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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换轴

 

瞬间,两派人刀剑相对。

“放肆,你们敢在这里大开杀戒。”何天沣怒吼。

陈贤奉拿着帕子擦了擦嘴,“是你们小高掌门先动的手。”

被这话一怼,何天沣为难无法辩驳。

高清寒一阵冷笑,端起桌上新沏的茶。

站在高清寒身边的郭升说:“陈掌门怕不是不知道,这江湖辈分上的规矩。”

在郭升的意会下,何天沣再出声:“刚才陈掌门手下实在太没规矩,我派掌门的大名可不谁都能直呼的。”

云客中也说:“本来我家掌门,论辈分也是在陈掌门之上的,这直呼高掌门大名,也就是没把您也放在眼里,确实该杀,也算为青松派除了个祸害。”

“呵,理你们全占,在衡岳派死我派一门徒,反倒成了我们的不是。”陈贤奉讥讽。

双方都不服的情况下,在场的其他支派的人物,倒是出声劝和。

“陈掌门,算了吧。高掌门的辈分确实是长于在座各位,直呼名号确实过分了,死了一个没大没小的门徒,让其他人长长记性,也算值了。”一位旁门支派的长老开口说。

听长老说完,陈贤奉对那老者白了一眼,“毕竟在衡岳派的地盘上,定是要忍让些,要不然命都要搭到这里喽。”

事情暂且息事宁人。

这高慎督始终也不出来会面,反而派了个小丫鬟将那密轴送到堂内,交给了云客中。

看着这情形陈贤奉嘴角一扯,心里越发的确定高慎督已经病重到不能自理了,这正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听完丫鬟传的话后,云客中站起来,对陈贤奉说:“陈掌门,今日就由我来与您换这两派密轴吧。”

说完,拿着青松派的密轴走到陈贤奉面前,双手将密轴交于陈贤奉。

接下密轴的是个另外的门徒,陈贤奉可是丝毫未动,理都不理云客中,而是由门徒拿着递来,他仔细端详着密轴,似是检验真伪。

看好后,指示另一人将衡岳派的密轴拿出来,交了过去。

在众人的见证之下,两派双方互相验过密轴,没有任何问题后东西也就算换完了。

“密轴也都已换回,高掌门难道还不出面么。”陈贤奉突然问。

被这么一问,众人也颇好奇,这高掌门是有何事如此重要,连换轴都不出现。

“这高掌门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连换轴都不亲自出现。”

“陈掌门都亲自来了衡岳派,高掌门不出来会面一下,实在有失衡岳派的气度风范啊。”

“……”

一时间人多嘴杂的寻问起高慎督的下落。不出陈贤奉意料,果然大家也都盼着高慎督能露个面,验一验江湖上关于高慎督重病的传言。

于是陈贤奉借机说:“高掌门迟迟不出面,难道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何天沣看着现在这局面,似乎高慎督不出来,众人就不罢休的意思,他看向云客中,可云客中也是一脸难的不言语。

“请诸位别多想,高掌门只是被事给耽搁了,等下次各位再来庄内拜访时,我定提醒掌门对大家罚酒请罪。”何天沣解释。

陈贤奉见缝插针,“有事来不了,那也没什么怪罪的,但何来请罪一说。莫不是真干了什么滔天的违事?”

“陈掌门不要胡言,我派无论何人,论何人,上到门派长老,下到小徒门童都是行得正坐的端。”路孝海坐不住。

“行得正,坐的端?现在不出现,指不定有着什么天大的阴谋。”陈贤奉老脸一皱,“说不好我派的密轴就是你们掌门派人偷走的。”

陈贤奉越说越怒,重重的拍着桌子。

“陈掌门无凭无据的定不要妄加断言。”云客中反驳。

此时,陈贤奉仿佛已经愤怒至极,面目狰红,看着掌门如此面色,刚刚那交换密轴的门徒开口说道:“也不是空口无凭,全天下能偷走两大门派密轴的人,除了我派掌门和高掌门谁还有机会有能力。”

一直坐在对面不动声色的高清寒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面对他人的质疑,云客中语气平稳照理解释:“如若按你说的,是高掌门交换了两派密轴,那把自己门派的密轴送到敌对人的手里,这又是什么安排?莫不是嫌别人对自己门派密事了解太少。”

“就是,费此般力气,就只是为了像现在一般,再把密轴交换回去么。”何天沣补说。

“都说了,不是空口无凭,我们有人证。”青松派门徒说。

云客中三人相看诧异,高清寒也依旧坐在原位,不动声色。

此时,从青松派尾随的人群里走出一个人,正是前些日子负责追查偷轴贼的门徒。

门徒一站出来,就直指着高清寒身边的郭升说:“是他,就是他偷的密轴,我们兄弟追捕他时,砍了他一刀,现在验一验他身上有没有刀伤就知道了。”

郭升神色慌乱,看向坐在旁边的高清寒,一下子跪下去,“少爷,我没有,真的不是我。”

修长的手指碾了碾指尖的杂尘,高清寒语气随意,“是不是你,一脱便知。”

本来站在角落里的郭辞,此时已经怒气冲冲地挡在了郭升面前,一巴掌抽过去,“逆子,你为谁卖命?你是想害死老爷少爷?”

这突然一下,众人被惊,何天沣连忙拉过郭辞,“郭总管你先消消气,这事儿还没着落呢,别错怪了孩子。”

“废物。”郭辞指着郭升吼道。

陈贤奉捏了捏额头,极其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没人要听你在这里教训儿子,现在事关两派密轴被盗一事,可由不得你出来捣乱。”

被这么一训,郭辞克制了情绪,恭敬地朝着陈贤奉鞠了躬,示以歉意。

就在大家的瞩目下,郭升褪去了上身的衣服,健硕的身材暴露无疑,满身遍布疤痕,但就是没有一道未痊愈的刀伤。

青松派门徒看着郭升的身体无一丝新伤,腿开始不停的颤抖,其他心里有鬼的人,也震惊不解。

陈贤奉眉头一皱,心里疑问诸多,难道密报是假的?不可能!那份密报是他亲启,不能有错,除非是安插的人出了问题。

“这下陈掌门可看清楚了,不要再放纵手底下的人信口胡言了。”何天沣说。

衡岳派这一帮的人,看见郭升身上并无新伤都松了一口气,毕竟那陈贤奉的门徒如此肯定,他们也以为真是高掌门做了什么安排。

何天沣等人由之前的愁绪难展逐渐放松下来,不过郭辞却依旧面情严肃,神色凝重。

他看着郭升褪去衣服时,瞳孔明显震动了一下,他惊讶于自己儿子身上会有如此多的疤痕,虽然郭升也不什么细心养护大的孩子,但是郭辞从小也算对他保护周到,伤疤不该如此多。

再算上到现在为止,郭升都不曾与他对视一眼,这不免让郭辞起了疑心……

眼前的这个郭升并不是自己的儿子。

看着高清寒并没有什么大反应,郭辞心发乱,难道少爷也被这个假冒的郭升蒙骗了么,现在堂内还有其他门派的人,也不可戳穿,就应形势而变吧。

郭辞定了定心神,也佯装松了口气的样子。

看着郭升这一身健全,忽然有人拍起手,“佩服佩服,高掌门手段太高,鄙人真是自愧不如。”随着拍手,陈贤奉还大笑起来。

看着陈掌门这疯癫模样,衡岳派三老也不愿多加言语,事情澄清了就好,也不想再成口舌之快,无端惹出什么是非。

“贤弟谬赞了,我手段再高也抵不过后辈们足智多谋。”这厚沉的嗓音,一下将人们原本盯在陈贤奉身上的视线转到了别处。

之前未露面的高慎督,竟然出现了,这高掌门面色红润气场逼人,一双炯目仿若带着刀剑般,不论谁与之对视都会战栗三分。

如今的高慎督虽渐年老,可其在江湖和坊间上的威望是无人撼动,对敌手狠绝毒辣从不手软,面对市井不公又惩恶扬善,坊间一向称其高阎罗……

陈贤奉将高慎督的气势看在眼里,右眉上挑,觉得这高掌门真是不可估量,心里想到自己做了那么多安排,不禁感到有些可笑。

“高兄,小弟可不敢在您面前称谋,还是要多向您老人家学习。”陈贤奉假笑。

随着高慎督出来的还有夫人江姗,她一直伴在高慎督身旁,连瞧见多日不曾相聚的儿子也只是远远的看上几眼,一直不离自己夫君半步之外,似乎在怕着什么。

“既然贤弟已经换了密轴,就赶紧离开吧。”高慎督送客。

陈贤奉听出赶人的意味,看了看高清寒,又对高慎督起手作辑,“那就不打扰高兄一家人团聚,吾等先行告辞了。”

正待陈贤奉转身离去,就听见那许久无语的高清寒开口说了话。

“高掌门,不累么。”高清寒低着头,目光落在依旧跪在地上的郭升身上。

“寒儿,不要这般同你爹说话。”江姗规劝。

高清寒没有理会母亲的话,而是站了起来,缓缓走到堂内一名派徒的面前,把派徒手中的剑拔出,在他面前比划。

“可记得?你砍过我一剑。”高清寒对那派徒,轻吐出一句话。

那门徒很是惶恐,“少门主,您在说什么?”

何天沣看着这小高举止反常,出声制止,“小高,这还有这么多人在呢,门派里的事,应当派内解决,就不要……”

话被打断。

“何叔,您什么都不知。”高清寒说。

“怎么……?”何天沣不解。

本来要离开的陈贤奉听见高清寒这么一说,就慢下了脚步,停在门前看着“热闹”。

江姗忍不住,“寒儿,你爹都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冷笑。

接说:“为我好,就派人杀我?”

随后,手对着昇夕阁人群里的姜客勾了下,让他出来替自己说下去。

姜客站出来,规规矩矩地对诸位前辈鞠了躬后。

开始说道:“半年前,阁主秘行前去都城拜访卢老,这次出行本不出三人知晓,可不巧的是,阁主刚离开威虎门,就遇上了追杀,想来阁主武功高强也是能相安无恙,可追杀的一伙人,竟十分熟知阁主的行剑运法,虽然杀手有刻意隐藏剑法,但从细微之处,阁主还是能看出那些杀手出自谁家。”

此话一出,台面上的人议论肆意。

“出自谁家?”有人问。

“正是阁主本家——衡岳派。”姜客答。

看着跪在地上的郭升,姜客蹲下身扶他起身,“你说,本来阁主就是秘行去拜访卢老,甚至连暗士都没带只身前往,那派内的门徒又怎么会知道呢?”

郭升不语。

“你不说,我来说。”拍了拍郭升的臂膀。

众人等着姜客说下去。

“这次秘行,阁主只同两个人讲过,一人是我,而另一人就是你。”姜客狠狠地指向郭升。

“是你把消息透露了出去,告诉给高掌门,你就是高掌门安插在阁主身边的眼线。”

“你这是在胡说什么?掌门和小高可是父子同心,岂会需要安插眼线监视,你这个小子不要挑拨离间。”路孝海愤言。

高清寒轻笑两声,“父子同心。”

抬眼直直的看向高慎督,两父子眼神交杀。

姜客继续说:“高掌门不知您还记得否,六岁时是谁从狼窝里爬出来,是谁被您扔给卢老,三年间不管不问,为何阁主与高夫人母子关系不亲,是谁逼着阁主去学练狠毒的剑法,还有屡屡把阁主送到最难的处境……那个人是谁?”

一席话出,四下鸦雀无声。

确实,江湖上人人都知,高掌门不止对敌人狠毒,对自己和亲儿子更是狠绝。

据说高慎督曾将他六岁的儿子扔进深山自练,不幸遇见狼群差点没命;而后又送到自己死对头卢老的威虎门,让对家折磨自己的儿子。今日得到证实,人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难怪江湖上还有对其称号解释的另一说法,高慎督狠毒之绝天下无人可比,对自己更下得去惨无人道的手法,这种凶狠毒辣之气连鬼见了他都要绕走,故而称其——阎罗。

江姗听着这些话也是目瞪口呆,她这位母亲也不知自己儿子竟然受过如此多的苦,难免轻泣。但看着眼前的夫君,一时左右为难。

“从头至尾,高掌门都只是拿阁主当成工具来养,一个用来满足他江湖第一的虚荣,他高慎督的儿子也是天下第一的虚荣。”

高清寒看着高慎督的眼神,随着姜客的讲述,从恨意到失望再到杀气……

“怎么会,高兄明明对门派的人都很好……”何天沣声音轻说。

姜客走回昇夕阁的队列内,“三年前,阁主秘密成立昇夕阁,招揽了诸多江湖才士,但被高掌门发现,恐阁主有逆反之心,故而暗中打压昇夕阁,限制阁主出行,所以半年前阁主秘去都城拜访卢老才会遇到刺杀,如若不是被都城女子所救,恐怕今日阁主就不可能站到这里,而是成为高掌门的‘傀儡’了。”

陈贤奉在门边听得津津有味,心里甚是高兴,即便高慎督重病是假,那这高家父子分歧可定是真的了。

如若今日不亲自来,恐怕是听不到这么撼人的“故事”。

在父子二人的对视中,高慎督率先瞥开目光,把头转到一边一言不发。众人看其样子,也都心灰意冷,不成想这高掌门竟然是那般的人,为了达到一己私欲对亲生儿子下此狠手。

着实令人唏嘘。

高清寒依旧冷脸,“既然已说透,从此父子恩断,仇敌相对。”

环视着衡岳派庄堂内四周和少时陪伴过的人,高清寒说:“别怪我狠,再登衡岳派之日,就是诸位丧命之时。”

而后快步走出堂内,暗士和昇夕阁的人跟在高清寒身后,郭升本想跟上,结果被姜客一把推了出去。

路过门口时,陈贤奉高清寒二人有过短瞬的眼神交汇。

看着人离开,高清寒的话久久萦绕在高慎督的耳边散不开,嘴里念着“仇敌相对”,阵阵血腥涌入口鼻,随着倒地瞬间,一口血也喷了出来……

未散去的青松派和其他帮派的人也细数看见了这一幕,陈贤奉震惊之余,心头也生出一种喜悦。

江姗拿着帕子擦拭着高慎督嘴边的鲜血,她这个曾闯荡江湖多年侠女般人物,在这一刻也显得甚是孤立寡助。

……

都城,焉汾居二楼观台。

此时李辰洺和沈白锦同坐一桌,李宁安和李数同坐另桌一桌。两桌之间隔了几丈远的距离。

沈白锦拉长了耳朵,也听不清他们两兄弟在那一头说着什么。

在这之前,李辰洺和李宁安赶来焉汾居寻找沈白锦二人,看李宁安气势汹汹,沈白锦还以为,李宁安是来找李数吵架的。她护着李数身前,不让两人接触。

好在李辰洺把她拉到一边,跟她解释了情况。

原来是李宁安想要主动找李数交谈,来解决那多日持久的矛盾。

沈白锦好奇,问李辰洺是怎么说服三皇子的,李辰洺是一脸欣慰地说,三弟懂事,不想再给二哥和其他人添麻烦了。

看着另一桌的情况,李数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面色时怒时肃。

期间似乎两人还有过些争执,而李宁背对着沈白锦,也看不见三皇子的脸色,一时无法判断局面如何。

过了几盏茶的功夫,楼下讲书的人也都换了一拨。这才看见李宁安和李树两人饮茶碰杯,似乎已是和解。

此时天色已晚,除了焦灼等待的李辰明,沈白锦已早早趴在桌上‘不省人事’”。

李宁安兄弟二人走到沈白锦这桌,看着趴在桌上的人,敲了敲桌子,“快起来吧。”

“白锦姐姐,困乏了就赶紧回府歇息吧。”李数蹲在桌边,凑到沈白锦的耳边小声说道。

经人提醒,沈白锦睁开了惺忪的眼眸,满脸惊讶的看着一起站在自己面前的二皇子七皇子。

“谈完了?可和好了?”沈白锦询问。

李宁安吸了吸鼻子不吭声,转身往楼下走。

“已经解决,应算暂时和解了。”李数跟沈白锦和二哥交代着。

听这么一说,沈白锦那是高兴,站起来握住李数的双手说:“太好了太好了,自家兄弟哪有吵架不合好的,能看见三皇子和七皇子如此和解,我心中甚是喜悦。”

两位年岁相差半年的少年少少年少女紧握着彼此的双手,看不惯的李辰洺上前阻断了两人,换而站在中间。

“既已经解决,我等也就离开吧,三弟肯定在楼下等半天了。”说完李辰洺就搂着李数下楼。

还回头还对沈白锦说着,“别愣着,赶紧走吧。”笑容畅快。

嗯,看场面如此和谐,沈白锦不禁开始期待明日太学院课上的祥和热闹场景。

今日最大的任务已经完成。沈白锦回了沈府,三位皇子回了宫。

回宫后,这后续的计划,就要交给李辰洺这位太子来施展了。

……

夜已深邃,宫中各殿内的烛火也熄了大半。

瀚庆宫,三皇子李宁安的住处。

经过今日三哥主动来找小七解决矛盾隔阂,李数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于是现在直接找来了瀚庆宫。

李宁安李数两人坐在瀚庆宫后殿的花园内。

“近日以来是小弟想的不够周全,既让二哥为难,也与三哥闹了不愉快,今日三哥能主动找我解决,小弟心里甚是悔过,择日不如马上。这不,小弟刚回宫后就立马找了坛三十多年的良酿送过来给三哥赔不是。”

这一番恳谈,划破了不少隔阂,拉进了兄弟的情谊。

两位皇子伴着月色交谈了许久。把今日没说出的,往日不曾说的,都交了个透。

昏昏沉沉中,两人便在园内的石桌上睡了过去。

只见桌上杯盏零散,酒坛空空,两人面色熏红,看来这是把那坛多年的老酿酒,借着心情一起抒发饮尽了。

……

翌日。

太学院。

今日院内十分严肃安静,是因为皇帝来课内旁听授课了。

皇子们在座下,不敢大出一声,连严太傅都站在一边等候着。

现在日头已近午,气温闷热易使人焦躁,伴着院内蝉鸣,压迫的气氛愈来愈浓。

沈白锦探头看着院外门口,迟迟不见有人赶来,而且面色一脸愁苦,忧心忡忡。

诸位皇子一概低头不敢吭声,皇帝在上座面色严肃,仿佛要严惩谁一般。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从外回来的陈公公站在学堂口禀报着:“皇上,三皇子和七皇子已经寻到了,他们是在瀚庆宫的后花园里睡着了,老奴已经将二位皇子送回各自寝宫休息了。”

“好,你退下吧。”随着皇帝下令,陈公公也就站到边上候着。

严太傅上前说:“皇帝息怒,这两位皇子近几月都是十分守时的,想来应该是昨晚有事给影响了……”

“严老,你就是对他们太仁慈。”龙颜不悦。

严太傅鞠躬,“是臣的错,臣受罚。”

这严老一心维护学生的样子是把皇帝看的哑口无言。

“这不是你的错,错就错在是这两个小子目无王法,不守规矩,不尊老敬重。”

皇帝越说越气,“这回就罚他们去池安寺呆上一月,每日听经俭素再让他们抄写皇家训诫五百遍,如果一月过后还不知悔改,那就再关一个月,什么时候守规矩,懂规矩,什么时候再放出来。”

皇帝愤怒起身,吓得严太傅和各皇子们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

等皇帝走出学堂,五皇子李旭小声喃喃:“这下三哥和小七算是有苦受了。”

皇帝离开前,停下脚步回看了一眼堂内的诸人。眼中眸色略有变幻,而后甩袖离开了。

身为太子的李辰洺正巧对上父皇的眼神,恭敬地低下了头。

严太傅也苦笑,想着这两个小子怎就这么会挑日子,这次是谁也帮不了他们。思虑的恍惚间看见了太子垂下头时眼底那过分的平静,仿若早有所料。

再看向离开的皇上,严太傅心里似乎有所明白。

没错,这三皇子和七皇子被罚去池安寺,就是由皇帝和李辰洺这对父子一早商量好的。如何让老三老七两兄弟和好,又能一惩前日春围上不守规则的放肆,也好平了朝中大臣们对皇子仗势行为的非议。

李数那坛三十几年的陈酒,就是太子赠去的,果然李辰洺料事如神,猜到这夜兄弟谈心必然饮酒借劲。

而且想来把两位弟弟一起关到寺庙,共同衣食住行,一个月定能促进二人的感情。共同度过了这般的困难,想了以后也是不会再吵架了。

这真一举两得。

……

晋州。

经历昨晚的一系列事情,现在江湖上传遍了高家父子决裂的事。

再加上高慎督当众吐血,应证了之前关于他病重的传闻,这人到中年力不从心也不让人意外,现在江湖人士都在担心,这衡岳派恐不久之后就要移主了,江湖上将再次卷起腥风血雨,太平的日子不长了。

陈贤奉亲眼瞧见了昨夜那一场面,高兴的直接去了阴姬教。与姬珑骧两人更是激动的彻夜难眠。

细细谋划着接下来的一步步。

高府。

气氛凝重低压,一行十三人的暗士在前庭内站成一排。

姜客站在高清寒身后,能看见高清寒颊腮咬得紧紧。

经历昨晚郭升受伤一事被青松派揭穿,高清寒也意识到自己身边有人安插了密探,对于郭升受伤一事,知道人不过四五。

昇夕阁的人是不可能说出去的,那就是前些日子帮郭生处理伤口的那两名暗士有了问题。

现在那两名暗士已经被昇夕阁的手下强押,关进了高府的密牢。

对付暗士一定要用各种残酷毒刑逼问,毕竟这十三人组成的暗士营,是高清寒少时的陪练高手,各个硬命。

昨夜同高清寒一起前去衡岳派的郭升其实是容修易容而成。真正的高手早已经被人迷晕,高清寒也秘密派人,将他送回衡岳派与容修交替。

郭升是高慎督安排在自己身边的探子,高清寒其实早已知道。

念在郭升对自己并无恶意,况且从小一起长大,又是自己母亲的嫡传弟子,平时郭升对自己也算忠心耿耿,所以这次算是对其手软了一回。

除去两名暗探,现在暗士里只剩下十一人,按理来讲,这十三名暗士皆在高清寒身边五年有余,无牵无挂冷血无情应是不会被别人收买。

这不仅让高清寒心中生疑,到底是谁这么大本事,提早在他身边安排,谋划了这么长时间的计划。

事不宜迟,他现在应该启程去都城请卢老来晋州为自己作镇。

毕竟与高慎督的决裂,定会引起江湖上的一番腥风血雨,门派之争必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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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炎暑临,雷雨频。

沈府庭院之中姹紫嫣红,枝叶透绿,雨后的莹珠粘在叶瓣上,借着日光泛出璀璨晶石般的闪烁。

此时沈白锦正在房内书案前,写着严太傅罚她的抄录,张张宣纸上的小字规整、运笔秀巧、气韵舒展跟沈白锦给人的感觉很是相宜。

沈白锦从小帮着沈鹤抄写药谱,自然知得一肚子医术,练得一手好字,再算上被陆沐彤影响,还习些护身的功夫,人更是加倍的伶俐。

何况相貌也惊艳般的绝美,脾气又好心性又正,这沈家女儿无论去到何处都会是最招人待见的姑娘。

当然,除了严太傅之外。

这次被罚,就是沈白锦在课上堂而皇之的睡觉,被严太傅抓个正着。

沈白锦自己也不清楚,为何最近总是容易“嗜睡”,鉴于怕娘亲担心,她决定过几日,等能见到向如初的时候,让向大哥帮她诊一诊。

本月初九祥昼节。

到时候都城会举办一场盛大的灯会,介时将在城内的曦芦湖上举办,皇室家族也都会出宫身穿常服,一同与民共欢。

历年来,还会选出工艺最为精致的灯匠进行赏赐,并由他来负责宫中灯盏一年的制作。

除此之外,这灯会在民间也被称为相思会,因为灯会上有诸多名门望族或官宦家的公子小姐参与。

许多的公子小姐会在集会上看对眼,可灯会一结束却又要返回深闺庭院,这样心喜不能相见,自然相思,都只能盼着下一年的灯会。

估摸,现在就已经有女子男子在家早早准备,盼着那日的到来了。

自李宁安李数二兄弟被罚去池安寺已过半月,池安寺内戒律严苛,虽然两兄弟在吃食睡眠上受了不少苦,好在嘉柒贵妃和灵妃时常一同来看望二人。

不时还有沈白锦李辰洺等皇兄皇弟来送些吃的,也让两位皇子日子过的没那么清苦。

在老三老七不在的日子,沈白锦和李辰洺来往更密了些,两人交情也更好了。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李辰洺称沈白锦为白锦妹妹。沈白锦也被李辰洺的要求,在无人的时候不要称其太子殿下,欢泼的时候更是可以像他那些弟弟一样,唤他一声二哥。

一开始沈白锦是绝对不肯的,也叫不出口。

但是越发熟悉之后,李辰洺单独同她在一起时也不似往日那般温雅儒润,甚至像孩子一般跟她嬉闹,这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算上李辰洺也确实大上她两岁,有时那声“二哥”也就叫出口了。

第一次叫“二哥”是在沈白锦“不适”那几日,李辰洺察觉了她的低沉失落,于是在一次太学院授课结束后,追着她一起出了宫,在李辰洺的陪同下,两人一起去了地下城,算是散心解闷。

而且李辰洺还送了沈白锦好些小物哄她开心,沈白锦也是个聪俐的姑娘,觉得太子能对自己如此很是感动,于是那声“二哥”就脱口而出了。

李辰洺也因此,足足高兴了好几日,整个人满面春光,逢人就赏,宫里的人都在背后夸太子仁善大方,急着帮太子宫殿太监宫女的忙,以报答太子的恩赐。

连皇帝也从身边宫人嘴里听闻了,他们对李辰洺的夸赞。

祥昼节。

都城内宫阙重楼,各府各宅都挂上了灯,形状迥异,涂染的颜料也鲜艳多彩,想必到了晚上一定会是灯火璀璨、流光溢彩的盛景。

城里的曦芦湖上,一早也有人前去布置,平时本就喧嚣的街上现在更显热闹,这还没到晚上,就已经人头攒动车马不休。

沈府,沈白锦正和蝶雨等下人,一起粘着花灯;沈鹤这几日已经回到太医局,许久未在有好多事要他处理,所以忙了些;陆沐彤在屋内歇息,这多日在沈鹤的陪伴下,似乎精气神好了不少。

宫里也都在忙着,皇家是要在今晚一行出宫的,需穿的常服要提前准备好送到各宫各殿,一点差错也不能有。

城中的侍卫队,今日也要打气万分的注意力,护好城内的秩序,以防有人趁乱做出什么伤人的事。

自从两个月之前,一众人从东郊椒山回来后,刘珩和顾小小就未见过一面。

这也是顾小小特意嘱咐过沈白锦,让她帮着转送给刘珩一封信。

信里顾小小点明了刘珩对她的感情,说了两人身份的悬殊,为了给彼此减少不好的影响,顾小小要求刘珩近几月不要相见,连想都不要想,让他冷静一段时间后,再考虑是不是真的对自己有情,而不是一时的冲动。

最近,刘珩一直沉迷于繁琐的操练和枯燥乏味的巡城之中,一心专于做事,就连沈白锦之前来拜访他,也未提及关于顾小小相关的一个字。

在沈白锦看来,这两人缘分应该是就此结束了,一段感情早早扼杀在雏形之前。

对此,沈白锦也暗暗感叹自己的姐妹小小,虽然平日里看着胆小懦弱,可为人处事起来竟然这般果敢。

日落西山,天褪去霞色。

楼宇妙阁皆点上灯,尤其这曦芦湖畔的船舟上最为灯火通明。

各家各户来到街上,许多养在深闺庭院的千金都打扮的花枝招展,似乎在翘首以盼自己那如意郎君。

人们悉数在曦芦湖畔边聚集,湖边的酒楼已坐满了人,湖上的几艘大船也都由城里的富贾包去,带着一家子亲友一同赏着湖央灯景。

“小姐,你快些。”蝶雨拉着人。

“不急不急。”沈白锦悠慢走。

“小姐,咱们若是不快走些,就占不到好的位置了。”蝶雨焦急。

沈白锦看着蝶雨焦急的样子,快上了几步,“爹爹娘亲他们可是都到了吧。”

“是呀,老爷今早特意去的湖畔楼定的位子,但听说定的人太多了,位置不是很好,所以老爷夫人就先去占个好位置。”

“好,那就快些赶去吧。”

随后快步赶去湖畔楼。

湖畔楼的店小二在楼下安排着客人,看见了沈白锦赶紧上前搭话:“沈郡主您来了,沈太医已经在三楼等您了,特意给您家留的好位子。”

看着店小二的热情劲,沈白锦感谢说:“谢谢你家掌柜的,真是有心了,我这也就先上去了。”

“好嘞,沈郡主您慢走。”

店小二“扫清”楼梯上的杂人,蝶雨与其互相客气点头后,跟着小姐上了楼。

二楼也是同样的繁杂,一进到楼上就瞧见了好几位官员,都是携着儿女家眷。

&nbbsp;到了三楼,人稍稍少了些,整个三楼是亭式的,方台之上有十几桌人,都坐满了,但比楼下静了些。

面朝曦芦湖一侧,看见了已经坐在那里等待的沈鹤陆沐彤,夫妻二人坐在一起,互握着手闲聊着,似乎很高兴。

沈白锦走上前去,落座在两人对面,“爹爹娘亲感情好的真是羡煞旁人。”

跟在沈白锦身后的蝶雨咯咯地笑,“可不,老爷夫妇今日应该最是高兴的吧。”

“你这两个小丫头,话真多。”沈鹤说,而后又看看夫人,笑的宠溺。

陆沐彤拿着帕子掩住眉眼,竟是有些羞涩。

说起沈鹤和陆沐彤的感情,两个人正是在十七年前的祥昼节上初遇的,故而一向清寡的沈鹤会这般重视,亲自来湖畔楼定位子。

看着自己爹娘情浓似糖,沈白锦心里也甜,正是少女之岁,也会朦胧幻想自己未来的夫婿是何样子。

总之,她将来的夫婿一定要是个温柔的人,像爹爹对娘亲那般的温柔。

夜逐深微凉了些,可前来湖畔的人越发的多,热闹熙攘不让人感到冷,反而更加热。

繁华喧嚣的闹街上被侍卫拦出一条宽路,从十几辆撵车上下来了人,正是皇室一族,随着下车的人身份愈加尊贵,街上的呼声掌声也越大。

在一众皇子和太子李辰洺了下车后,街上少女的叫声越加尖锐,此时谁能引得皇子们的注意,那可就飞上枝头作凤凰了,都使劲的喊着,更有甚者在念诗词歌赋以引得皇子好奇。

忽然声音骤降,人们屏住呼吸等待着本朝这位九五至尊的天子从撵车上走下。

还不及五旬的皇帝,已经黑发银发参半,可见其为国家之操劳,微风拂过撩动皇帝几缕胡须,虽然面带威严但笑容仁慈。

这刚探出车辇,那满街的百姓就都跪了下去,喊着:“皇上万岁,皇上万岁。”连同皇家贵戚、王爷皇子一起叩拜着。

万人同跪的场面着实撼动人心,齐喊的声音震耳欲聋,果真万人之上,民心所向。

皇帝抖了抖袖子,对大家伸出手来说:“诸位平身,今日吾未有龙袍加身,全当是个寻常人一般,来与大家一同观灯,大家今夜都要乐的尽兴,吾也才高兴。”

众人齐声喊:“谢皇上,皇上万福。”

跪拜礼之后,皇室一族登上了湖畔边最大的一艘船,其他诸人也都散去各自围湖观景。

湖畔大船内,皇帝等人依次落座,而后顾相与其他一品大臣也才坐下。

“母后对今年的花灯可期盼依旧?”皇帝问。

与皇帝一同坐在上位的祐徳太后,回答:“期盼许久了。”

“母后可有看好的人。”

太后凑近说:“那位常给哀家鄯慈宫做灯饰的那一位柳先生手艺就不错。”

“母后看好的人定是厉害的。”

“皇帝真会哄人,他厉不厉害,还是要看今日的灯做的怎么样。”太后忍不住拍了下皇帝的手。

“母后说的极是。”皇帝看着太后笑着。

李辰洺坐在较近处,听着看着父皇与皇祖母的嬉笑谈话。

扭头看了看这里位分最高的嘉柒贵妃,心里有些空落落,如若他母后还在的话就好了。

永安二十三年,温皇后病逝,至此后宫一直后位空缺。

李辰洺心里清楚,不止他忘不了母后,父皇也一直念着母后,所以才将后位一直空缺。

三年前,也好似这样一个初夏,世间最温柔仁善的母后离他而去。李辰洺想到这不愿在忆下去。

时辰到了。

在皇帝一声令下,湖中央一盏盏花灯组成的大灯绽放而开。

灯光瞬间照亮湖面,盈盈水波映着光璀璨夺目,那花灯一朵朵姿型各异,随着湖水的搅动化作流光舞动,宛若水中莲,夜中仙。

凡是看见花灯打开那一瞬的人,无不发出惊叹,赞灯盏美轮美奂,夸灯匠手艺绝高。

沈鹤一家在湖畔楼向下望着,花灯在湖中央全全打开之时,甚至把湖畔楼上都映亮了些。

夫妇二人相拥,看着花灯一同感叹时间飞逝,一晃十七年而过。

被花灯惊艳的沈白锦蝶雨还有随行的两名仆役都已经蹦跳起来,神情激动。

大花灯全开时,楼下小二就夹在满楼的呼声中,带着四五名跑堂的伙计端着酒菜上来了。

客人们借着雅致,皆落座吃食。

大花灯开展之后,就是众多灯匠的制灯被皇帝评高低的时候,评灯看的不过是匠师技艺的精致和样式的惊艳,再一个就是符不符合皇帝的审美。

李辰洺看着也没自己什么事,就和皇帝太后知会一声,说是自己想离开去湖畔边闲逛。

皇帝正看灯看的起兴,无瑕顾及太子,便让他随意就好。

太后看着李辰洺倒是慈祥和善地笑着说:“皇孙想去哪里逛就去吧,要注意护好自己。”

面对皇祖母的叮嘱,李辰洺询问:“皇祖母可有什么想要的民间玩应儿,皇孙顺便帮祖母寻来。”

听这么一问,太后像孩童般顽皮,拿手挡住了脸,对李辰洺说:“就给我带些,城中良记的桃酥,他家小点很甜比宫里的好吃。”

说完,还有些担心地看了看别处,怕别人听了去。

李辰洺看着太后一脸慰容,拱手做了一礼,“皇孙这就去给祖母寻去了。”于是退开了。

随着李辰洺离开的,还有小太监安德,这一主一仆一前一后,下了船融进了湖畔边的人流内。

好在今日皇家也是和寻常百姓一样,穿的常服。否则这李辰洺走进人群里,必然会被围个水泄不通,可就不能给祖母买桃酥去了。

在小太监安德的护卫下,两人终于挤出人群,而后就直直去了城内的良记。

因为良记家的掌柜天生坡脚,无法出来看花灯,这一家人就留他在家中看店,所以现在前去,李辰洺正好能买到桃酥。

……

人多嘈杂起来就容易发生事端,湖畔楼的一层现在有两户人家,因为谁占了谁家的位子争论不休,两家的家丁都已经动起手来,旁人拉也拉不住。

楼外。

“锦锦说她家定的位子在几楼来着?”顾小小提着裙摆和丫鬟往湖畔楼走来。

“那沈郡主派来的男役说,她们在三楼的位子。”小丫鬟答。

顾小小和丫鬟一进入湖畔楼,就看见了吵架的两户人家,声音聒噪不禁让皱眉不愿多呆。于是赶忙提裙快步,匆匆上了楼梯,去寻沈白锦一家。

到了三楼,一下子清静不少,顾小小一看就瞧见了沈家的位子。

“伯父伯母好。”顾小小走上前,对着沈鹤夫妇行礼问好。

“呦,是小小来了,快坐下。”陆沐彤伸手去扶,沈鹤也站了起来。

顾小小见状赶忙抓住陆沐彤的手,让沈鹤夫妇坐下,“伯父伯母不必多礼,我和锦锦那么亲,咱们就全当是一家人。”

本来是坐着的沈白锦,看爹娘都站了起来,也赶忙起身,“对对对,爹娘不用跟小小客气。”

“锦锦说的是,我跟锦锦都快比亲生姐妹关系更好了。”顾小小附和。

于这两位丫头一说,沈鹤夫妇也就坐下了。

陆沐彤握着顾小小的手,说:“这许久不见,真真是越发亭亭玉立,越看越漂亮。”

一向是不随意夸人的陆沐彤,是连自己女儿的样貌也没夸过几回,反倒见到顾小小,那是见一次夸一次。

被夸的有些羞涩,顾小小连忙说:“那也不如锦锦的样貌惊艳。”

“不要这般妄自菲薄,顾小姐怎么会比不上我家这个粗孩子。”沈鹤插话。

听见沈父这般形容锦锦,顾小小忍不住掩面笑出了声。连带着站在旁边的一众下人也跟着偷笑。

沈白锦不理会爹爹的话,手里掐着瓜子对着顾小:“论美貌,你我不相上下。”

说完,还对顾小小挑了眉,逗她一下。

“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陆沐彤打趣。

四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楼下的争执还在继续,湖畔楼的掌柜不得已去找了驻扎湖畔的侍卫过来处理,正巧刘珩路过,便亲自过来巡查情况。

“别吵了,刘统领来了。”

在掌柜引路下,刘珩来进到湖畔楼,本来吵的不可开交两户人一下安静,各自装作委屈。

刘珩看着周围人对两户人家的行为嗤之以鼻,便找了离的较近桌席的人,过来完整描述两家吵架的经过。

经人描述,原来是观灯的位置划分不清,这一家占了那一家的位置,本来说上几句调和一下就能解决,奈何那一家仗着占理不饶人,而这一家更是不服输,直接派人上手打了起来。

对于两家都生了错,刘珩是没客气把他们全数落了个遍。

在旁人看来,那场面仿若一头猛兽对着一群鸭子怒吼,着实吓人。

掌柜的看着刘统领把两户人家训的抬不起头,本想着上前劝阻一番,奈何刚上前去,也就被连带着训教了一番,说他位子划分不清才酿成了这场争吵。

这威力一发,人人对刘珩是敬畏又信服。等刘珩对那两户一掌柜说完,其他宾客齐齐的鼓起掌来。店小二也端着一碗酒,给刘珩送过来,请他饮下。

碍于公务在身还要去别处巡查,刘珩婉拒了众人的好意。

正当要离开的时候,看见了从楼上下来的顾小小和沈白锦。

刘珩似是下了什么决定,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引得宾客连连欢呼。

这呼声也吸引了顾小小和沈白锦看过去,于是也就看见了刘珩。

顾小小和刘珩对视,两人一时怔住,不过片刻顾小小就别开了头,刘珩略带尴尬的移开了视线。

这一时间,沈白锦不知作何对策,她也不知之前替小小送给刘兄的信里写了什么,但是看两人的反应,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正在思虑如何反应的时候,沈白锦被顾小小拉着走下楼,去到了外街上。

楼内,刘珩留下两名侍卫处理后事,便撇下众人自行离开了。

出楼大约二十几步,刘珩快要追上沈顾二人,看着她们背影喊去:“顾小姐等一下。”

沈顾两人停下。

沈白锦转身等着刘珩走来,看了眼身旁的顾小小又看一看走来的刘珩,心里琢磨,一会如有事情,她就借机溜开。

没几步,刘珩就站在了眼前,不过顾小小还是背对刘珩的姿势,没有转过身来,背影决绝。

但实则,其手里不停的搅着帕子。

“顾小姐,能否给在下一个交谈的机会?”

没吭声。

“这么多日,我刘某想了很多,也克制了很多,今日就是想与您谈个明白。”刘珩说。

顾小小转过身来,也不抬头,“好,那就在这里说吧。”手里攥紧了帕子。

见顾小小如此冷面,刘珩一时无言,看着她别开的脸,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半响无人吭声,沈白锦忍不住打破无言的局面。

“不如我们寻个角落交谈吧,这里熙熙攘攘的实在人杂,好歹都是官宦子女被别人瞧去了也不好说不是。”

刘珩张开有些发粘的嘴唇,却没发出声来,只是点点头。

于是沈白锦牵着顾小小跟在刘珩身后,慢慢走着,场景仿佛熟悉。

烟柳垂条半落湖面,夏夜的风因花灯繁多而升温,扑在人面上又些许舒适。

一路沿着湖畔楼的前街走,人声逐渐稀弱,沈白锦见环境静谧,便出声提醒:“这里人少了不少,可是方便交谈?”

顾小小无声,刘珩清了清嗓子,“好,正好。”

“那您们两位好好谈,我先离开一会,别打扰了你们。”边说边挣开被顾小小牵的手。

“锦锦,你怎么……”顾小小愁虑。

沈白锦跑开几步远,对着顾小小安慰着:“小小,刘兄是正人君子,不必担心,你二人的事还是早说透些好。”

临走时,沈白锦还给刘珩一个眼神,似乎在示意他,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以后我可不能这么帮你了。

看着沈白锦离开,顾小小叹了口气,这回是躲不过了,之前她给刘珩写的那封决绝信,就是为了打消他的念头,可不成想他如此执着。

看着眼前那高大的男子,一脸真挚神情,顾小小二次拒绝的话真是说不出口。

一路小跑,跑出了湖畔楼的沿街,进入了商铺街,虽然今日百姓都在过节,但也有几家铺子开着门。

慢下脚步闲逛,想着顾小小刘珩,沈白锦心里也是打鼓不安。

她清楚刘珩对小小的爱是热切又执着的如果不是真真切切的拒绝恐怕他是不会死心的。

而小小又是她多年的挚友,自然知道小小什么性子,凡事谨慎小心,绝不给人惹祸添烦,恐怕小小就是因为不想刘珩被顾家人盯上才拒绝的。

想着忍不住替朋友们发愁,一时垂头丧气。

“太子爷,那是沈郡主吧。”太监安德看着对街走出的少女。

这李辰洺二人正巧刚从铺子走出来,安德接过桃酥小点,李辰洺赞识地看了安德一眼,而后大步走到少女身前,安德紧跟其后。

一双洁净的靴鞋在眼前停住,沈白锦抬头看,“啊,是太子殿下。”

“你怎在这儿,未儿,未同沈太医去看花灯么?”李辰洺问。

沈白锦回答:“看过了,正出来闲逛,因为有些事情就走到这里了。”

李辰洺疑惑追问:“是何事比花灯更能引得白锦妹妹的好奇。”

被这么一问,沈白锦无措,她总不能说,自己是为了给刘统领和顾相的女儿会面腾地方才走到这儿的吧。

看着跟在李辰洺身后的安德,而他手里又提了包良记的小点,立马想到了借口。

“是这样,近几日我娘亲总念叨着想吃良记的小点,故我偷偷来替她买些,给她解解馋。”

“这么巧,我们也买了良记的桃酥。”李辰洺指着安德手里的那包糕点说。

“那真是太巧了。”沈白锦嘻嘻哈哈地掩饰她的谎话。

李辰洺两人再次跟着沈白锦来到良记铺子,包好小点,沈白锦正准备掏钱,突然想起自己未带钱出来,着实为难。

良掌柜端着包好的糕点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沈家姑娘付钱,一下就知道了什么原因。

“沈姑娘忘记带钱出来了吧,这包糕点就当是送您了。”

“这怎么好意思。”沈白锦推脱。

“没事儿,沈太医前些年还给我瞧过脚,也未曾收过钱,这点小糕点算什么。”

听两人对话,安德很是机灵,赶忙掏出钱替沈白锦付了钱。

看安德帮自己付了钱,沈白锦感谢道:“谢过安公公。”

“沈郡主就不要谢我这个小奴才了,要谢就谢我家太子爷吧。”说完退到李辰洺身后。

沈白锦抬头看李辰洺面含笑容看着自己,仿佛谎言被拆穿般。

听着沈家女儿同他人的谈话,良掌柜早已经呆住,他不敢想刚刚来自己店里买过桃酥的青年竟是当今太子。

扑通一下跪到地上,“太子爷大驾光临,恕小民眼拙。”

李辰洺上前亲自扶起良掌柜,“您腿脚不便,就不要行如此大礼了。”

“太子殿下,您真是仁慈心肠啊。”良掌柜激动的脸通红。

为了不继续打扰下去,李辰洺和沈白锦和良掌柜简单告辞后,就匆匆离开了。

沈白锦拎着糕点,走在李辰洺身侧,“我欠的钱,明日就还与您。”

“钱就不必还了。”

“那怎么行。”沈白锦反驳。

“话还没说完,不如白锦妹妹今晚同我逛一逛,就全当还钱了,可好?”李辰洺问。

想着这太子殿下要求还真是容易,正好一会还要去寻小小刘兄二人,沈白锦也就应下了。

回到湖畔旁,场景热闹非凡,沿着湖畔摆卖着许多的花灯摊贩。

过会儿,皇上选出一等花灯花匠后,寻常人家的老百姓将自家祈过福的小花灯放进湖里,小花灯顺着湖水流到城外河,流的越远,那这祈求的福愿就越能实现。

“白锦妹妹可想买个小花灯。”

“可是我没钱的。”

“我送你一盏。”

买好小花灯,李辰洺沈白锦人手一盏,两人站在湖畔边一柳树下闲谈,安德站在两人身后守着。

面前花灯烛燃,水波涟漪,身后熙攘繁盛,万民同乐。

闲谈间的停顿,李辰洺心情甚好,美景美事美人皆在他左右,他幸。

湖畔楼前街稀冷幽处。

顾小小站在前处,望着远方湖里的花灯,刘珩站在她身后一步远。

“刘统领,话总是要说清的,不清不楚的纠缠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是,我今日就与您说清。”

刘珩向前迈了一步,与顾小小齐肩也望向远湖的花灯。

“这么多日,我也想清楚了,几次的会面就仓促的对您有了感情,实在是不可理喻。说到头来我们也只是认识,且认识还不到一年。情分浅淡说什么深情都是虚假。”

顾小小安静地听着,胸口微微起伏。

“许久的不见,我也看清了自己的心,我刘某人虽然糙汉一个,但也不能不管不顾地耽误了别人,今日就是想告诉顾小姐,别在因为我而为难了,以后鄙人等不再纠缠您。”

说完,把怀里的帕子掏出来,还给了顾小小。

看见伸过来的帕子,顾小小明显一愣,“刘统领想得开便好,不要因为我误了刘统领。”接下帕子。

“我刘珩没什么本事,自然是配不上顾小姐,以后我只在远处默默守着您,能瞧一眼便心满意足。”

本来以为刘珩对自己已经放弃了,结果到头来是为了自己而选择卑微的爱下去,顾小小心里难免纠结。

听刘珩说下去。

“从来不曾有过的心动全给了您,是让自己欣喜,却也无形中给了顾小姐太多为难。自此之后我刘某定不在让顾小姐难做,我就默默守着您就好,但请您不要回避我。”刘珩眼神坚定。

顾小小错愕,她以为刘珩是想明白了来断了这份情的,可说到最后确是为了她这般卑微。

忍住心软,顾小:“刘统领,我知道您是个仗义的人,所以我也不愿害了您,我是顾家的女儿,呆在我身边您会被很多人盯上的。”

“我并不担心。”

顾小小也终于抬头看向刘珩,对视相望,情绪流动在两人间。

“我是顾家唯一的子女,而爹爹又是当朝宰相。我一出生,婚事就不是自己能做主的了,你守着我,只会白白落了空。”

“我愿意守着你。”

炙热的眼神点燃深情,让顾小小招架不住。

……

湖畔边热闹的人越聚越多,本是宽敞的地方不一会就被挤的没了位置。

沈白锦李辰洺两个人紧挨着站在柳树下,小太监安德身材瘦小早被人挤没了影。

马上就是放祈福花灯的时候了,人们都守在湖边等着抢先放下自己的花灯,求个好兆头。

后来的人往前一拥,险些把湖边的人挤到湖里。

幸好李辰洺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沈白锦,否则他们站的这么靠前,定是会被退下去的。

李辰洺紧紧攥着沈白锦的手腕,全方位的保护着她,早已经把安德忘到脑后边去了。

湖边皇船上敲响了铜锣,人们依据往年的规矩断定是放花灯的时候。

盏盏小花灯入水,飘向湖央,带着寻常人家儿女的祈愿,祈求来一段好姻缘。

拿着花灯看着旁人的方法,李辰洺学模学样的点燃花灯,和沈白锦蹲在一起,带着他们的祈求,放花灯入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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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白锦闭着眼睛许完福放走花灯,向身旁的李辰洺,发现人早已不见踪影,紧急中起身寻找,转身一下就撞进了一人的怀里。

此人正是李辰洺,他起身站到沈白锦身后,是为了防止这周围的男子接近她。

这一撞可是够使劲,李辰洺也被撞靠在了旁边的树上。

沈白锦靠在李辰洺怀里,李辰洺依着湖边歪脖柳树,俊男美女的场面让旁人看了也是佳景。

身边往来的男女青年皆投来祝福的目光,还有豪放的文人公子喊着:“般配。”

怀里的人想要抽身,李辰洺一把搂住,头低在少女的耳旁。

“白锦妹妹在城中识得的人多,还是别露面被人看出是你才好。”

觉得李辰洺说的有理,于是沈白锦也把头埋的更深,还点头肯定。

李辰洺虽然贵为太子,但人常在深宫,这城中的各家公子小姐自然是见得少,故也不怕被人瞧见。

所以拉着衣襟蒙住沈白锦的脸,走出了湖边人群,离开时还和几位投来羡慕目光的公子客气点头回应。

走了不远,沈白锦便挣扎着自己走,李辰洺这才把她松开。

本来今日梳的规整的发髻已经有些微乱,沈白锦慌慌张张整理发鬓的样子,被李辰洺看着,觉得甚是憨态可掬。

理好仪容的沈白锦恢复成平常的样子,“刚刚真是鲁莽,没把太子殿下撞痛吧?”

李辰洺低头轻声一笑,细语:“应该是没有什么内伤。”

近些日子,听太子跟自己嬉皮惯了,沈白锦倒也没反驳那句玩笑。

“太子殿下放的花灯是许了什么愿?”

“无非就是天下安定,社稷繁荣。”

“对呀,太子自然祈福都是祈天下的福。”不知怎么,沈白锦心里竟有那么一丝细微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到失落。

李辰洺反问:“你呢?你祈了什么愿。”

“我自然是祈求,让娘亲的病不要那么重,能尽快好起来。”

早己是痛失母亲的李辰洺,心里太明白没有娘亲的苦涩,他体味过那酸楚,所以不忍心看沈白锦和他一样有这不好的经历。

宽慰说:“沈太医医病如神,定是能找到法子医治。”

“借太子殿下金口玉言,希望娘亲的病一定要好起来。”忍不住再次握紧双手在前祈求道。

花灯评结束,皇帝派人来寻李辰洺,于是他也不得不回去湖上游船。

闲下来的沈白锦,赶忙赶回和刘珩顾小小分别的地方。

找到刘珩顾小小二人,沈白锦一颗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

这两人气氛尚好,看着沈白锦走来,竟一齐上前迎接。

沈白锦呆愣地看着两人,顾小小牵过她的手,说道:“锦锦为我们担心了吧!”

忍不住好奇的眼神看着顾小小,沈白锦点点头,一时不知道问些什么。

“我和顾小姐已经说好,以后不必在躲着彼此,顺其自然的接触,所以沈姑娘就无需在为我们忧心了。”刘珩说。

“那是极好的。”虽然不知道了两个人是怎么谈的,但现在形势是沈白锦想看见的,这下她就不用左右为难了。

天已深,都城郊外十几里,一帮马队疾驰而来。

城中,威虎门,通报的人赶回。

“卢老,高家公子的马队已经行至郊外,估计几盏茶的功夫就能进城。”

坐在太师椅上的卢老撂下茶盏,捋着胡须,“好,准备准备,派几人去城门接应。”

“是。”

随后报信人离开,带着几人赶去城门。

威虎门堂内。

气氛一片阴沉,一老一少对坐。

“说到底,就是让我去晋州帮你坐镇,对付你那老爹。”

“确实如此。”

卢老捻着指间的红玉佛串,稍有沉思。

堂中安静,高清寒静坐一旁。

待过片刻。

“好,明日便同你南下。”

高清寒起身微微鞠躬作揖,“谢过卢老。”

……

祥昼节过后已半月有足。

晌午,池安寺大门前车马簇拥,各驾马车上纷纷下来的人汇聚到一起。

虽说皇帝不准妃子们出宫接皇子回宫,但还是另安排了各宫的人手来接应,不止如此,五皇子六皇子也亲自前来,沈白锦也来了,还有李辰洺派来的安德也在。

众人聚在一起攀谈着,谋划着等那二人出来的时候定要好好奚落一番。

“三哥和七弟在寺里面的一个月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六皇子李铮说道。

“那定是自然。”五皇子李煦附和。

沈白锦双手垂落在身前勾着指头,眼睛一直盯着池安寺的大门,等着人走出来。

“真是劳烦沈姑娘今日也跟着跑一趟了。”李煦转身对沈白锦讲。

“不碍事,我本就与三皇子七皇子交好,此番来迎也是应该,更何况还受太子所托。”

“是,平日里沈姑娘就与小七关系甚好,等小七出来见到你,也定是会欣喜的不得了。”

这六皇子李铮正说着,那寺院的住持就引着两位皇子从寺门口走了出来。

“皇子出来了。”一太监叫道。

沈白锦、李煦、李铮三人率先登上石阶,身后的太监宫女依次跟着。

两位皇子迈出寺院大门,一眼就瞧见了来接他们的人群。

“白锦姐姐。”七皇子李数从门口跑下来。

人跑到跟前,一把抓住沈白锦的双臂,忽然的冲力使沈白锦往后退了一步,但是立马被李数拉了回来。

一月不见,沈白锦盯着眼前的七皇子打量,人也清瘦了不少,下巴上竟然生出几根青色胡茬来,兴许是清瘦的原因,感觉眼眶凹下去了,显得目光很深很浓。

李数直勾勾地盯着沈白锦,“白锦姐姐,怎会来接我?最近过的可好?太学院可又有哪位皇兄欺负过你?你可要把最近的事情都一一与我道来呀。”

还未待沈白锦一个一个的去答,迎面走来的人便忍不住开口。

“真不知道,是你被关了一个月,还是她被关了一个月。”李宁安撇着嘴吐槽。

“三哥。”李煦和李铮齐声叫道。

“二哥怎么没来?”李宁安环顾了一下四周。

李数这才发现,这人群中少了最中少了最疼他的二哥哥。

候在一旁的安德上前鞠躬回答:“三皇子七皇子,太子殿下正在宫中与皇上接待西蜀的使臣,故而空不出时间来,还望三皇子七皇子海涵。”

“确是如此。”沈白锦接道。

随着回答,李宁安将视线落在了沈白锦的身上。

沈白锦身着一身深蓝色流纹锦服,脖颈间戴着一条暗紫色宝珠吊坠,妆容也较为规整精致,与往日里身着学院服的样子很是不同,上一次看见她这般好看模样,还是一月前他们在焉汾居吃茶的那次,不过那回光顾着和小七争论了,都没能多看上几眼。

不过,待李宁安看到小七与沈白锦还在拉着的两只手,便瞬间转移了视线,下意识地抠了抠眼角,然后一把将李数拉到了自己的身边,小声趴在耳边说着什么。

“小七,三哥跟你说啊,你年纪也逐渐成年了,虽说你是我们几个中最小的一个,但是你也应该注意男女有别,莫要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拉着你白锦姐姐了。”

李数回头看了看一脸欣慰的沈白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李宁安给李数讲理的这一场景,怎么让旁人看起来这般祥和,看样子两个人在寺院里呆的这一个月确实亲近了不少。

李铮和李煦两人相视一笑,沈白锦心里自然也高兴。

一行人与池安寺的住持长老道别后,便上了马车赶回都城皇宫。

车子一路不停,进到都城便慢了下来,一队马车在街上吱嘎作响直奔皇城。

……

初夏景浓,杨柳新绿,湖水涟漪,街边的商贩叫卖声阵阵,商铺挂在门外的彩旗迎着清风飘荡。

刘珩带着一队人马流动在宫墙内外的门口,宫里宫外的轿辇往来不绝,似是因为今日西蜀的使臣来都城觐见的缘故,皇帝特邀一些重臣官眷共同赴宴。

顾小小坐在轿子内,手里卷着帕子似乎略有心事。此行她随父亲和范姨娘一同进宫参宴,兴许是这夏日的炎热加上华服的厚重,额角上竟然生出几颗汗珠。

轿子停了。

宫门口的例行检查。

顾小小坐在轿子内静默,眼睛缓慢地眨着,呼吸不疾不徐,但手里的帕子却越搅越快。

轿帘被忽地撩开,顾小小的呼吸仿佛骤然停止。

不是他。

看清楚撩开轿帘的人,手里的帕子也停止了搅动,顾小小松了一口气。

自祥昼节一别,已经半月有余,自从两人约定顺其自然后,果真是见上一面都难。

起轿。

轿内,顾小小垂着头,看着手里的帕子,正是那日刘珩还予她的手帕。

徐风轻吹,吹鼓了轿帘,顾小小抬手去压,从窗口看见了独自站在宫墙下的刘珩,即使隔着很远的距离,顾小小仍旧感受到了那人目光的灼烈。

他一身轻盔站在宫墙下的角落,像是在那里驻足很久的样子,像是在等着谁,像是在守护。

顾小小收回去压轿帘的手,就那么任由风将帘子吹起,也将她的发丝吹动,引得面颊阵阵搔痒。

抚着手里的帕子,想到前几日她在自己庭院角落墙缝里发现的几株晶莹透白的山丹,那与院中特意被婢女精心打理的花卉不同,像是被谁刻意载在了那墙缝里一般。

顾小小回过神来,再看向那宫墙下的时候,人早已经已经不见身影。

忽然胸口一阵抽痛,她的心像是也裂了一道缝,里面长着一朵待放的山丹。

李辰洺作为太子,须一直陪在西蜀来访的使节身边陪着,如此才脱不开身。

西蜀使臣一行人中有位尚未成年的公主,说是没见过中原的风景,非要跟来瞧一瞧,西蜀王实在拗不过,便让使节带着她来了,虽说这借口实打实的真,何况那公主年纪尚小,可论旁人怎么看,都能看出另一份目的来。

说这皇帝的子嗣多,小公主定是被派来和亲的。

旁人都能看出门道,那该懂的人自然懂。李辰洺清楚,如若将来他独掌大权,也必定逃不过和亲一事。想到这,心中难免因一人感到难过。

接见使节的晚宴正好与三皇子七皇子从池安寺回宫撞上了时间,所以这宴会便决定在一块办了。

……

送三皇子和七皇子回宫的车马停在了宫门外。

老太监许青早已经等候多时,众人下车共同接着许公公传的皇帝口谕。

无非就是恭迎二位皇子回宫,劝谏两位皇子日后多加沉稳,再加之有外邦使节进京,让皇子们做好准备参加今夜盛宴。

太监许青交代完后便匆匆赶回了内宫,皇帝那头还需要他侍奉。

各皇子与沈白锦也就在宫门口分开,各行各事。

沈白锦带着通行腰牌,匆匆赶去太医局,这走去太医局的路上,正好碰见了太子李辰洺陪着西蜀的小公主和使节们逛园。

游园的人群浩浩荡荡,外邦来者算上陪同的宫仆粗略一算便能有三十几人,颇为杂乱,这让沈白锦却步疏远。

远远瞧着那人群中的西蜀小公主,只是那么几眼便能被她身上的灵动所吸引,正是尚及年岁少女的烂漫,看见新奇的物件就能拍手欢呼,银色的发饰和飘带随着舞动轻轻拍打在发髻上,像是欢脱的蝴蝶扑动。

李辰洺一样一件地给外邦的使节们讲述着这园内的景观,全然不知某人的途经。

沈白锦也像是刻意躲避一般,绕着偏静的小路渐渐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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