他,一巴掌拍向陈锐,“让开!”
陈锐皱了皱眉,心想,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啊!
“我为什么要让你?”
“为什么,因为这是老子的座位。”
任彪说着拿出车票向周围展示,一脸得意。
“也好,你先帮我占着。”陈锐起身拿上编织袋,“请让一下。”
“我帮你占着,”任彪感到莫名其妙,“神经病。”
“哈哈哈。”大家也觉得好笑。
他们认为,陈锐不过是找个台阶下罢了,心虚胆怯的人不都那样吗?
“原来和我一样没座啊!”刘岩看着那个‘乞丐’的背影嘲笑。
“他明明是买了票的呀----”周琴想不明白。
说实话,之前嫌他脏,现在女孩倒想和他同坐。
这趟车是去临港罗湖的,期间还会途径粤洲,人多得不得了。现在又是大热天,车厢里到处都是汗臭味,熏得人难受。可自己坐在旁边,十来分钟下来,却没闻到他身上有什么怪味!
陈锐离开位置后直接往列车中部走,坐过火车的都知道,列车上专门有个补票的地方,一般都在中间7、8号车厢。
“你好,请问是在这补票吗?”
“你到哪?”
牛永刚态度不错,难得碰到一个主动过来补票的。
这年月,逃票的人多得很。厕所里,座位底下,哪都有可能。
“我补一张到终点站的卧铺。”陈锐说着把自己的坐票递过去。
这趟车是下午4:10分发车,第二天早上6:30到罗湖。
<r/>
“补卧铺啊,”牛永刚接过车票检验一下,还给陈锐,“九点过来找我,到时候值夜班的乘务员空出铺位,给你补一张。”
“好的,谢谢。”陈锐没有接票,“麻烦你再确认下我这张票是不是真的。”
“哈哈,票没问题。”牛永刚乐了。
“奇怪了,”陈锐皱着眉头挠了挠后脑勺,自言自语,“我的票没问题,那为什么他也有这个座位的票呢?”
“”
几分钟后,牛永刚带着两个工作员直接走到任彪身边时,他正在给大家讲述自己上车时的‘英雄’事迹----
男人嘛,喜欢吹牛,特别是旁边有美女。
“……你们知道吗?本来没票了,幸好遇到一个退票的眼看检票的就要关门了,老子一步跨过来,要是再晚一步,呵,车门都关了!”说到这他停下来,得意地看了旁边美女一下。
周琴心里都诅咒过n次了,女孩多么希望身边还是那个‘乞丐’啊,没有满身汗臭,也不会唾沫星子乱飞。
“没人拦你啊!”
“他们敢,别说老子嘴里咬着票,就算没有,谁敢挡我?”
“哈哈哈,厉害!厉害!”
“请你把车票拿出来。”牛永刚拍了拍任彪。
见列车员来查票,周围又是一阵慌乱,这个年代的人对公职人员还是很敬畏的。
“我有票,”任彪反手从屁股兜里摸出车票递过去。
牛永刚接过,用验票机一查,“票是从哪来的?”
“从一个退票的手里买的。”
“对不起,这是张假票。”随后,牛永刚让他自己对比了几张真票,“……看到了吗,真票应该是这样的。”
面对事实,任彪没法反驳。
“请你把票补了吧。”
前一刻还趾高气昂的大汉耸拉着脑袋,凑了半天两块、五块的,终于把票给补了。
“怎么是站票?!”
“废话,”一个工作员伸手指着满过道站着的人,“你看看站着多少人,哪里还有坐票?”
“哈哈哈”
不但坐着的人哄笑起来,站着的笑得更大声,大家幸灾乐祸地看向那个花了卧铺价钱买了一张站票的倒霉鬼。
“笑个屁啊笑。”任彪骂骂咧咧地坐下,“老子有地方坐,你们有吗?”
他话音刚落,抽完一根烟的陈锐回来了,拧着那个补丁编织袋,还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此时,大家看向他的眼光少了几许轻视。
年轻人完全无视任彪凶悍的面容,微笑着说道:“谢谢你帮我占了一会,起来吧。”
“嘿嘿”任彪冷笑,一巴掌用力拍在桌子上,“老子不起来,你能把我怎么样?”
“耍无赖?”陈锐依旧微笑,“给脸不要脸。”
“你特么有种再说一遍!”任彪蹭地一下站起,伸手就要去抓陈锐的衣襟。
旁边好多人惊叫出声“啊----”
年轻人身高倒是不矮,但比起壮汉来还是低了半个脑袋,关键是体型差别太大,一个壮得像头牛,一个单薄消瘦----
想象中‘乞丐’被锁住脖子的画面没有出现。
大家看到年轻人面带微笑,用左手握住了大汉伸过去的右手。
“那边怎么了?”
“好像有人打架----”
“打起来了没有?”后面被挡住的上蹿下跳。
“快了,快了。”
“哎,还是年轻啊,自不量力!”
“直接去找列车员嘛----”
正在大伙准备围过来看热闹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壮汉居然主动让出了座位!
“怎么回事?”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